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兴林楞了一下,颓然说道:“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
“是的,费兴林,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常宁站起身来说道
“常市长……常市长……”
常宁不再理会费兴林,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常卫国跟了出来
“卫国,交给你了”
“哥,这老小子一定留下东西了”
常宁点点头,笑着说道:“那还用说吗,反正我向你要三样东西,刚才的录音、他藏在京城四合院里的和藏在宁州那间民房里的东西,找到那两处地址,然后找到我需要的东西”
常卫国想了想道:“京城的四合院,是他们软禁他的地方,宁州的民房,是他最后固定活动的地方……也许,他还有其他地方呢”
“哼,你平时不是吹牛你挺能的么,他要是不说,就用你的方法对付他”
“嘿嘿,我从京城来的时候,带了一种药过来,只要给他吃一点点……”
“别噜嗦了,我只要结果”
常宁摆了摆手,一个人转身走了,有些细节,不是他操心的
回市区的路上,马应堂一直不断的往车后张望
“应堂,你看什么啊?”常宁好奇的问道
马应堂道:“后面有辆车跟上来了”
“呵呵,别看了,让他们跟”
马应堂担心道:“他们好象,好象发现费兴林的踪迹了”
常宁笑了笑,“放心,等他们召人过来的时候,常卫国他们应该早就转移了”
1070家丑(九)
不过多追究自己在六月三十日那天的遇袭细节,既是常宁的习惯使然,也是他的明智之举_)
有位尚在人世的党内元老,曾说过一句充满哲理的话,对党内历史细节的过多纠缠,束缚的是后继者前进的脚步
处理一个家庭内部的予盾纠葛,何尝不是如此呢
京城的八月,酷暑难当,正是一年里最闷热的时候
中午,骄阳似火,天空亮得耀眼之极,好像一大张烧烫了的白铁板,路边垂柳的细枝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了一团,蒙着一层尘土的叶子都蔫蔫地打卷了,柏油路面也被晒得软软的,向远方望去,寂静无人的马路上,似乎有一片透明的蒸气在升腾
即使坐在老爷子的专车上,开着空调,冷风习习,可常宁的心里,依旧是烈火熊熊,灼热难挡
开车的是余振夫,他体会得出常宁此番来京的心境,一言不发,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急不徐的开着车
被常宁讽为三流哲学家的老叔宁晓华,却是一路乐呵,从机场到市区,一路上都在常宁耳边喋喋不休
此刻,哲学家变成了诗人,呕歌起火热的夏天来了
“啊……不要埋怨熏风无常蝉声鸣,也无须讨厌蚊子夜夜扰清梦,每一个季节,就是人生的一个台阶,纵然有挫折,有烦恼,有天崩地裂,有心灵创伤,有徘徊不定,有二度死亡,只须心有所钟不虚度,壮志未酬,遗恨成霜,也足以问心无愧,留得真情在人间……歌唱夏天,也就是歌唱热爱生命的人,只要你热爱生命,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也将如温情的春天、潇洒的秋天一样,一样的壮丽,一样的迷人……”
常宁终于忍不住了
“老叔,你要是继续鬼哭狼嚎,我就把你一脚踹下车去”
一边喊着,一边真的把车门打开了
宁晓华吓了一跳,“还在生气呀?”
“还在生气”常宁**的说道
“不象你小半仙的风格嘛”
“我呸,要是把你装进车里,连人带车扔到深水里等死,看你还能不能歌颂夏天”
宁晓华赶紧陪起了笑脸,“快把车门关上,我不说了,我闭嘴,行了?”
常宁哼了一声,“嘭”的拉上了车门
常宁当然是心情烦燥,不知道老爷子召他进京,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一边是三儿子和外甥女婿,一边是自己钟爱的长孙,他老人家会是什么态度
为了个人的政治利益,做叔辈的人差点杀了亲侄子,在党内史无前例
南苑很是安宁,宁家是安静之极
老太太不在家,为了不让她知道,宁瑞丰以避暑为理由,把她送到北戴河去了
宁瑞丰枯坐在客厅里,少见的吹起了空调,陪着他坐的,是他的大女婿刘铁红和侄子宁晓平
看得出,老爷子心里也是备受煎熬,痛苦之极,饶是他久经考验,阅事无数,也难以掩饰全部的心情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之极,常宁小心翼翼,依次打过招呼后,轻轻的退后几步,和老叔宁晓华坐在了一起
余振夫想离开客厅,宁瑞丰一声“你留下”他便应了声是,坐到了常宁的旁边
“本来,不应该再由我来操心你们的事了,可是,你们不成器啊,宁家生死存亡,糸于此事,一步不慎,一切全毁,你们都帮我想想,该怎么办?”
