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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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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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那两下子,简直天大的笑话,芝麻大的小病,他都医不好!还嚷嚷自己是兽医,兽医叫医?那是没事儿闲的,反正医死了也不用赔钱。”
想想这次为了自家小白狐的眼疾,主动上门求教,态度不胜谦卑,受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讨了张药方,结果方子还在路上不小心弄丢了,鬼老太心中万般气恼。
回想两日前。
“古大夫,同为医者,皆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你不可见死不救。”鬼老太这一番话,虽是透着哀求,可语气却十分强硬。
古大夫呵呵一笑,斜睨着细长的眼,冷言挖苦道:“您不是说,芝麻大的小病我都医不好吗?老朽没那个金刚钻儿,可不敢揽那个瓷器活儿。”
鬼老太恨得牙痒痒,可想想自家小狐狸遭的那份罪,立时心下不忍,耐着性子劝解道:“您从哪听得闲言闲语?我是说,芝麻大的小病就不该叨扰您。您……是神医!”鬼老太说了这一番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脸憋得通红,胸口堵着一口气。再说不出话来。
“不,您鬼老太才是神医下凡,华佗转世,非亲非故的去您那求医,还得上山杀它几百头狼,一不小心就被狼吃了,您才是真真儿的医者仁心!”
“你!”鬼老太有些受不住了,却见那古大夫扬扬头:“老朽话糙理不糙,您听不惯尽管走,没人儿拦着!”
鬼老太一时郁卒。看来这古老头儿吃定了她爱狐如命,打算借此挺直了腰板儿好好挫挫她的锐气,折损她一番呢。
可即便猜到了,又能如何?
鬼老太在古大夫那受了大半天的气,不想最后他扔下一句:“若不是看在竹翁的面子上。半个方子都不会给你开!”转而瞪了鬼老太一眼,吩咐道:“研墨啊!”
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鬼老太都没有如此唯唯诺诺过,可为了那颇有灵性的小狐狸,她如何都要吃了这次瘪。
认栽!
从古大夫处出来。鬼老太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险些跌到齐河,顺流而下飘回家去了。
可瞧瞧手里的方子,心中豁然开朗,受点儿气就受点儿气罢,若能医好那小狐狸。如何都值了!
等医好小白狐的眼疾,定要让它睁眼就瞧见自己,日后走到哪里都带着。
鬼老太嘿嘿一笑,将药方规规整整放到包裹里,一路朝下游走去。
回过神来。鬼老太依然有些接受不能,药方丢了!那些气,岂不是白受了!
她站在破庙门口,遥遥望着齐河上游,心下一片凄凉,万般纠结,难不成要再跑一趟?让那死老头儿再奚落一番?这张老脸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鬼老太不禁幽然喟叹:“你这个磨人的狐狸崽子,可要好好感激感激我!”
若说第一次从古大夫屋里出来,鬼老太是险些跌到河里,那第二次出来,可当真是想要主动跳到河里,顺流漂回家去,顺道借着河水消消火气。
而此时,竹翁挑挑选选,按着方子选好了药材,方抬起头来:“走吧,老太婆的小院儿在林子后头。”
花梓很有些迫不及待,却不忘叮嘱狼女:“一会儿看到狐狸,不能咬死,不能吃!”狼女点点头,顺道抹了把口水。
此时天色已晚,夜雨初霁,河水静静流淌,映着漫天星子,笼起一层朦胧月色。放眼望去,若水含烟,星河璀璨,一路的芳草萋萋悬着水珠点点,树影婆娑,花影幽幽,铺了一路的清香浅淡,笑语盈盈。
“还没见过白色的狐狸呢。”花梓笑眯眯瞧了眼沐冷尘。
他挠挠头:“雪域山上倒是见过一只,本想抓回家养着,却让它溜了。之后,再没见过那狐狸。”
狼女表情木然,咽了咽口水:“那只,被我吃了!”
