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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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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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欲说下去,楚隐倏然转过脸来,她瞧着他那半边烧伤的脸,依旧心有余悸,遂立时噤声,向后瑟缩着。
她见楚隐只是含情脉脉,却不答应也不否决,又再接再厉道:“您要找媳妇儿,天下多的是,您掳了谁来都好,不要抓我姐姐。她性子烈,到时候投缳自缢了可如何是好,到时费了您半天功夫,结果一无所获,喜事儿变丧事儿,多不吉利,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又是沉默许久,花梓有些慌了,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那楚隐是否比白玉曦更要阴鸷可怕,杀人如麻?
她又向后退了退,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
终于,楚隐红着眼眶,哑声道:“过些日子,我便放了她,”他转身,走到门口嘱咐道:“记着吃饭。”随后,又深深望了眼玉花梓,意味深长。
待楚隐离去,花梓心中忿然。
过些日子?敢情过些日子姐姐就被逼死了。
她心中焦急,正欲出门,就瞧见白玉曦迎面走来,她心思一转,忙坐到香几旁,端起粥,并着小菜,状似吃的喷喷香。
若要成事,需要放松敌人警惕。是故,就要做出,既来之则安之,逆来顺受的模样。
可是,这粥,怎么这样好吃,这小菜,爽甜可口,这点心,入口即溶。
她忽然就忘了最初的目的,转而以风卷残云之势,大快朵颐。
白玉曦站在门口,瞧见她那饿死鬼托生似的模样,声音淡淡,却透着讥讽:“够吃?”
“够吃,够吃,若再多几块点心,我也不会介意,”花梓囫囵应道,将口中的粥顺下肚去,才抬起头,望着白玉曦:“虽说摄灵殿阴森骇人,这做菜的手艺倒是一流儿的好!要说你们掌门是不是厨子出身,才培养出这么多的神厨弟子。”
他走到花梓身边,坐在一旁席子上,气定神闲:“我做的。”
花梓抿着嘴巴愣了片刻,转而放下碗筷,抓着他的衣袖,情绪颇有些激动:“师父,日后我和姐姐回兰村,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白玉曦抽回手,嫌恶地瞥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挪开,转而望着一簇球兰,声色淡然:“丧心病狂。”
花梓吃干抹净抿抿嘴:“民以食为天,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想拐个好厨子回村有什么不对的?
白玉曦心下暗叹,玉花梓也真是厉害,即便是嘴馋,也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真是厚颜无耻。
可为什么,听在耳中,竟让人心底莫名泛起一丝轻松。
或许,她才是聪明人,懂得化繁为简,欢喜又从容。
他望着她出神,她却脸上沾着个饭粒蓦然思索,先要知道姐姐被关在哪,过的好不好才是。并暗暗对刚刚的行为进行一番自我检讨,自己亲姐姐被囚,生死未卜,自己竟因着一碗粥,一碟小菜,几块点心,就将姐姐抛诸脑后,一心扑在吃上头,如此狼心狗肺,嗜吃如命真是要不得的。
“你可知我姐姐被囚在什么地方?”花梓将脸凑到白玉曦跟前,笑容极是讨喜。
“无可奉告!”
花梓了然,昨夜他也是这般回答的。不由心中不悦,皱了皱鼻子,脸上那米粒儿颤了颤,粘的牢牢,并未掉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魔鬼
“你是不晓得,还是不愿告诉我?”花梓望了眼窗外,日头隐在云里,偶尔轻风拂过,携了一丝清凉,残红将逝,已近夏末。
白玉曦不语。
“那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不会拦着吧?”花梓皱着眉,仰头瞧着白玉曦。
他一低头,就瞧见她脸上米粒,雪白雪白挂在那里。
“不会拦着。”他蓦一垂头,嘴角划过一丝笑意。
他敛去笑,心中忽然升腾些许暖意,似乎,这摄灵殿并非往日那般冰冷了,自己也似乎渐渐懂得如何去笑了。
许多时候,他理不清对玉花梓的感情,嫉恨似乎慢慢淡去,反而希望时刻能见到她,骂她也好,气她也好,吓唬她也好,似乎这样,才能安心。
花梓一出门,就瞧见思茗迎面走来。
她连忙上前几步拦住她:“美人,别过去,黑脸疯在我房里呢。你且随我来。”
思茗直直盯住她脸上不断抖动的饭粒,抽动嘴角,将她推开,语气不善:“别碰我!”
白玉曦立于窗前,目光循着花梓笑眯眯的脸庞,不由就浮起一丝笑意。
花梓将思茗拉至一旁,悄声道:“美人,你知道玉凝馨关在何处吗?”
思茗四下里瞧瞧,见身边无人,又瞥了眼花梓的房间,遥遥瞧见白玉曦负手立于窗前,并没有走向这边的意思,遂放下心来,压低了声音,抬袖掩面,一双媚眼轻眯了眯:“我且告诉你,你莫要说与旁人。”
花梓连连点头,心中却打着自己的主意。
思茗之言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总要自己思考明白再做打算。
思茗见她凑到跟前,忙悄声道:“玉凝馨不从掌门,如今被软禁起来。终日不食不语。掌门也烦了,昨日见着你,瞧你不像你姐姐那般胆小怕事要死要活的,怕是对你动了心思。你二人怕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二女侍一夫了。真真是好福气呢。”
花梓倏然睁大双眸,心下大骇:“白玉曦的歪嘴药,美人身上可有?”
