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沉重的问,“是不是因为我越过三哥承了爵?可那时候我才五岁,连什么是爵位都不懂,若非长辈们一致的意思,这燕国公哪里轮得到我做?又不是我非要跟三哥抢的!”
“……这都什么事?!”屋子里的宋宜笑嘴角扯了又扯,感到了来自门外的深深恶意,“我以为是简离旷来哄儿子了呢,父慈子孝或父慈子顽的甜言蜜语,听听也没什么。谁想来的却是叔父,这会说着说着连爵位阴私都要讲出来了!”
她可不敢再听下去,故意推了把案上银瓶,让它撞上不远处的青瓷荷叶皿,清脆的相击声果然让窗外一静。
片刻后,脚步声远去。
宋宜笑吐了口气,重新倒回隐囊上。
过了会,她又听到脚步声,只一个人,道是芝琴回来了,忙又爬起来……不料门被打开,负手而立的赫然是独自返回的简虚白!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宋宜笑不由变了脸色:他应该不会为了那么几句话,赶来灭口吧?!
第11章 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
简虚白在门口站了站,才跨过门槛,顺手又把门掩上……这动作让宋宜笑眼底的警惕与防备更深了一层。
只是他慢慢走到宋宜笑跟前,却没有下毒手的意思,而是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事儿?”宋宜笑狐疑的看着他。
“……算是吧?”简虚白语气里满是不确定,沉吟良久,皎洁的面容都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了,才小声说起来意,“我听叔父说你们女孩儿都会撒娇,不知道你在家里跟令尊撒娇……都有些什么法子?”
这番话说完,他已经满面通红,望天望地的就是不敢看宋宜笑……跟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女孩儿请教也还罢了,还是请教如何跟亲爹撒娇,就算他讨爹欢心心切到了急病乱投医的地步,这会也不禁感到好不狼狈!
其实宋宜笑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愣了半晌,才神色复杂的道:“应该跟向母亲、祖母外祖母什么的撒娇差不多?都是长辈么。”
“……可我哄皇外祖母还有我娘高兴的手段,用在我爹身上都不起作用!”反正不要脸了!简虚白横下心来,毫不掩饰自己的苦恼,“我爹最喜欢我三哥,其次是我姐姐,最后才是我……叔父说这是因为爹爹他重视长幼排序,然后姐姐是女孩儿会撒娇的缘故!”
他充满期待的看着宋宜笑,“看你这年纪,应该是最得宠的时候吧?你在家里都怎么对付你爹的?”
宋宜笑咬着嘴唇,不知道是该泪流满面还是该吐血三升:“那个……这事儿我怕是帮不了您……在讨爹欢心上,我失败得很,不然也不会被我爹拒之门外,不得不跟着我娘到衡山王府寄人篱下了!”
“……拒之门外?!”简虚白愕然望着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这么点大就让你爹不要你了?”
虽然说宋宜笑卖掉自己的做法引起的后果确实挺不厚道的,但这事她绝不会承认,所以闻言立刻热泪盈眶:“我才八岁,您觉得我再丧心病狂,能做什么?”
简虚白开始沉思。
宋宜笑:“……”
为了防止这家伙歪打正着,她有气无力的提醒,“宋柳氏的事情,之前据说闹得满城风雨,您难道一点都没听说?”
“我昨儿才出宫,皇外祖母治宫严谨,宫人都不敢乱嚼舌头。”简虚白皱眉,“什么宋柳氏?”
估计他是专门回家想让他爹给他办生辰的……结果兴冲冲出宫迎来当头一棒,郁闷之下跑绸庄里来等他爹哄,悲催的是他爹他哥都没来,要没叔父来圆场,怕是直接下不了台了……
这念头在宋宜笑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定了定神,把前事挑着讲了一遍:“……然后我被我娘接到衡山王府。”
“你那继母被人坑了吧?”简虚白听完,却不像其他人那样立刻痛骂柳氏歹毒阴狠,而是若有所思道,“她要当真铁了心把你卖去勾栏,怎么可能还让你好好的?好歹你八岁已经记事了,就算那鸨母没肯把你送回韦家,就不怕你以后找到机会去告发?”
他认真道,“要我是你继母,那肯定是先灌哑药,再挑断手筋,让你说不了话写不了字,就算照了面也无法指证是她害了你……这样卖出去才放心啊!”
你是人吗?!
宋宜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中隐隐升起一抹惧意:这是……怀疑我了?
简虚白没有看她,想了一会又道:“这事看似针对你,但实际上深受其害的,首先是你那继母,其次是她娘家,第三是宋家……你除了名节略微受损外,其实真正没吃什么亏!而且舆论一边倒的怜惜你,也把名节上的损失抵消得差不多了。”
这话听得宋宜笑简直如坐针毡!
他还在继续,“所以我觉得卖掉你这事,真凶肯定不是你继母,而是……”他意味深长道,“是对宋家柳家都满怀恨意的人才对!”
宋宜笑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抓紧了袖子,心念急转:招不招?不招的话他会怎么做?!
