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点点头。继续吃饭。
饭桌上又归于一片寂静,只有勺子碰碗的声音,叮当作响。
“对不起。”
忽然响起小山的声音,打破薄冰。
13。(下)
“对不起。”
忽然响起小山的声音,打破薄冰。
我已经吃了一多半,小山的盘子里才挖去少少的一角。筷子搁在桌上,他两手绞在一起,越发显得肩膀尖削。
“我不该问你那么多,也不该惹你生气。我错了。”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别傻了,你没错。是我脾气不好。”我淡淡的说。
“没有……”小山刚说了几个字就停住了。因为我已端着空盘子离开。
我在厨房里洗自己的餐具。水流哗哗作响,我分辨客厅里的声音。
很安静,听不到一点声响。小山没有像刚才一样跟我进来,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我知道我很过分。可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小山的脾气我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基本上算随和,不爱说话,高兴时眼睛发亮,表示亲近或感谢就很开心的笑。可他对某些事情又非常固执,做出决定就不会更改。并且,对是非正误的观念很坚持。
这样的他,我不以为会违背本性,向我低头认错。
一付碗筷很快就洗好了,我擦干手回到客厅。
刚出厨房进入客厅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转弯的拐角伸出来,从背后抱住我的腰。
接着,小山整个人靠过来,紧紧贴在我的背上,脑袋埋在我的颈窝不肯出来,我只听见低微的声音。
“我错了。你罚我好了……什么都行……不要不理我。”
我拉开他的手,转过身面对他。
小山没哭,只是完全没有气势的站着,深黑眼睛看着我,像烟水迷漫的寒潭。
而我就是泥足深陷无法逃脱的那个人。
我叹气,顺手整理他的头发。
“别这么说,都不像你了。前两天看电视,还为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弱智问题跟我争个半天,今天倒没有原则了。”
“那不一样。”小山低声说:“你今天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
“怕我吗?”我问。
我今天的所作所为,算得上恶劣。
小山摇摇头:“怕你不理我。”
……心里忽然就空了。太多的想法充斥身体,又好象什么想法都没有。
刹那间,我有冲动,想吻上他的唇,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是我不好,对不起。”
小山低下头,刘海遮住脸,可眼泪还是蜿蜒而下。
“别哭别哭……”我给他擦拭:“早知道不跟你说了。我原本不准备道歉的。”
真的。我一直就没做这种打算,不论谁对谁错。
小山带着鼻音,像重感冒一样。“我也……没想哭的……”说着擦擦脸,做了个深呼吸,对我一笑:“我以为你不会说对不起的。”
泪眼模糊,笑容灿若星辰。
浴室里水雾弥漫,我已经看不清洗漱台上牙膏的牌子了。
浸泡在温热的水里,热力的作用下全身都放松下来,皮肤发红,手脚发软。
由于小山的不懈努力,我们顺利和解。心情放松了,身体的疲惫就显出来。我决定泡个热水澡。
很舒服啊。躺在浴缸里,我又向下滑一点,让颈部也泡在水里。垫块毛巾,枕着浴缸凹下位置,我闭上眼睛享受全身浸泡在热水中的美妙感觉。
浑浑噩噩地,意识飘了起来。
“大哥……大哥……你睡着了?”
有人在我耳边絮絮不休,又有东西戳我的肩膀。
好烦!我侧身躲让。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下掉,顿时水漫入我的鼻子。
猛然想起自己还在浴缸里……不是在床上。
好在才呛一口水,有人拽着我的肩膀,大力地拉我起来。
我坐在半温的水里咳嗽不停,任背后有人拍拍打打。
“大哥,好点了吗?”小山忍着笑问我。
“好了好了……别打了。”好不容易顺了气,我问小山:“我睡多久了?”
