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罗素策说得天花乱坠,卢胖子还是忠实地夹着羊肉片。这可是当地有名的黑山羊,不是羊毛是黑色的,而是羊皮是黑色的,极为罕见,所以叫黑山羊。这个时候的羊肉可不便宜,一斤起码得五十贯钱。这黑山羊更是昂贵,怕是一斤得上百贯钱了。也只有罗素策这个矩州刺史,才能匆忙间买到这么多。
除了羊肉片、鸡鸭鱼等荤菜之外,还有豆腐圆子、糕粑、清水羹、酸辣羹、烤大排……等等,卢胖子一一吃了个遍,罗素策看在眼里,心中乐开了花。有道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卢胖子吃了他一顿饭,怎么也得卖他个人情吧?
于是,见卢胖子吃得差不多了,罗素策也不过是夹了几筷子而已。席间只是频频劝酒,礼数一一照着中原做足了。卢胖子后来也越放越开,一桌子菜差不多大半都落入他的肚皮之中。
罗素策又斟了一杯酒给他,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将军此次前来,可是奉了皇命?”
他这么问,等于问阿娘是不是女的。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大顺朝内,除了皇帝和枢密院,谁能调得动一兵一卒?
卢胖子忙着吃,只顾着点了点头,没有答话。罗素策见第一步达成了,胆子又大了许多:“不知将军奉皇命前来,可是有什么差事?”
卢胖子艰难地咽下去满足食物,拿起一张丝帕擦了擦嘴,才满足地说道:“不瞒你说,我奉旨前来,是来剿匪的。这中间事宜,还望罗刺史多多协同啊!”
罗素策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坏了”。嘴上却说道:“将军说笑了吧,我在此间做了十余年刺史,也不见得有什么匪啊?”
卢胖子早就停下了筷箸,盯着罗素策的脸一阵子,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就要去问陛下和监察司,消息是监察司上奏的,圣旨是陛下颁下的,兵符是枢密院和陛下一同给的。至于我嘛,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矩州到底有无匪患,罗刺史心中,怕是早就有数了吧?”
这句话连消带打,听得罗素策表面上很是尴尬,笑道:“将军说笑了……”
“我可没有说笑,连日来见过不少拿起锄头是农户,放下锄头是匪徒的场面了。要是罗刺史不信,我大可把人带上来……”
卢胖子话音未落,罗素策苦笑道:“将军,莫说了……”
“这么说来,罗刺史是知道的了?”卢尘洹是什么人?别看他表面粗鲁,其实内心细腻,观察十分细致。罗素策做土皇帝惯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根本不是卢胖子的对手,才一张口,就露了底细。
“唉!不瞒将军,实话说,我们矩州也是有苦难言啊!”罗素策叹了叹气,欲言又止。
“既然有苦,何不上奏朝廷,让朝廷定夺?”卢胖子对于这等言论早就有了免疫力,丝毫不为所动。
罗素策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才缓缓地说道:“矩州多山,良田稀少,出产不丰,为了生计念想,才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有良心百亩,谁肯做匪徒?偏生这些人,又是狡猾至极,惹不起的坚决不惹,能惹的全都抢了。唿哨一声,又成了农户。不错,这事我早已知晓。可我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把所有农户统统抓起来?”
卢尘洹也知道这个事情,但他有一事不明:“那庙窝顶上的绿林大盗该不会是这类了吧?不瞒你说,前些时日皇城内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同这庙窝顶的绿林大盗有关。”
罗素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兵部尚书一案吧?我看了《大顺民报》,对此事有点了解……”
卢胖子有点诧异:“你也知道?”他原本以为矩州道路不畅,消息该不是很灵通。可不曾想到,这罗素策早就得知此事了。“不错,此事乃是陛下心中一块心病,不除之难以解恨。罗刺史既然知道此事,该不会提前通风报信吧?”
罗素策苦笑道:“那些绿林大盗,与我有何干系?我堂堂四品刺史,犯得着和他们同流合污?”(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亦农亦匪
卢尘洹半信半疑,庙窝顶山寨在矩州怕是有几十年了,为何丝毫不见矩州刺史上奏?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嘿嘿,和一群绿林大盗相安无事处了几十年,说出去都没人信啊!
卢胖子猜测,肯定是他和庙窝顶的绿林大盗达成了什么协议,才相安无事几十年的。不过这罗素策才三十出头的模样,几十年前应该不会是他主事吧?那肯定是前一任刺史,估计也就是罗素策的老子弄的了。这般说来,罗素策说自己不知情,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真的不知情吗?卢胖子看也未必,想来是他们早就达成了什么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庙窝顶的绿林大盗做得不算出格,大家相安无事。现在罗素策怕的就是卢胖子把此事上奏朝廷,那他的刺史官职就悬了。
好在卢胖子也知道,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罗素策又是好菜又是好酒地招待,肯定是想收买人心的。他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反正他是来剿匪的,至于罗素策与庙窝顶的绿林大盗有什么牵连,****何事?