她几乎是心惊胆战的保持了沉默……
简虚白眸子奕奕生辉,充满自信道:“是韦家!”
“……”宋宜笑整个人都差点虚脱,无力的倒回隐囊上!
“傻女孩儿,你被你外家利用了!那吴妈妈,还有送你去韦家的鸨母,肯定都是韦家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利用你栽赃你继母,用宋家对你的亏待、柳家的教女无方来消除你娘改嫁这事带给韦家的麻烦!”简虚白用怜悯的口吻道,“你爹恐怕也知道罪魁祸首,只是找不到证据,没法为难韦家,只能迁怒你了!”
宋宜笑长松口气,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万分钦佩的望着他:“你好聪明,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我就想不到!”
“你还小么。”简虚白不骄不矜,很有大家气度的鼓励,“你到我这么大时,多用心思观察,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容易被骗了。”
宋宜笑连连点头,由衷的希望他继续这么智慧下去……两人简直一见如故,交谈特别愉快,直到芝琴带着铃铛过来才被打断。
宋宜笑主仆都不认识简虚白,只能猜测,但铃铛作为韦梦盈的大丫鬟,却在随韦梦盈进宫拜见太后时见过这位少年国公爷的。
这会见他跟宋宜笑单独在厢房里相谈甚欢,铃铛面上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又有些窃喜,请安后恭敬的转达了韦梦盈的谢意与歉意:“我家王妃本打算亲自过来的,只奈何还有些琐事……”
才怪!
真正缘故是芝琴方才一颗心都牵挂着宋宜笑的伤了,根本没留心简虚白的身份,韦梦盈好歹是个王妃,听说只是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三两岁的少年,也就懒得亲自来了。
不过简虚白也不在乎:“是我误伤了宋妹妹在先,本该我去向韦王妃请罪的。只是今日是我生辰,长公主府中已设好了宴,怕去晚了叫长辈们等,只能怠慢宋妹妹了,容我改日再去衡山王府赔礼。”
……他们两个聊得太好,这会已经称兄道妹了。
铃铛注意到,对宋宜笑越发钦佩,代韦梦盈跟简虚白客套几句,问过宋宜笑已经可以移动了,便自告奋勇背她回去……出门不远,看看四周没人,她就迫不及待的问:“宋小姐,您跟简公爷……?”
第12章 离他远点!
宋宜笑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坏了!忘记娘指望着我高嫁,今日叫铃铛看见我认识了简虚白,接下来还不得撺掇着我赖上他?”
她今天跟简虚白聊得好其实是有缘故的……首先她生怕对方猜出自己才是导致宋柳两家悲剧的真凶,所以根本是祭出十八般武艺的恭维吹捧简虚白,免得他朝自己身上怀疑;
其次简虚白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得跟兄姐争夺父爱,以至于拉下脸来跟宋宜笑个小女孩儿请教起撒娇!虽然说宋宜笑没能教他,但这种话问出来就注定他颜面扫地了!哪怕宋宜笑没嘲笑,简虚白心里也肯定有点乱七八糟的。
之后宋宜笑一说宋家发生的事,他马上认真分析,十有八九是借机转移尴尬!
所以说……
他们聊得那么愉快,纯粹是各有目的心照不宣,一见如故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事实上宋宜笑很怀疑,回头简虚白回过神来,不像今天这么急于在父亲跟前争宠了,会不会羞愧到这辈子都不想见自己?
何况她才八岁,谈婚论嫁还早呢,才不想这会就被要求去围着简虚白转!
……总之这会被铃铛一问,宋宜笑心头就是一沉!
“噢,他方才看芝琴走后我孤零零的一个,怪可怜的,所以去陪我说会话。”她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怎么了?”
铃铛笑得暧昧:“奴婢瞧小姐您跟简公爷怪投缘的?”
“这话可不能乱说。”宋宜笑抿了抿嘴,淡淡道,“那位可是皇太后跟前养着的,岂是咱们可以随意谈论?”
“小姐说的是。”铃铛碰了个软钉子,知道她不想说这事,也就识趣的不提了。
这样回到挑衣料的屋子里,穆氏已经告退,韦梦盈握着茶碗坐在上首发呆,魂不守舍的样子。瞥见女儿被背进来,竟问都没问,直接宣布回王府……一直到踏入府门,回到自己屋里了,她才如梦初醒,失声道:“笑笑这是怎么了?”
宋宜笑一愣,看向芝琴,芝琴也愣,看向薄妈妈……薄妈妈忙低声提醒韦梦盈:“方才芝琴已经禀告过了,宋小姐是在绸庄园子里被人推倒扭到了脚,不过那人还算有良心,带小姐去上了药,又让芝琴喊铃铛背了宋小姐回来。”
韦梦盈这才露出恍然之色:“方才走神,竟把这事忘记了!”忙问宋宜笑现在感觉如何,要紧不要紧。
听她说三两天就能好,暗松口气,“衣料挑好后还得找人给你做出来才能穿,这时间怎么也得几日……三两日后能好倒也不会耽搁了进学。”
正要询问伤女儿的人什么来头,铃铛终于找到机会,兴高采烈的禀告:“伤了宋小姐的人是简公爷呢!王妃,奴婢方才进那边厢房时,看到简公爷独自跟宋小姐在里头,聊得很是融洽!”
