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京到底是内阁首辅,当即起身说道:“陛下,如果遇到百年大雪,草原全无绿色,则这些牧民,何去何从?”
陆承启神秘一笑:“草原上没吃的,难道江南也没吗?”
冯京一愣:“陛下是要将江南稻米,运往草原?”
陆承启点了点头:“想要长治久安,必须这样。其实如果牧民们有经验,他们就会备足过冬干草,甚至会自己种植牧草。一旦干草备好,牛羊马驼也就不会饿死,冻死,何惧没有吃食?”
“牧草也能种?”在座的大臣面面相觑,他们从未听过这等说法。
陆承启认真地说道:“粮食能种,牧草为何不能种?汉人吃稻米,吃小麦,不过是直接些罢了;草原人吃牛肉、羊肉,不过是因为牛羊吃草,他们再吃牛羊而已,本质来说,并无区别。既然稻米、黍麦能种,为何牧草不能种?”
冯京算是明白了:“陛下,若此举真能行得通,则日后我大顺,再无北患也!”
陆承启点了点头:“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草原与中原互补,两相依附,则草原永不会反叛!”
“陛下英明!”
这一次,这些自命清高不凡的大臣们总算是服气了。陆承启想他们不敢想之事,虽匪夷所思,却有可行之处,这怎么叫他们不心服?
陆承启叹了口气:“打败辽国并非决战之事,此事才是真正的大决战。只有解决了草原之患,朕才能放心啊!”说到这,他心中还添了一句:“官绅一体纳粮也是真正的大决战,只是对我来说而已。”
冯京说道:“陛下,臣愿竭力相助!”
当即,在座的所有臣子都表了态,事情已经摆明了,陆承启就是要他们表态而已。就算他们不同意,陆承启也是要推行这个政策的。要是能化解游牧民族的危害,这些大臣哪里还会反对?
当这些大臣表了态,陆承启又让他们保密之后,就挥退了他们。
“粮食,最关键还是粮食啊!”陆承启喃喃地看着空荡荡的垂拱殿,突然脱口说出了这句话来,“看来,南洋、美洲之行,要着手准备了……”
他回过头来,看着那副偌大的世界地图,眼光停留在广阔的南洋和美洲大陆上面,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道目光是如何帜热,似乎恨不得将这两地占为己有一样……当然,他也知道,这有点不现实。别说到美洲,就算是南洋,一去一回也得一年。移民可以,但要纳为版图,实在有心无力。还是把农作物带回来就好了,有东西吃百姓就不会造反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御驾亲征
辽国的五月天,寒气渐退。
高山上有冰雪消融,河水也涨了起来。
一时间,野草从土地里顽强地冒了出来,草原上一下子绿意盎然。
对于辽国百姓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是对禁军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好现象。
种诊作为主帅,又怎么会不知道大顺武器的奥秘?一旦草原上进入了雨天莫测的时候,那禁军战败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别看现在禁军占据了优势,其实都是靠着火器而已。真正要论天时、地利、人和,禁军可谓一条都不占。
地利不占,禁军可以提前通过探马得知,避免进入天绝之地,致使全军覆没;人和不占,禁军可以利用自身的宣传攻势,拉拢在辽国的汉人,宣称“汉人不打汉人”和“回中原有田分”,瓦解辽国的民心;但天时不占,那就真的没办法了。禁军虽然号称是大顺精锐,武器精良,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怕水。
洪祥式步枪还好,由于是纸装火药和粒装铅弹,配上燧石打火,就算在雨天,也有超过八成的击发率。但是子母炮就真不行了,一到雨天,就成了摆设。
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是手雷了。
可是好几斤重的手雷,便是力大的士卒,也不过能掷出三四十步远,哪里比得上子母炮?况且在雨天,手雷的哑火率,也蹭蹭地往上涨,起码有一半的哑火率。
雨天并不可怕,只要守好营寨,挖好战壕,布置好铁丝网,只要粮草没绝,禁军也能守御一时。
可怕的是,草原上的雨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有时候天气看着晴朗,可转瞬之间,就是瓢泼大雨。要是选择了这个天气与辽军决战,那就等于自废武功了。
更要命的是,探马得知,辽国皇帝居然御驾亲征了。尚有百余里就是辽国的上京临潢府,辽国四十万宫帐军,三万御帐亲骑,已经在五十里外屯营完毕。一时间,辽军士气鼎盛。御驾亲征,以万乘之重,驭百万之师,自然人心踊跃,争效死功,有攻则必胜、战则必克的战斗力。
种诊也知道此仗乃是决定顺辽两国命运的大决战,不敢怠慢,只能紧闭营寨,以消耗辽军的锐气。
其实耶律洪基也不好过,因为张孝杰和耶律乙辛的集团,每天都要来烦他,说他是万金之躯,如何能御战阵之险?宜及早入临潢府,此地交由耶律挞不也就行了。耶律洪基驳斥道:“朕观班中臣宰,多半而鬓发斑白,无人掌师。朕御驾亲征,迎敌汉狗,除此心腹大患,以免黎民涂炭之苦!朕意已决,诸卿切莫再劝!”
