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药方上说要女子温热之血,这姑娘为了救狐狸,划破了胳膊放了不少血,晕过去老半天,一早才醒。这么一直跪着,折腾下去,身子怕吃不消啊。再者,让她这么跪着多难看。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何苦跟小孩子较劲呢?”竹翁轻轻拍拍鬼老太的背,微微笑道:“气大伤身,你怎就板不住呢?”
鬼老太瞅了眼花梓,又看了眼雪球,气哼哼的:“别在我门口跪着,脏了我的院子!”
花梓立马笑嘻嘻站起身来,将小白狐塞到鬼老太怀里。
起初,小家伙还不情不愿,扭着身子势欲挣脱,花梓扬手朝着狐狸屁/股拍了两下,又温言软语道:“老实儿呆着,婆婆才是你的恩人,姐姐不过放了点儿血,方子都是婆婆求来的,你若不跟婆婆亲近,婆婆得多难过啊?”
雪球听懂了似的,也不再挣扎。
这一番话听得鬼老太心头酸涩,又红了眼眶,赌气道:“不用你假惺惺地说好话儿!”虽是这样说,手却抚上雪球的脑袋,怒气散了大半,还透着点愉悦。
花梓这才放下心来,如此算是保住了命,也不用赔钱了。毕竟,是自己偷了药方子在先。
本以为什么旷世绝学,结果半点儿便宜没捞着,放了半碗血,还惹得天怒人怨,险些被这老太太掐死。
何苦?
她瞅瞅眼前的小狐狸,气不打一处来,可面上还是和颜悦色,不敢有丝毫怨色。
无所谓了!女汉子,能屈能伸!不计得失!钱除外!
雪球依旧黏着花梓,不过再不会朝着鬼老太乍毛儿了。
鬼老太想尽法子行贿收买,终于未果。什么鸡鸭鹅,什么小蛤蟆,雪球每每皆是吃干抹净,脚底抹油,一路溜回花梓身旁。
花梓颇为尴尬地望着鬼老太,提心吊胆安慰道:“婆婆,婆婆,您千万别动怒,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儿才最重要。”言罢,递上一盏清茶,心中不甚焦躁。
她低头瞧了眼雪球,心中郁卒:你喝了我的血,就要坑死我这人吗?
雪球歪着脖子蹭蹭花梓脚踝,眨巴眨巴眼睛,模样十分讨喜。
“罢了!”鬼老太终于吐了口:“让它随你去罢,不过,隔三差五你便把它带来让我瞧瞧。这狼心狗肺地狐狸崽子,枉我因着它的病,在古老头那受了一肚子气!”心中却暗暗计较着:那古老头子也一把年纪了,就不信一辈子到死也没个大病小病的,到时候……哼哼……
如此一想,鬼老太也释怀不少,遂喝了口茶,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罢!”
第一百六十四章 粥?
此时,雪域之上,沐老盯着沐冷尘的飞鸽传书目瞪口呆。其上寥寥数语:为救白狐,耽搁数日,望父见谅!
是夜,花梓搂着雪球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鬼老太在外屋榻上大喊一声:“谁!”
她悠悠转醒,掏出火折子,将蜡烛点燃,眨眼一室通明。
就瞧见鬼老太从门外进了屋来:“可见到什么人进来?”
花梓揉揉睡眼,正欲说话,鬼老太便嚷嚷了句:“算了,就你,进来人你也不知道!”
花梓颇为羞涩地朝鬼老太露出一笑:“您懂我。”气的鬼老太瞪她一眼,便转身出门,隔着门叮嘱道:“夜里警醒着些,怕是遭了贼了。”
花梓连声应着:“嗯,我会小心。”不消片刻,鼾声四起,连蜡烛都忘了吹。
翌日一早,沐冷尘匆匆赶来,拉过花梓的胳膊仔细询问:“听说昨日夜里遭贼了,可出什么事了?”
花梓“噗嗤”一笑:“会有什么事?”她压低了声音:“守着这么凶神恶煞的老太太,若真来了贼,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误闯了阎罗殿?”
