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开火漆后,才恭恭敬敬地从用锦缎包裹的木匣子中掏出一封急报,递给陆承启。
陆承启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看得急报上面两个大字,“大捷”,心中便已大定。这二十余日来,陆承启食不知味,为的不就是契丹犯边?此刻得了大捷的边关急报,陆承启立时“龙颜大悦”,连道:“好,好,好!三军用命,打出了我大顺的威风,朕要大赏诸位将士,并昭告天下!”看着那飞马急报满脸风尘之色,和那被风沙刮得异常粗糙的皮肤,陆承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说道:“你且去内库领十贯赏银,算是朕的一些心意……”
那飞马急报大喜,说道:“谢陛下厚赏!”说罢,便转身出了垂拱殿。
陆承启把木匣子放在旁边,一时间出了神。只见那边关急报上面写着“禁军万人夜破契丹大营,与幽州边军两相夹击,斩首八千余人,俘虏一万六千余人……”
这是继文宗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仗啊!这怎能叫陆承启不激动?禁军出征前,他还是很担心的。虽然禁军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了,一些重步兵连头盔上都带有铁罩!更别说威力奇大的神臂弩和洪祥式步枪了,那些都是大杀器啊。可武器再厉害,也要看使用的人。陆承启对于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禁军,其实不抱太大的希望的,只是没想到王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立即动口,让小黄门记录下圣旨内容:“制曰:边关大捷,禁军配合边军歼敌俘虏万余契丹士卒,实乃文宗以来最大胜仗。此役,乃三军用命,将士浴血,才打出的大顺的铁血军风,可喜可贺。朕不吝赏赐,有军功之人皆升一级,余者赏赐一月饷银。同时昭告天下,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洪祥三年四月二十九。”
待得圣旨颁布后,《大顺民报》也第一时间摘录了这则圣旨,还放在了头版头条之上。这则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多少年了,大顺的汉民,在游牧民族的铁骑下面,惨遭蹂躏;多少年了,大顺军队在契丹骑兵前面抬不起头来;多少年了,大顺的汉民似乎已经认定,大顺就是打不过契丹人……可此刻,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一时间,长安城内的鞭炮脱销,声声不绝的鞭炮声,似乎在尽力地发泄着积郁了百年的闷气。一些老兵听闻捷报,更是流出了英雄之泪。
大顺朝内,不论认识与否,不论贵贱,此刻都是狂喜的。哪怕是被陆承启整治得很惨的官员,他们也第一次衷心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点。举国沸腾,可以用来形容现在的大顺朝境内的盛况。
与大顺朝不同的是,辽国境内,却是阴郁一片。听闻耶律重元大败,连自己的儿子都被大顺掳了去,耶律洪基大发雷霆,一连撤了好几名办事不利的官员。
此刻谁也不敢触耶律洪基的霉头,连一向宠信的耶律乙辛都被狠狠训斥了一番,认为他当初耶律重元一力要求出征的时候,没有尽力阻拦,以至于丢了契丹人的积威百年对大顺的心理优势。
耶律洪基还差点在暴怒的情况下,想御驾亲征。但在耶律乙辛、西平郡王萧阿剌、北府宰相萧虚烈、南院枢密使耶律燕哥等重臣的极力劝阻下,耶律洪基才消了怒气。
可经过这一役,辽国对大顺隐隐有了一层戒备之心,原以为大顺不过两脚羊,谁知道是不叫唤的狗,一咬起人来,连皮带肉都撕咬下来。耶律洪基心中隐隐作痛,辽国几近三万精锐士卒,或被杀,或被掳,或走失……更让他心疼的是,近十万匹马受惊,虽然竭力收拢了近万匹,还是有九万多匹马不知所踪。
契丹人口不比汉人,他们每一个族人都是极其宝贵的,更不用说一下子损失三万人了。超过三万青壮的损失,直接让辽国大伤元气,耶律洪基就算想要报复一下,也得自己掂量掂量了。辽国全民皆兵,哪怕是现在也有超过六十万的军队,但要布防在西北、北部和东北三地,兵力就捉襟见肘了。要想报一箭之仇,调兵也需要时日,粮草也需要备齐,耶律洪基这才愤愤地作罢,大骂耶律重元是蠢货,不仅败光了自己的家业,连带族人都死了那么多。