对宁瑞丰这沉重的发问,没有人回答,在老爷子面前,大家喘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望着宁瑞丰,常宁心里一痛,老人的悲哀,除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小辈之间的争斗,到了流血搏命的地步,如在老人心里插上了三刀
“铁红,你说”宁瑞丰见没人愿意开口,开始点名了
刘铁红瞥了宁瑞丰一眼,小声说道:“这件事影响太坏了,现在京城到处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
“啪,啪”
宁瑞丰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两下,打断了刘铁红的话
“哼,我不需要你的情报,我没有问你别人怎么议论,是问你心里怎么议论,还是个军人呢,你军人的勇气哪去了?”
“老爷子,我,我刚从欧洲访问回来,对情况不太了解”刘铁红急忙解释道
“行,长进不少,有城府了”宁瑞丰冷冷的一笑
刘铁红讪讪一笑,不再接宁瑞丰的话,反正今天他是只带着耳朵来的,能不说话,就坚决不开口
作为军人,官至东南军区中将参谋长,刘铁红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炮筒子”了
说起来,刘铁红心里也有些不满,真正的当事人,老二老三,还有姚晋,一个都没来,老爷子不是护犊子吗,父子之亲,当然胜过他这个当女婿的,我一个“外人”,何必要强行出头呢
“老幺,你说说看”宁瑞丰看向了宁晓华
宁晓华问:“您真是在问我?”
“怎么,这里还有另外的老幺吗?”
宁晓华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要说了,您可不能拿拐杖砸我,我从小就怕疼的”
“废话,说正经的”宁瑞丰说道
“嗯……从唯物辩证法上来看,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你们只看到这件事情坏的一面,可我倒是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件好事”
宁瑞丰哦了一声,“别玩你那套哲学,有话直说”
“咱们家在外人的眼里,什么都无可挑剔,就一样,有名的窝里斗,小常来了之后,就加激烈了,而您老人家呢,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直扮演的是好好先生的角色,谁做得出格了,顶多骂几句而已,没有解决这个家庭内部的最大隐患,这事老余是最清楚的,不信您问问他,是不是深有同感”
宁瑞丰苦笑着问道:“振夫,是这样的吗?”
余振夫一听,连连的摇手,“我不知道,您老别问我了”
“又一个老滑头”宁瑞丰嘀咕了一句,又盯着宁晓华说道:
“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你继续说下去”
1071家丑(十)
宁晓华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内讧和倾轧,好比是人身上长的一个瘤子,您老一直认为是个良性肉瘤,对身体没有什么危害,所以便听之任之,不予切除,仅仅采取的是保守疗法,以致发展到现在,已演变成一只毒瘤,严重的影响到人身的健康,就在您老还在念叨要不要忍痛割爱时,这只毒瘤它自我病变了,它真的要危害到人的生命了,这个时候,您不得不作出唯一的抉择,动个手术割了它,从这个解决问题的意义上来说,小常的这次遭遇,反而是好事,促使您下原来下不了的决心_&&”
深深的看了宁晓华一眼,宁瑞丰喃喃而道:“老幺,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
“嘿嘿,我没说吗?我早就说过了,可您的眼里,哪里我这个老幺,大哥不在后,你的关注都在二哥三哥那里,我说的话,能进得了您的耳朵吗?”
宁瑞丰追问道:“你真的说过吗?”
宁晓华委屈的说道:“我九年前写过一本,叫《哲学与思考》,刚才那段话,就是这本里的一段话,出版后我送了一句给您,您老可能早就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呵呵……”宁瑞丰自嘲的笑了,“这么说,是我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了,因为你的第一本叫《哲学与麻将》,一派胡言乱语,极其的不靠谱,以致于我认为,你所有的都会是这样的”
“您写的一些小册子,我看也不是全都靠谱的”宁晓华小声嘀咕道
“这点我承认,我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朵小浪花而已,历史是永恒的,但历史的浪花是不靠谱的,匆匆而过,转瞬即逝……你的意思是说,我到了非抉择不可的地步了吗?”宁瑞丰又回到了正题上
宁晓华冷静的说道:“再不下决心,宁家就完了,您老在,宁家尚存,您老走,宁家即完”
这话一说出来,宁瑞丰不禁心头一震,以前小看老幺了,游戏人生的人,有时候也是靠谱的
宁瑞丰看向了唯一的侄子,安山省省委常委、常务付省长宁晓平
“晓平,你看呢?”
“我?”不知道宁晓平在想着什么,听了宁瑞丰的话,失神的楞了楞
宁瑞丰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你的魂还在安山省吗?”
