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世界?哦……也许吧,那你呢?”
“我的理论,我自己当然是实践者了。”常宁耸着双肩道。
宁瑞丰笑了,“呵,你也有理论了,可喜可贺。”
“当然了,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方,这种独特可以形成与众不同的世界观,只不过因为地位的不同,象您这样的大人物,有机会有资格把自己的世界观展示出来,并灌输或强加给更多的人,说白了,你们的世界观也是有问题的,也是需要不断加以修正的。”
“还想跟我争论?”
“呵呵,不是争论,是讨论。”
宁瑞丰哦了一声,“你还是那个观点,我们是戴着面具的人生。”
“您不承认?”
“好吧,好吧,我承认,人有多面性,所以,为了掩饰自己,总是要戴着面具。”
常宁抚着宁瑞丰的手,轻声道:“您累了,您先睡一会吧。”
“咦……”
“怎么啦?”
宁瑞丰好奇的瞅着常宁的脖子,耳朵附近的地方,有一个淡红色的唇印。
常宁一摸自己的脖子,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老爷子真是眼尖,他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擦掉女儿杨宁留下的记号。
“您别误会,那是小杨宁为了讨好我留下的。”常宁一边擦着脖子,一边不好意思的笑道。
“他们都在宁州?”
常宁点了点头,“嗯,她们是前天来的,我妈也在,因为太匆忙,我一个人先飞过来了。”
宁瑞丰双眼一亮,“噢,我想起来了,今天,今天应该是……”~
1135最后一见
宁瑞丰竟然还记得杜兰和常秋的生日,让常宁为之感动。。
常为了保护杜兰和常秋们,常宁一直不让他们来见老爷子,是老爷子老太太自己想看玄孙和玄孙女,前些年手脚轻健时,二老曾几次悄悄南下香港,虽然老爷子很为常宁的“胡作非为”生气,但看到一群可爱活泼的宁家“接班人”,早就老脸乐开了花。
自七年前那次南下香港以后,除了宁杨和杨宁,老爷子再也没见过杜兰和常秋他们。
“今天,今天应该是杜兰和常秋的生日吧?”
“是的。”
宁瑞丰责备道:“那你不应该来。”
“他们会理解的。”常宁安慰道。
“唉,瞧你做的这些事啊。”宁瑞丰叹了一口气,“常秋都快成大小伙子了吧?”
“个子已经超过我了。”
“是吗?我想……我想见见他们。”
“这……方便吗?”
“让余振夫去安排嘛。”
老爷子想见玄孙的愿望,必须予以满足,常宁让老爷子闭眼休息,自己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王群骥问道:“小常,你没动员老爷子去医院吗?”
常宁摇着头默默坐下。
宁晓含道:“老爷子最听你的话,你再去劝劝。”
“王叔,大姑,老爷子他自己说得对,他没有病。”
“没有病?”宁晓含不解的看着常宁。
“对,他那是自然衰老,你们看他的表情,他自己也知道的,不但没有痛苦,反而有种莫名的愉悦。”
众人默然。
看了看众人,常宁断然的下了结论,“我懂得一点中医,刚才替他把过脉了,应该,应该还有一个星期左右。”
王群骥道:“李院长和黎医生,他们也有类似的判断,晓含,你们做好思想准备吧。”
宁晓含点了点头,看着常宁道:“小常,那我把大家都叫回来了。”
“大姑,你来决定吧。”
常宁先送走了众多领导,然后和余振夫商量之后,让方同讯和郑风打话给宁州,让杨阳她们即刻启程赴京。
两天以后的下午,常秀娟、杜秋兰和杨阳一行,秘密抵达京城。
余振夫带着郑风,亲自接机,把她们安排在宁家自己住的房间。
陪伴老爷子的任务,是余振夫安排的,他把今天晚上的时间,交给了常秀娟母子,这样,除了医生和护士,宁家的其他人,被他统统的“赶”了出去。
晚饭后,余振夫让医生和护士去二楼休息,然后把常宁的一大家子人,都让进了宁瑞丰的房间。
四个孩子都站在宁瑞丰床前,和常来宁家的宁杨和杨宁相比,杜兰和常秋明显的有种怯生生的感觉。
宁瑞丰靠在床头,久久的凝视着四个孩子。
“你是兰子,你是常秋?”
杜兰和常秋点头应是。
宁瑞丰慈祥的微笑着,“还记得我吗?”
杜兰点头道:“记得,您是太爷爷。”
“现在,祝你们生日快乐,不晚吧。”
“太爷爷,谢谢您。”常秋应道。
“唔……都长大了。”宁瑞丰抬抬头,望着常宁说道,“可是,我没有送礼物。”
常宁俯身,凑到了宁瑞丰耳边嘀咕了一阵。
宁瑞丰笑了,“典型的小半仙家风。”又把目光投向了四个孩子。
“你们喜欢你们的爸爸吗?”
