南简心仰靠在椅子上,用手指做枪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似乎看着苏暖是在看一个何等滑稽的人: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瞿总监为什么要突然冲进来对我横加指责一番,我只是用心地工作,总监何必要这样为难我一个没什么后台的摄影师?”
“你不知道?你不觉得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太过卑鄙吗?”
“卑鄙?”南简心看着这个沉不住气的总监,终于吃吃地笑起来:
“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觉得卑鄙,倒是总监这样一而再地侮辱我这个下属,不知道意欲何为,是想在高层决定策划案前让我知难而退吗?”
苏暖的指甲几乎要将桌面上的木屑扣下来,南简心斜眼看着苏暖狠狠抓紧的双手,脸上的嘲笑收敛了不少,双臂摊在皮椅上,优雅地转动着椅子:
“如果总监没有其他贵干,就请离开,我还要完善我的策划案。”
南简心左手抬起,做了个“请”的动作,苏暖看着南简心专注地在那份被冠上南简心名字的策划案,已经不再激愤,面色宁静,带着清冷:
“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完善这份策划案,三天后,不管我能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我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苏暖笑得有些娇憨,似乎她所说的是件很容易办到的事,不等南简心的任何反驳,转身走了出去,并且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新欢外交官》----
董事长办公室,沙发上坐着之前选择相信黎崇森而站在苏暖这一边的部分高层,脸色皆是难看,而聂晓颖此刻也坐在其中,她正看向站着的苏暖。
“我想瞿总监最好给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也好让大家继续相信你。”
办公室内开了暖气,但是苏暖还是觉得全身发凉,她氤氲地笑起来,又很快地散去,声音有些辽远:
“如果我说南简心的那份策划案就是我的,你们会信吗?”
包括聂晓颖在内的高层都皱了下眉头,看着苏暖的目光更加失望,他们的表情基本一致,苏暖看在眼里,扯动了下嘴角:
“那份策划案真的是我的,可惜,你们不会相信。”
所有人都听清了这一句带着孩子气的说明,是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那就是苏暖发表不了自己的策划案,但她的下属却给出了一份策划案。
这足以说明,苏暖的实力已经不配坐在华东区总监的位置上。
“我最近一直在做这份策划案,一直把它保存在电脑上,平时若是离开也总会锁门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家里,只有前天在家里,宁儿来找我时,我离开了一阵,没注意有没有别人进来动过我的电脑。”
没人有回答他,都只是静寂地听她说下去,苏暖表现得很镇定,虽然她的肩膀在轻轻地战栗,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气愤。
“你在向我们暗示什么?”聂晓颖冷冷的声音:“当然不可能是宁儿!”
她截住了苏暖所有的话语,眼神也越发的凌厉,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说宁儿一句不好,即便她在苏暖眼里看到“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哀默自嘲。
聂晓颖美丽的手指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似乎感觉到了寒冷,她起身踱到窗前,听到苏暖噗嗤一声轻笑,没有回头便听到开门声,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新欢外交官》----
“看来现在没办法了,墙头草都一致倒向宁儿那一边。”
苏暖看着黎崇森漫不经心地说话,他将一张支票放在了她的面前:
“我希望你暂时离开,我不希望你受伤,趁这三天重新设计一份方案。”
“好吧。”苏暖的声音听上去很甜,她拿起了机票,那是下午飞往A市的机票,她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看着转笔的黎崇森:
“您为什么要相信我?”