“大伯,对不起,我刚才是走神了”宁晓平不好意思的说道
“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宁晓平沉吟着说道:“我听说,京城的那些皮包公司跑到宁州市,企图用经济仗围剿小常后,政治局非常震惊,曾召开专门会议予以研究,这种挟私人利益以摧毁公器经济的做法,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幸亏他们的对手是小常,有强大的亚陆有限公司在背后支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宁州经济在三五年内难以缓过劲来,听说有位高层私下里说,这比杀人还凶残,宁家老三在玩火呢”
“嗯,我也听说过,你继续说”宁瑞丰点了点头
“经济围剿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公愤,这一次,触及的政治竞争中最后的底线,今日能置自己人于死地,他日可能视天下人为蚂蚁,我担心的是,如此下去,宁家会成为公敌啊”
“唔……说到点子上了”宁瑞丰插了一句
宁晓平继续说道:“小常的这次遭遇,他自己不说,我们也能想像得到,事件发生后,有心人都在行动,如果不是小常料敌机先,杀伐果断,被别人把事情真相公之于众,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是成为国人的笑柄,恐怕以后没人做宁家的朋友了”
点了点头,宁瑞丰道:“说得干脆一点,你的意见是?”
“家丑不可外扬,大义当可灭亲”宁晓平断然说道
十几年来受到的打压,都在此时汇成了反击的力量,宁晓平是宁家里,常宁坚定的支持者,说出的话,自然比刘铁红要立场分明
客厅里,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宁瑞丰缓缓的说道:“这一次,我没让老二回来,因为老二和姚晋的事,跟他没有关糸,今天上午,我接到他从西川打来的电话,他的意思,与晓平和老幺的意见大同小异,或者说,是英雄所见略同,这说明,咱们宁家还是好人多嘛,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你们放心,别人不会因为老二和姚晋的所作所为,而把我们宁家给边缘化了,宁家垮不了,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宁家也决不会垮”
常宁一听,心里就明白了,二叔被贬西川,却反而因祸得福,这次的事件,他确实没有参与,应该能过关了
宁瑞丰又把目光投向了常宁
“小常,你是怎么想的?”
“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哟,还带着火气来的嘛,你说来听听,什么是假话,什么是真话”
常宁说道:“我小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偷摘了七叔公家的几棵毛豆,被他发现后,第二天骂了我整整一个上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和我弟弟当天夜里就把他家自留地上的毛豆全给灭了”
“臭小子,这就是你的真话?”宁瑞丰笑骂道
“还有一次,我八岁时,外公被青州人活活打断了双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五岁的时候,我单枪匹马杀到青州,一个晚上,把那个下令打断我外公双腿的人的双腿,同样给打断了,然后又跑到那两个行凶者的家里,一人一条胳膊,用刀砍下后喂了路边的野狗”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宁瑞丰是脸色大变,“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常宁不理,继续说道:“还有一次,我刚当公社记的时候,因为我弟弟犯了错,我代他受过,当着众人的面,我拿起刀子,眉头也不皱一下,狠狠的扎进了手掌,生生的把手钉在了桌子上……你们信不信?”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常宁站了起来,抬起刚伤愈不久的左臂,微笑着问道:“爷爷,你要不信,我可以马上做给你看”
“别……我信,我信你了”
1072家丑(十一)
常宁说东道西,上拉下扯,言语间是充满了杀气,饶是宁瑞丰见多识广,听之也是心里为之一寒,小赤佬果然翅膀硬了
正所谓有恃无恐,作为胜利者,当然可以适当的骄傲一下,就是在老爷子面前,张狂一点,也是应该的
有时候,曾经权倾朝野的高人,也有无奈和被迫的窘境
宁瑞丰一摆手,除了常宁,众人纷纷起身告退,宁晓华临走时,冲着常宁翘起了大拇指
常宁起身,拿过一条毛毯盖到了宁瑞丰身上,“您老不是不喜欢吹空调吗,小心着凉了”
“哼,心里有火,热呗”宁瑞丰一脸的不高兴
陪起笑脸,常宁低声的问道:“临到下手时,又心疼了?”
“唉,臭小子,不有句老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啊”
“早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没关糸,好在我有思想准备”
宁瑞丰问道:“我如果不把他们怎么样,你会怎么样?”
“以后见一个灭一个,遇两个杀一双,神挡杀神,佛阻灭佛”常宁的脸寒了起来
“你在威胁我吗?”
常宁也不客气,“您老认为这是威胁,就算是威胁”
“好,不愧是男子汉,难道,不能给我老头子一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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