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变成漂亮的金黄色,风飒飒兮木萧萧,一片被吹离枝桠的叶子像飘零的羽毛,轻轻地别在了单心影长长的秀发里。程玦觉得自己像是在电影院观赏一幕唯美的电影,女主角站在银杏树叶制成的天然地毯上,温柔地取下在头发里的一片落叶,高高举着它对着升起的太阳,不知是美人和叶影还是叶子和人影交织在一起。单心影眯着眼睛,阳光把手里的那枚叶子打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恍惚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闭上眼睛,从看不见外界的暖色里飘来一块残缺的碎片。
那是很久以前,年少的自己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也是被银杏树叶包围的背景,自己在秘密日记上怀着心动的想象写下“明年银杏树落下第一片叶子时,我想和你一起去拾捡秋天的梦。”重新睁开眼睛,听到陆扬的呼唤:“小扇子,有面巾纸没?”回头看去,程玦仰着头,遮住鼻子也没阻止得了血液的溢出。单心影无语地在包里寻找着纸巾,抽出一包的时候把一个本子也给带了出来,本子无声地落在地上,与满地厚厚的银杏叶融为一体。单心影没有发现,只是急匆匆地跑到程玦身边,吐槽她:“佛门净地,你怎么敢把鼻血洒在这里。” “……所以就因为不敢洒才叫你给我面巾纸止血啊!”
要是能在这里生活,也算得上是圆满了。走了许久,感受自然和佛家的心境,季旋瑞说的没错,这种禅院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游人也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单心影和程玦在跪拜佛祖之后,摊开功德簿,前面的愿望用不同的字迹许下,单心影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家庭平安,也不是事业有成。当她合上功德薄,对小师父行礼后,程玦也刚从另一边写完愿望,拉着单心影说:“小扇子许了什么愿?”单心影轻轻笑着:“说出来就不灵了。”程玦说:“也是。”视线一转,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快看,许愿树,没想到禅院会有这种东西,看来也是为了迎接国庆给香客一个福利吧。走去看看。”单心影安静地在人群中观赏着金色的许愿树,红色丝带上也被黑色墨水印刻上愿望的重量。江洛沉在一边举起相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着许愿树,满意地收起单反,转身离去,隔着一个陌生人与单心影错过。单心影走向程玦,背道而驰之后,以许愿树为中心,越走越远。
江洛沉背起单反相机的样子,是另一种简单的帅气。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直都是耀眼的存在。干净迷人的气质永远吸引着女孩子的青睐。他想起李宇春的一首歌:“少林传说里的过度,寂静禅院里的房屋,我随时光追溯,在一瞬间顿悟。修行中达摩师祖,袈裟沾满尘土,沉默的菩提树,叶子看得清楚……”也许这里也有菩提树,他随意走着,并没有刻意按照路标的指示方向,走到一个偏僻的院门,眼睛就被不停飘落的银杏树叶锁住了目光,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世界,不知这里高大的银杏树有了多少圈的年轮。江洛沉站在中间的一棵银杏树下,温热的手掌贴上褶皱的树皮,感受着树的心跳,会不会和自己心跳的频率一样呢。
他举起相机,后退几步想把绽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美丽完美地复制,脚底踩到一处和刚才落叶的柔软不一样的地方。他移开脚,那本被落叶覆盖得只露出小小一角的本子,在江洛沉弯腰拨开落叶捡起来的时候重见天日。精美的封面,浅蓝色的天空,淡金色的沙滩,整齐的遮阳伞五颜六色的小贝壳,只有背影的少女和少年和一大一小的两串脚印,反射着阳光的波光海面上,两行字迹和签名的轴对称的爱心。江洛沉另一只手一直拿着的单反相机被无力地松开,重重地撞在他的腰侧。她来过这里!她也在这里!他的冷静和理智在此时不复存在,他奔跑着,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沿路撞到无数的行人都来不及说对不起,像极了高一的时候,就算看到相似的背影也要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确认的强烈心情。
单心影看着脚尖发呆地等着去公共厕所的程玦,修长的风衣衬出她高挑的身材,美丽的容颜搭配在一起,散发的气场让想搭讪的男生感受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距离感。江洛沉在禅院寻找无果后抱着最后的希望跑出出口,隔着长长的石阶,终于看到那抹难忘的背影。他顾不得自己的气喘吁吁,稍微缓了缓呼吸就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到:“单心影!”单心影听到后疑惑地转身,只是没带眼镜的自己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人。江洛沉看她茫然地寻找声源,他再次用力地喊到:“单心影你记住了!我叫江!洛!沉!”声带的振动敲击了自己的耳膜,江洛沉听到“嗡嗡嗡”的声音,在震惊的罅隙中,单心影已经拉开了出租车的后门坐了进去。
