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觉得你待芝琴姑娘厚道,我何必花力气物色适合芝琴姑娘的人选?”袁雪沛安然而笑,道,“我倒是懊悔当初怎么就没趁你寄人篱下之时施些恩惠与你了?不然今日必也能得你涌泉相报。”
“我倒是宁可一辈子报答不了陆三公子呢?”宋宜笑听了这话,却笑意微敛,淡淡道,“毕竟无论侯爷你还是陆三公子的身份,需要我报答时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袁雪沛见状识趣的转开话题,道:“前两日我偶尔听说蒋小姐病了,蒋家原本打算给她说亲的计划也不得不搁下——”
“你不是说你对蒋姐姐无意么?”宋宜笑闻言诧异问。
“请夫人不要误会!”袁雪沛温和道,“只是夫人有所不知:雪萼出阁那日,我与夫人谈妥之后,蒋小姐却又折了回来,说了些话。我当时不大清楚她说那些话的意思,如今听说她婚事有耽搁之兆,却怕与我有关——但雪萼已然出阁,且也不在城内,我便是有心想劝蒋小姐莫要为我这个废人空掷青春,却也寻不着合适的人带话。今日恰好夫人前来,是以想托夫人帮个忙!”
宋宜笑微微惊讶:“那天蒋姐姐还折回去过?不过我记得我还席后,蒋姐姐确实过了好一会才回去,可她心情瞧着非常好,像遇见什么好事一样?”
“好事?”袁雪沛似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她该不会误会了吧?”
宋宜笑忙问:“怎么个说法?”
袁雪沛把两人当时的对话描述了一遍,捏着眉心,有些苦恼道:“蒋小姐匆匆打断我话就走了,我不良于行,也不好追上她说完——但我想以蒋小姐的聪慧,不难明白我真正的意思,是我们之间没有结缡的缘分!”
“……”可是你一承认对蒋慕葶“能得她为妻,自是人生幸事”,哪怕我知道你不过是客套话,可蒋慕葶还听得进去后面那个“但是”吗?!
宋宜笑暗叹一声,道,“明后日我去蒋府递帖子看看,说起来那天回去后没几日,蒋姐姐的大嫂诸葛奶奶还为她找过我呢,当时也说请我帮忙劝蒋姐姐,不想这一拖竟拖到现在都没履诺。”
两人男女有别,关系又谈不上好与不好,说到这里见彼此没其他事,也就散了。
宋宜笑回到燕国公府后,才唤了巧沁到跟前,打算着她去蒋府投帖,门上却报卫银练来访。
“快请!”宋宜笑接到消息时颇有些意外,自从司空衣萝过世后,卫银练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不说性情大变,却也远不如从前活跃,更不要讲经常串门了,今儿突然前来,多半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她去二门迎了卫银练到后堂,落座后底下人奉上茶水,寒暄了会之后,卫银练就道:“我今日来,是受慕葶所托。”
宋宜笑闻言看了看左右,等人都退出去后,才问:“我刚刚得知蒋姐姐病了,正打算派人去探探蒋府的口风,方便不方便去探望——却不知道蒋姐姐有何吩咐?”
“那幸亏我来了。”卫银练比以前瘦了很多,秀丽的眉宇间也有些郁色,轻声道,“不然你的人可要白跑一趟:慕葶今日就要去城外庄子上养病,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宋宜笑暗吃一惊,道:“蒋姐姐是什么病?要紧么?”
“自然是心病!”卫银练露出一个怅惘的笑,直言不讳道,“蒋家人怀疑她仰慕博陵侯,你也有责任,所以不许她走之前跟你打招呼——当然你也别恨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慕葶好。”
“我晓得。”宋宜笑颔首,“这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不是很看好蒋姐姐与博陵侯。”
“她家里人虽然没防着我,但我去看慕葶时,她也没找到东西可以写信,只能托我带句口信来,请你转告博陵侯。”卫银练说到这里,见宋宜笑露出拒绝之色,忙道,“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么做不好,博陵侯与蒋家的政见分歧且不提,单说他那双腿,我也不希望慕葶将来受他的拖累!可是……”
卫银练眼中弥漫起雾气,她垂睫掩了掩情绪,才露出一个惨笑,喃喃道,“可是就好像我明知道自己绝对嫁不成苏二公子一样,听到苏二公子与伊王小郡主定亲后,还是忍不住躲在房里哭了一整天!”
她终究没忍住,一滴清泪落在浅妃色袖摆上,染出触目惊心的血红,“何况慕葶说的没错:博陵侯未娶,且近来也没听说他张罗自己的婚事,所以慕葶这会找借口按下自己的婚事,将来若是太子胜出,她只要说服家里人,终究还是有希望如愿以偿的!”
“而我,不管最后赢的是太子,还是赵王,我与苏二公子,都不可能!”
卫银练袖子上的血红逐渐扩大,但心中那朵尚未盛开的爱慕之花,却已凋零,她哽咽着道,“所以帮她一回吧!哪怕日后她后悔了,可至少现在,她是心甘情愿等博陵侯的!”
