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人一无所觉,可宴启的思维波动范围还处于正常人的范畴呀。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也大概摸出一些门道了。
这天晚上,宴启又把苍希约出去了,说是最近电影院新上映了不少爱情片,想邀她一块去用艺术的眼光欣赏鉴赏一番,以认真诚恳的心态学习前辈们的爱情经验,进而提高觉悟,最后升华思想。
苍希听完这段邀请词后直接摇头,“听不懂。”她奶白色的睡帽软软歪到一旁,看上去跟主人一样无辜。
“……”
这就跟春晚上曹云金缠缠绕绕说的那一连串一样,什么“小主从来容姿秀美、俏丽非凡。近日因诸事繁杂,身子不适,略显容颜憔悴。奴才承蒙小主多年雨露恩泽,每每思之,倍感惆怅。适逢皇额娘刚刚送来番邦敬贡上等之辛辣食材,奴才私心想着,若是小主用来,定是极好的!不知小主意下如何?”说到底也不过就三个字——你吃么?
宴启心想卖弄一下文采,不料弄巧成拙,眼见苍希己经垂了眼一脸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表情,忙伸手挡住她关门的动作,“等等小希,我是说想请你看电影。”
不过一句话能交代完的事却非得扩展成一段,苍希思忖一下,觉得之所以会这样也是有历史规律可循的——古人钟意将大片景色外加大番心思浓缩成短短五言或七言,古代文学由此而来。现代人却爱标新立异,以此来证明自己己经得到全方面全方位的进化,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思想上,无论是从外表上还是内观上,于是……话唠诞生了。
苍希觉得自己也许明白了为什么现在沉默不是金了。
这一回,苍惠还是跟来了。
绛云广场的一楼是奢侈品的天地,二楼相对廉价些,电影院在三楼,左侧是影院,右侧有一间小游戏厅,可供买了电影票却还没到放映时间的人打发时间。
宴启和苍希到的时候还早了点,慢吞吞吊在后头的苍惠看了看四周幽暗的环境,不耐道,“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半个多小时。”宴启很好脾气地提议,“我们去玩一下游戏吧。”
换了一叠游戏币,再给一人手里各塞了一把,三人这就各自挑了游戏玩了起来。
苍惠本对这些不感冒,见两人都挑了游戏玩,也努努嘴踏上面前的跳舞机,没一会就玩起兴了。
另一边苍希却是就近原则地挑了个游戏——打鼹鼠。这游戏本身很简单,当玩的人是苍希时就… … 更简单了。
小小的游戏机前,女生一手拿着小红锤,站姿笔挺,游戏音乐愉悦响起,手中的锤子就准确而有条不紊地落下,落下… … 宴启看着将锤子砸得面无表情的女生,心情微妙微妙的。
好在半小时多也不算长,只剩五分钟的时候,宴启让两人先入座,自己背着背包跑了出去。
堪堪开始的时候宴启才急急地赶了过来。黑影在荧屏光芒的作用下重重投落在苍希身上,她下意识抬头,逆光中只有一双眼睛微带亮光,如八岁那年的纯粹与直接。
那瞳眼纯澈而了然,该死的好看。四目相对,宴启只觉脑子突地一片空白,等回过神,他发现他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为勇敢的事。
苍惠目瞪口呆。
这家伙居然就这样突如其来、旁若无人、深情款款地亲了她的姐姐!
靠,当她死的啊!不过想想又不对……这台词怎么听怎么有拈酸吃醋的嫌疑,而且选择有二,要么吃她姐姐的醋,要么吃她姐夫的醋……啊呸,谁要吃这两呆子的醋!
显然这是道很棘手的选择题,苍惠犹豫了两秒,决定忽略不提。她改变了方案,对苍希说,“姐姐,我渴了,要喝饮料。”
出门在外,身为姐姐自当照顾一下妹妹,苍惠正是抓住苍希这一点,几乎是肆无忌惮地任性着。而苍希确实也打算起身……不过别忘了,姐夫还在呢……
偷香窃玉完的宴启己经强作镇定地落座了,闻言侧过脸笑得若无其事兼热情无比,“小惠是要喝饮料吗?”
“对,可乐。”
宴启打开他那黑不溜秋的背包,掏出红色可乐,笑容不改,“太巧了,刚才正好买了可乐。”
苍惠斜睨他,“我要的是百事可乐。”
“哦,无糖的吗?”
“……我忽然想喝果汁。”
“咦,这个也有。橙汁、葡萄汁还是别的?”
苍惠暗暗挫后槽牙,“我决定了,还是要矿泉水!”
宴启笑得更欢了,“还好还好,结账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瓶。”
“……”那是得有多顺手啊亲?苍惠望着他怀里的背包,无比怀疑他把店里的饮料都数买了一遍。
“如果我要酒呢?”
