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她不想自己去提——否则晋国大长公主虽然未必会像抽侄子那样抽她,却也肯定对她没什么好感了。
卫皇后深知端化帝很是尊敬晋国大长公主,可不想贸然惹了这姑姑不喜。
何况,太皇太后还在呢,她会喜欢看到自己亲生女儿跟亲孙子不好吗?
但不提的话,卫皇后又不放心,毕竟这天下现在是她丈夫的,将来会是她儿子的——按照顾韶的话中之意,如果顺从幕后真凶的引导,将卢家当成罪魁祸首的话,不但削弱了端化帝嫡系的力量,更要命的是,谁知道幕后真凶会不会还有后手,借这件事情引起整个朝堂大乱?
肃襄二王是去年中秋之后才就的藩,算起来至今不足一年。
由于之前显嘉帝相对温和的处理方法,以及端化帝上台至今也没有大动作,所以这二王虽然算起来前年就失败了,但本身势力受到的打击其实不算致命。
登基也才一年的端化帝,要说已经完全不忌惮这两个兄弟了……
卫皇后叹了口气,她丈夫的为君资质,比起显嘉帝,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即使顾韶是为了保下卢家跟卢氏才这么讲的,卫皇后到底不敢赌。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输了,就是改朝换代的下场。
“说是肯定要跟陛下说的,只是……该怎么个说法呢?”卫皇后正思索着,外面却有宫女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禀告:“娘娘,卢尚书写了血书,托禁卫转呈陛下!”
卫皇后眉心一跳,道:“血书是怎么讲的?”
“卢尚书……揭发燕国夫人与冀国侯之弟苏少歌有私。情!”宫女知道皇后与宋宜笑关系不错,是以说这话时颇有点战战兢兢。
之前梁王向端化帝与晋国大长公主说这件事时,皇后不在,所以她还是头次听到这个说辞,闻言怒极反笑:“这还真是巧了!卢以诚的次媳徐氏,才揭发过卢以诚之女卢氏同博陵侯来往过密,卢以诚跟脚就说宋弟妹同苏少歌有染?这公媳两个难不成是专门捉。奸。的?”
诗婉看那宫女没其他要禀告的了,示意她先告退,继而对皇后道:“这卢尚书真是糊涂了,他是陛下跟前的老人了,凭什么事情求陛下,陛下还能不网开一面吗?这会这血书一传出来,陛下还怎么保他?”
“他恐怕以为这回卢家担了天花之事,乃是宋弟妹的手笔了。”卫皇后脸色铁青道,“自觉卢家已然无幸,想着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报复宋弟妹一回——只是偏偏他眼下根本奈何不了宋弟妹什么,所以就择了这种最讲不清楚的男女私情,哪怕最后查清楚宋弟妹同苏少歌之间清清白白,一个国夫人被传了那样的话,以后怎么还有脸出门?
这也就是皇后了解宋宜笑,知道她不是那种被人冤枉了之后会一死证清白的人了。
换个真正温柔贤淑的大家贵妇,赶上这种事情,怕不早就去上。吊了!
不过卫皇后此刻的愤怒,却不是为了替宋宜笑抱屈,她是恨卢以诚没脑子!
她跟顾韶正琢磨着替卢家洗清冤屈,免得中了幕后真凶的算计呢,卢以诚来这么一手——这样哪怕马上查清楚卢家同天花没有关系,日后燕国公府与卢家之间的恩怨也没有斡旋余地了!
简虚白会受得了别人朝他头上扣绿帽子吗?!
他受得了,晋国大长公主跟太皇太后也不能忍好不好!?
然而卢以诚此举引起的麻烦还不仅仅在于日后:这事虽然没能逼得宋宜笑去上。吊,苏太后却在闻讯之后立刻遣散宫人上。吊了!
太后把自己挂到行宫的殿梁上是非常有理由的——她要用自己的死来向端化帝保证自己侄子的人品!
……万幸太后的大宫女芳余察觉不对,及时带人撞开殿门把太后救了下来。
饶是如此,此事也在最短时间里传遍了翠华山上下!
“皇帝,太后怎么说,也是你的嫡母!”太皇太后亲自赶到探望了儿媳妇,跟着就把端化帝喊到偏殿,叹着气道,“你就当,为了你那父皇,好歹让她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好不好?终究,是陪着你父皇风风雨雨走过来的人!”
端化帝这会简直想吐血,他虽然跟嫡母不亲,甚至可以说很是疏远,但他绝对没有逼死嫡母的想法好不好?!
这回的事情明明就是卢以诚搞出来的——然而里里外外的议论,却全部指向他这个皇帝不孝敬嫡母,不然堂堂太后怎么会为了一个臣子的揭发,就选择了自。尽?
这明显就是皇帝对嫡母不怎么样,做太后的除了寻死也没其他法子替侄子喊冤了嘛!
