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的闭上眼睛,聆听着周围的声音。
飘忽的风声,追逐着梅瓣嬉戏,这样自然宁静的气息,让慕容舒清觉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远处若隐若现中传来低低的筝鸣!慕容舒清睁开眼睛,淡笑起身,看来主人愿意见她了,整了整微皱的棉袍,寻着那时断时续的琴音而去。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见一座不大的小木屋,木屋前,用一些薄木片筑起了篱笆,楚吟正坐于院前的矮几旁,手上抱着一柄九弦木筝,状似无意的撩拨琴弦,未成曲调,却声声直击心弦。矮几上,清茶一壶,玉杯几个,再无其他。
第七十二章 师徒
楚吟并不打算让慕容舒清闲闲的在一旁看热闹,把问题再一次抛回去:“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有我的指点,你可以迅速成为名医。”
他的提议确实很诱人,毕竟能得到邪医指点一二,就已经受益匪浅了,更别说是亲授了,只是她对这个并不感兴趣,再则,她已经不是十七八的小女孩了,还幻想着不劳而获。任何一样本领,都不是三天两天便可以学成的。所有光辉的背后,都付出了十倍百倍的努力。轻摇螓首,慕容舒清笑道:“我没有兴趣做你的徒弟。”
她的回答,楚吟并不意外,以他这些天的观察,慕容舒清是一个有自我主张的人,不过正是这点,他更欣赏她,所以仍不放弃的说道:“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边,作不作我的徒弟都无所谓。”忽然,他话锋一转,瞥了还在自斟自饮的莫残一眼,笑道:“何况我已经有一个徒弟了,不差你一个。”
“你是说——你们是师徒?!!”楚吟流露出的意思和莫残的不反驳,让慕容舒清得出了这个结论,可是这实在有些让人不可思议,看样子,莫残比楚吟年纪还长。慕容舒清手里握着茶杯,一双眼在莫残和楚吟身上来回溜达。
她微张着嘴,一副颇受惊吓的样子,让楚吟好笑的问道:“需要这么难以置信吗?”
慕容舒清非常坦率地点头道:“确实有一点不能接受。”
慕容舒清将视线转向莫残,轻笑道:“你是打赌输给他,所以被迫拜他为师的?”这似乎比较符合一般的逻辑。
她的话让莫残那仿佛千年不化的唇角也不自觉的微扬起来,只是他仍是酷劲十足的坐在那儿,没有回答,倒是楚吟哭笑不得的叹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慕容舒清将手中的清茶放下,扬起略带戏虐的笑意,无辜的回道:“没办法,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接受这个事实。”
楚吟也如她一般,放下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的回道:“事实就是二十五年前我从山崖下救了他,他一身的武功都是我传授的,这样我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了吗?”
“二十五年前?”这么说莫残是楚吟养大的?难怪莫残的性格这样孤冷了,不是会从山崖跌落,身世必有一番悲苦,就是楚吟这喜怒难料,又冷漠寡情的性子,莫残会这样真是情理之中。只是楚吟这样貌——
慕容舒清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楚吟,让莫残心有戚戚然低叹道:“从我有记忆以来他就是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不理会莫残,楚吟看着慕容舒清始终不语又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低声笑问:“你还有疑问?”
“有!”慕容舒清认真地回答,不仅让楚吟意外,就连一直酷酷的坐在一旁的莫残也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她。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就算一时不能相信,也不应该还有什么疑问了!
