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罢了,我气他还跑去告诉我父亲,这如何是好?”祁桀一口气将一杯茶水喝的一滴不剩。
“啊!?”花梓大惊,不知祁父听闻自己儿子是个断袖还威逼胡大夫与其同床,会作何感想。于是托腮追问道:“然后呢?你父亲怎么说?”
祁桀想了一下,好似做错事的孩子嗫嚅道:“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快说呀!”花梓急了,这么大一个喜感的悬念,她一刻都等不及了,早已做好了捧腹大笑的准备。
“然后父亲跟胡大夫说他要来看看你!”他语速极快,说完便再也不作声了,甚至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花梓一愣,不明所以,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父亲……要来看看我?”
祁桀重重点点头,随之而来便是桃木门吱呀一声响,花梓想,这门做的好,这一声就好似太监宫人捏着嗓子唱道:“圣上驾到!”
祁桀想,小桃一定吓坏了。
他眸光闪烁,透着惊诧,大约没想到父亲来的这么快,一瞬间,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
山间水气重,即便日上中天,日光洒落之时依然朦胧柔和。
祁凌风推开小桃,绕过小榕,足下生风,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到了门口却愣在那里,双目不虞地瞧着花梓的脸,许久,眼中竟生出水雾,上前握住花梓的手,喑哑着嗓子哽咽着:“孩子,季父还以为……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言罢,涕泪纵横,又颤抖着右手似要触碰她脸上的伤疤,花梓本能别过头去,堪堪躲开,脸上尴尬异常。
祁凌风这才放下手,忽然又破涕而笑:“总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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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医术
更新时间2014623 9:32:01 字数:2040
他松了手,花梓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瘦骨嶙峋,山羊胡,一双桃花眼十分违和,虽已年过半百,两鬓白发催生,然那双桃花眼却依旧泛着甜腻腻的味道,想必多年前也如师父一样招蜂引蝶。
她及时打住这念头,心想,毕竟眼前是位儒雅的老者,自己不该这样胡乱揣度,不过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堆在心里未说出口,善哉善哉。
她笑得极不自然,向后退了两步方毕恭毕敬道:“先生,您认错人了。”
话一出口就发觉先生二字似乎用的不太恰当,人家又不是教书的,于是,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似的又补充了一句:“老先生如何称呼?”
无语问苍天!怎么这样语无伦次,慌成这个样子,心理素质这么差怎么行走江湖,怎么坑蒙拐……行侠仗义!
自己都不愿听别人叫自己老大姐,大姐姐之类,以己度人,这老头儿也定然不喜欢这个老字,怎么就加了个老字?喊完老先生再问如何称呼,她心想,自己真是被祁桀的傻病给传染了!
祁凌风夹杂着白发的鬓发随着晨风漾起好看的弧度,脸色却不甚明媚,那表情让花梓难以琢磨,复杂的紧,比院中那老榕树的根茎枝桠还要繁复。
她盯着祁凌风温润的桃花眼,心想,若将这双眼修正一番,还当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愣了半晌,他小心问道:“你……不是花梓?”
花梓听闻,猜想这老人定是认得自己,只是没有在她脑中留下记忆,心中生出几分激动像漾开的小小波纹,然忽而想到悦灵,想到那个耻辱的夜晚,心头一紧,立时多了七分防备:“您真的认错人了,小女叫白桑,洁白的白,桑树的桑。”
祁凌风站直了身子,眼中潮红慢慢褪去,收敛了情绪,淡然道:“姑娘莫怪,老夫一时眼花,认错了人。”
花梓笑得坦然又心安:“您万不要这样说,原本便是小女的过错,未能早些拜见庄主,还望见谅。”言罢施施然施礼,被祁凌风拦下。
“姑娘不必拘礼。”祁凌风表情稍稍释然,举手投足透着雍容儒雅。
祁桀一直不敢说话,此时见气氛融洽,便俯身与花梓耳语,话语间流淌着喜悦之情:“小姐姐,原来你叫白桑,真好听。”
后来花梓发觉自己表达事物时词语十分贫瘠,细细想来,全拜祁桀所赐,例如:
“这花真红,真好看!”
“这鸟真大,真漂亮!”
“这天真冷,真……真冷啊!”
却出乎意料,日后竟得到白玉曦的肯定和赞赏,只因句式简短易懂。
祁凌风只喝了杯茶,并未过多询问便离开了,临走之时回头深深望了花梓一眼,她心虚地敷衍着,挤出个极难看的笑容。
当日正午便有人来通传,说庄主吩咐腾出一处院落给白桑姑娘暂居。
花梓听闻,觉着庄主为人真是乐善好施,心中泛起小小喜悦,亟不可待想见识见识山庄别处的景致。
自她被祁桀捡回来,心中愈发豁达,大有天人合一,山人合一的微妙情绪,她方晓得,出尘的景致是治愈心病最好的方子。
不禁感慨,这祁庄主可真会享受。
许久之后,她知道了那个跟她无关又脱不了干系的故事,才明了,祁凌风隐居于此大约并不是为了享受鸟语花香,怕只是为了减少心中的执念罢。
为花梓腾出的院落与胡大夫住处毗邻,这一安排令胡大夫苦不堪言。
起初,祁桀捡回花梓,心想小姐姐伤病未愈且父亲教导他男女授受不亲,只好将房间让给花梓,寻胡大夫抓药之时叮嘱他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否则如何如何,匆匆讨了些伤药。
正欲出门,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回眸一笑:“这几日,怕是要在您这借宿了!”