想到这,卢尘洹颇有深意地看了罗素策一眼,半晌才说道:“我不过是领兵的,你怎么做我一概不知情。至于监察司怎么写奏折,那是监察司的事。罗刺史,你好自为之吧。今日多谢罗刺史的款待了,告辞!”
卢胖子吃饱喝足了,早就想开溜了。罗素策也不挽留,只是失魂落魄地说道:“将军慢走,来福,送送将军……”
来福就是罗素策的管家,也是去请卢胖子的人。一直把卢胖子送出城,来福才回转。而罗素策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老爷,这夜深了变凉,还是早点歇息吧!”
云贵高原的气候就是这般,除了短暂的夏日,一年四季都要盖被子。罗素策回过神来,缓缓地说道:“不忙,不忙。来福,你说说看,这个胖子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来福低着头,似乎在思量些什么。“老爷,此人不简单。”
罗素策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要是简单的话,岂能一下子就看出矩州的症结所在?“说紧要的!”
“老爷,依小的看,这个胖子治军有方,禁军拾掇得井井有条。若是真的打起来,四爷那边恐怕不是对手。庙窝顶是老爷祖上基业,岂能说放就放?此时朝廷势大,若是惹怒了这五万禁军,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啊!”来福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没有了什么卑躬屈膝,反而像是一个阅尽人间万事的智者一样。
罗素策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那王雱,说是出自庙窝顶,其实谁知道他原本就是一个亡命之徒,外来挂单的?我们庙窝顶好心收留他,不曾想竟惹出这等祸事来!”
“老爷,原先王雱一死,我便以为万事已了。没曾想到那监察司真的个神通广大,竟查到我们头上来。”来福有些感慨地说道。
“我要问的是,我们该怎么办?”罗素策脸上阴沉沉的,脸色十分难看。
来福却一点也不惧,镇定自若地说道:“现在只有三条路,一是死扛到底,二是投降朝廷,三是把山寨散伙……”
罗素策冷着脸,说道:“后果分别是什么?”
“第一条路,注定被禁军所灭,说不定会牵连到老爷;第二条路,老爷亦会受到牵连,但只要说明情况,想必朝廷会法外开恩;第三条路,则矩州永无宁日……”来福侃侃而谈,似乎在谈论一件不关自身的事一样。
“永无宁日?”罗素策皱了皱眉,“这句话怎么说?”
“朝廷剿匪,却未竟全功,皇上会怎么想?到时候,肯定会让一支厢军进驻矩州,进一步削弱老爷的权柄。老爷手上无兵抵抗,只好认栽。久而久之,老爷威望受损,朝廷乐收其成。老爷是想保留自己权柄呢,还是……”
“行了,别说了!”罗素策打断了来福的话,“你下去吧!”
“是,老爷!”来福也很干脆,一转身就隐匿在黑夜中。罗素策在烛光下,平日里笑容可掬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狰狞。
“好狠的小皇帝,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吗!”
长安城,皇宫后苑,仁明殿内。
“阿丘!!!”
陆承启打了个大喷嚏,“谁在咒骂我了?”
不过他也习惯了,自从新政颁布以来,多少人对他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拖下皇位,他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些人,大多是先前的既得利益集团,有高官达贵,也有地主乡绅,反正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倒是占了大顺人口九成以上的农户,几乎家家都为他立了长生牌。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陆承启也算是独一无二了。有哪个皇帝不笼络地主,反而去笼络自耕农,甚至是佃农的?
可陆承启就是这么做了,而且他很有底气。只要农户不反他,大顺就乱不起来。大顺乱不起来,那些高官达贵,地主乡绅,又耐他何?
揉了揉酸酸的鼻子,恰好周芷若走了进来:“陛下是感染风寒了吗?”
陆承启笑道:“朕没事,鼻子有些酸而已。”
见陆承启有些疲累,周芷若除鞋上了榻,帮陆承启按摩起太阳穴来。“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做皇帝的,哪一天没有烦心事?朕就纳闷了,那个胖子都出征近一月了,连个奏折都没有,难道在跟朕打马虎眼不成?”陆承启享受着周芷若温柔的服侍,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陛下是说夔州路那边吗?”周芷若不愧是书香世家出身,很快便猜到了大概。
陆承启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滇黔那边匪患如牛毛,朕甚是为之头疼。据监察司暗报,那个伪兵部尚书,亦是从黔地绿林出身。朕思虑着,朝廷大军能否将其一网打尽?”