“你是怎么保养的?!”没办法,这是目前环绕在她脑中最大的疑问。若是按照莫残的说法,就算楚吟救他的时候十六岁,现在也四十出头了,更有可能超出这个数字,可是他现在看起来最多二十岁,那张绝世倾城的脸风华正茂。身为女人,她总不能免俗的要对这个感兴趣吧。
她的问题,让两个男人都是一愣,接着,小院里爆出响亮的笑声。莫残笑得最为开怀,响亮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似乎有记忆以来,就未曾有过吧,慕容舒清,她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楚吟那张冷漠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不是没有人对他的样貌有过质疑,只是像这样当面提问的,她还是第一个。但是他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要是她愿意,以她的聪颖明慧,遇事从容,不仅是医术,奇门术数她也定能心领神会。
楚吟对慕容舒清再次劝说道:“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你知道现在有人出一百万两要你的命吗!”今天莫残没有接,自然有别人接,她注定是要陷入一场生死之战中。
“原来我的命真的这么值钱。”大舅祁云受伤不久,她就收到风雨楼的消息,有人要她的命了,只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大手笔。出得起这个价钱,又急于要她的命的,似乎只有沧月了。
她调侃式的回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慕容舒清的大名,他也听过,若是这么容易被击倒,也做不得这东隅首富了。既是如此,楚吟也不勉强,笑道:“好吧,随你,我和你很投缘,哪天你愿意了,再到岐山找我。”
忽然,楚吟抓起慕容舒清的右手,与她手掌相对,一道劲力自掌间送出。慕容舒清只觉得手中忽然涌进一股气流,然后就是一阵如针扎般的疼痛弥漫于掌间,疼痛让她闷哼了一声。很快,楚吟收回了手,慕容舒清翻看掌心,并没有什么伤痕,除了慢慢消退的疼痛还在提醒着慕容舒清刚才的一切。
莫残却因为楚吟突然的举动微微皱起了眉头,与楚吟对视一眼后,莫残也并未说话,仍是冷然的坐在那里。只是看向慕容舒清的眼神更为复杂。
他们之间的暗自交流,慕容舒清看在眼里,却不插话,拉了拉衣袖,将手掌收进暖和的棉锦里,拿起桌上的茶壶,为他们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香茗。不是不担心楚吟刚才那一掌,只是他若真的有心伤她,她也是避无可避,还不如坦然面对来的自在。
楚吟接过慕容舒清斟的茶,略带神秘又隐隐有些兴奋的说道:“别担心,我不会害你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它的好处。”
慕容舒清也不再深究多问,既然她选择了随楚吟而来,那么她就会承担相应的风险和后果,只是她进来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却没有看见炎雨,不免有些担心,问道:“我的侍卫?”
“他还在幻阵里,你出去就会见到他了。”她那个侍卫的武功自是不弱,只是进了他精心设计的幻阵,再高的武功也无济于事。
得知炎雨无碍,慕容舒清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以炎雨的执拗性子,找不到她,他一定会在那阵中乱闯,她还是早点出去为好。没有忘记进来的初衷,慕容舒清问道:“净水——”
她才提了净水的名字,就被楚吟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这时的楚吟,扬起他那绝艳却异常冷淡的笑容说道:“我说过了,你们有了决定再来找我。”
低叹一声,要净水作决定,以她善良的天性,最后决定不治的可能性最大,那么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祁睿多年的努力白费了,而让净水重建信心也面临更多的困难。慕容舒清暗自思量,问道:“我想知道,不植皮,净水脸上的胎记可以通过药物或者针灸淡化吗?”就算不能完全治好,能有所改善也是好的。
她的问题已经回答了她的态度,看来他们还是不会换脸的,楚吟懒懒的回答道:“可以,不过过程会比较漫长,也不会完全好。”其实他可以不用告诉她这些,他一向要求完美,要就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求用脸皮而不是随便一块皮肤的原因。不过对于这个慕容舒清,他倒是频频破例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慕容舒清松了一口气,心里担心炎雨和净水,也无心再久留,于是慕容舒清起身道:“我知道了,不打扰了!”
楚吟无所谓的点头,没有再挽留的意思,慕容舒清微微点头施礼后,转身出了小院,看着眼前错综复杂的梅林,慕容舒清有些头痛,或许不学医术,这奇门术数,破阵之法还是可以和楚吟讨教讨教的。不然她又要在那梅林里边听风感梅,赏月逐露了。虽是这么想着,慕容舒清还是带着笑意,从容的步入梅林,只因莫残自她出门时,就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想,他有话和她说,那么选在这寒风渐起,傲梅争艳的梅林,该是和他的冷傲相得益彰吧。
第七十三章 选择(上)
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慕容舒清走了一会,发现自己又不辨方向了,身边都是一丛丛已逐渐绽放的红梅,天色渐晚,更是难辨东西。她只得在一棵梅树下站定,转身看着莫残,无奈的苦笑道:“我似乎又迷路了。”
莫残走到慕容舒清面前,那双总是布满寒霜的眼静静的看着她,他总是这样习惯性的无语,仿佛身边的气息都会被他凝固。久久,莫残伸出右手,慢慢的抚上了慕容舒清的发丝,他突来的举动,让慕容舒清心中微微惊讶,但是她却没有避开。当他放下手时,只见他的手中,是一朵残红。那只因常年握剑而粗糙宽厚的手,却异常温柔的摩挲着手中的落梅。
“你一定要让你自己处在危险中?”莫残低沉的嗓音在这空旷的梅林间响起,不仔细听还听不清楚。
慕容舒清的视线从落梅中抬起,听清了莫残的话,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我也不想啊!”说得她好像很享受被人追杀的感觉似的。
“不想却不肯留在这。”莫残松手,手中的残红随风飘落,飘摇过后,归于尘土。
慕容舒清看看四周,还是那片无边梅林,反正她自己走不出去,莫残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倚在身后那棵大梅树上,慕容舒清笑问:“你是来给楚吟说客的?”