宴启抓住机会,严肃教训道,“小孩子不能喝酒。”
“……”
苍希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宴启,突然一伸手,径自越过苍惠,停在宴启的肩膀上,然后一扯——
黑色衬衫不负所愿地往下一歪,肌肤在淡淡荧光下愈发显得白皙。
“……”
“……”
后排的客人茫然,苍惠也茫然,宴启更茫然。
还没来得及害羞,苍希的手己经更进一步地摸了上去,肌肤相触的酥麻之感立刻窜上来。
宴启的后背,脑子顿时又是一空。
宴启从小就觉得苍希很聪明,而且是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其程度之深几乎只能用天怒人愤、山崩地裂、纵横无敌等姿态啤晚的形容词来概括。
而今天,他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有一个聪明得近乎妖孽的未婚妻是何等的……幸运。
南浯这个小舅子当得很给力,托他的福,宴启得到了一本内容极其丰宫多彩、范围囊括古今中外的“启蒙教科书”,于他在性福一道上,咳咳,有莫大的帮助。
为此,宴启还特地花了半个小时回了一封长长的电子邮件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然后,他开始专心钻研。
他自认自己己经足够勤奋,怎么说也应该能在某方面上占主导地位了,没想到苍希竟学会了无师自通!
瞧这在他肩膀上揉动的手,温度不凉不热,力道不轻不重,但是……怎么那么刚好地就搔到他心尖尖去了呢?!
太舒服……不对不对,她、她怎么可以……话又说了,他们己经得到了长蜚的支持……
心情如十环过山车一般在短短几秒内就上下晃荡了好几个来回,心跳轰隆轰隆的,一时也忘形地伸出了爪子……
“咳咳!”
苍惠朝旁边不自觉地某人狠狠剜了一眼,亲了一下也就罢了,还胆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真当她是死的啊!
宴启硬生生收回了手,正襟危坐。
苍希随意揉了几下,也收回了手,对着宴启绷得有点过分严肃的侧脸道,“勒红了。”她皱皱眉,“下回别买这么多。”
语气难得地不赞同。别说苍惠一副青天白日撞见黑白无常拉皮条的惊悚表情,就连宴启也是万分的受宠若惊兼诚惶诚恐。
……小希这、这是在心疼他?!啊哈哈,早知道能有如此收获,不要说买一袋子饮料,就是把他们通通连瓶带罐啃下去也值了……呃,这个还是算了吧… …
男生眼睛瞪得圆溜,在黑暗中格外的亮,好不容易从激动中回过神,才咧出个傻乎乎的笑,又听见苍希补充了一句,“钱太多,我可以保管。”
顾虑到现在还身处影院,苍希的声音压得轻而柔,不比平时的冷清,听在宴启耳里却是一把匕首扑哧一下重重插心间又拔出,瞬间清空血槽。
确实是在心疼,不过这心疼的对象可就值得商榷了。
他僵硬回过头,“……”
苍惠脸上的惊悚迅速转为怜悯。
好在这憋屈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赴日交流的日子很快到了。只是在临走的前一天又发生了一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
那天期中考刚好结束,苍希才走下楼梯转了个弯,就碰到了现任学生会副主席跟他的一个成员。
因为这个插曲导致苍希离开学校的时候比平时要晚了些,三黑载着人,半路上就塞了车。稍微打听了一下,说是前头有个孕妇出了点事故,又恰好撞上了下班高峰期,所以不到几分钟就堵得死死的。
由于南华街的规划建设问题,车辆没法调头,三黑只好耐着性子一点一点挪动,差不多是每走一米就歇一下。
原本安安静静望着窗外的苍希突然一顿,随即命令,“开门,我要下去。”
三黑下意识地照做了,末了才回过神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
“前面那个人。”
她说得没头没尾,三黑疑惑,“那个孕妇?你认识?”
苍希乌黑的眉眼微微壁起,“不。”
“那你… … ”
苍希脚步不停,径自往前走去。
事发地点很好辨认,人群围成了一个圈,无论何时,看热闹者总是不乏的。苍希仗着身量优势,很轻易跻身其中。
年轻的孕妇卧在地上,肚子高挺,面色发白,身上盖了一件不属于她的男人外套,嘴里模糊地呻吟着什么,很显然受到了惊吓以致动了胎气。有个小伙子忍不住要上前搀扶,让他的女朋友死死拽住袖子,压低了声音狠狠道,“你傻了吗,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谁负责?到时别是好心帮人却惹了一身腥!”
小姑娘的话分明是围观人群只看不动的原因,只是她话一出口,周围几人就若有若无地投去了鄙视的眼神.虽然隐晦,还是让小姑娘气得脸色发红,拉着小伙子转身就走了。
小伙子被拉着了,苍希却接了他的动作,走到孕妇身旁蹲下,垂了眼睫看她,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苍可劲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模拟的安抚性精神波很快起了作用,孕妇精神一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拉住苍希的手,“他、他是孩子……的爸爸……救、救我,……”
这句话信息量可真大,后头赶至的三黑眉峰狠狠一挑。
苍希很确定苍可劲还没有休掉齐青另取,而就目前的表现而言他貌似也还没有那个打算,起码暂时没有。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又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是怎么回事?没有得到法律支持的话,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跟她还算有关系么?
