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曦这才正眼盯住萧叶醉,阴冷着腔调:“雪域那畜生恬不知耻,竟还对玉花梓心心念念,若花梓问起,你就说我是她义兄,沐冷尘为娶琉虞郡主,做雪域驸马,毁了与她一纸婚约,叫她别再惦记那畜生。”
“花梓去哪了?”萧叶醉觉着事态有些失控。
“她信不过我,说去找你。”白玉曦见萧叶醉锁着眉头犹豫不决,轻哼一声,刻薄地下了逐客令:“你心中清楚明白,如何做由你。我要休息了,阁下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请便罢,不送!”
萧叶醉心想,花梓既说去寻他,定然去了云梦泽,自己也不可再耽搁,于是,头也不回,连夜赶回云梦泽。
然当真对这命途多舛的徒弟撒了谎,做师父的心里总归是万分难受。
……
云梦泽的浮屠塔建成五百余年,无数文人墨客为其提名撰诗,却无几人能登上这塔顶,塔内机关重重,要入塔登高,难上加难。
然萧叶醉轻功身法登峰造极,不入浮屠塔,只踏着檐角,飞身直上,尤能登高远眺,一览天地无余。
“你终于回来了!”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叶醉拂袖擦干脸上的酒水,回过头,正望见叶姝如冬月腊梅,一只独秀,立于身后。
苍穹高远,无穷无尽,稀薄的游云消散殆尽,足下是浮屠塔晶莹剔透的五色琉璃瓦,身后是层峦叠嶂蛰伏天地间的浩然之气,他只觉得美,美不胜收,美得他目眩神迷,时隔多年,她没有变,他也没有变。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索性仰面躺在琉璃瓦上,当一回天地间自在逍遥的醉鬼!
“雪域郡主带着沐冷尘前来拜会云梦泽!”叶姝忧心忡忡。
“驻留多久?”萧叶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不能让花梓与沐冷尘再见面。
“不晓得,若对方并无去意,我也不好驱赶。你多陪陪花梓,不要让她乱跑,若撞见,可就不好办了。”叶姝也坐下来,端起一坛子酒,仰头痛饮。
第三十章 姐姐
更新时间2014525 11:50:40 字数:2223
狼女配药的手艺极好,一贴膏药,伤便愈合。
花梓赞不绝口:“你真是得了鬼老太的亲传,开个医馆也不在话下了。”
“本就,小伤,我哪有那么,厉害?”狼女虽有个粗犷的外貌,发起怒来如狼似虎,然花梓很少见她发作,平日相处,更多的却是腼腆羞涩,你若夸她几句,她必会红了脸。
狼女近日心情很好,觉着花梓笑容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像往日那个顽劣不羁的姑娘。
“我去练鞭!”花梓将雪碎往腰间一缠,整理整理衣衫,白衣短打,米色长裤,长发随手一挽,结结实实扎成个双丫髻。大红绸子两边各系个蝴蝶结,精神又俏丽。
“花梓,”狼女喊住她,她站在门口回过头,狼女叮嘱道:“小心,不要受伤。”
花梓点点头,笑道:“放心吧。”
按理她本该在屋子里躲上三四天,避避萧老太太,可左思右想,觉着自己不去道个歉请个罪总是失礼,况且她就这样躲起来,萧老太太保不准会跑到逸云阁来,到时一生气,几千根针齐刷刷甩过来,她可不想当刺猬,还不如装把硬骨头,继续接受折磨,若运气好,萧老太太开心了,或许还能放自己一马呢。
她正打着小算盘,就听到枯树林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她赶忙找个小假山躲起来。
君子有所不为,趴墙根儿这种事儿就必须要女子代劳,这有什么错?
花梓悄悄探头,就看见沐冷尘站在那里,身边依旧带着那个白衣姑娘。
白衣姑娘正不住揉搓着小手,小脸冻得通红。
“冷尘哥哥,我知道你怪我。”白衣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
“末将不敢。”沐冷尘言语中的疏离之意显而易见。
姑娘眼眶微红,轻声怨道:“冷尘哥哥,你以后都要这样同我说话吗?”
“君臣有别,请郡主体谅末将苦衷。”沐冷尘躬身行个大礼,低眉顺眼,傀儡似的面无表情。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姑娘生气了,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沐冷尘倏然后退几步,依旧躬身而立。
“我知道,我知道,你忘不了玉花梓!”那姑娘失魂落魄,垂着手臂,也向后退了几步,两人相隔五步,却仿佛隔着半壁江山。
想起白玉曦与师父的话,花梓了然,这必是琉虞郡主了,可沐冷尘既已娶了她,为何不做对伉俪情深的恩爱夫妻,她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琉虞一改柔弱似水的样子,眼里闪着一丝不甘与愤恨:“就算没有我,她就不恨你了?当初拖住你的人,又不只我一个。更何况,就算没人拖住你,你能追上她吗?”