“你觉得掌门会没有那解药?”思茗猜透玉花梓的心思,一声冷嘲,又拍拍她的肩:“只要掌门还活着,你们两姐妹就断不会有苦日子,偷着乐吧。到时,我还要唤您一声师娘呢。”
花梓怔愣片刻,忽的抓住思茗的袖子:“美人,我姐姐在哪?您带我见她一面。求你了。”
她是真急了,声音跟着身子微微颤抖。
“不说我不知道了,便是知道,告诉了你,又能如何?你且等着罢。只要掌门在,你二人就不会离开摄灵殿。”思茗拉回袖子,又瞥了眼花梓脸上的饭粒,觉着如此惊惶失措一张素白小脸,配上这么个点缀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那掌门何时不在?”花梓这次未抓着思茗的袖子,只将十个指头绞在一起,指骨相缠间。微微发红。
思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白玉曦沉着脸向这边走来,遂抓着玉花梓的手,小心叮嘱:“莫要说与旁人,否则,再帮不了你了。”
白玉曦走到近处时。思茗已推手离去,花梓一脸煞白,呆呆站在那里。
半晌,她方抬头问道:“师父,您带我来此是为何?”
难道只为将她嫁给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掌门?
白玉曦望了眼思茗离去的方向:“她跟你说了什么?”
花梓默然。
既然各怀心事。那就相对无言。
花梓心中只盼着带姐姐早日离开,而白玉曦心中想的什么,她已不太在意,总归不会帮着她和姐姐逃走罢?
徒弟?师父?怕是要成了继母和儿子了。
想到他垂眸唤她母亲,花梓心中就不禁打起寒颤,胳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望了眼白玉曦,目光隐隐透着鄙夷和疏离。
心中暗暗发誓,哪怕白玉曦做出再好吃的东西,她也断不会靠近他分毫。
“再吃就是王八蛋!”她捏紧了拳头,一不小心就脱口而出。
白玉曦本因着她的眼神,脸色阴沉,然蓦地听到她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弯起嘴角:“吃什么?”
花梓诧异地瞪圆了眼,白玉曦竟是会笑的,且笑起来并不难看,总要比平时一脸阴鸷要好看许多。
只是,如何都比不上沐大哥笑的温暖人心。
她忽然眸光一转,总之这会儿算是到了摄灵殿,他又百般推脱,不肯告知姐姐所在之处,那也不必再卑躬屈膝,遂眯了眼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说你笑的难看,不若沐大哥那般温柔俊美。”
白玉曦本还弯着的嘴角立时垂下,一双眸子重又覆上一层晦暗。
花梓看也没看他一眼,迈开步子,顺着回廊向前跑去。路过有房间的地方,若开着窗子,便探头瞧瞧,若关着窗子,就在窗纸上捅个小洞,向内里窥视。
摄灵殿这般大,也不知姐姐被关在何处。
白玉曦终于一甩衣袖,朝相反方向而去,眸中愈加黯淡,最终凝成一抹阴寒。
阳光不甚明媚,几缕游云遮了日头,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白玉曦兀自坐在房顶,身边摆着两大坛松醪酒,酒香甘甜,馨香四溢,漫过屋檐,直绕上心头。
心下郁闷,他托起酒坛,仰头痛饮,酒水打湿衣襟,一阵凉风拂过,只觉得心底发寒。
管她死活?!任她闹去罢!
他又仰头喝了口酒,心下凄凉,自己本就一无所有,既不奢求,也没有东西失去。
然不知不觉间,心中尽是压不住的怒火!
他摇了摇酒坛,空出最后一滴酒水,终于深吸了口气,掠身飞下屋檐。心中依然愤懑:沐大哥?她的沐大哥正等着做驸马!她竟还心心念念,真是不知廉耻!
花梓四处乱窜,找了将近十几个房间,非但没有找到凝馨,就连半个人影儿也没看到。心中不由腾起丝丝恐惧,这摄灵殿难不成就是个地府似的鬼殿?