女孩儿抬起泪眼,祈求的望向宋宜笑,“至少,她有等到峰回路转那日的希望;不像我,等与不等,都是绝望!”
——她是太子妃的胞妹、钟陵郡王的姨母;苏少歌却是皇后嫡侄、赵王的表哥。将来太子若胜,苏家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太子若败,岳家卫家又岂能落得了好?
是以,蒋慕葶还能押上青春韶华赌一把;她却只能默默承受着爱而不得的痛楚,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才貌双全的男子属于他人,从头到尾,与自己的关系,也仅仅只有一句“原来是卫兄之妹”。
“……”宋宜笑沉默良久,才叹息着合上眼,“好!”
VIP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芝琴出阁
袁雪沛收到口信后,思忖良久,决定给自己张罗门亲事,好让蒋慕葶彻底死心,免得这女孩儿的青春继续耽搁下去。
只是他得先把袁茂跟芝琴的婚事操办好——袁茂就是他推荐给宋宜笑的那名侍卫。
毕竟这门亲事决定着他能否与宋宜笑一笔勾销恩怨,不可以寻常下人成亲视之,而博陵侯府目前没有女主人,老夫人涂氏又被他架空成个摆设,想要上心只能亲自出马了。
不料他才把成亲的各项事情草拟了个章程出来,宋宜笑却突兀的提出了个要求:“芝琴嫁给袁茂之后,我希望你把他们夫妇送给袁姐姐。”
“这是为何?”袁雪沛不由诧异。
此刻屋中只他们两个,宋宜笑也不讳言:“你都怕太子事败之后牵累袁姐姐,是以明知道衡山王府其时内斗激烈,还是把她许给了陆三公子,我怎么能不替芝琴操心?所以他们成亲之后,无论是在燕国公府,还是你这博陵侯府,我都是不放心的。倒不如让他们去袁姐姐那儿帮忙,既有袁姐姐照顾,又能免了我的后顾之忧!往后若太子胜出,芝琴回我身边也方便。”
至于说为什么不索性放这两个人自由——万一自由之后袁茂对芝琴不好了怎么办?!
芝琴的身契,宋宜笑是早就烧掉了,不过那个袁茂的身契嘛,不到他们将来的孩子长大成人且成为芝琴的靠山,宋宜笑是绝对不放心他恢复自由身的!
至于说这么做对袁茂不公平——当初袁雪沛既然择了他娶芝琴,肯定是早就讲好了条件的。
何况就像简虚白说的那样,宋宜笑又不是大理寺卿,需要秉承公正之心,哪能不偏心自己人?
“你这哪里是嫁丫鬟?”袁雪沛听罢不禁摇头叹息,道,“人家嫁女儿都未必有你这么操心的。”
“说的好像你给袁姐姐打算时操的心少了似的。”宋宜笑反诘道,“说起来这一节还是你提醒我呢!”
袁雪沛笑着道:“是是是——我会给你办好的!你这上心的劲儿实在叫我后怕!”
“芝琴还没嫁呢!”宋宜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以后要是过得不好,你再后怕不迟!”
“通家之好,看在阿虚的份上,我还能骗你?”袁雪沛再次保证。
四月底,芝琴与袁茂的婚礼在陆冠伦静养的庄子上举行,宋宜笑提前缠了简虚白好几天,想去一趟,却被简虚白一句“你都跟雪沛化干戈为玉帛了,何必再频繁与陆冠伦夫妇来往,叫他担心”提醒,遂只写了封信托袁雪萼照顾芝琴,到底没有亲自前往。
毕竟她想方设法安置芝琴,就是怕将来太子失败,牵累了这丫鬟——这会流露出对芝琴的格外重视,不定往后反而害了她呢?
数日后,袁雪萼写了回信来,说据她观察,袁茂待妻子很好,每日嘘寒问暖,十分周到,芝琴对这个丈夫也很满意。
宋宜笑看过信后,又暗中从自己陪嫁里择了两个没怎么露过面的管事,乔装成路过的行商,去陆冠伦夫妇住的庄子上走了一遭,回来禀告与袁雪萼所言一致,这才放了心。
芝琴的事情到这里她暂时可以不必操心了,却又想起赵妈妈——
前不久简虚白的人带回消息,说尤家如今被安置在八百里外一座小镇上,虽然人生地不熟,但因为有燕国公府暗中送去的银钱,当地民风又淳朴,不排外,却也很快安定了下来。
赵妈妈还托那人带了些亲手做的针线来给宋宜笑。
“这么看来,赵妈妈他们的离开,倒也未必不是好事了。至少将来太子若不能登基,新君总不至于器量窄到迁怒到已经不在帝都的他们头上去吧?”宋宜笑想到赵妈妈一家已经在新的环境里开始了生活,而芝琴也终身有托,只觉得多年来的一副重担终于放了下来,感到说不出来的轻松与欢喜。
这两人是她前世今生都想要报答与补偿的,把她们安置好了,对宋宜笑来说,比给自己找好退路还要重要。
毕竟她之所以会生出找退路的念头,主要是怕所托非人。
至于丈夫参与争储失败之后连累了她——宋宜笑觉得夫妻两个目前的关系若一直保持下去的话,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不在乎同甘共苦。
这时候是五月了,天气渐渐转热,朝野已开始预备避暑事宜。
对于简家来说,五月里还有件事情,就是简离旷与简离邈的生辰,在五月十五。
他们兄弟是双生子,生辰在同一天,但早已分了家,所以不会在一起办。也就是说,给他们贺寿的小辈,这天得跑两个地方。
横竖在同一个城里,也有车马代步,正当青春的人跑来跑去倒也没什么——但真正到了这一天,宋宜笑才发现,公爹跟三叔的这个寿,实在不好贺!