“咳咳!”
花梓听着鬼老太的咳嗽,眼珠瞪得溜圆立时垂首噤声,红着脸偷偷瞟了眼鬼老太。
鬼老太倒也不生气,这几日被花梓磨的没了脾气,用她的话讲:“这丫头是世上难找的二皮脸,死皮赖脸的本事我鬼老太都扛不住啊!”
花梓见鬼老太并不气恼,便立时凑到跟前:“婆婆想吃蛋花粥吗?我让沐冷尘给你熬一碗。”
鬼老太没好气地问道:“你就不能自己给我熬?”
“能是能,只怕您吃的难受,往日我给婆婆和姐姐熬过一次粥,结果米粒儿都没熟。吃的她俩险些哭出来。”花梓想到婆婆如今已不在人世,又瞧了眼鬼老太,忽然生出些亲切感,遂挽了鬼佬太的胳膊。笑道:“等日后我学了好手艺,再给婆婆做粥吃。”
鬼老太面目狰狞,少有人能如此与她亲近,便是陌生的小孩儿。都要吓得坐到地上哭半天。
这会儿瞧见花梓暖融融的笑,忽然鼻子一酸,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就是一张嘴巴长得巧,说起话来一套套的甜。等你学了好手艺,我鬼老太怕是都不在这世上喽。”
听了这话,花梓悲从中来,眼眶都有些湿了:“婆婆说的什么话,我这就给婆婆煮粥去!”说着便朝厨房跑去,雪球一溜烟跟了上去。
鬼老太不禁指着小狐狸骂道:“这个吃里爬外的狐狸崽子。我算白疼它了!”
沐冷尘笑了笑,却瞧见院里扑棱棱落下一只信鸽,他取下信鸽脚上纸筒,读了信,不禁皱起了眉头。信上书:五日不抵无量宫。父子恩情今世断!
他盯着纸条瞧了半晌忽而笑了,心想,家父真是慈爱,这话里话外摆明了要说:父子恩情来世续。想来自己还不是那般不堪,惹父亲厌弃,这一辈子的父子,他老人家都还没做够呢。
沐冷尘挠挠头。心下豁然开朗。
待花梓端着个碗小心翼翼走来时,鬼老太还怀揣着些希冀。
然低头瞧见那一碗的开水泡米粒儿,鬼老太不禁愕然,想来自己阅人无数还是有看走眼的时候,本冲着花梓那张巧嘴,以为那双手和那脑子不会笨的出奇。不想,还竟然真就笨的出了奇。
“婆婆,您小心端着,仔细别烫着。”花梓十分殷切的瞧着鬼老太的脸,俨然一副孝顺模样。
鬼老太正端着碗。脸色煞白,沐冷尘刚巧进了屋来:“花梓啊,我爹来信催我快些上路了。”
花梓转过头,嗔怪道:“怎么这么急?我本想多住几日,好好孝顺孝顺鬼婆婆。”
鬼老太听了这话,将目光从碗里挪开,连声劝道:“丫头,不能耽误要事,我一个老太太有什么打紧的?再说,前院儿不是还有个老头子嘛,你可别为我操心了!”
花梓点点头,又摇摇头:“实在不行,让沐大哥一人上路,等办完了事,再来接我,如何?”
鬼老太朝沐冷尘使了个眼色,借机将手里的碗放到一旁桌子上,站起身来:“我去老头子那瞧瞧,看有没有常用的膏药,给你们路上随身带着。”言罢,晃晃悠悠却脚底生风似的眨眼不见了踪影。
花梓瞧了瞧桌上的开水泡米粒,朝沐冷尘微微一笑:“鬼婆婆忘了吃,便宜你好了。”言罢,将粥端到沐冷尘面前,笑眯眯托着下巴,瞧着他把那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干净。
吃的倒是十分干净,只是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她急忙问道:“难以下咽吗?”
沐冷尘擦擦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连连摇头:“好吃的紧,怎会难以下咽?”