“喜欢。”四个孩子齐声回答。
“常秋,你来回答,你爸爸说得最多的是什么?”
“团结,团结就是力量。”
“宁扬,你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宁瑞丰点点头,又笑着问道:“知道你们爸爸的外号吗?”
四个小家伙你看我,我看你,忍着笑不敢说。
“谁说谁有奖,我书房里的东西,想要什么就拿什么哦。”宁瑞丰鼓励道。
宁扬抢着叫道:“我爸以前叫小常,现在叫老常。”
杨宁道:“我爸叫逗你玩。”
杜兰鼓足了勇气说道:“我爸他,他叫常靠谱。”
常秋道:“还有,还有小半仙。”
众人齐笑,宁瑞丰更是开心,瞅着常宁坏笑。
“老爷子,您拿我寻开心啊。”常宁苦笑不已。
“呵……孩子们,我书房里的东西,比小半仙的书房靠谱多了,你们去吧,兰子,常秋,就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生日礼物吧。”
四个孩子看向常宁,常宁点了点头,四个孩子才推开连着书房的门进去了。
宁瑞丰又盯着常宁,“你也出去。”
常宁知道,老爷子有话要向婆媳三人交待,不管怎么说,老爷子能承认杜秋兰及杜兰和常秋的身份,让他心感欣慰。
两个小时以后,常宁亲自送杜秋兰和一对儿女去机场,她们要赶夜班的飞机回香港。
郑风开车,常秋坐在前座,杜兰陪着常宁和杜秋兰坐在车的后座上。
常宁紧握着杜秋兰的手,低声说道:“兰姐,为难你了。”
杜秋兰微笑道:“刚才,老爷子也是这么对我和杨阳说的,你呀,还不了解我吗,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满足了。”
“哦,他还说了什么?”
杜秋兰道:“我看老爷子内心很平静,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
“是啊,所以他不愿住院。”
“老爷子跟我们说,别刻意去要求孩子们去干什么,他说他很后悔,让你走上这条从政的道路。”
常宁有些意外,“是吗?他终于后悔了?”
杜秋兰点头道:“是的,他还说,你内心是始终排斥现在的身份的,你讨厌你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只不过你会忍,并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唉,老爷子啊,知道我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常宁叹息着。
杜秋兰继续说道:“老爷子立了个遗嘱,是早就定下了的,交由余振夫保管着,他把书房里的两箱手稿和日记留给你,他说,你不会要其他东西的,还有……”
“还有什么?”
“他让我们劝你,在适当的时候向中央提出申请,从常姓改回宁姓。”
常宁苦笑着,“老爷子还是念念不忘这事啊。”
“你妈已经答应了,我们商量了一下,为了让老爷子走得安心,你可以先答应下来么。”
“也只好先这样了。”常宁叹道。~
1136诀别
十二月三十一日夜。《。(1)
常宁默默的坐在床前,眼含热泪,凝视着病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宁瑞丰。
医生已经下了最后的判断,九十六岁的老人,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
客厅里挤满了人,按照老人的要求,他们只能留在客厅,盯着那台连接着摄像机的彩色电视机。
警卫秘书余振夫是个例外,他笔直的站在常宁身边,早已是泪流满面。
忽然,宁瑞丰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呆滞发散的目光,首先投向的是床对面临时放置的座钟。
秒针在嘀嗒嘀嗒的走着,时针正指向“十二”,而分钟,正以不易察觉的移动,向“零八”靠近。
他那没有了光泽的脸上,慢慢的挂上了一丝笑容。
他一定看到了,离他期待的二十一世纪,还有将近二十分钟。
那个和常宁设下的“赌局”,他必须赢,他就快要赢了。
“扶我起来。”他下了命令,声音有点冷。
余振夫上前一步,将宁瑞丰扶着坐了起来。
突然,他两眼一亮,发出了轻蔑的冷笑。
“大男人,流泪,没出息……”宁瑞丰嘟噜起来。
余振夫擦了擦眼睛,高声说道:“我是在生气。”
“生气?”
“四十年前,第一天见到您,您许下过诺言,你说,振夫同志,好好干,将来当个将军或省长,可是您瞧,我现在还是个小秘书呢。”
“我,说过吗?”
