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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她抽回了固定用的手指，野猫放在罐头边缘的两只前爪无法让它均匀受力，罐头自然而然地往它那边倾斜──
糊了它一脸鸡肉。
红发的少年单膝着地，竟然毫不忌讳地将一膝跪在地上，从她侧后方观察眼前这头不算尾巴的话只有他小臂长的虎斑猫。他所带来的阴影笼罩着岩月朔奈大半个身体，连照在猫身上的阳光都被他遮去少许。
继岩月朔奈之后又来了一个陌生人，本性怕生的野猫仰首看了一眼，对视几秒之后居然只是提起爪子擦干净一张脸，连叫都没有叫一声。
“喂喂，当初我接近它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赤司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方才在说什么？”
“……我讨厌你了，赤司君。”
从她眼角余光可见他嘴角的弧度的确是加深了一些，红发的少年低头看着它进食，“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可爱的男孩子吗？”
“是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后面明明是寺庙应该有人察觉的啊。”大概是因为她衣衫太过单薄，隔着一点距离还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岩月朔奈有点不自在地往他的反方向移开一点，才可以呼吸如常地与赤司对话。转眼之间大半个罐头已经被它清空了，她趁机伸手想抚摸它背上的皮毛，却再次被野猫不轻不重地举爪威吓。 “我说你脾气也太差了吧……”
她话音尚且未落，赤司征十郎的手便搭上了她的，操控着她的手向着猫背摸去。被阳光晒得暖和的皮毛光滑得如丝如缎，而他掌心的温度贴在她的手背之上，带来了好像要把她融化了一般的暖意。
岩月朔奈侧着头看他，少年却仍然垂首看猫，似乎在做的事情极其自然也没有出格之处。直至她将话说出口了，岩月朔奈才觉出她的话音之轻之微，仿佛四月末的樱花瓣落在地上，几乎扬不起一点灰尘。
或许潜意识之中她实在是怕打扰了什么。
啡发的女孩眨眨眼睛，带着一点她自己也无法察觉，所以无从掩饰的笑意。
“呐。”她问，“这是犯规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叫一头蠢猫遇上了另一头蠢猫。
我去休息一下再码晚上的第二章。。。。。。
2014年8月27日
☆、追逐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丸山由纪仍然觉得，“考进洛山高校”和“成为学生会一员”这两件事，是她在高中三年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不是加入了学生会的话，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与那个能够吸引旁人目光的少年接触，也不过是他从未听闻过的一名学妹而已。
待人有礼、出身富贵、头脑聪明、运动优秀、办事能力和工作效率都极高……要分别做到这几点之中的其中一项已属不易，更何况是要将诸般条件集中到同一个人身上，乍听起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样一想的话，或许他“奇迹”的名号本身就是一种双关。
按丸山和赤司征十郎在学生会内部的职务，目前直接接触的机会还不算多，毕竟前者还没有彻底接手过来前会计的工作，更多的时候是与西野商讨再经副会长呈上她做的账。饶是如此，在每一次见面──是每一次见面，都能让她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要说原因的话，根本就不用思考吧。
那个人生来就该被他人作为目标追逐。
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因为想要给对方也留下好印象而早早到来的女孩正在清点等下会议要用上的资料，酒红色的及肩短发拂过颊边，丸山由纪被搔痒感分了分神，移眸一看窗外，便看见了拥有赤色头发的少年。
她便忘了自己刚才数到了哪里。
丸山由纪眨了眨眼睛，干脆放下了手上的文件，正想要走到窗边将之关上然后开空调，却发现自己无法从那人身上移开视线。
赤司站在原地回头，像是在等候谁一般说了一句什么，距离太远丸山听不到，但依稀可见少年脸上柔和的微笑。就在他话音甫落之际，便有个啡发的女孩从校门外小跑进来，手上还拿着两小包饮品，把其中一包递到赤司征十郎面前。后者自然地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饮品，女孩却扁了扁嘴，皱着眉看仅余的那一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这样做。