“睡多久我不知道,但进浴室有四十几分钟了。”小山眼睛弯弯的,“我在门口喊你,你没声音,我就进来了。结果看你睡得很香。”
“……靠,睡得香还叫我。”我讪讪地自辩。
水已经不热了,我拔掉塞子放水。再冲个淋浴好了。
忽然想起眼前还有一个人。
“你出去吧。我没事了。”我对小山说。
水流急速涌入下水口,打着旋涡。水位渐渐落下来。虽然刚才我睡着时早被小山看光了,但也不想全裸正面秀。
“去吧去吧。”我推他。
可小山居然不肯。“大哥,我帮你擦背,好不好?”说着,打开柜子找工具。
我大窘。“不用了,我冲个澡就完了,不要这么麻烦……”
“这有什么烦的,我以前经常给我爸擦,他说擦个澡再捶捶背,蛮舒服的。”小山悉悉索索在柜子里翻腾。
“真的不要了,我没有擦背的海绵……”
“用这个也行。”小山找到一只沐浴球,举给我看。
害死了。当时是买着玩的,觉得深蓝色的沐浴球很漂亮,放在浴室里装门面也好。居然也有用上的一天。
下水孔发出吱吱声响,残存的水也流完了,我湿漉漉的坐在浴缸里,很小媳妇的抱着手臂蜷住身体。小山冲我笑笑,浸湿沐浴球,开始涂香皂。
他倒是穿的整齐,T恤,还有睡裤。
我想了想,说:“那我穿条裤子……”
“那有人穿裤子洗澡的?”小山惊奇的看着我,又看看自己,就动手脱了衣服裤子。
“哎?!你干什么?”我慌不择言。
“刚换的衣服,我怕弄湿了。”小山不但阻止我穿,还把自己也脱了。
我瞄了一眼,平角的大裤衩。
幸亏不是特别性感的三角低腰。我很坏心地给他买过一条。
“大哥你要不要躺下来?”小山扶着浴缸沿,大有坐到我身上的架势。
“不要!不要!你在外面就行了。”说完了,自己都觉得有歧义。妈的,什么世道!给看不给吃,还要坐我身上……想死不是?
“噢。”小山没多想,蹲在浴缸外擦开了。
……德行。擦就擦。
我背冲着他,看不到他干活的样子,面前是雪白的瓷砖墙,背后是温柔的手……不,沐浴球。
小山擦得很认真,顺着脊椎推上来,拿捏着力道按摩脖子和肩胛,渐渐到整个背部,放松愉悦的感觉蔓延开来。
我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水倒在背上冲去泡沫,意识又开始恍惚。
好舒服。
胸前被仔细的抚摸,肋骨,腰,然后又回到胸,在敏感位置留连。
唔……很温柔的前戏啊……
???
想到前戏,我忽然惊醒。不是在擦背吗?
我猛地推开小山。
小山低着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我看你很舒服,就……给接着你擦……”
“啊……我又睡着了,不是故意推你的。”我头皮发麻,说话也不连贯了。
小山头也不抬:“那……我出去了……”
说完就走了,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听到浴室门砰的关上,我长出一口气。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我知道欲望已被小山刚才的无意之举,撩拨的半抬了头。
他应该没看到……吧?
随便。看到看不到都无所谓,谁要他乱摸乱摸的。擦背就擦背好了……
我身体健康,并且很久都没有性生活了。那么个擦法,没感觉才怪。
低下头,胸前已兴奋得突起,好象渴望很久了似的。想起刚才,小山这样了……还那样了……
我闭上眼睛,握住自己的身体。
又冲了一遍,从浴室出来。墙上的钟显示,我今天洗澡花了一小时又十三分钟。
小山抱着腿坐在沙发上。见我出来,说了声:“洗好啦?”,又飞快的把视线转向电视。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脸有点潮红。
“你没什么吧?”我拿着块毛巾擦头发,问他。
他摇摇头,又看我一眼,终于还是过来拿了毛巾,帮我擦头发。
我笑道:“小山,你都不晓得记仇的吗?”冷战也不过几个小时间发生的事。
小山只是笑。
得,又成闷葫芦了。
“对了,今天我跟媛媛说起你了,她夸你很英俊。就是昨天那位漂亮姐姐。她挺喜欢你的,下次请她到我们家玩。”
“……哦,是你女朋友。”
我回过头。“不是。不是女朋友,只是单位里的同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慎重的解释,但我看到小山的眼睛亮了起来。
“你白天不是说……”
“你哪只耳朵听见的?我可没说过。”小朋友,跟我玩语言游戏你还早了点儿。
“哦。”小山没笑,可开心的样子几乎可以叫雀跃。
于是,我的心又慢慢落下去。
转过身,继续享受小山的服务,我接着夸媛媛:“她今年二十三,N大毕业,青春美貌,不可多得的佳人呢……”
“可是,我觉得她没有你好看。”小山忽然说了一句。
好笑。这样恭维我啊。我跟小山胡扯:“论人格魅力可能媛媛比我稍逊一筹;不过说到美艳动人,唉,一多半的男男女女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还是大哥好看。”小山很坚定的说,表情认真。
“我出院的那天,你带我去剪头发,结果在店里睡着了。”
啊,我记得。当时几天都没换衬衫裤子了,皱巴巴的,早上胡子也没刮,可能多少还有点黑眼圈。很没有睡像的缩在大堂中间的米色大沙发上,直到小山叫我才起来。