沐冷尘和花梓齐齐望向狼女,瞠目结舌。
半晌,花梓慢走几步,握住狼女的手,目光殷切,低声嘱咐道:“若实在馋的慌,就咬着沐大哥的胳膊,捱一会儿就过去了。”
狼女瞅了眼沐冷尘,点点头。
沐冷尘走在前头,并未听到这话。
狼女又咽了咽口水,悄悄问道:“沐大哥,和狐狸,谁好吃?”
花梓微微一笑,极是慈爱地拍拍狼女的头,一语未发。
梧桐参天,月华倾泻。一地树影斑驳,笼着农家小院。
庭院一侧围着一圈儿栅栏,养了些鸡鸭鹅,另一边也是一圈栅栏,种着时令果蔬。
花梓不禁暗叹,这婆婆定是温柔贤淑,勤俭持家,十分懂得生活。这院落,像极了她兰村的家,不禁想起婆婆,难免又是一阵伤心难过。
狼女瞧了眼鸡鸭鹅,又望了望沐冷尘的臂膀,终于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头。
竹翁轻声推开门,见屋里蜡烛几乎燃尽,便驾轻就熟地走到圆角柜旁翻找了一会儿,取出一根蜡烛。
花梓略一侧眸,就瞧见一旁的床榻上趴着只小狐狸,紧闭着双眸,眼角还留着血渍,一身雪白的毛,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它静静地趴着,偶尔啾啾两声,却不甚清楚。乍一看,有些诡异。仿佛重病之人的轻轻呻吟,瞧着十分可怜。
竹翁已去厨房烧了水,准备煎药。
狼女垂着头,盯住自己的脚尖,心中颇有些难过。望着屋里,有只狐狸,望着窗外,一群鸡鸭鹅。如此,只好盯着鞋尖儿,毕竟,布鞋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可口的。
花梓走近床榻,轻手轻脚摸了摸小白狐。
它晃了晃头,好似害怕一般,瑟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小心,狐狸咬人。”沐冷尘本能伸手拦下花梓,却忽然觉得臂膀一阵疼痛,猝不及防,不禁大声呼痛:“啊——”
他转过头,却见狼女正叼着自己的胳膊,目光隐隐透着几丝歉意。
花梓连忙上前,轻轻拍拍狼女的头:“听话,松口,松口。”
竹翁听到响动,端着药碗从厨房一路快步走到前屋,见沐冷尘衣袖透着血渍,不禁笑道:“这狐狸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完全误会了!
沐冷尘尴尬一笑,花梓急忙寻了纱布,将伤口小心包扎,终了系个好看的蝴蝶结。
又随手撕了条纱布,将狼女嘴边血渍擦干净,转而问道:“老伯,何时放血?”
“姑娘可想好了?”竹翁仔细从怀里掏出把小短刀,并着药碗,一同持在手中。
“嗯,江湖儿女,死亦无所惧,放点儿血而已,害怕的是孬种!”花梓挽起袖子,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大义凛然。
药方写明,要以人血做药引,且必须是女子之血,阴柔温和。她一是不忍狼女挨这一刀,再者,肉在眼前不让吃也就罢了,让一头狼放血,给一只狐狸喝,是不是有些强狼所难了?
所以打定主意,这事儿还得自己来!