程玦在车里怒气冲冲:“中国民众国情比看病难更严重的是上女厕所难!排了半天队都要尿出来了就差没冲进男厕所!”见旁边的人没反应,摇了她一下:“怎么了?我跟你说话呢。”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喂小扇子,你竟然不听我讲话!”程玦郁闷地看着她,单心影笑着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冷风嗖嗖中等了上厕所的某只半个小时呢。”
“……我错了……走吧,出租车钱算我的外加请一顿大餐……”程玦恢复了老实,单心影看向窗外,刚才的呐喊也许是听错了吧……
江洛沉看着刚才单心影站得地方变得空无一人,失望地坐在石阶上,耳边模糊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比起过去的完全听不见,现在的声音更让自己难受,心跳也变得杂乱无章,他紧紧抓着手中的日记本,捂住耳朵冷静了一阵,才缓缓地站起来。弄丢了心爱的人,摄影工作也没有完成,国庆第一天真是糟透了。江洛沉自嘲着重新买了票,一路上耳朵还是听得见高高低低的声音,看来回去得去一趟医院了。
江洛沉跪在佛像面前,平日并不信仰这些,此刻倒是真心实意希望佛祖显灵,虔诚的心长出了嘴巴在说:“和心影永远在一起……”打开功德薄执笔写下心愿,却看到这一页上的第一个是她的名字。愿望栏里写着:淼淼?江洛沉望着那个问号出了神,继续看下去,眼泪爬上了眼角,悄悄地落了下来。那个人捐了520块的香火钱,江洛沉默默地数出1314块,当最后四个硬币落在功德箱里,江洛沉转身离开……
漆黑的夜晚,凌晨两点江洛沉还没有关灯,他翻阅完那本日记的最后一个字,一只手臂遮在眼睛上,心脏则早已在暗无天日的密室被用尽残忍的刑具,七年来自己的痛苦和现在比真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他攥紧胸口的衣服,牙关紧咬着颤抖,手臂和眼睛的缝隙里,眼泪释放着悲伤。
单心影在睡梦中,梦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紧抓栏杆在对面的教学楼里呼喊:“我叫江洛沉!单心影你记住了!我叫江!洛!沉!”忽然惊醒睁开眼睛,枕头已湿成一片,呼吸急促地坐了起来跑进洗手间,那个声音一遍遍在耳边不停地回响,千万片记载记忆的碎片渐渐汇集,极度头痛欲裂引起强烈的恶心感,趴在水池里间歇地干呕之后,被声音惊醒的程玦匆忙过来拍着单心影的背,脸上是满满的担心。单心影用水拍打面部之后,微弱但清晰地说:“小橙子……”
灯光下,镜子里的单心影眼睛里燃烧起记忆的火焰,程玦捂住嘴巴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把她删除
回到G市,陆扬就迫不及待地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嚷嚷着要请她去旋转餐厅。单心影是被季旋瑞夫妇喂饱了之后才去搭乘回归的飞机,这会儿了胃里还搅动着饱胀感。“你要是想让我吐在旋转餐厅那咱们现在就去吧。”狠话但也是实话一撂,陆扬熄灭了热情,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说:“那,去星巴克坐坐总行吧。”单心影凶了她一眼说:“你能让我回家放个行李整理整理再去么OK?你再这样特产可没你的份,风影公司上上下下那人数正好不够送的。”
陆扬听到这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我一小时前就来这边恭候我们单家大小姐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送你回家!我帮你收拾行李!求放特产!”说完就殷勤地拉过单心影的行李箱,拿下单心影的背包自己背着,就恨自己没有多余的手给单心影捏胳膊捶背了。
“大杯去冰的美式咖啡和大杯半糖去病的香草拿铁,两杯,谢谢。”陆扬端着两杯咖啡在单心影占的座位坐下,“你哪根筋扭曲了喝起了美式咖啡,你不是最讨厌这款说什么这是苦到吐死人不偿命的境界么。”单心影瞄了一眼小票,咬起了吸管。陆扬神思飘渺地说:“我只是想尝尝苦的味道冷静一下。”
“你又不是越王勾践学什么卧薪尝胆,小心东施效颦的结果就是没事找事,有病。”
“我说单心影你能不能收起你那九寸不烂之舌,几天不见我没得罪你吧。”陆扬瞪着单心影吸了一口美咖,瞬间表情就被冻结。单心影一副“何苦来”的表情,无奈地用手拧了一下陆扬的脸蛋说:“你确定不去换成榛果玛奇朵?”陆扬吐了一句牢骚就奔到收银台又点了一份榛果玛奇朵回来。单心影懒得嘲讽她:“说吧,这几天你是遇到惊天地还是泣鬼神的事了?”陆扬眼珠一转正经地说:“我出轨了!”
“去死!”
“好吧,我好像对一个人有了心动的感觉。”
“废话!不对人难道还能对□□心动啊。”单心影看到陆扬脸上暴起了十字路口转念一想后说:“你的意思是你对邹贺以外的人有了悸动感?”陆扬点点头,随即发现了不对劲:“等等!你再说一遍?邹贺?……难道是……不会是你丫的记忆找回来了么!”