端化帝忍着怒火向太皇太后表达了自己对苏太后的尊重与敬畏,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对苏家下手的意思,更没有指使卢以诚朝表弟头上扣绿帽子的暗示,这一切全部都是卢以诚作的孽,自己绝对会让这个不长眼的臣子付出代价……
好不容易哄走了太皇太后,端化帝又去探望了还在昏迷中的太后,几乎将太后左右挨个叮嘱了一番,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孝顺体贴后,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住的殿里。
“顾相?”本来以为可以好好喘口气了,谁知才到殿门前就看到顾韶候在庭中,端化帝心力交瘁道,“顾相等在这儿,可是有事?”
“陛下,卢以诚没了。”顾韶神情很凝重,“他自己服了鸩毒。”
“死得好!”端化帝本来对卢以诚还是很有些偏袒之意的,但这回这臣子做的事情实在太坑人了,尤其坑他这个皇帝,正在气头上,闻言自然没好话,“卢家其他人还活着么?”
顾韶叹了口气:“陛下,臣问过太医了,卢家人都没出过花,前些日子简大小姐尚未出花之前,卢以诚偶尔与燕国公在路上遇见,彼此见礼、说话,也没有特别防护、忌惮的意思。您说倘若卢家真是主谋的话,难道他们怨恨燕国夫人到了,不惜赔上合家去害燕国夫人的地步?”
又说,“臣方才才得消息就去了卢家,那会卢以诚已经死了——说实话,臣非常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自。尽!因为臣过去原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污蔑燕国夫人与苏少歌的!”
“说起来卢以诚也是跟着朕的老人了。”端化帝闻言,沉默了会,道,“哪怕这回天花的事情真是他们家做的,他膝下那几个未成年的孙儿,朕总会留上一两个,保他们卢家一脉传承,以全多年来的君臣之情的。这么着,这回把母后逼得悬梁的事情,确实不该是他做出来的!”
“陛下仁厚!”顾韶道,“所以臣非常怀疑,幕后真凶图谋非小!”
这眼节骨上,一句“图谋不小”,足以让端化帝了然了。
皇帝沉默了片刻,道:“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朕的皇姑,顾相也知道:皇姑素来不干政,却最疼小儿女。”
“臣以为兹事体大,必须彻查到底!”顾韶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梁王殿下之所以受挫,说到底也是因为空口无凭罢了!”
梁王进言的下场搁那儿了,顾韶又不傻,怎么会直接劝端化帝对两个过继出去的弟弟下手呢?
是以他退了一步,改成建议端化帝查出证据来,有了证据,即使是晋国大长公主,那也只有替女儿女婿求情的份,哪里还有理由当众暴打提建议的人呢?
不过半日后,端化帝把这话同梁王商议时,梁王却提醒他:“若在之前也还罢了,如今皇姑做什么揍臣弟,原因早已传了出去!皇兄现在就是找到证据,皇姑也好,其他人也罢,会不会认为,这其实是皇兄将臣弟的建议听了进去,不过为了照顾皇姑的面子,所以编了份证据?”
端化帝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何不釜底抽薪?”梁王眯起眼,“否则母后悬梁才被救下来,这会谁再说对苏家、对肃王不利的话,传了出去,与逼母后再去死一回有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别院内,铃铛气得全身发抖:“卢以诚这老贼!!!!他分明就是想毁了大小姐——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老贼用心之歹毒,与当年的庞氏有什么两样?!”
VIP卷 第三百八十九章 苏独凤
宋宜笑虽然也被卢以诚此举气得不轻,倒还算冷静:“我与苏二公子并没有什么,他即使要污蔑想来也只能胡编乱造罢了!必然是禁不起推敲的——不过他这么做,显然是做好了卢家满门覆灭的准备,不打算要后路了。”
“这种人活该断子绝孙,便是有后路啊,也活该他走到后面发现是绝路!”铃铛恨道,“宋家简直就是瞎了眼,好好的大小姐不肯养,都弄些什么东西进了门?前头的柳氏,后面的卢氏与卢家,也难怪庞氏与宋老爷这会都不在了!”
这话说了出来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宋缘再不好,也是宋宜笑的亲爹不是?
不过宋宜笑这会可没心思同她计较这些,急速的思索了会之后,道:“好就好在卢听泉先被缉拿下狱,卢家亦被软禁,中间卢徐氏又揭发了一回——如此卢以诚再嚷着我同苏二公子有什么,谁还瞧不出来他走投无路之下乱咬人的仓皇?”
虽然说好端端的被污蔑了名节,不过宋宜笑气过之后,心头又浮起一抹忧虑,“我能看出来的破绽,朝野上下那么多聪明人怎么会心里没数呢?只是这事目前看来还是要着落在卢家头上,也不知道谋划这一切的,到底是谁?这种时候我被拘在院子里什么也做不了,顾韶之流居然也全在吃干饭么!”
卢家固然可恨,但那个隐在暗中的真凶才是真正叫宋宜笑担心的。
毕竟最先染上天花的可是她唯一的女儿!