可张孝杰和耶律乙辛太过坚持,以至于耶律洪基都怕了他们,命令士卒一见到他们,就把他们拦在金帐外面,不得入内。
耶律洪基是好大喜功之人,最想一战而定胜负。于是每晚都要派出士卒偷营,以期一战而胜。
只是契丹人作为步兵,实在是太过蹩脚了。在纵横交错的战壕下面,还有数不清的暗堡,能挂住血肉的铁丝网,都是他们的劲敌。别说战马过不来,就算是人,也灵活不到哪里去。
禁军也很坏,每次都是把他们放进了再打。洪祥式步枪,每夜都要响彻云霄。
一旦枪声响起,契丹人就退去了,只留下好几具尸体。
别以为他们就这样停止了攻击,契丹人只是稍稍停顿了一小会,又悄悄摸上来了。
只可惜他们的努力注定是无用功,禁军派出的暗哨实在太多,不存在有走神的说法。
只是枪声不时响起,几十万禁军都不得一觉好睡而已,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种诊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亲自视营,鼓励士卒早睡,多警觉。
最让人气愤的是,契丹还每日派出将领来阵前叫骂。种诊都让人挂出免战牌了,他们却视而不见,依旧如故。种诊和众将都骂,这些契丹人就是夷蛮,连免战的道理都不懂。
如此过了半月余,辽军的士气渐渐褪去了。毕竟每日都拿不到丝毫战功,身旁的同袍却一个个倒在战壕上面,这是一种无奈的恐惧。恐惧是会蔓延的,哪怕是耶律洪基亲自督军,御驾亲征,士气也提振不起来。
禁军这边,士气却日益旺盛。无他,杨家三将联合中郎将邹游,率兵马八万,已经把粮草押解到,共计五十万石。他们一路上,不知道击退了多少想来劫粮的契丹骑兵。不过幸好,这些运粮车都是用铁皮铸成的,防火,能挡箭镞。一旦卸下粮草,就是一辆战车了。凭着这样的运粮车,他们才堪堪地粮草运到。
有了粮食,禁军的底气就更足了。
他们耗得起,辽国耗不起啊!
要知道,辽国最肥美的牧场,大部分都分布在辽国的南边。辽国南边,自然就是和大顺接壤的地方了。现在禁军一路碾压过来,边军也趁势出击,接管了这些牧场。甚至有传闻,大顺已经派出了官员,准备治理这些地方了。
耶律洪基作为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怎么能容忍这种事?
阵前叫骂更加殷勤,甚至雨天也不放过。大雨滂沱之时,还猛地攻营。
禁军乐得看契丹人做无用功,很多人是一边啃着干粮,一边看着契丹人倒在战壕里。
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一天,耶律洪基学精乖了,调来了几十辆投石机。
这也要夸契丹人,他们是汉化得比较成功的民族,甚至学去了很多中原文化。其实也是源于武力,他们掳走了很多大顺边境的工匠,逼迫他们制成了这些攻城、守城器械。耶律洪基起先并不想用这些笨重的东西,但不可否认,在这个时候,投石机和床弩,确实比骑兵好使,比步兵好使。
禁军,开始出现伤亡了。
在重力加速度的石弹下面,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
到了这个时候,种诊也不能再忍了。先是让子母炮出击,干掉了不少投石机和床弩,然后匆匆召开了一个军事会议,认为现在耶律洪基心态已经出了问题,是到了决战的时候。
有道是三个裨将,胜过一个诸葛亮,更何况全都是身经百战,又经过皇家军校系统学习的将领?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砰!!!”
一声砲响,禁军营寨打开了寨门,一列列士卒整齐有序地走出了战壕。
第九百五十二章:摆出阵势
耶律洪基正拢着美姬,在金帐里面看着宫女们婀娜多姿的舞步。
这时候,同知北院宣徽使事萧得里特冲进金帐,结结巴巴地说道:“陛……陛下,汉狗……出战了!”
耶律洪基先是一愣,然后兴奋地站起身来,把怀中那美姬一抛,丢在地上,发出一声尖叫。由于起身太急,甚至将身前的那张矮桌,都掀翻在地。桌上的鲜果、肉铺,都落到了那个美姬娇躯上面,让她发出了一声痛哼。
“好,哈哈哈!传朕旨意,整军,出击!”耶律洪基哈哈大笑道。
他笑了一阵,见萧得里特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那罗衫半解的美姬,邪邪一笑:“你喜欢她?”
