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杜濡干脆从床上起来,在肩上披上外衣,来到班房外面搬了个凳子坐了,抽起了旱烟。
正在悠闲的喷吐着烟圈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突然发现被大雾笼罩的夜幕中突然闪过了两下灯光!
在海边厮混了一辈子的杜濡可不会认错,那是用来海上夜间通信的死气风灯的灯光!
难道是误了行程的商船?
杜濡在心中问道,只是旋即他就推翻了个这个假设,那灯光间隔的时间比较长,明显是缓慢推进的意思!如果是误了行程的商船的话,到了海港外面哪里还会慢慢吞吞往前磨?赶紧入港休息还差不多!
只是不是商船的话,此时此刻,来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联系到自己不断跳动的右眼皮,杜濡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个哆嗦!颈后的汗毛直竖!
“海盗!!!”
杜濡立刻便得出了判断。
然而尽管已经大致蒙出了真相,但杜濡却没敢立刻去敲警钟,提示整个海港敌袭!
原因无他,他杜濡只是个没啥关系背~景的老卒而已,若是警报报对了,挽救了整个水师,他不见得有功——功劳都会被有关系,有背~景的家伙们夺去!但若是报错了,根本没啥敌人,那灯光也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的话,那他身上的罪过就大了去了!
那帮被扰了好梦的大军头可不会放过他的,说不得,他杜某人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办?”杜濡脸上立刻布满了愁容。
继续无动于衷的在这抽烟是不可能的,他杜濡不是那种性子淡定的人,可是鸣警钟他又没那个胆子……
“罢了!”最后杜濡一跺脚,跑回了班房之内。
“都给我醒醒!”
杜濡挥舞烟斗砸起了躺了一地的麾下士卒们。
士卒们睡得正香,被他这一敲都纷纷怒骂了起来!
“杜濡,你个缺德的!昨夜里带着我们玩了半宿,现在又来扰人清梦,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对!杜濡,你早晚要被杀千刀!”
“不过是个屁大点的伍长罢了,信不信兄弟们凑钱去上官那罢了你?!”
“放你娘的狗臭屁!快给我起来,可能有敌袭!”
杜濡被士兵们骂的七窍生烟,连腿都用上了,对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士兵们又是踢又是打!
“狗屎!杜濡,你少在那造谣了!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浒山军港,两万海防水师驻屯之地,哪里来的蟊贼敢来这里造次?!”士兵们可是一点都不相信他。
杜濡被气乐了,他用烟斗指着这群兵道:“两万水师都是你们这样的怂兵,就算有官家的虎皮加地利也不可恃!还不快给我起来,真想让我往里面脸上踹怎地?!”
士兵们无奈,只得骂骂咧咧的从地上起了身,用仇恨的目光瞪着杜濡。
杜濡却不在乎这个,他挥手张罗道:“快去找火把,咱们这就下山去查看情况!”
“杜濡,你不是说有敌袭吗?直接去敲海警钟不就行了?下山看个毛啊?”一个士兵出言嘲讽道。
杜濡被对方的话挤兑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他跑过去踢了那士兵的屁股一脚,大吼道:“只要老子一天还是你们的伍长,你们就要听老子的,少废话,还不快去给我找火把!”
士兵们迫于杜濡的淫威,只得不情不愿的行动了起来。
一刻钟之后,一支不到十人的小队便手举火把,在杜濡的带领下慢慢吞吞的顺着小路朝山下去了。
此时不臣海军的精锐小分队已经完成了抢滩,正在登陆中,看到山上一支手举火把的小队正在下来,都吓了一跳!
“我们这是暴露了吗?!”岳十娘脸色惨白的惊呼道。
菲菲在旁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她跟着不臣这二货在生死线上游走的太多,早就练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胆魄了,因此要镇定很多,此时开动自己不是很聪明的脑袋瓜,仔细揣摩了片刻,说道:“如果咱们真的被发现了的话,对方应该早就敲警钟了吧?而且下山这行动也不对劲,我如果是他们就死守炮台了,有个防御之利总比没有强不是吗?”
“那菲菲姑娘,你说这是咋回事?”岳十娘一头雾水的指着正在下山的那不到十个人。
只是菲菲哪里能想到去?她翻了个白眼,颇有不臣风范的道:“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要下来,咱们要上去,这不正好撞上吗?本姑娘就不信了,凭着咱们这些人还能输给东国的虾兵蟹将!”
“是这个理!”岳十娘被她说的连连点头,“那咱们这就迎上去?”
“迎!怕他们?!”菲菲大手一挥,霸气侧漏的道。
第33章 菲菲之殇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菲菲的话说的非常豪气,直接迎上去云云,但事实上,精锐小队的所谓迎击还不如说是伏击!
