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一本一本摸过去,在书架找了许久都不见得那本书,后退了,往书桌上一看,才知道那书一直放那呢。
笑了笑,就走过去,之后笑容便凝固了。
她眼睛掠过摊在桌面的文件时,瞬间就落下泪来。文件上的照片不是别人,正是维拉熟悉到骨子里的妈妈,祝闵柔。
很少记起了,却从来不会忘记。
那么温柔美丽的妈妈。
一个八岁过后就不知行踪的妈妈。
她甚至,来不及跟她说一句妈妈我想你。
甚至,没有听到她的一句解释。
似乎远行是一个很随意的一个决定,而一去不会也失了庄重。
她经常会想,是不是妈妈不喜欢她了,她连一个完整的道别都不给她。
那么多年,杳无音讯。
维拉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看完后便犹如坠入了冰窟,整个人好像被抽去了骨头,腿一软,就呆坐了下来。
原来,这便是真相。
“找一个同姑姑十分相似的人,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你知道吗?代替我姑姑的那个阿姨……在我家住过几个月,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睿智聪颖的阿姨,她的心地很善良,不但教我怎么做事,还教我怎样做人。可惜了她年纪不大,却染了一身的病。”
“那时候我当年是那位阿姨代替姑姑去的,我既震惊又难过,却不乏有欢喜。不过最对的还是生气,我以为爷爷一身正气,却没想到他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如此,这跟杀人又有何区别。”
“维拉你过来,跟我一起,给这位阿姨磕个头吧。”
“你同她说几句话吧。”
当初她怎么说的?夸妈妈伟大,说会为她骄傲的么?可现在为什么她骄傲不起来呢?
她们分别好久了,八年了,心里始终有一处空洞着,三千个日日夜夜在洞中流逝,妈妈的形象仍旧涨得很满,但是她似乎留不住除了这个之外的任何东西,她也抵挡不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只好一遍遍地祈求岁月不要伤害她的妈妈,让妈妈在她心中留下一个完美真切的影像。
她已经很少会想起妈妈了,却不代表不会记得她。外婆总说妈妈过于懦弱,可维拉觉得那是对人世间太多事情的温柔。没有很强烈的爱,也没有很强大的恨,似乎连心情都是朴素的,她求的是内心的平静。
曾经有一个知晓妈妈故事的穆斯林跟她说过,妈妈太美好了,她这辈子都在行善积德,真主是要把她收走的。她有世上最珍贵的怜悯和善良,只是我们的世界生病了,留不住她的。
我们的世界生病了,留不住她的。
维拉不知道她该不该妈妈做的这最后一件事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想法?
妈妈从她六岁那年开始就生病了,有时候半夜还会疼醒,那时候维拉看着在床上皱眉的妈妈老哭,她知道妈妈支撑下来有多不容易。她问过外婆,怎么才能让妈妈不疼了,外婆苦笑着说,睡着了就不疼了。于是她每晚睡觉前都会给妈妈唱童谣哄妈妈睡觉,妈妈总会抓着她的手夸她乖。然后维拉便问她,妈妈做一个睡美人好不好,外婆说一直睡着就不疼了。
妈妈背着她流眼泪,说好。
之后,她给了自己那么大方的理由永远睡去。
睡之前呢?她有没有看到什么呢?对门的丈夫?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儿?妈妈,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维拉袭承了祝闵柔太多的知书达礼,她甚至不想去怪怨顾家,她从来就觉得妈妈是一个聪明极了的女人,她不敢去质疑她那样的作为。
只是对于顾容与呢?
那时候你听到我这么说?又是怎样的想法?
额手称庆吗?我真的不想用那么刻薄的词来想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告诉我呢?
维拉的指头陷进了掌心里。
我只是想知道,这就是你无条件宠溺我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顶了一个报恩的光环。
天地之间,顿失所依。
走廊响起一阵忙乱的脚步身,维拉站起了身来,擦去了脸上可以的痕迹,淡淡的看着顾容与,心却如刀割似的。
顾容与因为回回的事情担心,没有注意到维拉此时的不对劲。
“回回出了车祸,连人带车,送到了公安局。”
维拉和顾容与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这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都没说话。江洛那是气的,回回则是无话可说。
“江洛?”