此时天上云层越来越厚,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将日头遮了个严严实实。
绕过曲廊,瞧见一片空旷之地,左侧是厅堂,右侧是一排房屋,她小心沿着房檐行走,此时已淅沥沥下起雨来,将她无檐遮挡的肩膀淋个半湿,她不由心中一阵懊恼,为何不将那帷帽带出来呢。
她小心翼翼将右侧房屋一间间仔细查看,一间对着刀戟枪剑,一间堆满了珍宝古玩,还有一间散发着芸草书香,还有一间尽是绫罗绸缎。
花梓心中惊诧,这小小摄灵殿,竟这般富有,随手拿出个宝贝都够她吃喝一辈子了。
她随手拉了下门,发现锁得死死,窗子也是关的严严实实。
她不由撇撇嘴,谁稀得偷他们的东西,方才只是想着推门看看姐姐是否在里头罢了。
再往前走,就瞧见个凉亭,只是相隔甚远,此时雨水见多,若如此跑过去,势必要淋个通透。
这时候儿已是残夏,若下了雨,天就格外的凉,倘若淋得生了病,那莫说救不了姐姐,怕是姐妹二人都要身陷囹圄了。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生了退意,抬眼望了眼灰蒙蒙的天,咬咬牙咒骂道:“这王八蛋的鬼天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姑奶奶进退不是。”
“女子本该温顺贤良,不可心浮气躁。”
花梓猛地回身,连着向后退了两步。
楚隐撑着一把墨黑色二十四骨油纸伞站在面前,身姿挺拔,像极了书上所述的王者帝皇,透着威严之势。
只是,这半张脸的伤疤,和斑白的头发,让整个人看起来透着沧桑和诡异。
“我本就不是什么温顺贤良之辈,你且放了我,我要带我姐姐回家去。”花梓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不怕他,总觉着楚隐不会对自己如何,即便自己把摄灵殿翻个底朝天,他也不会杀了自己,这种莫名的自信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患了失心疯。
生活真是艰辛,将好好一个人,折磨得心智不全。
她掩着胸口,心中愤懑。
“这便是你的家。”楚隐上前一步,花梓后退一步,他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笑话!凭什么这是我的家?这里哪有一点儿人情味儿?姐姐就在这,被囚着,你不许我见她,还说这是我的家?”花梓霍地从腰间抽出鞭子:“你别过来!”
楚隐皱了皱眉:“我不会伤你,你莫怕我。”
她心中冷笑,当然不会害我,你是要娶我做填房,你倒是不会杀了我,却要毁了我一辈子!
她拉直了鞭子,挡在身前:“不需你假仁假义假慈悲!”
楚隐又上前一步,花梓依旧退后一步,若再退就站在雨里了,楚隐默然片刻,向后退了两步:“往前走两步,别被雨淋着。”
花梓依然不动。
楚隐望着她的眼,轻声问道:“在你心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魔鬼!”她声音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定。
楚隐踉跄了一步。
花梓身子一抖,更紧地抓着鞭子,指骨发白,脸色黯然,眸中透着畏惧和憎恶。
此时雨势更盛,她大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冷风拂过,她打了个冷颤,只觉得寒意漫上全身,里从往外透着冰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呵护
“玉花梓!”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花梓吓了一跳,蓦地转身。
大雨,黑衣,青石路……
墨染的黑发垂在脸庞,花梓瞧见白玉曦的眼,隔着雨水深若寒潭,那张脸,透着怒意,冰冷决然。
她忽然觉得,白玉曦站在那里,俨然就是根救命稻草。
即便这稻草阴鸷得可怕,然总比楚隐看起来安全许多。
这真是见了阎王才发现,小鬼才是救命稻草,并不可怕。
“师父!”她脸上绽开欢喜的笑容,声音透着雀跃,就准备撒着欢儿朝他走去。
“闭嘴!”白玉曦厉声呵斥。
“……”这真是尴尬,早知如此,出门时就不该惹他生气。
她站在那里,进退维谷,要跑向白玉曦,势必要站在雨里,且瞧他那模样,断没有收留她的意思,更别提保护她了。
正思索着,忽然头上雨水消失,肩上多了件墨色大氅,手上一热,她忽然心中一暖,伞柄就没入自己手中。
她抬头,却只瞧见楚隐的背影,没入雨中,渐行渐远。
而他手上的伞,就在刚才一瞬间送到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
花梓捏着手中伞,站在那里,望着楚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若楚隐还年轻,且未曾烧毁容貌,定然是个风神毓秀之人,即便此刻大雨滂沱,即便容貌尽毁,即便头发斑白,韶华不复,他依然挺直了脊背,仿佛永远不会倒下的神。
她并未看到,楚隐噙在嘴边的笑,是那样温暖从容。
雨水顺着他的眉眼,划过两鬓。滴落下颚。
他想,这是他为女儿做的第一件事,他能挺直了腰板,行走在这雨里。他还年轻,他还能够为她留下那把伞,为她遮风挡雨,十几年的空白,日后终会一点点补全。
不怕,即便今日她痛恨着自己,即便今日她对自己仍有畏惧,即便她把自己当成杀人如麻的恶魔,没有关系,日子还长。总有一日,她会慢慢向自己走来。
他暗自庆幸,幸好找到了她,在自己还有力气挺直了腰板走路之时,找到了她。
十几年。楚隐未曾笑过,宫殿落成,未曾笑过,寻来绝色歌女舞女,未曾笑过,白玉曦费尽心力做了他最爱吃的糕点,他依然未曾笑过。
而此刻。他走在瓢泼大雨之中,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绽放。
芷薰,你可看到了?我们的女儿,还活的好好的,未曾受到半点儿伤害!
眼泪顺着嘴角流到口中。楚隐抿了抿唇,竟也是甜的……
“你疯了吗?”白玉曦按上玉花梓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本是望着楚隐的背影出神,不知何时,白玉曦竟钻到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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