没错,是伏击,全员埋伏在小道旁的树林草丛中,坐等那不到十个倒霉蛋官兵一头撞上来……
不要觉得菲菲和岳十娘胆小如鼠,这三更半夜的,万籁俱寂,若是直接撞上去,对方见势不妙扯足嗓门喊叫示警怎么办?那样一来此次偷袭海港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吗?赛里斯海防水师的两万官兵就算再草包,也是长着耳朵的人,而不是脑子里全是鼻涕的糊涂虫,听到示警声怎么可能还不如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不臣他们不怎么瞧得起对方的战斗力,就算强攻也不见得拿不下来,但是那样一来无疑会平添不少伤亡!而不臣的海军人少,能少损失一点就是好的!
随着距离菲菲、岳十娘他们的伏击地点越来越近,杜濡的右眼角跳的越发厉害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让他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强令自己麾下的大头兵走在了最前面,而自己则缩回了队伍正中。
“嘁!平常都没看出来,杜伍长,原来你的胆子和麻雀差不多!”
“就是,看杜伍长这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恐怕把道旁的草木都当成了敌兵吧?!”
“哈哈!杜伍长,要不要砍几棵树带回去交给上官?说不定上官还会将这些树当做敌兵的首级,给你论功行赏呢!”
士兵们纷纷嘲笑讥讽起了杜濡。
杜濡却不理他们,只是脸色铁青,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时刻准备着拔刀拼命或者夺路而逃……
士兵们见杜濡不理他们,很快感到了无趣,索性闷头赶起了路。
就这么,五钟多钟后,八个官兵举着火把踏入了菲菲他们的埋伏圈里!
“此处林木如此茂密,我若是敌军,便会在此设伏!”
杜濡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心中暗叫不好!
此处是山道上比较宽阔的一处所在,和大段悬在峭壁上的山道不同,这里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人就算不站在山道上,而是站在山道两侧的林木地带里,至少也能站下一两百人,可以说是山道上最有利于伏击的地点之一!
杜濡没有丝毫犹豫,在踏入这段山道的第一时间就猛地弯腰,矮下了身子!
而几乎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两侧的树丛中就射出了十几支羽箭!
“噗、噗!”
瞬息之后,利器入肉之声便陡然响起!
这十几支羽箭都射的十分阴毒,瞄准的不是官兵们的咽喉就是心脏、面门,中了箭的官兵要么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当场了账,要么便只能徒劳的捂着涌血的咽喉,发出一些“咯、咯”的声响,瞪着双眼慢慢倒下!
只有杜濡幸存了下来,因为事先已经做出了躲避动作的缘故,射向他的两支羽箭都落空了!
“果然有贼人!!!”
杜濡心中巨震,不及多想,仓啷啷一声从腰间抽出鄣刀,便向着林带中冲了过去!
杜濡的反应可以说十分正确,因为精锐小队的成员们见一箭不中,此时都在搭第二箭,杜濡这一近身,当面的精锐小队成员反倒变得十分被动!
而处于山道另一侧的精锐小队成员则因为害怕伤及友军,也只得颓然的放下了弓箭!
“来得好!本姑娘练了这么久的近战,今天终于有用武之地啦!”
正当着杜濡冲击方向的菲菲兴高采烈的低喝一声,也从腰间抽出短刀迎了上去!这妹子因为使用的弓箭块头太大了一些,并没有参与刚才的偷袭,此时正闲得无聊呢!
“女人?!”杜濡听到菲菲的声音,心下不由一惊。
“女人又怎么了?”菲菲有些恼火的道,挥刀便去斩杜濡的胸腹!
杜濡听到那刀的风声势大力沉的过了头,心中觉得不对,没敢硬接,侧身躲过了这一刀,与此同时,手中刀向前一递,就去刺菲菲的小腹!
菲菲的反应也不满,同样侧过身子,将杜濡的刀子躲了过去,同时手腕一翻,就是一记斜撩!
因为体质的缘故,菲菲的刀速要比杜濡的快很多,杜濡此时已不及躲闪,只得立起鄣刀,硬接了这一刀!
这不接不知道,一接吓一跳,杜濡就觉得自己虎口一麻,手中鄣刀便被磕飞了出去!
“好大的力气!”杜濡不禁惊呼。
“临死前能知道这点算你好运!”
菲菲得意一笑,立刻抢近一步,再次向着杜濡的胸腹刺出了短刀!
面对这近在咫尺的夺命一刀,杜濡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只见他脚步不动,猛然拧腰,胸膛几乎是擦着刀锋滑了过去!
“什么?!”
这么近的一刀都失了手,菲菲不禁大惊失色。
而那边厢杜濡也没有浪费这翻盘的绝佳机会,他右胳膊突然向回一收,便将菲菲持刀的手臂夹在了腋下!
“女贼!你太嫩了!”
杜濡厉喝一声,左手按在菲菲背上,侧出一脚勾住菲菲的双腿,借着菲菲突刺的冲劲,稍一发力,便将菲菲绊趴在了地上!