简离邈那儿的问题倒还算简单,两个字:冷清。
他无妻无子,平常又不是很喜欢与人交接,连泛泛之交都没几个,在帝都的血脉晚辈还就两侄子一侄女。就算清江郡主与寿春伯夫妇也到了场,他的一些同僚、下属也登门道贺,久寂的院落终究还是有着挥之不去的苍凉感。
哪怕寿春伯夫妇跟简夷绵都带上了年幼的儿女,孩童奔跑廊下嬉戏的尖笑声,非但没有给他生辰增添多少热闹,反而衬托出满庭萧瑟。
叫小辈们尴尬的是简离旷——简离旷长于简离邈,所以他们原是先到晋国长公主府道贺的,谁知到了之后,坐了好半天,长公主终于出来了,却一脸惊诧:“今儿怎么都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众人:“…………………………!!!”
合着长公主把自己驸马的生辰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要命的是,不但她忘记了,一直侍奉她左右、有责任提醒这类事情的佳约也没想起来,这会还陪着长公主摆出讶然之色,一脸“我已经预备好了听一个坏消息,你们尽管说吧”。
“今儿娘这里的果子特别水灵特别甜!”堂上沉默了好一会,晋国长公主主仆却仍旧没反应过来,眼看长公主都要打算再次发问了,总算清江郡主急中生智,随手拉过不远处的果盘,道,“可是为了爹的生辰特意挑出来的?吃着跟平常的可大不一样了!”
“……”这下轮到晋国长公主跟佳约她们面面相觑了!
半晌后,长公主干咳一声:“伊王前几个月才走,驸马伤心得很,早就说了今年生辰不办了,却忘记同你们讲了。倒也难怪你们来得这么齐,我竟没会过意来!”
她这么说,显然是决定索性不给简离旷过生辰了!
清江郡主万没想到亲娘这么不给继父面子——长公主改嫁到简家时,她已经快出阁了,所以跟继父也谈不上感情不感情,当然也没仇怨,这会不免心生恻隐,劝道:“娘,咱们来也不是为了贪嘴,主要是为了给爹道声贺。再者听说简三叔那边是预备了宴席的,咱们来都来了,何不跟娘您那会一样,弄个家宴,大家热闹下?”
谁知晋国长公主打定主意不想。操这个心,此刻好整以暇的欣赏着自己指尖才染的蔻丹,头也不抬道:“你简三叔又不是伊王的姐夫,伊王之逝与他没关系,他自可摆宴。至于驸马,他是实在没心情!”
宋宜笑心想:“公公就算有心情,听到您这话也真没心情了!”
不过清江郡主这个亲生女儿说情都碰了一鼻子灰,简离旷对简虚白又不好,她乐得看热闹,才不会帮忙圆场,闻言只是静静喝茶。
却不想长公主话音落后,场中包括简夷绵这个原配嫡长女在内,竟是鸦雀无声——最后眉宇间满是隐忍的简夷犹站了起来,冷然道:“我去给爹磕头!”
“佳约你去找找驸马在哪里?”长公主看到三儿子不高兴了,这才放下手,放缓了语气,温言道,“夷犹你莫要生气,实在是我这两日都没怎么看到驸马,万一办了宴,他却不在,你说多么尴尬?”
“娘平常也很少看到爹的不是吗?”简夷犹心情很不好,闻言忍不住讽刺道,“府里那个姓乔的乐工,见您的次数比爹还多些!”
他这话虽然说的没错,可实在不是做儿子的该讲的——饶是晋国长公主早就习惯了风言风语,此刻也不禁脸色僵住!
“三弟,慎言!”清江郡主蹙起眉,低叱,“你昏了头么?还不快向娘请罪!”
好在简夷犹话出口后也察觉到不对,这会抿了抿唇,到底依言起身,向晋国长公主跪了下去,低头道:“孩儿言语无状,请娘责罚!”
“原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晋国长公主对子女素来宽容,此刻虽然心里难受,却也只摆了摆手,叹道,“你起来吧!我这就着人去安排家宴。”
又说,“只是府中原本没有预备,不如你们先去你们三叔那里用午宴,晚上再过来贺驸马?”
清江郡主怕母子两个再起冲突,忙带头答应下来。
众人因此先到简离邈府里吃了顿冷冷清清萧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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