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展旭渐渐入眠,呼吸绵长。忽然,张容翻身支起身体,“叔,想去厕所,叔!”
展旭惊醒,睡眼惺忪赶紧下床,扶着忍不住张容进洗手间。张杨离洗手间比较近,还清楚听见张容在里边说:“别出去行么,马上就好了。”
然后是展旭声音:“嗯,就在这儿。”
张杨无声叹气,心说,拉屎让别人留在那闻味儿,张容也真好意思。
张杨觉得应该进去了,再次看老太太,却看不懂她脸上表情。他用气声问:“妈,进去吧。”
姥姥没点头也没摇头,却是默默下楼了。张杨连忙跟上去,俩人一前一后走进漆黑楼道。
身后,张杨声音带着空旷回声,“妈,怎么了?”
老太太停在楼梯上,问:“觉得那个展旭对小容好么?”
张杨想说好,又怕老太太不高兴,于是不说话。
“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一年还是两年?”
张杨说:“一年多了。”
老太太又问:“他一直对小容这样么?”
“应该是吧。”张杨垂眼道:“和老韩去看他时候,展旭就这么照顾他。”
“一年不算长也不算短,能一直对他这样也算不错。可是人是在变,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十年之后他还这样么,也兴许他们连五年都走不到。”老太太叹气,却又喃喃道:“不过以后事情谁也说不准。现在他们互相喜欢,所以在一起,以后他们日子过得长了,渐渐像亲人似离不开对方,那也说不定。”
张杨睁大眼睛看着她,“妈……”
“上次跟二姨说,孩子事情由他自己做主,哪有人一辈子按别人想法活着呢。但是后来一想,不就一直希望小容按想法活么。唉,糊涂了,孩子现在挺好,把认准老路指给他,希望他能少摔几次,现在一看,人家孩子已经好好走出老远了。能走多远是不可能知道了,但是们得看着他,要是他摔疼了,不想再走这条路了,就帮他回来吧。”
黑暗中,张杨看不清老太太表情,但她语气释然也怅然。
张杨却笑了,“妈,放心吧,路可能比想象还平坦不少呢。”
☆、73第73章
第二年腊月三十。
展旭吼道:“张容!给从煤堆上下来!”
张容骑在方圆后边大喝:“冲啊——!”俩人一溜烟从煤堆雪坡上滑下来;嗷嗷撞进对面雪堆里。
方圆手脚并用爬起:“爽!”
张容连滚带爬;俩人一起推着爬犁再次上雪坡。
展旭站在冰天雪地里瞬间脱力;袁律叼着豆包走过来,“张容爸喊去杀猪。”
展旭仰天长叹;拎起西瓜刀杀向后院。
姥姥从厨房里出来,朝他招手,展旭走过去;老太太给他手里塞进一个红包,拍拍他手背,“拿着,姥姥给包红包;祝来年事业有成。”
展旭笑着道谢,“姥姥;祝幸福健康。”
姥姥舒了一口气,含笑道:“好好对待张容,就幸福了。”
展旭点头:“一定。”
年夜饭,电视里歌舞锣鼓喧天,屋外到处是噼里啪啦鞭炮声和烟花闪烁光,热闹非凡。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举杯,张杨喊:“干杯!”
众人齐齐碰杯:“干杯!”
酒水荡漾着溢出来,展旭在张容耳边低声说:“祝和爱人白头到老。”
张容笑着跟他碰杯:“祝和爱人百年好合。”
第二年五月。
袁律站在小区楼下花坛前,郑重掏出一张卡。
方圆不解,袁律递给他:“是去年赚钱,给。”
方圆推回去:“自己留着做生意,钱以后再还也没事儿。”
袁律摇头:“不是还,是上缴。以后赚钱都给,说怎么用就怎么用。”
方圆:“哦。”
袁律:“嗯?”
方圆把卡放进袁律脏兮兮牛仔裤口袋里,“明年再多赚点,争取在C市这边开个小加工厂,以后就不用开好几个小时车往家跑了。”
袁律忽然笑起来,“那明年就能……回这里,回家?”
方圆别过头:“也可以滚桥洞。”
袁律欢呼一声,拉着脸颊发热方圆跑上楼,“回家——!”
第三年五月。
王书平跟方圆把大红花缠到展旭脖子上,王书平欢呼:“恭喜展大官人升职!”
众人齐声鼓掌。
展旭哭笑不得:“们哪儿弄红绸子……行了行了,赶紧吃吧,菜早都上齐了。”
众人瞬间涌向圆桌端碗拿筷子。
方圆嘴里塞满肉,陈庭忽然在桌子下边戳他。
方圆:“?”