说罢,不等胡大夫应声便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之后几日,他便日日霸着胡大夫的床,二人挤在一处,胡大夫长得瘦小又上了年纪,每每睡的正酣,就被睡梦中的祁桀踢到地上。
胡大夫一把年纪,却从未见过睡觉之时还能忙忙碌碌喊打喊杀又哭又笑的,难得梦呓停了立时又打起呼噜,其间还不忘磨磨牙,伸伸胳膊伸伸腿,锻炼筋骨又提神。
胡大夫不堪**,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向祁凌风求助成功。
本想,可算给花梓腾出了瓦屋,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殊不知,人生总是如此,当你以为是祸的时候,兴许拨得云开见月明了,当你以为福星高照的时候,更大的灾难就降临了。
自打花梓换了住所,祁桀便整日里往她那跑,玩的晚了便歇在胡大夫住处,与先前无二。
虽说胡大夫是个极有耐性的坚强老头儿,可如此下去只怕自己会神不知鬼不觉,挑个月朗风清的夜晚失眠致死。
对此,花梓看在眼里却不置一词。
后来她醉心医术,整日于医馆厮混,胡大夫痛哭流涕讲述自花梓来到山庄,他如何夜不能寐,其状苦不堪言,他伸手在发间胡乱一抓,并未用力却扯下好几绺儿半白发丝,惨不忍睹。
“白桑姑娘,你看老朽这张老脸,近日来越发憔悴了,”他将蜡黄枯干的脸凑得更近些,让花梓看个清楚,又忽然将手至于胸口,幽幽地道:“老朽这心脏,砰!砰!砰!砰!再如此下去,命不久矣。”
见他哭的如丧考妣,花梓凝思半晌,终于轻轻拍拍胡先生日渐瘦削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道:“这都是命啊!”
不过,花梓还是劝说祁桀尽量回他自己别院去睡,不要整日挤在胡大夫处。
祁桀倒也听她的话,再不去打扰胡大夫。
对此,胡大夫感恩戴德,直呼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花梓立刻就给了他这个机会:“胡先生,”她似不怀好意的笑道:“近日我研读针灸穴位,想尽徒儿绵薄之力为先生治愈病痛。”
胡大夫心头一凛,想到前日被她扎死的小仓鼠还曝尸荒野呢,今日竟要把魔爪向自己伸来。
第六十八章 庸医
更新时间2014624 9:02:00 字数:2601
花梓似乎从他错综复杂的神色里瞧出了什么端倪,不由分说便取了银针置于桌旁,抽出一根振振有词:“大椎穴,主治夜盗虚汗、头疼脑热!”
言罢,对准大椎穴,一针刺到了肩中俞穴。治好了胡大夫多年的肩膀酸痛病。
胡大夫周身一抖,只觉得后颈冰凉刺痛,正欲起身,花梓按住他肩膀,好言劝慰:“别动,先生,还有一针呢!”
她觉着胡大夫此刻情绪极不稳定,周身都在微微颤抖,拖沓不得,语速加快:“肩中俞穴,主治肩背酸痛,咳嗽喋血!”
这一针下的极为迅猛,对准了肩中俞穴一针刺到大椎穴。治好了胡大夫多年的夜盗虚汗。
自此,花梓被誉为医界奇才,并未因施针之时过于猛烈受到半点儿质疑,谁也未曾想,这针法的后遗症早已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
思逸山庄为避世之所,一向不染世事,传闻此处为天下学问汇聚之所,可解天下一切难题。
据说山庄祖师当年偶遇仙人,又秉承名师,悠游四海,将所见所闻,所学所悟编撰成册,名为《十万为何》,后有见过此书之人凭着记忆理出些片段,流传于市井,更名为《十万个为什么》,一时名声大噪。
祖师因势招揽大批弟子,仅仅几年便创建了思逸山庄。
彼时求学拜师之人络绎不绝,师祖便将学问分门别类,选取大才之人居于山中,久而久之,学风渐盛,如今已历时三百余年,自成一派,不容小觑。
花梓四处闲逛才发觉,这思逸山庄实为三层,依山而建,只是于祁桀住处却瞧不见下面两层。
每处院落皆种植树木,她想这许是身份的象征,她曾好奇,祁桀院中的榕树长得声势浩大,作为他老子,祁凌风院子里的树岂不是要把南天门捅个窟窿。
然并未如想象那般骇人,祁凌风院内的古松真如他本人一般,不华贵不张扬,也是瘦骨嶙峋却仙风道骨似的,姿态优雅出尘。
细细端详,却发现,有处枝蔓横溢斜出,不甚安分,花梓不由嗤笑,心想,这处枝蔓定是庄主的桃花眼了。
因她总是迷路,将景致看个大概便不再欢喜四处溜达,除了自己的住处与祁桀的院落,她很少去到别处,只一心扎在胡大夫医馆,整日里研究医术。
“已是正午,为何老朽却不觉着饿?怪哉!”胡大夫摇摇头,继续拣选桌上晒干的药材。
此时,距花梓为胡大夫施针整三日,潜移默化的后遗症已然愈加清晰。
“您方才吃过午饭还不到一刻钟,怎么会饿?”花梓手中摆弄着银针,嗖一声,银针离手,直直扎入身旁一只小鼠的臀部。
小鼠扭着屁股“吱”一声跑的没了影儿,花梓一副慈眉善目普度众生的模样,望着小鼠离去的背影,一本正经微笑道:“不出三日,你的腿疾定会痊愈。”
翌日,该小鼠死于全身抽搐。
“不会不会,老朽记得并未吃过午饭,”说着,他抓抓头发:“枸杞方才放在……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
“胡先生,胡先生,方才我同您一起吃的午饭,怎就偏说没吃呢?”祁桀把玩着捣药的杵臼,为花梓作证。
“老朽一向记性极好,怎会吃过午饭不记得?庄主都知道老朽记性好,你俩小滑头合起伙来骗老朽,”他忽然皱着眉头嘟囔着:“哎?决明子方才让我放在……怎又想不起来了?”