“那日后我常做给你吃。”
“……”
日薄西山,竹楼前,鬼老太一面蹲在地上拣选草药,一面絮叨着:“那丫头,可留不得!她再住几日,我怕是要老命不保了!今儿多亏了我机智,打个岔溜了,我要是真把那一碗半生不熟的米粒儿吃下肚,这一晚上得往茅厕折腾多少趟?得让这丫头快些上路!尽早离开这儿!”
她忽然又顿了顿,有些疑惑似的压低了声音:“昨儿夜里我那屋子招了贼,可说来也怪,这贼似乎轻功极好,且不是冲着钱财来的,你这几日多提防些。”
竹翁点点头:“花梓若走了,你便搬来我这竹楼吧,左右有个照应。”
是日夜里,沐冷尘来来回回跑了十六次茅厕,直至东边天空泛着鱼肚白,他才双腿发软,捂着肚子,回到竹楼,倒头就睡。
直睡到日上三竿,沐冷尘才悠然转醒,蓦一睁眼,吓了一跳。
狼女、花梓、鬼老太、竹翁,齐齐站在屋外,望着自己、
狼女和花梓手上各提着包裹,也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他身子还有些虚,撑着胳膊坐直了腰:“这是……”
鬼老太快步上前,将桌边晾凉的一碗药送到沐冷尘面前:“来,喝了,这药止泻的。”
沐冷尘不禁错愕,他年轻力壮,只吃坏了肚子,用得着如此悉心照料吗?可还是接过药碗,颇有些尴尬的朝鬼老太笑道:“麻烦婆婆了。”心中却有些忐忑。
果然,药刚喝了一半儿,就听鬼老太下了逐客令:“喝了药就上路吧,花梓说,你身系要事,耽搁不得。”
沐冷尘险些将口中的汤药喷出来,他昨儿可是跑了十六次茅厕,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要被赶着上路了?
花梓连忙接过话说:“我从未说过沐大哥身系要事啊,婆婆您不是说沐大哥着急上路,昨儿晚上就帮我收拾好了细软……”
鬼老太一听,连忙打断花梓的话,大声吆喝着:“哎呦~老头子,快给我瞧瞧这腰,八成是前儿夜里捉贼扭伤了!”她一摇一摆,却步伐奇快地朝竹翁走去,朝竹翁使了个眼色,就扯着他晃晃悠悠出了竹楼。
花梓和沐冷尘无法,终于还是上路了。
“需要多久才能到无影宫?”花梓瞧了眼面色苍白的沐冷尘,不禁忧心忡忡,若是半路晕倒,她可如何是好?
小白狐就蹲在她前面,伏在骏马身上,安安静静。
沐冷尘遥遥望着前方,叹了口气:“一日一夜大约就到了。”
狼女瞧了瞧沐冷尘,幽幽地道:“沐大哥,会不会,半路上,死了?”
沐冷尘脸一沉,随即捂着肚子,颇有些难过。
花梓咯咯笑道:“狼女说的什么胡话?沐大哥身子骨好着呢。“
话音方落,就听到头顶传来几声鸣叫,如鹰似的,煞是刺耳。
雪球忽而仰头,白毛乍起,整个从马上跳了下去,花梓急了,急忙追了上去,雪球却顾不得许多,只疯了似的朝附近一片茂密的林子跑去。
花梓一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就旋在半空,盯着雪球如离弦的箭,俯冲而下!