竹翁倒真是一点儿不含糊,拿着小短刀,对准花梓的胳膊,狠狠划了一下子。鲜红的血就顺着胳膊,一滴一滴落到碗里。
“这刀,可消过毒了?”花梓目光闪烁,直勾勾盯着那伤口,偶尔抬眼瞧瞧竹翁。
“放心,消过毒了。”竹翁颇为悠闲地坐在一旁,用纱布拭去刀上血渍。
“割到筋了没有?筋是不是露出来了?”花梓胳膊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抖了。
“没有,若割到筋,这手臂就废了。”
竹翁话音刚落,花梓便慌了,眼角挂着泪珠:“八成儿真是割到筋了,胳膊不能动了,又麻又木的。”
不等竹翁开口,花梓又急急问道:“这血若一直流下去,止不住了可如何是好?”说话间,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也隐隐发白。
“莫怕,过会儿我给你包扎止血。”竹翁笑眯眯望着花梓,温言劝慰。
“谁怕了?只是有些担心罢了。”花梓哆哆嗦嗦瞧了眼竹翁似笑非笑的模样,又立时转过头来盯着手臂上的伤口。
片刻功夫,花梓面色发青,由青转白,嘴唇都哆嗦了:“老伯,老伯,我这血都快流干了,还不够吗?”她瞧了眼沐冷尘,声音带着哭腔,仿佛临终遗言似的:“我若死在这,姐姐都还不知道呢。”
话一说完,她流下两行清泪,继而双眼一黑,就吓晕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争狐
待花梓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她微微动了动胳膊,无甚疼痛,见伤口处已缠了几层纱布,只透出一点儿血红,看起来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她听到“啾啾”的叫声,遂循声望去,见小白狐就窝在她肩头,见自己醒来,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自己。
“呦,你眼睛好啦?”花梓伸手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只见昨儿还紧闭的狐狸眼,这会儿两个眼珠滴溜转了转。
小狐狸忽然闭了眼,歪着脖子,用小脑袋蹭蹭花梓的手心,痒的花梓咯咯笑个不停。
沐冷尘听到花梓笑声,忙跑进屋子,手上还端着碗吃剩一半的疙瘩汤。
“你可算醒了,”他几步走到床前:“头还晕吗?”
花梓撇撇嘴,盯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翻了个白眼儿:“你嘴角挂着五个面疙瘩。”
沐冷尘连忙抬袖,垂下头去,笑眯眯向门口慢慢退去:“我去洗把脸。”
沐冷尘刚走不过片刻,就见鬼老太火急火燎地从门外闯进屋子,瞧见花梓抱着雪球坐在榻上,先是一愣,随后便厉声呵斥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
鬼老太脸上横七竖八几道疤痕,凶神恶煞,声色俱厉,一身麻布衣衫,胡乱纠缠在一起,颇有些骇人。
可花梓却也不甘示弱:“这是哪来的鬼老太?”
鬼老太又是一愣:“你认得我?既然如此,还不快滚!”此时,她已瞧到小白狐紧紧偎着花梓,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眼中透着惶恐。
她一时错愕:“谁把狐狸治好了?”
花梓一手搂着小白狐,一壁扬起头来:“姑娘我救得!如何?”她又白了鬼老太一眼:“还有,我可不认得你,也不知从哪跑来的老太太,在这瞎吆喝。”
眨眼的功夫。鬼老太的一只手已死死卡住花梓的脖子,将她拎至半空,狰狞的面孔几乎触上花梓的睫毛。
她指骨力道极大,花梓猝不及防。未曾想这老太太竟这般厉害,遂一壁咳嗽,一壁求饶:“咳咳……松……松手,晚辈,晚辈知错!饶……饶命!”
“饶命?!偷了我的药方,占着我的屋子,搂着我的狐狸,还理直气壮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鬼老太越说越气,手上加了三分力道,花梓脸色发青。眼看喘不过气来。
忽然那小白狐一跃跳至花梓肩头,冲着鬼老太厉声叫了一嗓子,全身白毛瞬间乍起,眼睛也透着凶光,眼见便要扑过去了。
鬼老太豁然松手。快速后退三步,却见小白狐立时蜷到花梓怀里,状似担忧地用脑袋蹭蹭花梓的脖子,又十分心疼似的抱着她的胳膊。
沐冷尘本去河边洗脸,顺路告知竹翁和狼女花梓已醒了过来,此时三人刚推开院门,就瞧见鬼老太坐在门口。默默垂泪。
竹翁何时见过鬼老太这幅模样啊?