其实最郁闷的要数高丽了,他们刚刚转换了宗主国,以为这一下高枕无忧,却不料辽国战败的消息传来,高丽国王王徽一下子就懵了,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召集大臣,开秘密会议。
此时出使辽国的崔介安尚未回到高丽,仍在路上,王徽能信任的大臣不多,一手就能数得清。
第一百章:残敌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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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崔介安之外,王徽能信任的大臣,只有被称为“海东孔子”的老狐狸崔冲;一个也是姓崔的,是一个极度排佛的高丽“上柱国”,崔承老;最后一个则是在正史上面名不见经传的林哲,恐怕也是异时空的蝴蝶效应吧,此人乃是靖宗时期的状元,深得高丽国王王徽的喜爱。
崔冲的资格比较老,毕竟是四朝元老了,他好似有气无力地说道:“中原王朝一时困顿,不见得以后都是困顿的。现在那个在长安城中的小皇帝,想来也是野心颇大,敢于隐忍这么久。登基三年才一鸣惊人,果然厉害!不过,现在的大顺,应该还是打不过大辽的。只要一日有大辽在,他大顺就不敢来攻高丽。”
崔承老也同意这个说法,只听他说道:“不错,只要大辽还在,大辽的威胁就远比高丽大得多。如果大顺那个小皇帝有眼光,此刻就不会挑拨我高丽国,甚至还可能继续装作不知道,和我高丽国交好。”
林哲向来与他们政见不合,此刻听了他们的“高见”,忍不住驳斥道:“看来两位对大顺了解还不够啊,两位老大人,你们可知道现在大顺已经对高丽的贸易全面锁死了吗?我高丽一向土地贫瘠,出产不丰,许多生活器具倚赖大顺商人输入。可现在大顺朝廷已经不准大顺商人同我高丽有任何来往,发现一个当叛国罪处决。我们高丽国,除了一些高丽人参,软玉,金银制品之外,还有什么比得过大顺的?大顺不与我们通商,我们不出两年,就会穷困潦倒!”
高丽国王王徽眉头微皱,说道:“林卿,此话可有失偏颇之处?大顺不与我们通商,他们也会吃亏啊?”
林哲苦笑道:“大王,非臣危言耸听,事实确是如此。大顺地广物博,能自给自足,哪怕不与我们通商,亦能一切如常。可我们高丽不同啊,没了商贸,高丽很快就没有了收入来源,很快便会穷困潦倒了。”
崔冲和崔承老虽然平日里与林哲政见不合,但此刻也默认了这个后果的可能性,没有说话。王徽急切地问道:“林卿,依你之见,如今该如何是好?”
林哲沉默片刻,说道:“唯今之计,便是出海与日本国进行商贸了。只是我高丽和日本国一向关系不好,臣怕一时间没有太大进展。如果可以,大王请派人去大顺,求见大顺皇帝,说明苦衷,或许还有转机。”
王徽叹道:“崔卿尚未回国,派谁去都不一定说得动那小皇帝啊。他的心太狠,我们当初也想得太简单了。”
林哲很想包揽这个差事,但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太易冲动,如果冲撞了陆承启,别说完成任务了,恐怕自己的人头也会落地。王徽也算知人善用,不敢叫林哲轻易冒险。反正高丽国还能支撑一时,此事等崔介安回来后再做安排,也不迟。
此时,在幽州城内,朱大光和王韶再次见面,讨论今后的战事走向。王韶把自己探马探知的消息告诉了朱大光,朱大光沉思了一会,说道:“王统领的意思是,现在幽云十六州之内,遍布两万余室韦、奚族、女真等骑兵,正在抢夺边民财物,掳掠人口?”
王韶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朱将军,你认为此事该怎么处理?”
如果是没有那场大胜仗,朱大光肯定会说这些游牧民族骑兵犀利,我骑兵不足一万,恐怕不敌云云。但每次游牧民族前来犯边,拥有远超他们人数的边军,却不敢拧成一股绳和他们正面一战,朱大光心中也是憋了一股闷气。整个幽云十六州的边军,加上辅兵,人数不下三十万。可三十万人却打不过十万契丹骑兵,说起来也是窝囊。
这是边军不敌契丹骑兵吗?这可不一定,三十万人,如果配合得好,肯定能战胜十万契丹骑兵。只是战果不大而已,毕竟人家四条腿,跑得忒快。要是他们想逃,边军只有两条腿,怎么追?
最大的问题是,各州牧守都不敢担这个责任。他们只要守住了城,虽说没有功劳,可也没有过错啊,他们还是做自己的牧守,游击还是当自己的游击。只要守好城,他们的官位就四平八稳,一点事情都没有。
既然如此,谁还会冒险出城迎战来势汹汹的契丹骑兵?这也是为什么契丹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从长城缺口处长驱直入了。都是这些各扫门前雪的边军惯出来的!