黎崇森给她去A市的飞机票,就是希望她去A市寻找灵感,毕竟宣传片的拍摄地在A市,没有哪一处比那里更能唤醒摄影师内心沉睡的创作精灵。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笨鸟先飞的人,但我知道这份策划案你一个月来都在想,我以前在你的电脑里瞄到过。”
黎崇森点点自己的液晶电脑,然后看看手表:
“你还有一个小时,错过这班飞机也许你就错失了不少寻找灵感的时间。”
“谢谢。”
她握紧机票,礼貌地道了谢,便开始快步朝门口走去,从这里到机场需要四十分钟,她刚打算打电话通知陆暻泓她去A市的事,却看到廊间等候的宁儿。
宁儿的长发又黑又直,像一匹缎子,像浓黑的夜,苏暖慢下脚步。
“你不应该怀疑我。”宁儿的声音依旧温润如玉,“如果真的是我,我何必那么傻,要在前天你在家的时候才去你的房间。”
“那么应该是我自己,既然所有证据都指向我,我应该相信这些证据,我是没做好这份策划案,却还要污蔑自己的下属。”
苏暖将手机放进包里,静静地对宁儿笑起来:
“宁儿,我其实并不需要被安慰。”
苏暖优雅地道别,然后踩着高跟鞋离开,廊间的微风吹拂过宁儿白洁的裙裾和柔静的长发,她望着苏暖离开的方向,拿起自己的手机:
“妈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方式对付姐姐。”
“你没有姐姐,她想要夺走你的一切,我不能不阻止。”
董事长办公室,聂晓颖挂了电话,她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里的邮箱,里面有一封邮件来自幽涟公馆的IP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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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A市降落是在下午四点多,苏暖刚下飞机,就被一大束玫瑰堵住,林嘉嘉露出一张笑眯眯的脸,看上去颇为谄媚:
“小暖,你可算知道打电话给我了。”
然后将玫瑰塞到苏暖手里,张开双臂,给了苏暖一个大大的拥抱。
苏暖因为白天的事外加一趟飞机不是很舒服,她没去住酒店,而是跟林嘉嘉回了老城区的房子,在这里住了两年,不可以说没有一点感情。
自从她搬走后林嘉嘉就一个人住着,据林嘉嘉说,房东没加她房租,也没再让中介公司介绍租客住进来,苏暖听了只是笑笑,没有任何的回答。
然而更让苏暖不安心的是A市的报纸报道,林嘉嘉拿着几份报纸对苏暖欲言又止,反倒是苏暖自己主动抢过来看,某周刊上刊登着那天她和陆暻泓走出民政局的照片,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招来的陈年老照片,一起放在上面,然后起了个醒目的标题:下堂妇二嫁名门成少夫人。
其他几份报纸还登了不少她前两年的照片,照片拍得中规中矩,张张都显得本人很邋遢,浓妆艳抹的,就像是街头的小太妹,大有丑化她的意思。
字里行间都含沙射影地暗示,苏暖从小用贪官父亲受贿的钱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因为父亲忙于工作便和一些社会青年来往结交,生活糜烂教养缺乏,后来和丈夫离婚更是私生活放荡不羁,爱慕虚荣地想方设法结识了政要界名人。
苏暖将一叠报纸随手丢进了垃圾桶,林嘉嘉凑过来担忧地看着苏暖憔悴的脸色,柔声开导:
“小暖你别理会这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他们就是嫉妒你能和陆暻泓那样厉害的精英在一起,对了,你们去民政局真的结婚了吗?”
望着林嘉嘉八卦的兴奋样,苏暖意兴阑珊地嗯了一声,便倒头在沙发上睡过去,她太累了,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因此没看到林嘉嘉瞠目结舌的震惊样。
晚上八点多,苏暖刚睡醒一觉起来,刚想去厨房弄点吃的,门铃便响起,林嘉嘉估计在房里塞着耳机看电影,只好苏暖过去开门,却看到了陆暻泓。
苏暖在上飞机前给他留了一通语音留言,告诉他自己需要来A市出差几天,让他不要担心,没想到她前脚走他后脚就跟过来了,不禁心中一暖。
陆暻泓脱了大衣,里面还穿着上班的正装,苏暖把他的大衣拿到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后便径直出了厨房,林嘉嘉因为她要来准备了不少食物。
“你吃过晚饭了吗?需要我帮你煮一份吗?”
没有回答她的声音,苏暖好奇地回头,却迎面而来一个温热的胸膛,陆暻泓在身后接过她手里的两根绳带,安静地帮她系好了围裙,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
苏暖隐隐有些不安,她一边洗着西红柿,一边转头去问陆暻泓,她不打算将自己在魅影遇到的困境告诉他,毕竟她还有一次机会,虽然仅仅只有三天。
如果真的被魅影赶出来了,到时再和陆暻泓提起也不晚。
陆暻泓忽然伸出手臂搂过她,低头靠近她的面颊,她听到他低低的声音: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人,那些人,一个也不放过。”
百般呵护的声音,疼惜的语调,温煦的气息,稳健的心跳声,自身后如潮水般一涌而至,温暖地将她周身包围过来。
她的心就像是被放入一杯酸梅汤里,随意地沉浮,苏暖望着窗外的星空,努力地眨眨眼,眼眶内已经是一片湿热。
被报纸媒体污蔑她不会哭,被魅影员工指指点点她不会哭,被魅影高层质疑她不会哭,甚至是被南简心偷走她的策划案她亦不会哭,她只不过是生气。
然而现在才明白,不是她足够坚强硬朗,只要是陆暻泓真心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她流泪,她还是想哭,躲在他怀里暴露自己的柔弱。
不想陆暻泓为自己担心,苏暖将西红柿擦干,也顺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让陆暻泓看到自己的眼泪,然后回身笑吟吟地投入他的怀抱:
“好啊,那你以后可要好好保护我!”
苏暖闻着他身上雪的味道,心虚归于一番平静,将脑袋靠在他的颈边:
“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就帮我打他,如果我欺负别人,你也要帮我打他!”