陈庭拿出一个厚厚红包塞给他,低声说:“给,祝跟袁律幸福快乐。”
方圆打开一看,赶紧塞回去,陈庭笑着说:“这还是搬家时候给随礼钱呢,现在还,咱俩两清了。”
方圆不好意思笑起来,小声说:“谢谢。”
陈庭不再看他,笑着去抢王书平碗里肉。
一群人笑闹着吃饱喝足,王书平打开包厢里卡拉ok,把麦克风塞进展旭手里:“大官人,升职了不献上一曲?来来来方老妹儿,给展副局来首《套马杆》!”
展旭一拳揍到他肥肉上,方圆把另一只麦克推给袁律:“快唱啊,好让们嘲笑一番。”
袁律只好硬着头皮唱套马汉子威武雄壮……
张容坐在一边默默看着,展旭低声道:“累了?”
“嗯。”张容说,“咱们走吧。”
展旭问:“去哪儿?”
“回家。”
灯火辉煌夜色里,两人手牵手,沿着河堤慢慢踱步。
张容大大伸懒腰,使劲把展旭手臂甩向身后,“终于可以每天都跟一起看电视了!”
展旭笑着看他,“是啊,以后每天都能一起吃晚饭了。”
张容又道:“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展旭看着张容眼睛,忽然说:“给唱歌吧。”
张容一愣,展旭低唱道: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听听音乐聊聊愿望,希望越来越帅气,希望放在心上……
张容静静听,忽然扑哧笑出声,展旭道:“怎么着,难道不希望越来越帅?”
“已经够帅了。”张容不顾侧目路人,嘴唇在展旭鼻梁上蹭了下,小声说,“也一直把放在心上。”
展旭笑着问:“放心上一辈子么?”
“嗯。”张容坚定点头。
河岸边夜风拂过,温柔包裹着每一对爱侣。俩人手拉手,沿着灯火通明堤坝并肩走,他们家在前方,幸福也在前方。
—END—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不定期有番外送上。
下一篇文讲韩耀和张杨的故事。
☆、74番外·给方圆的礼物
房角咖啡的落地窗明亮干净;午后的阳光穿透路边的林梢照进来,映在方圆暖橘色的套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和煦。
角落里一桌围坐着四五个穿白大褂的小姑娘,眼睛不停扫向吧台;相互嬉笑推搡;还有两个拿出手机;站起身偷偷拍照。
方圆把装罐的咖啡整齐摆在吧台下,捧起咖啡机进厨房。
姑娘们遗憾的小声嘀咕,“怎么走了;还没拍到正脸呢。”
“就是啊,不知道等一下还出来么,不会直接从后门走了吧?”
小陈举着托盘走过来,笑道;“美女,我们老板有家室了,你们还是转移视线吧,店里不少单身的帅哥哦。”说着他俏皮的眨了下左眼,“纯天然北方爷们。”
“……”姑娘们默默仰头欣赏墙上的手绘,目不斜视,“蛋糕快点上,换个美女端过来。”
小陈伤心欲绝,掩面冲进厨房。
胖胖的点心师傅呼哧呼哧揉面团,“方啊,泡芙做好了。二子!给老板装上带走!”
“谢谢师傅。”方圆把咖啡磨放到架子上,接过二子递来的纸盒,推开员工通道门。
忽然小陈嗷的扑过来,勒住自己老板脖子哀嚎:“老板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跟我抢美女!你知不知道我兢兢业业给你打工到现在都没对象啊!”
方圆让他勒得翻白眼,险些背过气,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放手……扣你……工资……”
扣工资一出口,小陈越发悲戚的大喝:“好!你不仁我不义!咱们从此一刀两断,我再也不端盘子了!”
方圆捂着喉咙清嗓子,“那就去拖地。”
“……”小陈魂断厨房。
二子看着推门离开的老板,笑道:“陈哥,那几个美女不喜欢你,你掐死老板也没得用啊。”
小陈爬起来拍掉裤子上的面粉,“唉,要是掐死老板能有女朋友,刚才我就下手了。”
胖师傅把面团高高抛向空中,呦嘿一声接住摔在面板上,乐道:“你呐,努力赚钱吧,没钱谁跟你过日子啊。是吧二子,哈哈!”
方圆坐在坑爹鸡里打电话:“过完年我一定把角落那个座位去掉,尼玛真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内地方从来没坐过正常人,不是娘炮傻逼就是偷拍女。”
电话里的声音懒洋洋的,拖着调子说:“去掉多不划算,你可以收费啊,拍一张五十,合影二百,签名加合影四百,亲密姿势合影八百,套装三千不讲价……”
方圆扶额:“你闭嘴好么,跟你说这事真是个错误。”
“知错能改就是好少年。”张容嘴里不知道在嚼什么,含糊不清的说:“我记得那位置是袁律吐蘑菇焗饭的地方,过完年就没见他,他最近好么?”