明明琉虞抢了自己未婚夫,还一副自己被害的样子,岂不是贼喊捉贼,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花梓撅着嘴巴,有些不平,却也不屑与她理论,一是不想给萧叶醉惹麻烦,二来她早已忘了沐冷尘,何苦再因这事儿费神。
“那是末将的事,与郡主无关!”沐冷尘语气并不生硬,也不强势,透着种心如死灰的味道。仿佛懒得多说一句话,懒得争辩半句。
花梓有些不快,他二人夫妻不睦也要赖在自己头上,沐冷尘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这样胡闹,琉虞不恨他反倒恨起自己来,她越想越觉着自己冤枉。
果不其然,琉虞喊了声:“你找你的玉花梓去吧,她早跟了邪教少主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就是个勾三搭四,媚惑男人的小妖女!”
沐冷尘蓦地抬头,眼中愤怒喷薄而出,琉虞知道触了他底线,只好含着眼泪,怨怼地望了沐冷尘一眼,一转身,走为上计了。
花梓心中疑窦重生,谁是邪殿少主,她怎么空口无凭就嚼舌根子乱造谣,又怎就扯上了自己的父亲,她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拿个过世的老人说事儿啊。
她也就是跑得快,花梓腹诽,不然非逮着她揍她一顿,再让她给父亲认个错儿不可。
沐冷尘仰面长叹,干枯的树枝直刺苍穹,零星两三片叶子摇摇欲坠,他觉得自己也是这样一片枯叶,身不由己。
“出来吧!”他默然低语。
花梓本欲转身偷溜,却听到此话。她四下张望,却不敢起身。
沐冷尘脚尖一点,飞身掠至她身旁。
“是你?”沐冷尘死水一般的脸竟倏然春暖花开一般洋溢着笑容。
花梓的嘴角扯出个尴尬的弧度,慢慢站起身,他比她高了足足半头有余,她只能抬起头来望着他,双丫髻上的红纱绸轻轻垂下,随风轻荡。
她脑中转的飞快,偷听这事儿总归是小人行径,若他问起来,难不成要说自己蹲在石头后面赏景?
对,让他开不了口不就结了,当然,并不是杀他灭口,而是抢个话头。
“沐……公子。”花梓眼珠一转,微微一笑,却没了下文,该说点儿什么好呢?说点儿什么才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沐冷尘听到这三个字心中难受,但依旧应了声,他猜到她是真的失忆了。
花梓眼珠又转了几圈,灵光一闪,笑得花儿一般欢快:“今天天气不错啊!”
“……”沐冷尘点点头:“嗯,是不错。”
再说点儿什么好呢?她想想,择日不如撞日,有些话还是说开了好,她抬起,语重心长道:“沐公子啊,家和万事兴,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挺好嘛,别总是吵吵闹闹的,你我一纸婚约怎能作数?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别说我现在忘了过去的事儿,就算记着,我也不会恨你啊,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给自己谋个好姻缘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跟琉虞郡主好好过日子吧,再不要动不动就吵架了,一吵架恨不得把我全家都带上,你说我冤不冤啊?”
花梓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心想他总不会再质问自己偷听一事了吧,心中洋洋得意。
沐冷尘想了半天,皱着眉头说:“我没有娶琉虞。”
花梓心想这男人怕是吃着盆里惦记着锅里,娶了郡主还不忘了给自己下个痴情蛊。她眉眼微弯,笑得十分牵强,心中却思量着如何应对。
不想沐冷尘沉默少顷,忽而开口道:“你姐姐……她十分想念你。”
花梓一愣,这可让她始料未及,从未有人说起,她还有个姐姐。
“你说什么?我有姐姐?”她诧异地望着沐冷尘,脑子十分混乱。
“嗯,你姐姐玉凝馨,如今在晏国,她十分想念你,却不知你的下落。”沐冷尘微微叹口气,继续道:“至于我……”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三十一章 头疾
更新时间2014526 10:29:14 字数:2378
花梓没心思想他说了一半的话,皱着眉头回想曾忆起的片段。
那漫山遍野的兰花,清凉潺潺的河水,还有大大的蚌静静躺在河水里,身旁那个穿着蓝色碎花小夹袄的姑娘牵着她的手,两人光着脚丫坐在河边踏水,鱼儿吻着脚底,两人咯咯笑个不停……
她心里难受的紧,仿佛堵着什么东西,让她喘不过气。
额角疼的钻心,怕是头疼病又要犯了,她倚在树干上,按着额角念叨着:“凝馨,凝馨……”
沐冷尘见状忙扶起她,连声问道:“花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躺在沐冷尘怀里晕了过去。
花梓醒来时,萧老太太正挑着眉毛坐在她身旁。
她只手撑着卧榻,坐起身来。忽然觉得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出了一身汗,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还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她掀起被子,风一吹,透心儿凉。
记得自己晕倒之时沐冷尘还在身旁,这会儿他人呢?萧老太太怎么在这了?自己不会是做了个梦吧?
眼珠儿一转,她哈哈笑了一声,难道刚才做了个梦?那最好不过了。
萧老太太见她神色有异,一把抓住她的手:“孩子,你疯魔了吗?”