江洛回头,见到了翩翩而来的维拉和顾容与。
回回笑嘻嘻地拍手——“太好了,你们认识。”话音是清楚的普通话,俩警察顿时齐齐瞪她。
这句话把江洛的那点小心思都磨没了,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回回。
回回摸摸鼻子,走到了维拉的那边。
“好久不见,听说你考上了牛津,恭喜你。”顾容与看着江洛笑道。
江洛点点头,“我也听说,你们一起去了G大。”
顾容与和维拉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维拉说了,“嗯,当时我想跟他在一起,所以就去了。”
说完三人便都沉默了,细细地琢磨着“当时”那个词的意思。
回回扯维拉衣角,“我们可以走了吗?”
江洛的情绪被成功地拉了回来,对她怒目横视——“你想偷我的车!”
回回不服,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你的车,跟碰碰车似的,我就是看你的笔记本还不错,难得我看上点什么,你就给了我吧。”
顾容与的思绪也被回回这番话语打断,难得见到一个脸皮厚得赛城墙的孩子。
江洛冷笑了,“你以为你是谁?”
回回挺胸,“阿朱,报我名字给他听,吓死他。”
维拉心中烦乱,但却知道这是给她心情最好的调剂。当你冲动着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得先冷静下来想想,冷静过了,才不至于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情——这是妈妈的原话。
维拉挤了一个笑脸,“她叫回回,来我们家做客的。”
回回顿时得意洋洋,虽然维拉并不明白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江洛眯眼看着眼前的二百五,“回回,两个回,怪不得那么二。”
回回是南方人,不明白二是什么意思,维拉不知道她理解成了什么,只听她挺着胸道,“当、当然了,我可是青藏——朗玛峰,高啊厉害啊。”
维拉看着这个冰雪之天冒出来的一撮小火苗,对江洛说,“阿洛,算了吧。”她第一次叫他阿洛,为的却是这个事。
江洛扫了一眼她挺出的胸部,跟地陷似的,还珠穆朗玛峰呢,正想回句什么,就被维拉打断了。
算了么?不过看眼前的人还真是个傻子,要吵架还真是降了档次。
“这次给维拉一个面子,不过下次你再给我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就别怪我失了风度。”
回回听着他的话,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竖着拇指夸他,“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江洛有些小得意。
回回蹬鼻子上脸,“既然你那么好,那能不能把你的笔记本给我啊……”
江洛的眼睛顿时又眯了起来。
顾容与握拳,咳。
第一次遇到一个能把江洛气得暴跳如雷的人。
回回,真是个人才啊。
作者有话要说:花一点时间让维拉冷静冷静,也让自己冷静冷静,我始终觉得遇到一个契合的人太难了,如果还要承担前辈之苦,就太难为他们了,我始终不想用那么老套的借口把他们分开。这几章都在大修,下一章我会在10点前发上来,我得好好为他们考虑。。╭(╯3)╮爱你们
正文 Chapter。59只叹当时年纪小
维拉做了很多梦,梦到妈妈一直跟她说没关系的维拉,真的不要介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想给维拉再添麻烦了。后来还梦到了外婆,她说我们家维拉都那么大了,你爷爷好吗?你妹妹呢?
维拉好想回答她们,可是好像嗓子被什么堵了似的,只是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在打一场自己和自己的战役,她那么爱顾容与,那么这份爱到底能打败什么?
她了解妈妈,即使不是顾家,也会是任何人,她觉得用自己剩下的那么难过的一年去换别人的后半辈子,这笔账再好不过。
可是祝闵柔毕竟是祝闵柔,不是祝维拉。她介意妈妈死在那样的枪下,尽管疼那一下比疼千万下好多了。
她一边理解着妈妈,一边对她的选择表示不赞同。这是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问题,可能永远都找不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维拉这些天看起来有些奇怪,她眼睛看着你,心思却不在你那。你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她就看着你笑。
大家都当她是要去学校,舍不得了。
只得顾容与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有预感,这件事不能开口问,如若问了,可能很多事情都要洗牌重来。
维拉在隐忍,他知道,她一直在给自己的气球加气,而爆破的日子并不远了。
他也在隐忍,不停地在思考要不要放手,他无法给维拉一个安定的未来,是不是应该早一些放手呢?