想到这,朱大光握紧了拳头,黑膛的脸上青筋隐现,看得出他内心天人交战中。王韶即便身为禁军统领,对边军的猫腻也是知道一些的,他此刻默不作声,等着朱大光做决定。
朱大光突然间抬起头,望着王韶的脸,咬了咬牙,说道:“我朱大光没啥本事,就烂命一条,算是报效圣上的了。幽州城不能有失,我让昭武校尉、昭武副尉代我领兵,我亲自率两千骑兵,出城干他娘的!我朱大光这些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的气也受够了,这回我要全部还给那些狗娘养的狗崽子们!犹记得当年韩帅,幽州城下伏击成功,那一战才是带把男人该打得仗!我朱大光虽然没啥本事,也要学一学韩帅的风采!”
王韶等得就是朱大光这句话,拍掌叫好道:“好,末将就是在等朱将军这句话!果然是大好男儿,功名当自马上取。只是敌人两万骑兵,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如何能克敌制胜?”
朱大光叹道:“的确,幽云地区地势复杂,想要全歼这股敌人,非常不易。不过,要是能把他们引到一处,预先伏击就好了。”
王韶听得这句话,灵光一闪,问道:“将军可知,长城缺口在何处?”
朱大光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王韶想做什么,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成,不成,长城缺口多达好几处,我们兵马不足,堵不上的。”
王韶请朱大光在地图上指出长城所有的缺口之后,神秘地笑道:“将军,兵书上有句话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将军可明白?”|
朱大光摇了摇头,说道:“王统领不要在我面前掉文了,我朱大光大字不识一个,什么意思你就直说吧!”
王韶附在朱大光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朱大光闻言眼前一亮,击掌叫好道:“这个计策好,这个计策好!唉,你们读书人的脑瓜子就是转得快,我老朱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来!”
王韶笑道:“都是将军你提醒末将的啊,不然末将也想不出这个办法了……”
第一百零一章:虚虚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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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朱大光要出城作战之时,幽州州牧刘源昌差点没给朱大光跪下,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论述了幽州城没有了朱大光会如何如何,却被朱大光轻轻一句话抵了回去:“州牧大人,你只是管民政的,管不到军事。我作为幽州城职位最高的军官,有权决定是否出击。”
刘源昌被这一句话噎得两眼翻白,对于这般坚决的朱大光,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为君者最忌讳文官和武官勾结呢?于是太祖在建国之初,便把军政分了开来,算是比较好地杜绝了这个隐患。
见朱大光不听劝阻,率领两千余骑绝尘而去,追上了禁军的步伐,气得刘源昌脸色一阵铁青。好在朱大光也算是明白人,把五万多边军和近五万辅兵留在了幽州城,不然刘源昌肯定要骂娘了。
刘源昌见朱大光没有回转的心思,也不敢打开城门多久。听得王韶说外面还有残余的游牧骑兵,刘源昌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听得后面吊桥升起,城门紧闭的声音,朱大光苦笑地叹了叹气,追上了王韶,却没有说话。王韶跟他相处这两天,已经知道他朱大光这个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没有读过书,亦不识字,却自有一股豪气,这让王韶与他真的是以心相交,惺惺相惜。
此刻见他如此落寞,王韶劝道:“朱将军,这世上多是目光短浅之人,也不必太过于介怀。陛下有一句话说得好啊,若是汉人都团结起来,又岂会畏惧什么契丹?我汉人有一万万人,契丹人口又能有多少?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了。”
朱大光听得这般新奇的言论,不禁来了精神,疑惑地说道:“圣上也会说这等粗鄙之语,不会是王统领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王韶笑道:“朱将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陛下时常前去禁军大营检阅军队,还给我们上什么思想教育课,这句话确确实实是陛下亲口所说的。陛下乃真性情之人,同我等这般粗人亦能说得上话,没有一丝架子。前不久,我还曾在《大顺民报》上面看见一则趣闻,有一位秀才进京,见到了正在微服私访的陛下,在陛下面前高谈阔论陛下施政的过错,陛下也不以为杵,反而跟那个秀才当街论起利弊来,直把那位自视甚高的秀才辩得哑口无言。此刻围观者甚众,有人认出那是当今天子,秀才这才羞愧地说道:‘陛下仁厚,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羞煞吾也!’,正待离去,陛下却大度地勉励了他一番……”
朱大光听得如痴如醉,心驰神往,良久才叹道:“陛下乃明君,先前诸般传闻,都是谣传罢?”
王韶不敢妄论朝政,知道朱大光说的是陆承启刚刚登基一年多不理朝政的事情,却笑而不答,把话题拉回战事之中:“朱将军,此番就有劳你带路了!按计划,末将把三千步卒与你指挥,望你能守好那几个缺口,而这两千骑兵就暂时给末将指挥了。”
朱大光说道:“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弟兄们,跟我走吧!”
两人互相一拱手,就此分道扬镳了。
一日后,远在几百里外的长城缺口处,突然竖起了无数旌旗。远远望去,好似有无数兵马驻扎一般。如果不是这些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