相较于慕容舒清站没站相,完全没有一点闺阁千金的样子,莫残就严谨的多,一身黑衣,挺拔的立在那里,亦不输这满院傲梅。莫残微微皱起眉头,仍是冷冷的说道:“在他身边,起码你是安全的。”
他虽然从来没有叫过楚吟师父,他也从没有要求他叫过。可是楚吟那出神入化的功夫当世怕是无人能及,还有这变幻莫测的奇门之术,起死回生的妙手,他敢说,没有楚吟护不了的人,慕容舒清待在楚吟身旁,会很安全。
慕容舒清低叹一声,靠着身后粗壮的枝干,微微闭上了眼,寒风拂面,暗香浮动间,慕容舒清才低低浅浅的说道:“有很多时候,安全是相对的。没有什么地方,是一辈子的避风港,有些责任,也不得不担当!”
她怎会不知在楚吟身边会很安全,可是那些想要她命的人,针对的不是她,而是慕容家,杀了她是最快击倒慕容家的方式。她可以躲到楚吟身后,那时危险就会降临到年老的慕容祥和刚刚长大的慕容星魂身上。当你已经成为别人的避风港时,如何能随便撤回羽翼?!!
慕容舒清语音才落,莫残倒是很爽快的回道:“好吧,随你。”
他显得过于轻松的语调让慕容舒清有些好奇的睁开双眼,眼前的莫残仍是那张雷打不动的冷脸,只是冰眸中已经没了刚才的冷凝和担忧,甚至还染上了淡淡的兴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她说了什么?
无解,慕容舒清只得笑看莫残,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我不会让你死。”莫残说得冷淡,然而每一个字都如力透千钧般,震入人心。
慕容舒清一愣,终于明白过来,随即笑了起来,这杀手要转行做保镖吗?可是他只是立在那里,就散发着淡淡的杀意,寒气逼人。他还记得如何救人吗?毕竟对他来说,杀人比较容易些吧!终于勉强收了笑意,慕容舒清调侃道:“你的行情太高了,一百万两杀一个人。那你救一个人要多少银子,我怕我付不起!”
难得的,莫残也配合的回道:“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都要!”慕容舒清回答得爽快,说完,自己便忍不住笑起来,莫残仍是不语,只是看着眼前如玉的笑颜,嘴角也不住的轻扬。
梅林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和谐而突兀的走着,不时伴随着低浅的说笑声,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轻松的谈话。
快要走出梅林时,慕容舒清终于见到了炎雨,原来他一直都被困在梅林的最外层,果然如她所料,已经闯了两个时辰的炎雨,眼里的冷静已被担心和挫败沾染得有些躁动,看见莫残时,越握越紧的双拳泄漏着他心底的暴戾。慕容舒清有些担心的走到炎雨面前,依然是平常的淡然浅笑,依然是温润清亮的嗓音,慕容舒清说道:“炎雨,我们回去吧。”
紧握的手慢慢的松了松,炎雨掩下心中的狂躁,没再看向莫残,对着慕容舒清轻点了下头,无声的站在她身后。
慕容舒清暗暗舒了一口气,再看向莫残时,又已是空无一人。这人永远是这样的来去无踪,收回视线,没有再留恋眼前的傲枝寒梅,漫步而去。在她没有研究透彻那些五行八卦,奇门术数之前,她想她还是不要再踏入这片梅林了。
~~~###~~~
慕容舒清回到净水雅絮时,已经红霞满天了,没有看见净水,看来应该是被祁睿约出去了。慕容舒清在院中软塌上躺下,她今天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小歇了一会。期间感觉到绿倚轻轻的为她盖上了毛毯,她也没有睁眼。
慕容舒清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不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才刚坐起身,就看见一身素衣的净水怔怔的坐在小院的石阶了,脸色在晃动的烛影映衬下,也能看出隐隐泛白。一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陷入茫然。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让人担心。
慕容舒清起身的动作,似乎惊扰了净水,让她回过神来,看着慕容舒清担心的眼睛,净水从石阶上站起来,慢慢的来到慕容舒清身边,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在软榻前站定,最后欲言又止道:“小姐,我——”
看她略微艰难的动作,该是在那冰冷的石阶上坐了很久吧,摇头轻叹,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软榻上坐下,用毛毯为她盖着一直微微颤抖的双腿,慕容舒清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净水只是静静的坐着,最后,也只是摇摇头,小声说道:“没什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