“哎哟!”
胸部着地,疼的菲菲呲牙咧嘴!
杜濡也不跟她客气,立掌如刀,就向倒地的菲菲的后颈劈去!他早年是练过铁砂掌的,掌力雄浑之极,尽管此时是用掌侧而不是掌心攻击菲菲,但这一下若是劈实了,饶是菲菲拥有超人的体质,颈骨也非被劈碎不可!
“狗官兵,身手不错啊!”
就在这时,杜濡身后再次响起了一个女声,与此同时,凛冽的利刃破风声也再次传来!
杜濡大惊,立刻收住掌刀,回身躲避,只是这个女子的速度比起菲菲却只快不慢,一击刚刚落空,第二击便再次席卷而上!
“鸳鸯刀?!”
杜濡盯着敌人手中那两片雪亮的短刀,心中暗暗叫苦,如此近的距离,不仅手无寸铁,还要面对一个杀法老辣,手持近身短兵的对手,这要是能赢得了才是咄咄怪事了呢!
杜濡心中正在悲观着呢,突然间就觉得脚脖子一紧,被人抓住了!
大惊之下,杜濡连忙低头观看,就见抓他脚脖子的竟然是之前那个被他撂翻的女贼!
“放开我!”
杜濡大叫一声,便要挣扎,只是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持鸳鸯刀的女贼还没发起攻击,他的身体便如一片树叶一般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大树上!
“呃啊!!!”
杜濡惨叫一声,栽落在了树下,全身骨头都好像要散架了一般,再也爬不起来了!
“妹的!本姑娘竟然差点栽在你这样的无名小卒手里,真是哔了狗了!”菲菲拍了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来,刚才将杜濡像沙包一样抡在树上的竟然是她!
“菲菲姑娘的力气真是不小!”岳十娘向着菲菲伸出了大拇哥。
菲菲的表情有些臭臭的,没好气的道:“别提了!要不是你及时出手,亨利那家伙就要给我收尸了!”
岳十娘只是笑,并不搭茬。
菲菲看着对方的表情叹了口气,脸上顿时充满了苦涩,她苦练了这么久近战技艺,本以为面对任何人都不虚了的,没想到只是和一个无名小卒交手,就差点丢了小命,真是太让人心灰意冷了……
“菲菲姑娘,胜败乃兵家常事,不需太过在意!刚才那家伙没死,咱们是时候审问一下他了!”岳十娘安抚了一下菲菲,便来到杜濡面前,揪着对方的脖领子,将对方从地上扯了起来!
“说,这大半夜的,天还没亮,你为什么要跑下山来?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岳十娘一反常态,凶神恶煞般的喝问道。
第34章 怂与宁死不屈
……
令人十分意外的是,狗官兵杜濡竟然是个非常有骨气的,面对岳十娘的逼问,只是冷笑了一声,满脸傲气的道:“爷爷好歹是官兵,如何会回答蟊贼的问题?!”
“呸!”岳十娘一口唾沫就喷在了他脸上,“你这水师狗也配骂我们是蟊贼?往年开着军船跑到外海劫掠客商,杀人越货,下手比贼还狠毒的是谁?别以为姑奶奶我不知道!”
杜濡的脸立刻便变得通红,官兵的傲气也荡然无存!原因无他,岳十娘刚刚揭开的是他的毕生之耻!
刚刚从军时,杜濡的志愿是保国为民,将残害百姓的鱼人和劫掠他人辛苦所得的海盗都肃清干净,还地中海东岸一片太平!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加入水师当了十几年兵之后,他不仅没有杀死过一个鱼人和海盗,反倒自己客串海盗,跟着大军头们劫掠过不少海商,临走为了保密,还要将被劫掠的商船上的水手和商人都杀个干净!
可以说,这些年来他干尽了丧尽天良的勾当,双手上已经沾满了无辜者的血!之所以宁愿出钱贿赂上官,跑来守炮台,也不愿意再出海,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咋啦?咋不继续傲了?脸红什么?!”岳十娘戏虐的问道。
杜濡咬了咬牙,两眼血红的嘶吼道:“你以为那些破事爷爷我愿意做吗?告诉你,我若是不做,上官就会把我丢海里喂鲨鱼!”
岳十娘撇了撇嘴:“瞧你岁数也不小了,在水师里干了不少年了吧?明知上官是那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何还在这里呆着?分明是舍不得这身官皮吧?像你这号明知是错,还要继续干的人,杀一万个都不嫌多!”
杜濡被说的哑口无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知道脸红,就说明你天良未泯,这样吧!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就放你一条活路如何?”岳十娘冷笑了一声,开出了条件。
杜濡仍然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嘁!这狗官兵真死硬!”
岳十娘甩手将杜濡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凑到了岳十娘身边,有些焦急的道:“六当家,这狗官兵不说就算了,一刀砍了就是!咱们时间有限,还是先去完成主公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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