“可是理发店里的人都在看你,剪头发的理发师,穿制服的服务员,还有顾客。有两个等着烫头发的女孩子说你性感,要是自己的男朋友就好了。还问店里的人你是谁,用那种可以拍照片的手机给你照像来着。”
我张大了嘴巴。什么时候给人吃的豆腐啊?亏大了我。
“我睡着了不知道,那你怎么不说她们啊?”再不济等我醒了告诉我一声呀。性感……“你懂什么叫性感呀?”毛还没长齐呢。我忿忿地想。
“我知道……”小山想都没想就回我一句。忽然,脸又红了。
这小子,想什么呢。肯定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春梦……到了这个年纪,理解理解。
刚准备逗逗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浴室里的情景。一室春光啊……
我冲他笑了笑。小山脸更红了,不再看我,只顾着电视上一群白痴拿着刀剑在树林子里飞来飞去。
气氛忽然暧昧起来。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规律起来,越跳越快。空气中有能量在碰撞,散发奇妙的化学反应。
而让我产生如此幻象的人,正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他。因为这会儿,他仿佛离我很近,很近,近到触手可及。
“我睏了。你也早点睡吧。”我站起来,简单地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恩。”背后传来小山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平静。
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所谓伤害,就是造成悲剧后用数倍的努力也不能挽回的东西。
我不伤害他。
14。
六月中旬以后,A市暴热起来,瞬间进入夏季。早晨上班时已烈日高悬,中午11点后根本不要出门,到了下午2点,柏油路有软化迹象,离得地面近了,眼前会出现热空气上升导致视线偏差物体扭曲的情景。
我每天下班到家就懒得出门,誓与空调共存亡,小山晚上拉我散步也一概拒绝,两人在家大眼瞪小眼。
有同事的孩子中考结束了,我借了套初三教材给小山。
“闲着也是闲着,多少看看吧。估计跟你以前学的有差别。”我把书丢给他。
小山得到消磨时光的东西,非常沉迷,终于不再烦我。
见他求知欲颇为旺盛,我又作了个后来很后悔的决定。教他用电脑。
一开始,只是一些简单操作和机器、网络的基础知识,我找了几个以初高中学习交流为主的网站,然后申请信箱,再QQ,在各个站上注册会员,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基本上,小山现在的空余时间都消耗在电脑桌前。除了日常不懈的主妇工作还保持以往的水平,跟我说话的次数已飞速下滑,热情也大不如前,害我常常一人枯坐客厅,看八点档口水剧昏昏睡去,一觉睡醒已是凌晨两点,小山关了家里所以的灯,还兴致勃勃的挂在网上。
一片黑暗中,一台显示器幽幽放光,照着亮晶晶的眼睛……
整一个生化危机现场版。
好在是宽带包年的,二十四小时的挂也不过多耗点儿电费。但凡是个人,刚接触电脑和网络,就没有不迷恋一阵子的,过了新鲜劲就退烧了。刚好没开学,此时不玩更待何时啊。
我把私人的东西都打包藏好了,比较限制级的都扔邮箱里,然后彻底交出电脑使用权。
有一段时间没下雨了,白天里车辆呼啸而过,尘土飞扬。到了晚上,视线模糊。每条街道色彩斑斓,却看不清近在咫尺的灰色。
或者是霓虹闪烁晃了人的眼睛吧。它们装点夜色,分外妖娆迷惑。
我独自漫步。这一区是城市里的酒吧聚集地,各色的酒吧林立于此。装修别致的外墙,门口常常放置了铁制的阔背椅,连路上的行人也多是穿着特立独行的时尚男女。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到这里来了,自从三个月前,遇见小山。
推开一家朴素的大门,光线暗下来。地板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空空声响。墙上挂了几幅画,抽象派的,我总也不知道它们画了些什么,只觉得是一些歇斯底里的彩色线条。顺着阴暗弯曲的过道前行,十几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很大的厅,被装饰物隔成有明有暗的若干个区。橘色地灯发出淡黄的光,座位上的顶灯却是碧绿的彩色玻璃,吧台深黑,侍者们的衬衫雪白。三三两两的顾客坐在吧台上,跟调酒师嬉笑,角落里人影憧憧,低语呢喃。钢琴曲拨人心弦。
我站在入口处,点了支烟,看看时间。
十点,正是夜开始的时候。
我缓步踱进去。
今天人不是很多,座位半满,吧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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