高中聚会,班长的意思是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了,再也没办法把人全给找回来了。他一个个打电话去通知,维拉对班上的人并没有太大的情谊,但毕竟同窗一场,盛情难却,答应了跟顾容与一起去。
他们都是不喜欢迟到的人,去到那的时候人还比较少,程雨摇手把两人叫到了主桌。同一桌的大多都是大院里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耍宝,场子也冷不起来。
晚饭过后已经八点了,大家接茬儿去KTV。于男孩子而言,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喝酒罢了,于女孩儿而言,却是一个极好表现的地方。
场上并不缺麦霸,维拉笑着听她们唱着,歌词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心里。
有一个女孩在唱杨千嬅的《再见二丁目》——
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
后来就换成了戴佩妮的《amen》——
我的告解就是我的眼泪我的哭泣声,我很难过你明明都听见你却不过问,我要的人为何不能和我一样的那麽忠诚,amen。
那么歌好像句句都刺中了心脏,维拉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几乎要睡了过去,恍惚中听到顾容与的声音,“傻丫头,这都能睡过去。抱歉各位,我先带她回家。”
然后他就把她背起来了,她感受到他走动的脚步,泪水在眼里滚了滚,最终落到他的衣服上消失不见。
是啊,不过是你情我愿。
可是,这是不是也意味这一种欺骗呢?
并不是故意漠视和伤害,只是那年年少。
不了解,不信任。
归咎到年少,便有了原谅的理由。
江洛在家的那些天,回回定是每天都要去骚扰一番的,几天后便嘿嘿地抱着江洛的笔记本回来了,笑得合不拢齿。
子慕看到回回笑得跟个贼似的,也不由得摇头了,果然还是要讲缘分的呢。
不过,如果是回回也不错。
苏家顾家曲家都是纯粹的官家,不好大张旗鼓地给他们办大学酒,只是请亲戚朋友吃了个饭了事。而江家不一样,这两年江老像是慢慢淡出了官场,带着几个后辈转战商场,孙子上了名校,自是要大肆庆祝一番的。
江磊也请假回来看弟弟,知道他是遂了自己的梦想,着实为他高兴。
他的经历跟顾容与很相似,所以特别能理解他。
江磊拍着顾容与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不欢喜,当初我也是这样的。只是这么多年过来,却是真的喜欢上了当兵了,然后打心眼里感谢我爷爷。因为爷爷以他的经历告诉我什么才是最好的。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对这个行业失望。”
“江磊哥,你有过不甘心吗?毕竟这个梦想最初的时候不是自己的。”
“嗯,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当兵变成了一种信仰的时候,之前的什么梦想都淡了。”
“信仰?”
“虽然现在你听着太空太泛,但是你终会明白,心里真正把国家装进去的时候,随时可以为了她牺牲,梦想还算什么呢。”
“是真正觉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时候吗?”
“对。”江磊笑,“你很聪明,我相信这个坎你肯定能过去的,而且会比我当年要快很多。”
顾容与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才问“江磊哥有女朋友了吗?”
江磊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却老老实实地回了,“没有。”
“遇不上合适的?”
“是没有那个心思,我准备去当特种兵了,比不得别人,除非能内部解决,不然还真不还意思让人姑娘等我那么久。”说完想了想,问道,“怎么,你也有这种顾虑?”
顾容与点点头。
江磊想了想,“那姑娘不是跟你跟到了军校吗?”
顾容与不好意思了,“大家都知道我们选了同一个学校了吗?”
江磊哈哈一笑,“都说苏叔叔几次都想逮着机会回来削你,人姑娘那么高的分数,去到哪儿都是宝贝疙瘩,跑去军校吃苦还不是为了你小子么。”
“所以我更害怕,害怕把她的路带岔了。”
江磊点了一根烟,问他,“抽不?”
顾容与摇摇头,“还没学。”
“学学吧,有时候这家伙还挺管用的。”说着给他扔了一支烟。
顾容与接过,点上,差点被呛得找不着北。
江磊笑着拍拍他的后背,“管那么多干嘛,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因为你父亲的事情有阴影,你不是他。”
顾容与点头。
“好了,当兵的说那么多虚的干嘛。我在特种兵营等你,四年后你过来,我们并肩作战。”
“好。”顾容与点点头,“你已经决定去当特种兵了吗?”
“对,最近都在抓紧着练,准备要甄选了。要不是阿洛这一出,我还不一定会回来。”江磊撞他的胳膊,调笑道,“别光说我啊,我倒想知道你姑娘会不会也跟着你到特种兵营去。”
“特种兵营一般不招女兵。”
“我倒是觉得那姑娘有那个难耐。”
顾容与摇摇头,“我不希望她跟我一起去,太危险了。”
江磊不语,吐烟圈。
“算了,不说这个了,怪难受的。对了,听说阿洛那小子对维拉有点意思啊。”
顾容与点点头。
“没关系,不用管他,他就是见不得姑娘跟了你没选他罢了。等他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对维拉就没心思了。诶,这几天好像就有个姑娘老缠着他呢,看他满脸不耐烦,我想他心里应该是乐得不行。”
“回回吗?”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啊,阿洛不是叫她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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