红发的少年看了她一眼，又把自己已经拿到手的跟她手上的交换，虽然不知道岩月朔奈是太不喜欢杂蔬汁还是太喜欢木瓜牛奶，然而不这样做的话总有种欺负了小孩子的错觉，“……这样就满意了吧。”
女孩加快脚步赶到他身旁，一边说话一边把吸管刺穿了开口处，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像是被大人哄高兴了的孩子，“嘿嘿嘿嘿谢谢赤司君。”
两人并肩走上楼梯，岩月朔奈像是想起来了一件小事，扭过头来想要问他，白色的吸管上面留下了半圈浅浅的粉红色唇膏痕迹，“说起来，我知道了哦。赤司君把我和男子田径部新部长分开来什么的。”
他没有用多少时间便想出了是谁透了口风，“西野说的？”
“啊，原话是'我觉得你需要知道'，至于为什么明明见过那边新部长的、很清楚对方不能像河合敬太一般撒野的我需要知道这件事──”
【我觉得你需要事先知道这件事】
【我觉得你需要知道是谁的意思】
到底孰是孰非，岩月朔奈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无法认清了。 “那个……总之很多谢赤司君，你能从我的角度去处理这件事，我很高兴。”
倘若发生在洛山校门的事情还可以推说成巧合和偶然，那么赤司征十郎和啡发女孩在学生会会议上面的表现，便已经超出了“可疑”的范围了。
丸山由纪看了对方一眼，岩月朔奈的桌子上面有【女子田径部】的小牌子，这样一来她的姓名和年级就已经很清楚了──酒色头发的女孩翻了翻手上的资料，除去在学生会里面的工作，丸山在洛山里面并不能算太活跃，但这也不代表她对面前这个肢体语言仍然表示出足够尊重、神色却平静得近乎慵懒的女孩一无所知：岩月朔奈，2年A组，女子田径部部长，管弦乐团副团长，外？？号是NASA，以好动活跃着称，虽然不至于像赤司一样样样皆精，然而也说得上是向着全能发展的女孩子。从坐在她旁边的桌球部部长趁没人注意打了第三个呵欠作为对比，仍然对发言者展示出足够尊重的女孩明显家教甚好。
丸山也不得不承认，从细节处便可见对方是个粗中有细──而且还比大多数人想像之中还要细得多──的少女。
西野放下了手上的文件夹，“……有关家长日当天各社团的展示安排，就到此为止了。请问有没有部长对有关安排有所疑问？”
没人有反应。
黑发的少女看向赤司，穿着整齐洛山校服的少年接收到了前者的眼色，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在外人眼里岩月朔奈大概还在认真地听，但他知道啡发的女孩已经神游太虚。 “那么，现在先休息十分钟。回来之后我们要说的是当日展示安排的新规则，今年学生会做了一点调整。”
要把自己的讯息尽可能地传达给在场的人，那么说话的时机便非常重要。以学生会会议作为例子，人的注意力一般都只会集中于会议的前几分钟，然后又在“宣布休息”这个相当于微量咖啡因的讯息之后抛出了“有新规则”的惊喜，岩月朔奈觉得赤司的用意不言而明──他想要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为他们留了一点点不安的空间，却又不把它放置成首等大事让出席者过于失措。
时机本身就已经值得赞叹，该说不愧是赤司征十郎吗，还是该说这招巧妙得让人有点被摆弄的感觉呢？旁边的桌球部部长站起身来，问了她一句“我去买咖啡要不要把你的份也一起买了”，被点到名的岩月朔奈摇头婉拒，顺手给某人发了封不长也不短的邮件，随即自顾自地打开推特开始刷。
这是风间升上大学之后，她们最常交流的平台了。
感觉到了放在裤袋的手机在震，红发的少年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趴在桌上玩手机的岩月朔奈，同时还在应对趁着中场休息过来向他套口风的两名部长。他故意又多等了一会，直至那两名部长也已经道谢回去了，他才拿出手机来点开收件箱。 【挑的时机未免太好了一点】
果然看懂了他的动机和背后的意思。在其他人犹在惶然的时候，她便已经看到了他要这样做的原因，并不以之为忤，反倒饶有兴味地跟他商讨起来。
【哪里也没有正好的时机吧】
收到回覆的女孩眯起了眼睛，略带着警告意味地看了赤司一眼，却换来了他从容回望。岩月朔奈的确是不想要多想有关他们之间的关系，但赤司似乎有意无意地又把事情挑明了一点，不容她再有半点装傻的余地。
连她一句调侃都能如此解读并予以还击，简直就像是她逗弄野猫一样逗弄她的做法，话说得足够坦率，乃至于她再也无法躲避，偏偏又为彼此留有最后一丝界限──和岩月朔奈之前所预想的别无二致，悄然且含蓄地步步进犯，的确是他对待自己时的处事方法。若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确有一道界线存在的话，那么毫无疑问赤司已经站在彼方朝她伸出手来了吧。 【我听不懂呢。说起来，那个酒红色短发的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盯着我看了，我没记错的话是学生会成员吧，我对那张脸没印象】
赤司征十郎根据她的描述找到了相应的人，丸山由纪正在角落整理着等下要发的新文件，如女孩所言的确有意无意地在观察着她。 【应该没有恶意】