单心影躲避着陆扬期盼的眼神说:“额,也许大概可能应该。”陆扬高兴地完全忘了自己的话题,兴奋地问:“我们高中的名字叫什么在哪儿?”
“S市清榕中学。”
“正确!请形容一下以前我的形象。”
“非常可爱的一枚胖子其实也很耐看就是某天神经病发作背着我在澳大利亚整成了现在坐在我对面这位脑残不改的漂亮傻子。”
“啊哈哈哈哈!单心影!啊哈哈哈!”陆扬一点也不生气,激动地笑着喊着不顾周围客人的表情去抱住单心影:“太好了心影,啊哈哈哈,呜呜呜呜……”单心影看着这个正在自己干净的衣服上染着鼻涕眼泪的陆扬说:“喂,这件衣服你得负责干洗啊!”
“死丫头,干洗什么啊,我给你买十件都没问题,你回来就好,你终于回来了!”陆扬擦着眼泪,黑色眼线晕染成不规则的熊猫眼。单心影忍住笑意说:“谢谢你,陆陆,只是,你现在的脸,太恐怖了,要不要再去整一次?”说着拿起包里的小镜子对着陆扬的脸,刹那死寂。
“心影,回G市没?”时阔的声音传来,真的是,小括号呢。“嗯,今天刚到。”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我联系上最好的脑科医生,国庆节我就带他来G市了,但打听到你不在,所以就在这里等着。把地址给我我明天去接你,让这个医生给你诊断一下。”
“好。”
“那就这样,早点睡。”时阔等着单心影挂断电话,只听几秒的沉默之后,她说:“谢谢你……”,时阔嘴角轻轻扬起:“我收下了……”
“心影快来救我!我家老佛爷因为我不去赴约相亲会要追杀我!”陆扬火急火燎地在电话里嚷道,单心影停下换衣服的动作没好气地说:“我今天真的没空陪你。”
“啊单心影你个没良心的!我已经开车在去你家的路上了!”
“陆陆,时阔来了,我今天要去见他。”单心影平静地说着,哪知陆扬喊了一句:“那我更要去你家了!十分钟后等着我的门铃!”
“……”
“嘟——”单心影听着盲音无奈地放下手机。最后时阔来接的时候,陆扬理直气壮地护着单心影生怕时阔会生吞了她的闺蜜似的,疾雨也从后面的一辆车下来,对着单心影也是恭敬地微微欠身:“单小姐。”陆扬看到英挺冰冷的疾雨,害羞的红润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单心影介绍着:“这是我的好朋友陆扬,陆陆这位是时阔。”时阔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说: “陆小姐不介意的话就坐在我这位助理的车上吧。我这次来是带心影去医院脑科检查检查。”
“哦好。”原来,他是时阔的下属啊。国庆的时候,不小心追尾了真心道歉对方却不依不挠地要着不合理的赔款,自己据理力争对方威胁地想使用暴力时正是这个人单手拦下肥胖壮汉的拳头,并不费吹灰之力把壮汉拧得直呼求饶,最后托了他的福事情顺利解决。不收道歉酬金,问他姓名也不说话,只是潇洒地走开,衣服的左袖空荡荡的可自己的沉睡已久的悸动心跳还是苏醒了……。
全套检查结束,时阔对一切正常的这个结论表示非常怀疑。七年前的那天,就是因为单心影头部并非被击中这么简单,重点是一小块玻璃碎片扎在头部里才会闹得人心惶惶。时阔示意医生借一步说话,被单心影叫住。“小括号……”被拉住衣袖的时阔回头,“不必了,没有后遗症就应该没事,不要再麻烦医生。”单心影看到红蓝相间的微光闪过眼睛,浅浅地笑着:“原来,我送你的防尘塞,你还保存着呐,看来奥特曼漫画集你也没有丢弃,更别说那把被你当钥匙扣的小钢勺了。”时阔反应了好一阵才说:“你……你……难道……” “嗯。”呼之欲出的猜测得到了肯定回答,万年冰山脸也消融成炽热的表情。
“心影,你是怎么打开生锈多年的回忆阀门的?”陆扬晚上在单心影家裹着被子对死党穷追不舍地问。单心影拉开化妆台的一个抽屉,然后把所有的抽屉都拉开翻翻找找也没看到秘密日记的踪影。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去参加季旋瑞的婚礼时把日记带着去,本来想问问季旋瑞关于自己过去的感情问题所以把它放在手提包里,结果一直在忙着招呼宾客把这事给忘了。看来,是丢了啊。
单心影把抽屉推回原位,既然上苍已经作出了安排,自己也是时候放下了吧。“陆陆,我说是江洛沉的原因你信吗?是江洛沉的声音把我从空白的深渊里跳转到倒带的记忆,他的声音不停地回响漂浮旋转,像是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我当时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头部要被炸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