“好,好得很。”方圆想起袁律就生气,咬着牙根子说:“老子让他拿去年赚的钱买地皮买设备,丫居然拿钱给村里人盖房子,一个借钱紧接着个个都去借,十几个五万块借出去卡里连根毛都没剩!”
“他借了几十万给别人?”张容提高音调诧异道,“那些人肯定是讹他,哪有十好几户人家一起盖房子的啊。”
方圆连生气都提不起劲,“去年挣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张容安慰他说:“他不懂乡下这些人的小心思,可能以为这样送人情可以招揽客人,也没想过他们不还钱,你让他去要回来就行了。”
方圆叹气道:“过几天我得去一趟,他有些地方实在弄不明白,我也懒得说他,还是我亲自去要靠谱,妈蛋的到时候看谁敢不还。展旭不在家吧,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全家桶,再去熟食店买两个酱猪蹄。”
方圆:“吃猪蹄不如啃你自己爪子。”
晚上七点,展旭和张容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吃晚饭,张容絮絮叨叨讲今天遇见奇葩的买家,说你开淘宝居然不卖衣服那开淘宝做什么……
展旭给他夹菜,边道:“要不就别开网店了,你把欠方圆的钱还清,我拿钱给你买门市开实体店。对了,最近方圆看着不太高兴,你没问问他怎么了。”
“再说吧,在家开店比较舒服。”张容鼓囊着腮帮子说,“啊对,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袁律把去年挣的钱借给很多村民盖房子,方圆怕钱收不回来,上火了。”
展旭道:“不应该收不回来吧,有欠条么?”
张容摇头。
“有公证人么?”
张容摇头。
展旭:“……那确实收不回来了。”
张容把骨头塞给张大宝,“摆明了就是讹人,方圆过两天都想去帮着要债了。”
展旭没作声,靠在椅背上寻思。
三月初春,冰雪消融,广袤的玉米地卸去银装,重新向人们散发出泥土的芳香。
院子里,袁律满头大汗的往货车上搬米,挽起的衣袖让手臂上的结实肌肉撑开,紧缚着勒出一圈红印。
大门口,鸣笛声叭叭响。
袁律抬头一看,立刻笑起来,三两步跑过去拉开另一半铁门,对车里的人说:“你怎么来了!”
丘比特停在院子一边,方圆下车甩门,看也没看袁律,径直进屋去了。
袁律疑惑的瞅着方圆背影,追进去说,“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中午咱家还没做饭呢。”
“你还惦记吃饭!”方圆生气道,“你把钱都借给谁了?”
袁律笑着握住方圆的手:“原来你还因为这事生气,不是跟你说了么,村后头的人家都要盖房子,手里没有闲钱……”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方圆甩开袁律怒吼:“你知不知道,他们要是不还钱你去年就白挨累了!你辛苦流汗做苦力到头来怎么能便宜别人!”
袁律一愣,忽然很高兴的再次抱住方圆:“我不累,我挺好的。”
方圆:“……”
方圆暴走:“你给老子抓住重点行不行!!!”
“不是,你听我说……”
“说个屁!现在你想起来让我听你说,掏钱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
“……”
“你就是好赖不分,别人骗你你还心甘情愿贴过去,现在让人讹上了吧!”方圆一脚踹开袁律就推门往外走,“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
“方圆!”袁律连忙爬起来去追,可方圆已经没影了。
“人呢?往哪走了你看见没有?”袁律焦急的问。
“西头土道上呢。”院子里装货的小伙子站在货车上眺望,忽然面无表情道:“袁哥,其实你也是打工的吧,那个一脚踹飞你的人才是老板吧。”
袁律:“……”
村后第一间砖瓦房前,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头巾喂鸡,听见敲栅栏的声音忙抬头,见是个不认识的小伙子,长得还挺俊的,不过脸色不太好,正拉长个脸瞅着她。
妇女放下食盆,走过去问:“你是谁呀?”
方圆强自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然后直奔主题:“我是村前头粮油超市的投资人,请问袁律借了咱们家多少钱?”
妇女多少明白投资人是啥,投资就相当于凑钱嘛。她笑道:“粮油店小袁真是好人,我家要盖房子,他到底给拿出五万块钱。”
方圆点点头,“五万,那就请你……”
“等会儿!”袁律从土道上跑下来,呼哧带喘的拦住方圆,“李婶子、李……呼……”
“你咋跑这么急呢。”李婶从井里舀出一瓢水给他喝,“哎对了,我们家你叔刚往你粮油店去,这不是占地修路给的补偿金下来了么,你叔说赶紧吧,给孩子送过去。”
方圆不解:“占地补偿?”
袁律灌进去一大口凉水,呼气道:“李婶谢谢啊。我没说完你就跑了,村后头要修一条路,但是地方不够,就把最后一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