还记得许多年前,一场大火,险些将竹翁精心呵护的一片竹林烧个精光。
鬼老太拉着竹翁拼命往外逃,可竹翁到底还是折回屋子,捧起一盆竹子。
就在此时,屋梁坍塌。直直朝竹翁砸去。
逃无可逃,鬼老太脚下生风,在梁柱落下之前挡在竹翁面前,本是后背受伤,却被砸晕躺在地上。旁边的烛台也因势倒了下来……
竹翁还记得,他扔了手中竹子,抱起鬼老太,不顾一切朝外面冲去,那场大火过后,一片荒芜。
鬼老太醒来之时,抓着他的手,就问了一句话:“竹子可保住了?”
竹翁将鬼老太紧紧抱在怀里:“只要保住你,我便无憾了。”
可惜,鬼老太还是毁了容。且伤了一条腿,成了跛子。
她那时便坐在河边默默垂泪。
一向蛮横跋扈,就是阎王挡路都敢拼上去搏一搏的姑娘,却如此形状。
至此,鬼老太便对竹翁生了怨,将他对她一切的好,都归结为愧疚之情。鬼老太怨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闹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骂了他一辈子,竹翁依然笑了一辈子。
他却再没让她哭过,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婆,你这是怎么了?”竹翁坐到鬼老太身边,一壁拍着她的背,一壁为她擦眼泪。
沐冷尘也呆呆望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却垂着眼泪的老太太,沉默片刻,随即想到花梓。
他绕过两个老人,悄悄进了屋子。
花梓正抱着小狐狸坐在榻上守着盘饼饵吃的正香,瞧见沐冷尘,这才抬起头:“刚来个老太太,被雪球给吓哭了!我如何都哄不好,还险些被她推了个大跟斗,这会儿自己蹲在外头哭呢。来尝尝这个饼饵,味道不错,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味道不错。”
还未等沐冷尘开口,花梓又笑道:“对了,我给小狐狸取了个名字,叫雪球。你瞧,这毛白的跟雪域的雪花似的。”说话间伸手揉了揉雪球肉滚滚的身子,小家伙颇为享受似的扭了扭屁股,又继续眯着眼睛继续睡。
沐冷尘挠挠头,支支吾吾道:“那婆婆,怕是这屋子的主人。”
花梓忽的抬头。
那罗刹鬼似的老太太,竟是这屋子的主人?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苦了竹翁了。娶这么丑,脾气又这么差的老婆子,真的好吗?
她跳下床,将还剩一半饼饵的盘子送回到柜里,抖落抖落碎屑,抹抹嘴角,抱着雪球,瞧了眼沐冷尘便出了屋子。
花梓一向能屈能伸,行走江湖,身家性命第一位,银子钱财第二位,面子节操什么的,能扔且扔,一路走一路丢。
她想,将来老了,可以挺直腰板拍拍孙子孙女的脑袋瓜儿,低调炫耀:“这个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祖母掉落的节操。”
然后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远远望着孩子们尽情嬉戏:“丢~丢~丢节操,轻轻地放在小朋友滴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这会儿鬼老太倚在竹翁肩头不住哭诉:“老头子,你可知道,那古老头儿是如何奚落我的?打死你也猜不到~”随后“噗”地一声,拧了下鼻子,伸手一甩,鼻涕险些撇到竹翁身上:“我鬼老太这辈子从未受过这份儿气,终了儿可倒好,气白受了,狐狸也跟别人儿跑了!”
花梓想也未想,抱着雪球噗通一声就跪在鬼老太面前。
沐冷尘伸手欲扶她起来,她狠狠瞪了沐冷尘一眼,他便缩回了手,只皱着眉头,心中不悦。
鬼老太一扭头,看也不看花梓一眼,这一幕瞧上去像极了受气的媳妇抱着孩子跪在地上请求孩子的奶奶原谅。
竹翁颇有些尴尬,上前一步欲扶起花梓,鬼老太凌厉双目横着扫过去,吓得竹翁立时又坐回她身边。
“老婆子,药方上说要女子温热之血,这姑娘为了救狐狸,划破了胳膊放了不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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