“怎么可能?我天资聪颖,兰心蕙质的,怎么可能疯魔?”花梓说着话就要下床给萧老太太行大礼。
萧老太太却神色哀戚:“小醉啊,你瞅瞅,八成儿真疯了!”
玉花梓:“……”
“这是安神的熏香,狼女,去点上。”萧叶醉走过来,手里捧着一盒香。
狼女忙去点上,一股幽幽的清香慢慢弥散开来,让人头脑清明。狼女轻轻嗅了嗅,点点头,捧着香炉送到花梓身旁。
“师祖!”花梓也不张罗下地了,俯身跪在卧榻上,给萧老太太行了个大礼。
萧老太太却忙伸手搀扶,大喜道:“看来没疯!还认识我!”说罢,转身拉着萧叶醉走到门口,低声斥责道:“送她回来那小子是谁?”
花梓躺在卧榻上望着她二人窃窃私语心里好奇,却耳力有限,半点儿听不清楚,无奈,只好招手唤狼女过来,小声问道:“我是头疼病犯了吗?何人送我回来的?”
狼女低着头,她不善言语,也不善处理事情,她只知道花梓再不要想起以往的事才是最好。
于是她笑着打岔道:“我,烧水,水开了!”
狼女打岔的功夫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花梓翻个白眼儿,也不忍责怪,狼女对自己这样好,绝对不会害自己。有些事狼女不愿说,那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狼女步履匆匆,想起刚刚那一幕。沐冷尘疯了似的将花梓抱回来,喊着:“有人吗?”
那会儿,狼女正在厢房收拾东西,听到喊声,跌跌撞撞跑出来时,沐冷尘已将花梓放在榻上,运功为其输入大量真气。
偏偏此时,萧老太太闯进门来,厉声呵斥:“什么人?”
沐冷尘闻声,将花梓安置妥当,站直身子,应道:“这位姑娘晕倒了,我就近找了个地方将其安置,叨扰了老人家,请老人家见谅。”
“这是我家的丫头!你靠边儿!”萧老太太一把推开沐冷尘。
他一个趔趄撞到柱子上,伸手扶住一旁的桌角,才勉强站稳。刚为花梓输了不少真气,他此刻身子虚弱,嘴唇发白,背上见汗,隐隐湿透了衣衫。
狼女瞠目结舌,花梓怎就成了她家的丫头?狼女可从未见过萧老太太,哪里认识?
她扑在花梓身上,朝萧老太太呲牙咧嘴。
“狼女,这是云梦泽的老前辈,她不会伤害花梓。”沐冷尘有气无力。
狼女倒也听他的话,收了锋芒。
萧老太太为花梓扶了脉,皱着双眉摇摇头,旋即无事般望着沐冷尘:“小子!你还认得我呢?我可告诉你,这是我萧老太太的徒弟媳妇儿,你离她远点儿!”
沐冷尘无奈地瞥了眼床上的玉花梓,谦恭的行礼告退:“若无事,冷尘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深深叹了口气。
……
此刻,萧老太太正厉声训斥萧叶醉:“那个叫什么冷尘的小子!到底是谁?”
萧叶醉拍着她的背,温言劝慰道:“您老人家着什么急呀?他是雪域的人,陪郡主来拜会叶姝的。”
“我可告诉你,你小子长点儿心眼儿,这么好个姑娘,若让别人抢了去,做师父的可瞧不起你!”
萧叶醉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老太太弓起手指,照着萧叶醉的额头那么一敲,片刻就凸起一个小红包儿,圆溜溜儿的,很是讨喜。
“哎呦,”萧叶醉红着脸,抱怨道:“她是您徒弟的徒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若跟她……岂不是乱伦?”
萧叶醉似笑非笑地望着萧老太太,眼里含着半真半假的嗔怪之意。
萧老太太一拍额头:“瞧我这脑袋,怎就没想到?这样,你快点儿将她逐出师门,断绝关系,这样她就可以当我徒弟媳妇儿了!”
萧叶醉双手搭在老太太肩膀上,好像做儿子的在劝慰自己的母亲:“师父大人,您就甭操心了,算徒弟求求您了……”说罢躬身行了个大礼。
“总之!”萧老太太生气了:“你别再给我惦记叶姝那丫头,那丫头眼里根本就没有你!”
萧老太太还要说些什么,萧叶醉却神色黯然道:“师父,我跟师妹永远都是兄妹。就像我跟花梓,永远都是师徒。”他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我才疏学浅,学艺不精,收了这么个徒弟,日后,还得劳您老人家多调/教多提点呢……”
这番话说的萧老太太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嗯,这是为师该做的,你是个习武的料子,然过于浮躁,这笨丫头就交给我罢。”
萧叶醉笑得极不自然,瞬间想起花梓屁/股上的针,心中暗暗念叨:“玉花梓啊玉花梓,可不要怪师父没良心出卖徒弟,师父也是迫不得已啊,谁让你家师祖太凶猛呢。”
“对了,刚我给她把脉,发现这丫头体内有毒素,头疼病怕是跟这毒有关,你可知道这事儿?”萧老太太锁着眉头,忧心忡忡。
萧叶醉恍然一愣,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