“您说过,我日记里还记着呢。”
“呵……你都六十五,不,六十六了吧。”宁瑞丰艰难的想了想,缓缓的说道,“你余振夫……成了我的影子,赶也赶不走啊……你救过我八次,不,好象九次,是九次……那次在西川省,碰到泥石流,你背着我跑……你还边跑边埋怨,说我太沉了……”
余振夫道:“那是您揣着一袋书不放,足有十来斤呢。”
“你余振夫,够狠,抢过去,扔掉了。”
“那是因为我只背您,不喜欢背书。”
“四十年,四十年了……你也该回家,回家抱孙子去喽。”
余振夫嗯了一声,背过身去,眼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宁瑞丰又看向了常宁。
“你呢,为什么要流泪?”
常宁大声应道:“我也因为生气?”
“因为你要输了?”
“是的。”
“呵……输不起吗?”
常宁流着泪,嘴上却在微笑,“幸亏输给了您。”
“年轻,没有失败……”
“您失败过吗?”
“瞧你问的问题……”宁瑞丰顿了顿,舒了一口气,忽地露出了调皮的表情,“我和别人不同,我只说我成功过的……我学会了使用电视摇控器,我学会了使用手机,我还,我还……”
“您还学会了使用电脑。”
“所以,到了那边,我还能当他们的老师。”
“您考虑得真周到。”常宁道。
“我这水平,到了那边,还够格吧?”宁瑞丰问道。
“那是肯定的,他们会给你一个付教授的头衔。”
“当老师,是我年轻时的理想……不对,臭小子,你又在讽刺我?”
常宁摇了摇头,“我没讽刺您啊。”
“那,那为什么是付教授。”
“是这样的,要想当上教授,您光有水平可不行,您还得找找关糸,开个后门,他们会给你一个付教授职称,至于您能不能当上教授,那得看您的社交能力了。”
宁瑞丰笑了,“那边,那边和这边,都一样的?也要拉关糸,走后门?”
“我想,一定是的。”常宁握着宁瑞丰的手,也笑了。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
“咱们不争论。”常宁大声说道。
“哦……不争论……”宁瑞丰的目光,投向了床尾的座钟。
分针指向了“十一”。
“外面下雪了吧?”
“是的,从昨晚开始下的。”
“哦……读过鲁迅先生写的散文《雪》吗?”
“您别考我了,我没读过。”
宁瑞丰喘了口气,慢慢的念道:“……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而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撒在屋上、地上、枯草上……不过,北方的春雪,我倒觉得亦颇有江南雪意,住在高楼上,从窗上望出去,阳台栏栅上堆积着厚绒绒一层雪是那样湿润滋融,带来清新的春的消息,天晴气朗,从窗口可一目望到苍翠的西山,而这一天,京城一片洁白,一望无际、鳞次栉比的积雪的屋脊,黑白相间,构成一幅十分别致的画,真是好看极了……”
常宁大声的问道:“您想看雪吗?”
“不用了,不用了……小常。”
“哎,您说。”
“有几件事,我要交待于你……”
“爷爷,您说,您说。”
常宁俯身,抱住了宁瑞丰的身体。
“老生常谈,私字当先,不好意思也得说,你,你能换姓吗?”
“您放心,我已经向中央打了报告,请求批准我恢复使用宁姓,是余叔叔亲自送去的。”
余振夫在旁边点着头,“是我送去的。”
“那,那你叫该什么?”
“我用我爸爸的名字。”
“宁乔?”
“对,我叫宁乔。”
“宁乔,宁乔……我跟他说,他会同意的。”
常宁流着泪问道:“您还有事吗?”
“还有,把你奶奶和我,都埋到你爸爸身边去。”
“他们不会同意的。”
“哼……你和他们说,如果不同意,我跟他们急,我,我把他们也带过去,让宁乔收拾他们。”
“行,我一定向他们转达您的指示。”
“是命令。”
“是命令。”
“是通谍。”
“是通谍。”
“还有,你爸爸住的那地方叫什么?”
“青阳市大青山**谷。”
宁瑞丰喃喃而道:“**谷,**谷……一定是个好地方,你爸爸,一定喜欢。”
“是的,那里很美,很安静。”
“记住,别去打扰他,别去找他。”
“爷爷,我记住了。”
“当……当……当……”
座钟敲响了新世纪的钟声。
宁瑞丰又笑了,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嗯……我累了……”
一会儿,余振夫伸手,在宁瑞丰的手腕上探了探之后,搀起常宁退到了客厅,他看了众人一眼,黯然的垂下了头。
“他走了……”
……
1137天下大势
宁瑞丰的辞世,在华夏的影响难以估量,一代强人的离开,必将打破各方政治力量的平衡
中央批准了宁瑞丰最后的“请求”,将他和乔含湘夫妻俩的骨灰,安葬在青阳市大青山**谷的入口处,在那不远处终日烟雾娆绕的山谷里,安息着他们的大儿子宁乔……
骨灰安放仪式结束后,中央和省两级领导,还有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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