宋宜笑嘴角一扯,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说辞。
只是她以为以韦梦盈对自己的期待,不立马两眼放光的要求自己从此巴着简虚白不放,也要委婉提点几句让自己维护好了跟这位国公爷的关系……但实际上,韦梦盈却瞬间沉了脸,斥责铃铛道:“你胡说八道个什么!简公爷是太后娘娘亲自抚养的人,怎么会不懂得男女避讳!他又怎么可能单独跟笑笑在一个屋子里还相谈甚欢?!”
铃铛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直接弄懵了!
索性她也不是头一天跟着这位主子,怔过之后就明白过来,赶紧跪下请罪:“奴婢知罪!奴婢只想跟宋小姐开个玩笑,却没想到这话说得有损宋小姐名节了!”
“往后管好你那张嘴,再这么没规矩,仔细你的皮!”韦梦盈寒着脸又骂了她一顿,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见所有人都识趣的垂了首,这才满意,向女儿招了招手,“笑笑你过来,娘单独叮嘱你几句!”
宋宜笑对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很纳闷,但韦梦盈让薄妈妈清场后给她一说她就明白缘故了:“这简公爷虽然身份尊贵,但笑笑你可不要跟他太亲近了!”
“为什么?”宋宜笑这么问不是不甘心,只是好奇。
韦梦盈耐心道:“因为宗室里一直有传闻,说太后与陛下都打算撮合他跟长兴公主一对,本朝这些金枝玉叶一个赛一个的刁钻,被她们当了眼中钉,那日子还怎么过?”
长兴公主是皇后所出,由于显嘉帝未立嫡子为储,自觉亏欠中宫,对这个嫡女就格外宠爱些。这位公主跟宋宜笑差不多大,但在宫里宫外,已经很有些蛮横的名声……韦梦盈是指望女儿高嫁,但也没痴心妄想到认为天下俊彦皆女婿,怎能不怕好好养着的女儿被公主抬抬手给灰飞烟灭了?
也难怪听说女儿撞见了简虚白,却丝毫没有打草随棍上的意思,反而劝她对这位敬而远之。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成,我想简公爷也不会主动再找你。”韦梦盈见宋宜笑沉吟不语的模样,以为她被公主吓住了,宽慰道,“你还小呢……这类事情往后娘会慢慢教你的。”
转回正题,“过些日子你穿戴都弄好了,就要进学了。女学里其他人也还罢了,有一位却得格外留心!”
第13章 操心多了,难免就会上心!
宋宜笑好奇的问:“谁?”
“崔见怜。”韦梦盈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是崔王妃的娘家嫡亲侄女。”
向来继室在原配娘家人面前总要低一头的,但韦梦盈忌惮这位崔小姐,却不仅仅是这个缘故,“崔王妃是崔见怜的小姑姑,她大姑姑就是当今的崔贵妃、太子生母!”
宋宜笑眼神也不禁一凝:“崔家都教出一王妃一贵妃了,还把女儿送王府女学来做什么?”
这样的教女成就,别人家把女儿送到崔家求教还来不及呢,还用得着到衡山王府来走读?
韦梦盈冷笑了一声,道:“这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崔见怜性情跋扈刁蛮苛刻,偏偏喜欢上了陆冠伦那个没脾气的,而陆冠伦被太妃寄予厚望,习文习武的成天忙碌,可没功夫常去崔家!崔见怜怕跟他生份,只能抛了女孩儿家的矜持,自己朝王府跑了!”
说到这里顺口指点女儿,“其实这也是太妃的算计!冲着崔见怜那个太子表哥,就算她没表示出对陆冠伦的倾心,依我看太妃也想跟崔家亲上加亲呢!但她既然表现出来了,太妃反而不肯让她经常见到陆冠伦,毕竟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看现在崔见怜舍近求远风雨无阻的来王府,碍着贵妃脸面大家不说,心里谁不知道她那点用意?平白的自降身份!”
所以,“你往后见着喜欢的,无论人还是物,切记轻易不要露出真心实意,否则不定就被人拿了把柄!”
宋宜笑乖巧应下。
“这位被太妃挑拨,对娘向来怀着敌意,你进女学后,她一准会找你麻烦……你可得当心,毕竟娘不大好得罪崔家,也拿她没什么办法。”韦梦盈蹙眉道,“当然,这里到底是王府!谅她也不敢过份!”
这话音才落,却有丫鬟进来禀告:“二少奶奶来了,说要就宋小姐进女学的事跟您商议。”
“商议?她就是来找麻烦的!”韦梦盈闻言眼神一冷,对女儿道,“让铃铛背着你从后门回含霞小筑,免得走前面碰见她被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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