【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我无意中得罪了谁】
十分钟时候已到，红发的少年再次落座于中央的座位上面，从他的位置可以轻易看见各个社团部长的表情，唯一的缺点就是看不见身边的人，“那么我们继续会议……”
之前跟家里说好的是“拿到了具体的日期和时间就再进一步通知”，现在资料已经到手了，岩月朔奈想不出任何借口去拖延这件事──她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女孩还没有不大方到无视父母的示好，在不必要的时候把姿态放得那么硬。
啡发的女孩反手关上了宿舍门，像个努力工作了一整天的上班族一样，回到住处第一件事是打开了墙上的电视，新闻报导的女主播声音温柔，音节和腔调都拿捏得相当准。女孩便在这样的背景音下拨出了熟悉的号码。
大概是因为当初和她起争执的人是父亲，岩月朔奈一直避免和他进行一对一的通话，倒也不是说有什么不方便，单单是出于感受的考虑罢了。那端的电话不过响了三声便被人所接起，女孩扼要地把资料交代给对面的人，这是她一个小习惯，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总会以最迅速的方式把事情说好然后退场，因为她太清楚自己这通来电是在耽搁对方的时间。 “……就是这样了。”
“明白了。”女人这样说，“那天我们两个会在早上过来，大概十二点钟走。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吧？”
两个人？岩月朔奈呆呆地答了一声“好的”然后便被对方挂了线，啡发的女孩看向手机屏幕，从很久之前她便换了一张背景图片。她好像想要从屏幕上面看出一个答案来，久久地凝望着屏幕，直至它黯淡下来，最终变为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要说：20140828
20140830小修
20140831小修
☆、父母
……女孩相当不安。
赤司征十郎不过花上一眼，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岩月朔奈目前的状态，就连是与她素不相识的人都能一眼看穿，更遑论是几乎与她朝夕相对的少年。在他看来，女孩眼里的忐忑几乎要从眼眸之中满溢而出了，只欠在额上凿刻着“我害怕”三个字向世人广而告之。
他把运动饮料递给她。和在学生会办公室里面享受空调的赤司不一样，岩月朔奈在室外田径场守了小半个上午，离开摊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飞奔到健身房浴室里洗了个澡，但赤司很清楚外面根本没有热到这个地步──她不过是不想要把时间花在那些会让她焦虑不已的思绪上面罢了。
“谢谢。”她伸手接过金属小罐，被吹风机烘得干了大半的头发看起来不失光泽，后背的衣料上面有几点深色的水痕，那是被她发梢洇染出来的痕迹，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干透。她掏出了钱包，“多少钱？我还你。”
“不用了。”赤司征十郎靠在桌边，反手撑着桌沿。女孩此刻正捞起自己一小撮头发放到鼻端嗅嗅，表情变得极为微妙，“……怎么了？这个样子。”
“大概是我先入为主了，总觉得学校买的洗发露香料太重，沐浴乳也是……”她又试探着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内侧，“稍微有点不习惯。”
他稍稍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冷静地开口拆穿了她有意无意的话题引导，“……不，我是问，为什么你要不安到这个地步。”
岩月朔奈顿时语窒。
她拿着自己头发的手还停在半空之中，少年自然地伸手接过来，啡色的发丝便在他指尖上圈圈缠绕，像是某种会依附于人而生的藤蔓。赤司的动作分明说不上越矩，却连他指头上的微弱痛楚都无端生出了几分暧昧。
不光是她的头发，女孩的校服也明显经过一番整理，膝下的黑色袜子也好好地穿上了，甚至要比开学礼或者期末式之类的重大仪式来得更整齐──没错，现在的啡发的女孩，看起来和一个乖巧的女高中生没有丝毫分别。
在赤司征十郎的记忆之中，尚且未曾看过她如斯注重的校服打扮，她待家人总是有种意料之外的慎重。在每个人都假定她最能放松下来的地方，岩月朔奈反倒浑身戒备、时刻警惕。 “都做到这个程度了，为什么还要不安。”
她并不是个对自己的“分寸”一无所知的人，正是因为她能清楚地把“自己在别人眼中的表现”量化成数值一类的东西，才会一直如此从容地扮演着中庸的角色，在稍一不慎就会坠落的钢索之上行走如常。既然能够做到这个，理应对自己所作的预备有正确而且客观的认知才对，起码他认识的岩月朔奈并不会失态到把心事写在脸上。
这太反常了。
“……赤司君这是什么意思呢？”她轻声开了口，在人声吵杂的课室之中显得细若耳语，不刻意去听的话根本不会捕捉到任何一个音节，“是想要询问我坐立不安的原因，还是在表达‘我做得太过了’的意味？”
连一般人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