花梓快马加鞭,就在海东青扑上雪球的一刹那,她奋力跳下马来,整个抱住雪球,却因着惯力滚出很远,当下脑子撞到树干便晕了过去。
当狼女和沐冷尘寻到花梓的马,已是林木葱葱,却杳无人迹。寻遍半个林子,也未找到花梓。
翌日,沐老收到书信:花梓失踪,四处寻找,耽搁数日,望父见谅。
沐老当场中暑晕厥。
花梓醒来之时,晕晕沉沉,待清醒一半,立时坐直了身子,四下寻找,却见雪球就蜷在脚边,遂安下心来。
一地杂草丛生,连着一池荷叶田田,菡萏幽幽。方圆几里,杳无人烟。
花梓揉揉脑袋,又伸手摸摸雪球的绒毛,心中不禁诧异。
不知何时,这小狐狸竟让她这般在意,自己会拼了命去救它。
花梓抬头正欲四下打量,却一转头,碰上白玉曦的目光,不过一尺的距离,她吓的嗷一声跳至一旁,与此同时,用一只手蒙了眼睛,另一只手捂住后脑勺。
如此算是防住了摄魂术,又以防被敲晕。
还真是机智,花梓不禁面露得色,微微一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弱点
白玉曦皱着眉头,盯着玉花梓瞧了半晌,终是不得要领。
敢情这小妮子撞到树上疯魔了?
于是,也懒得去管她,他随手拾起一块生肉,扔给身边的海东青。
那海东青叼着嘴里的肉,扭过头瞧了眼雪球。
雪球歪着脖子叫了两声,摇了摇尾巴,可怜兮兮地躲在花梓身后,长长的尾巴绕在身侧,缩成毛茸茸的一团,煞是可爱。
于是,白玉曦就眼睁睁瞧着自家海东青叼着刚刚从自己手上得到的肉,一扭一扭地朝雪球走去。
待走到小狐狸身边,海东青将那肉径直放到雪球面前,还不忘斜着脑袋蹭蹭雪球的绒毛。
见雪球瑟缩着不敢上前,它才依依不舍地回到白玉曦身边,又颇深情地盯着白玉曦。
白玉曦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终于还是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生肉,扔给了海东青。
花梓听着瑟瑟响动,这才忍不住从指缝偷偷看了看,见白玉曦正盯着自己,又立时合上手指,声音微微颤抖:“我腰上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你若识相,就放我走!”
白玉曦不说话。
“你既然瞧不见我的眼睛,摄魂术有什么用?你若放了我,我或许会考虑饶你一命!是生是死,你可要想好了!”花梓双手颤抖。
白玉曦不说话。
“先前被你暗算,才会被擒。这次不同,你的招式,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护住后脑勺,看你能奈我何?你除了摄魂术就会敲人后脑勺儿。我早就看透了!你还是快放了我罢,否则,即便我不杀你,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花梓双腿也忍不住开始颤抖。
他这无声的沉默最是折磨人了。自己又不敢睁眼,如此下去,不被白玉曦杀了也会被吓死。
可是,白玉曦还是不说话。
花梓终于受不住了。忽然放下双手,垂袖站在那里,直直望着白玉曦的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装哑巴吓唬人算什么本事!”
于是,花梓中了摄魂术!
白玉曦眸子透着寒光,心中觉得十分可笑,这就是找了许多年的人,如此蠢钝不堪。
她活在这世上十几年,从未出现过,却一直占据着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还真是荒唐!这会儿她出现了,是要夺走自己的一切?
若要守住自己的东西,就要明白敌人的弱点。
他曾动过杀心,却又打消了念头,若是死了。她定会永远占着他的位置,永远永远……
他忽然解了玉花梓的摄魂术。
“十多日了,怎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儿?”花梓揉揉脑袋,四下望望:“这次我迷糊了几日?上次十二日后脑子才明白过来。”
“……”十二日?还真是睡的够久了!
或许,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弱点!
花梓瞧着白玉曦波澜无惊的脸上透着丝丝鄙夷。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到底为什么与我为难?”
瞧不起我就放了我嘛,面对一个半点儿挑战性都没有对手,他不觉得腻歪么?
白玉曦眉头锁得更紧,忽然转头望着一方荷塘,声音冰冷:“你走罢!”
真的?难道被猜中了?自己还真是蕙质兰心啊!
“没听错?你要放我走?”花梓又惊又喜,觉得不可思议。转瞬又不禁有些气恼:“你一次次掳走我,给我施展摄魂术,然后再放我走,你是闷得慌拿我开心?”
白玉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