“恕臣妾直言,陛下所愿,怕是不易办到。”周芷若细声细气地说道。
“哦?梓童有何高见,且说来与朕听听?”陆承启来了兴趣,周芷若一般不理会这兵家之事,怎么这次如此上心?(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道路不通
“臣妾亦是从皇庄那边得知的,自夔州路起,西南之地渐渐多山,且山路崎岖。这些绿林大盗若是要躲避朝廷大军,钻入深山老林中,怕是也找不到啊!如此一来,莫说一网打尽了,就是想瞧见这些绿林大盗都难……”周芷若一边帮陆承启柔按着太阳穴,一边不轻不重地说道。
陆承启想了想,似乎真的是这个情况。想当年某个伟人不是说了吗,要打游击战。游击游击,就是放开道路让你进来,隐藏起来,时不时打你一闷棍。要是这些绿林大盗都这么聪明的话,陆承启可以预见到禁军是要吃点小亏的。
这些绿林大盗,乃是乌合之众。正面对抗不了朝廷禁军,在背后放冷箭,打闷棍还是很在行的。绿林大盗除了亡命天涯之外,还有一身不俗的功夫。禁军士卒皆以操练队列,演练战阵为主,操练的武艺只是粗浅功夫,上不得台面。
现在陆承启只有祈祷这些绿林大盗,不会这么做了,嘴上强笑道:“朝廷大军一到,这些魑魅魍魉自是闻风丧胆了……”
“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滇黔多匪,其余地方却无?”周芷若柔声地问道。
陆承启也很纳闷,他自问对百姓不差啊,怎么还有人跟朝廷对着干?“梓童,你说这是为何?”
周芷若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大顺版图,远超历朝历代。莫说大理国归顺了,吐番诸部也年年进贡,算是纳入了大顺版图之中。可陛下想过没,为何这些地方,却游离在朝廷的掌控之外?”
陆承启听了这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缓缓地从卧榻上支起身子,周芷若也停止了按揉。“梓童想说什么?”
周芷若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夷蛮之地,不习中原文化,不服朝廷管辖,其因也在道路不畅。且这些地方有这大小不一的部落,部落与部落之间,或征伐,或结盟,或敌对,或通婚,十分复杂……因其文化与中原迥异,对朝廷也只是表面顺从。其实他们若是造反,朝廷也一时半会奈何不了他们。便是调兵前往,恐怕也得花上三四个月不成。且粮草、辎重调运,也是老大难问题……”
陆承启有点惊讶,周芷若是怎么知道青藏高原行军不易的?莫说青藏高原了,就是云贵高原,现在都差点搞不掂。
似乎察觉到陆承启的疑问,周芷若笑道:“陛下肯定很惊讶,臣妾是如何得知的?”
陆承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皇庄也有商队,去到吐番诸部。吐蕃人最喜茶叶、布匹、盐和陶器,而他们的骡马、毛皮、药材等也是中原急需的。自前朝以来,便有所谓的‘茶马互市’了。只是去一趟吐番,再到中原,几乎要花个大半年。赚的钱银虽多,可一来一回太过繁琐……”周芷若打开了话匣子,似乎在向陆承启抱怨一样。
陆承启有点想当然了:“茶马互市,商队……嗯,也就是说这绿林大盗都是冲着商队来的?”
周芷若叹了口气,说道:“打着皇庄的旗号,大顺境内谁敢染指?只是那些商队,确实要交‘过路费’……”
陆承启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些剪径蟊贼,还真有创意,居然要收过路费!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匪人,丢了朴刀,那便是良民一个了!”周芷若有点愤怒,想来是皇庄的人,也曾经吃过亏。
陆承启一愣:“这……这是怎么回事?”
周芷若恨恨地说道:“滇黔少良田,多峻岭,最易滋生匪徒。这些农户,耕地养不活一家人,只能落草为匪。白日里为农,黑夜里为匪。专劫过往商队。尤以茶马小道为甚。一伙贼人,不下数十个。多则百余个,皆为生财而来。若是交了‘过路费’,大家平安无事。若是不交,则刀兵相见。这些贼人悍不畏死,有时穷疯了连皇庄都敢抢。若是一家,给就给了。可这些贼人,层出不穷,一路下来竟有几十个之多。哪怕茶马互市再多赚头,也不够喂这些豺狼啊!”
陆承启脸色严峻起来,皱着眉说道:“竟有此事?”
周芷若恨声道:“臣妾就想知道,陛下能否整治滇黔?不然的话,茶马互市再也不走滇黔一道了。”
陆承启心道:“这些蟊贼也是的,不懂什么叫养猪。要是一次劫少一点,那些商队也就捏着鼻子认了。现在好了,除了皇庄,估计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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