这样一个敌人一日不找出来,她哪里能放心?
不仅仅她,这会关心她这一家子的人,也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太后自。尽未遂,帝后亲自侍奉太后病榻之前尽孝,天花的事儿,如今交给了顾韶主持?”端木老夫人缓缓转着手里的茶碗,昏花的老眼半眯,望向不远处的地砖,轻声慢语道,“肃襄二王,不妙了啊……”
下首简离邈闻言叹了口气:“那二王左右同咱们关系不大,倒是阿虚父女,虽然近日传出来的消息,说已经好转了,一日不见人平平安安的出来,心里总是放不下。”
“稍安勿躁!”端木老夫人瞥他一眼,“万幸阿虚媳妇没事儿!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有她在别院坐镇,想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提宋宜笑还好,一提宋宜笑,简离邈脸色就难看起来了:“那卢以诚——”
“这点小事难为不了阿虚媳妇!”端木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再说太后刚刚悬过梁,前车之辙,阿虚媳妇身边的人还能不看着点她?!”
简离邈沉默了会,才道:“姨母,我晓得阿虚媳妇不至于走了窄路,只是想着阿虚一家无端遭此飞来横祸,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实在难受。”
“现在咱们这些人,有几个心里好受的?”端木老夫人抬起头来,脸上无风无浪,只有一片不见底的平静,她安然说道,“只是孩子们拘在别院寸步难行,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乱了,他们还能指望谁呢?”
吐了口气,端木老夫人道,“阿虚尚无男嗣,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结果如何你心里清楚!别管什么底牌不底牌了,派遣人手,把别院那儿看好了,下人们且不顾,他们一家三口的性命务必保全!”
简离邈忙道:“这是自然,我早就这么办了!”
“再盯着点儿那些人。”端木老夫人看着他,目中狠色一闪而过,“倘若当真天不遂人愿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自然。”简离邈迎着她的注视,平静道,“我一直记着!”
端木老夫人这才放缓了神情:“咱们再把事情理一遍吧,顾韶那人城府深沉,他主持彻查此事,可未必会对咱们说真话——到底不能全指望他!”
就在这姨甥两个密谈之际,距离不远的苏家别院内,麻衣散发的苏少歌,正对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皱眉。
“洪州顾氏并不窘迫,你为何忽然怀疑顾韶收取卢氏的巨额贿赂,还专门查到了证据?”片刻后,他挽起袖子,执壶将面前的两只竹节杯满上茶水,轻声询问,“顾韶不是趁火打劫的人,否则宋纪南去后,宋家只剩宋缘支撑门庭时,他有很多机会动手,却一直在照拂扶持宋缘。”
与他隔案而坐的少年脸色略显苍白,轮廓同他有几分相似,只是大暑天里依然穿着夹衣,膝上还盖了条厚毯。
正是苏家嫡长孙,苏独凤。
“年初时候咱们一块外出时,路遇燕国夫人,她不是向叔父您请教了暗卫之事?”苏独凤接过叔父递来的茶水抿了口,放下之后,缓声道,“当时您牵挂着祖父,没怎么在意。我却上了心,回府后就命人去查了宋家。”
结果他一查查到宋家产业在不住外流。
“外流的产业都不在帝都附近,若非咱们家这种亦是产业遍布举国的人家,想在短时间里发现还真不容易。”苏独风淡然说道,“这部分产业易主之后,同两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博陵侯;顾韶。”
而卢氏为什么这么做,原因也是一目了然:孤儿寡母坐拥万贯家财,还卷入了刺杀韦王妃的风波,她不舍出代价,如何换取那许多人帮忙说话?
虽然说顾韶是接到消息就进宫求了情,那会卢氏还没献上厚礼,但宋宜耀尚且年幼,往后指望顾韶照拂的地方还有很多。卢氏自不会蠢到以为顾韶既然已经主动帮忙,那就用不着谢他了。
“顾韶对宋家的看顾,主要是因为宋纪南。”苏独凤继续道,“他对宋缘好,一则是出于对老友的缅怀;二则是宋缘多少算他看着长大的;三则却是宋缘乃状元出身,顾韶自己后继无人,最是爱才。然而宋宜耀却没有其父这样的优势,卢氏若不想人走茶凉,除了撒银子也没其他法子了——眼下求着顾韶的人多了去了,顾韶肯收她的好处,已经是念在往日的情份上了。”
说到这儿,他沉吟了下,道,“叔父您说,咱们把证据悄悄透露给燕国夫人,怎么样?”
苏独凤这么建议,自然不是因为他对宋宜笑有好感,而是希望宋宜笑同顾韶斗上。
把当下的局势,彻底搅乱。
“如此我们苏家离覆灭不远了。”苏少歌闻言却摇头,淡淡道,“你不要以为你姑祖母悬梁获救之后,帝后至今都侍奉榻前,咱们家还有肃王就当真没事了!帝后这会心里不定怎么恨着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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