一缕山风拂过,吹落胡先生一绺儿白发。
近日胡先生虽不再脱发,却开始断发,本来一头长发密密实实,而今断的所剩无几,只剩那么一小绺儿,手指粗细,还是豆蔻少女的纤指柔胰,最后索性连发髻也不扎了。
短短几日,头发稀稀落落不说竟同干草无差,还是白花花的干草,整日在胡先生头顶招摇,十分高调。
起初,胡先生还日日忧愁,寻花梓给他扶个脉,看能不能瞧出什么门道。
花梓凝思半晌,最后正色道:“胡先生,术业有专攻,白桑专注针灸,恕白桑无能为力,”说罢又拍拍胡先生单薄如纸的肩膀:“依我看,您只是老了,谁老了都会如此,莫要担心。”
胡先生似信非信,后来竟真的不再担忧,倒不是放下心来,而是因为太过健忘,前一刻还在镜前询问:“老朽这头发是怎么了。”下一刻便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心宽体胖,脸色竟慢慢红润,祁桀揣度半日,得出结论:白桑小姐姐真神人无双,给胡先生扶了脉,他便日趋康健了。
对于这个结论,花梓不置可否,心下十分赞同,最后欣然接受。
然自己的头疼病日趋加重,却总是无能为力,问及此事,她便摆出一副神医该有的冷艳:“只恨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自己的穴位。”
遑论神人还是神医,她总要对得起这个“神”字,于是,花梓巴巴的练了两日飞镖,又练了一日飞针。派祁桀捉了只小鼠,她细细打量这小鼠,抬头笑道:“我认得,上次我的飞针治好了它的腿疾。”这话一出,墙角抽搐而死的小鼠差点儿诈尸。
祁桀倒是十二分的相信,敬慕之情汹涌澎湃。
花梓将小鼠放在不远处,自己则岿然挺立,不知从何处扯出个长布条,系在额头,平日里细雨迷蒙的眼神全然消散,锐利如一把冰刃。
忽然,她长袖一甩,出手快如闪电,六支银针齐齐甩出。
“吱……”“哎呦!”
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凄厉程度,互不相让。
后来,祁桀回忆这情景,谱了一首绝世名曲,曲名:《人/兽共鸣》。
小鼠带着四根针跨过门槛不知钻到哪里去了,花梓与祁桀寻了半晌未果。
回到屋中,这才发现,胡大夫正躺在地上一只胳膊不住颤抖,上头赫然不知何时扎着两根银针。
看表情他异常焦急,却说不出话,祁桀吓坏了,跑过去摇着他肩膀,将耳朵贴近他嘴巴,哭着问道:“胡大夫,有什么遗言,尽管说吧!”
花梓一瞧这状况,取了一把银针,大义凛然地推开祁桀,俨然一副将要大展身手的架势,胡大夫瞧着她那样子,抖得更厉害了,嘴唇一张一阖,频率极快,最后眼看花梓举起五根银针,他嘴唇一抖,轰然晕死过去。
祁桀哭的要断气了:“胡大夫你醒醒,你不要死,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一起睡了还不行吗!?”
花梓毫不犹豫,五根针瞬间入肉,直刺胡大夫的肱二头肌。
“啊——”
胡大夫一声惨叫,只见他“香汗淋漓”,双唇发白不住哆嗦,头上的毛发随着颤抖,跳舞一般。
花梓十分欣慰地鼓舞道:“祁桀,莫要哭了,小姐姐已将先生救活了。”
她笑得如沐春风,暖人心脾,声音柔和如弱柳扶风:“胡先生,收针了,会疼,您要忍着啊。”
“啊——”
又是一声惨叫,胡先生疼的心都跟着颤抖了,暗暗发誓,一定要揭穿白桑这个庸医,不,是大庸医。然后,再度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