苍希正迷糊着,那女人又突然一声喊叫,“肚子……啊!我要生了!”
人群一阵骚动,说救护车进不来只能让人拿着担架跑过来什么的,让孕妇再支持一下。
她抓住苍希不放,苍希只说了一句,“最好别生。”口气带了不自觉的命令。
“……”
三黑扶额,有那么点不忍睹视的感觉。
这种事是她能控制的么?!孕妇在疼痛中翻了个白眼。
“我不会接生。”苍希难得地有点苦恼,她看着己经被揪得变形的袖子,“所以你应该忍住。”
“我忍不住……啊……”
苍希又拧了一下眉,提建议,“不然试试倒立?”
“……”
这个文雅秀气的小姑娘是真的想让她倒立!孕妇莫名地有这么一种感觉,那小眼神认真得简直……幸好幸好,医护人员及时出现了。
三黑也庆幸无比,尼玛这熊孩子一年比一年凶残了!
第四卷 第75章
交流团里面的大部分人是第一次出国,前天晚上难免兴奋失眠,上机之后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到后面就个个昏昏欲睡。如今己是十一月,天气逐渐转冷,负责带头的副校长汪泯然让空姐拿来了毯子给学生们盖上,免得学术交流还没有开始自己这方就先病倒了,到时真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苍希的作息很规律,兼之精神力强大,很少有疲惫的时候,所以在众人悄然入睡时她只是拿出书静静地看着。宴启也同样精神奕奕,他抖开空姐送来的毯子,将两人齐齐盖得密实,末了凑近脑袋,也一块看起书。
才瞅了一眼,宴启的神色就变得古怪,他瞄了瞄女生沉静的侧脸,“小希,你怎么带这个来了?”
苍希巍然不动,只眼睫轻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话是这个理,不过在这种微妙时刻带这种书去参与学术交流,一个不小心很可能会引发某些矛盾……但是话又说回来,对于某人来说,身随心动,至于后果什么的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吧?
自小一起长大,己经让宴启十分习惯苍希的出其不意了,正反到最后吃亏的不是他家小希就好。至于眼下,呢,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你对他们……是怎么看的?”
苍希的目光从书本上黑白分明的文字上移开,歪过头,“你是说日本?”
尽管只是略略一瞥,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据和一张张惨不忍睹的照片还是让宴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闷闷道,“嗯。”
苍希没有回答,反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瞳眼中透漏出了然,“你不喜欢。”
“恩,但也不是那么讨厌,”宴启抿了抿唇,“只是喜欢不起来。”
对于宴启的抵触,苍希并不意外,应该说是在情理之中。别看平日里大家你好我好的看上去相当融治,一旦牵扯到历史问题,不到一秒便能撕破睑皮立时掐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在座的国人,怕是没有哪一个会真心喜欢日本。
一个民族更年不衰的仇恨,注定是难以承受的。日本将会如何,苍希很好奇,这也是她开始翻阅相关历史资料的缘故。
“因为历史?”
宴启又凑近了一些,额头轻轻抵着苍希,一字一字说,“这不只是历史,它是血淋淋的、不容逃避的真相。”
在一片安逸宁静中,他的声音低而稳,“我恨每一个染指过祖国国土的日本人。”
苍希微微抬眼。男生的眉眼已日渐展开,悠然俊雅,只一双眼睛依然黑亮,坚定、执着、纯粹的情绪一览无遗,爱得干脆,也恨得彻底。
真是个干净的人。
苍希很自然而然地下了评价,不过,“事情己经过了,他们已经死了。”
“恩。”宴启靠回自己的椅座,双手枕头,“但他们的后人还妄想着篡改历史。敢做又不敢当,真让人原谅不起来。”
日本篡改历史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蒙蔽世人以逃避谴责。这样的举动无疑让万千国人更为悲债,于是矛盾在层层血泪中逐渐升级、激化乃至不可调解。
而事实上,苍希对这么强烈的民族仇恨还只是处于理解阶段,远不到感同身受,她想了想,只是说,“无论承不承认,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十三亿人的仇恨。国恨家仇,不需要他人的同意或认可。”
宴启侧过脸,眼底晶亮一片。
只需三言两语,就能将原本合情合理的事说得更为理所当然;神情无俱,承诺过的话决不食言;坚强、自由,肆意得神采飞扬——这样的人,好像只要看着她,心底就能涌出无尽的勇气。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呀:
宴启突然一笑,修眉俊目。
苍希正微微疑惑,就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