陆暻泓将她扶正,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俯眼看着她还有些水光的凤眼,琥珀色的眼睛里漾着点点怜惜,仿佛早已看穿了她心底努力压抑的脆弱。
片刻之后,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眼角的湿润,低下头柔韧的唇瓣掠过她的眼睫,最后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包含了意味深长的含义,不久之后,苏暖便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是陆暻泓郑重对她做出的承诺,更是一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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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暖醒过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了陆暻泓的人影,在睡衣外面套了件棉袄晕乎乎地晃出房间,便看到餐桌上的早餐,还有一张字条:
“记得吃完早餐再出去,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苏暖将纸条贴近心口,舒心一笑,然后便坐下来吃早饭,然后她又发现林嘉嘉也没人了,在她吃过早餐后收到了一条短信,来自林嘉嘉:
“小暖,陆部长送了我一个韩国首尔观光三日游,这三天我就不回来了。”
苏暖咬了口油条,陆暻泓这叫扫除任何打扰他们相处的因素,苏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某一方面,不由地脸颊一红,应该不会吧……
吃过早餐苏暖便投入忙碌的工作里,背上双肩包拿着相机出门,当然她没忘记在自己鼻梁上架一副墨镜,现在她在A市的有名程度不亚于明星。
A市对苏暖来说并不陌生,所以一天下来她就逛了不少风景好的地方,也拍下了不少照片,她想起陆暻泓下班后要来,便决定去商场买些蔬菜食物。
只是苏暖没料到自己会遇到顾凌城,说遇到不如说是撞到,她拎着满满两袋这三天可能用到的吃到的东西匆匆出来,在拐角处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蹲下身去捡,看到一双黑色的皮鞋,她来不及说抱歉,将滚远的东西都一一捡回来,结果抬头起身便看到一双深邃的双眼。
是顾凌城,似乎两年后的每一次都能遇到,人生何处不相逢,似乎也不能表达出她此刻的心境,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你信吗?
苏暖垂眸忽闪了下眼睛,她抓紧两个袋子防止破掉,她穿着高跟鞋,站起身时身形有些不稳,她看到顾凌城伸出的手臂,但被她往后半步避开他的搀扶。
顾凌城往她跟前迈了一步,苏暖抬眸望见他嘴角淡淡的笑,一侧眸,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朝着他们走来,然后听到那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阿城,你没事吧?”
苏暖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从那女人对顾凌城亲昵的称呼来看,关系匪浅,苏暖多看了几眼那个已经在不远处停下的女人,那个女人也朝苏暖点头笑了笑。
苏暖不知道顾凌城什么时候喜欢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虽然不可否认,那个女人长得美,尤其是当她笑起来,那双眼睛仿佛能迷惑人的心魂。
苏暖不想久待,便拎好东西越过顾凌城,步伐有些疾快,就像是在避瘟神,似是急着和他撇清关系,顾凌城的手一直停在半空,很久都没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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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晚餐是陆暻泓下的厨,她只需要在一边笑眯眯地欣赏着他带着围裙的家庭主夫形象,令她心情愉悦的最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今早翻遍报亭的报纸,却发现关于她的消息已经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报道在那里诽谤她。
一顿饭苏暖吃得大汗淋漓,刚收拾完残羹冷炙,她就冲进浴室洗澡。
打开蓬头,热腾腾的水潺潺流入浴缸里,本就不大的浴室内瞬间被水雾氤氲,苏暖泡入水中,花洒里的水流柔和有力地在肌肤间辗转,揉搓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渐渐的,整个身体和灵魂褪去一袭凡尘的疲累和纷扰,苏暖缓缓地闭上眼,趴在浴缸边沿,心甘情愿被那股温热所包围。
水底的射灯,静谧地散发着柠檬色的光,隐约透出水面,薄荷精油的芬芳,湿润润的,一点点弥漫开来,她贪婪地吸入体内,细细体味它的恬静和婉约。
下巴贴着水,薄荷的芳香越发轻柔,昏昏沉沉的,思维渐渐滑入一种迷离的状态。
也许该静静睡去,或许那时会梦到自己奔跑在一个盛开着无数茉莉的花园里,阳光明媚,和风轻柔。只是,也许梦里仍是形单影只,愈绚丽愈寂寞。
“大叔,我好喜欢你!”半梦半醒间,苏暖仿佛记起她在龙家吃完红酒冰激凌跟着陆暻泓回家后发生的事,包括陆暻泓怎么把她拐骗到了床上。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清晰无比地开始重现在她的面前……
“暖儿,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一定不会爱上别的男人,对吗?”
陆暻泓沙哑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诱哄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被折腾地晕晕乎乎,外加喝了酒,埋头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