萧得里特哪里敢接这话,连忙低下头说道:“臣不敢!”
“你喜欢也行,等打胜了这一仗,朕赏给你!”耶律洪基心情大好,浑不在意地说道。
地上那美姬听了,先是神情一暗,然后又有些窃喜。她要是做了耶律洪基的侍寝,恐怕连个名分都拿不到。但要是耶律洪基将她赏赐给了臣子,却能做一个侍妾。地位说起来,只高不低。
萧得里特一听,哪里还按捺得住:“愿为陛下效死力!”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道:“好!”
笑声还没落地,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地面一阵微颤。
紧接着,像是冰雹一样,响声不断,震彻云霄。地面摇晃不停,甚至耶律洪基都快站立不住了:“这些汉狗,又在打炮了!”
耶律洪基早就知道,这些火器并非妖法,而是一种大杀器。他早就想通过高丽探子,获取火炮的制造技术。但大顺对此守得极严,别说探子,就算是一般的官员,都没有权力接触到火炮的生产。
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滋味,耶律洪基终于也尝到了。
想当年,他们契丹人纵横驰奔,南下打草谷,汉人莫敢不从,甚至还默许了这个事实。只要辽国做得不算太过分,连大顺朝廷都懒的理。
只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契丹人挨打了。有日行千里的骏马又怎样?人家一顿火器,就能把你淹没了。马跑得再快也没用,那火炮,是一打一大片的啊!
耶律洪基现在想起来了,克制汉人火器的最好办法是下雨。只是他并非天神,哪能真正的呼风唤雨呢?
没来由一阵心悸,耶律洪基大叫道:“快,让耶律挞不也出战,毁掉汉人的火炮!”
萧得里特算是半个文人,此刻已经吓得软了腿,哪里还站得起身来?
耶律洪基怒斥道:“你去不去?”说罢,就要拔出他腰间的金刀,“汉人的火炮打不了这么远!”
他不是无的放矢,此地距离最前线,足足相隔了差不多二十里地远。这一通炮击,估计是汉人想要先声夺人,才弄出的声响。萧得里特第一次听闻炮声,吓得狼狈不堪,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被杀头和出去传旨的两个选择当中,萧得里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笑话,不出去现在就要被杀头了,出去的话,还不一定死。哪个人不是贪生怕死的?萧得里特自认为是一个怕死的人,他连滚带爬地出了金帐,摸上了马匹,眼一闭,心一横,就往前线拍马而去。
其实不用耶律洪基的旨意,前方的耶律挞不也,也有点吃不消了。
禁军的火炮一通打击,已经让他乱了阵脚,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禁军已经列队完毕,齐刷刷地往前迫近。
两军相隔,仅仅五里地。
听着几十万人齐刷刷的步伐,耶律挞不也竟然从心底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心思:太过震撼了。
这种压迫感,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得到的。
草原上一马平川,耶律挞不也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到几里地外,黑压压一片的禁军。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敲打在心房上一样,能把人的精气神都踏掉。
“这……这简直是血肉长城啊!”耶律挞不也心中苦笑道,“不成,要是让禁军是士气攀升到巅峰,这一仗那就更难打了……”他自小跟着父亲耶律仁先南征北战,早就把心志锻炼得如同钢铁一样。辽国不是没有忠臣良将,而是这些忠臣良将,都快被奸臣迫害完了。
耶律仁先是命好,化解了耶律重元的反叛,才官至于越。
但他的儿子耶律挞不也就没那么好命了,同样是北院宣徽使,他差了萧得里特不知多远。
“吹角,冲锋!”
耶律挞不也口中的“角”,是一种用兽角做成的,故称角,在东汉时就由边地少数民族传入中原了。由于号角发声高亢凌厉,在战场上用于发号施令或振气壮威。只不过和汉人的用法不同,契丹人的角一吹,是进攻;汉人的角一吹,是“鸣角收兵”。
契丹人是天生战士,一听到号角声,他们就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冲锋的姿势。
等到号角声一停,他们就好像离弦的箭镞一样,呼喝着,叫喊着,猛地冲向大军集结的汉军。
同时一手持弓,一手拿箭,准备射击。
千军万马的奔腾声,比步卒的前进更具有震撼力。
毕竟一匹马重达几百斤,而一个人再重,穿上盔甲也不过一百多斤,这根本没法比。
隆隆的马蹄声,却摧不垮禁军的斗志。
曾经有人质疑过禁军的战阵,问陆承启道:“平时官府面前所用花枪、花刀、花棍、花叉之法,可以用於敌否?军校所教,亦有是欤?”
陆承启笑着同《步兵操典》里面的话答道:“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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