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位淘汰制”,业绩不佳到一定程度的设计师将待岗;2010年春夏款第二波段小型订货会,高明的订量已跃居第一;G市的秋天到了,天渐渐变冷,树叶渐渐变黄。
楚楚没有想到高明的文笔也挺不错,平淡数语,竟能让她重新有了心动的感觉。她的小腹像只气球,一天比一天隆起,紧绷绷的,似乎昭示着孩子无可阻挡的生命力。那天下午,当她给一个孩子上门上辅导课,一级级地走上五楼楼梯时,她已经累得连气都喘不匀了。
回到家,她连热一下中午剩菜剩饭的力气也没有。因为上小课的时间大多在下午和傍晚,上午她买完菜,不慌不忙做一顿饭,量稍多一些,晚上正好吃完。比如今天她就做了一个红烧青鱼块,一盘香菇小青菜,还有一个西红柿肉丝蛋花汤,有荤有素——她并没有亏待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疲累。她躺在床上休息,却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翻看高明发的短信和邮件。这时,她忽然觉得腹部有一个轻微的抽动。她想起上次检查时医生问有没有“胎动”,难道?
她分明看到鼓起的腹部皮肤,忽然像被什么顶了一下,“突”地往上一鼓,又飞快地消失了。一会儿,又从另外的地方冒出来。她的心“呯呯”地猛跳起来。一种巨大的新奇和愉悦感笼罩了全身。她一把捂住了这块皮肤。掌心之下,生命的信息此起彼伏。
易楚楚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孩子,如果说前一段你都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生长,此刻起,你却在用这种方式和妈妈交流,宣告你的存在。
什么是幸福?这个时候的感受不正是幸福的最好注释吗?
又有短信的提示音。是一则彩信。
“楚楚,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家!已经付了首付,办完了按揭。真的,真是我们家!”
易楚楚看到图片中,客厅空空如也,地上铺着旧地板,一直连到外面的阳台,阳光透过阳台的推拉窗玻璃斜照下来,室内的光线非常地明亮。易楚楚内心深处,忽然被什么狠狠地击中。她侧过身子,把脸埋进枕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她终于想回那座容纳了她的喜与悲、爱与恨的城市了。
只为了这个不知大小,不知贵贱,却是爱她的男孩倾尽全力营造出的——“家”。
11月下旬的G市,已至深秋。路两旁作为行道树的银杏,叶子完全变成了金黄色,丰富浓郁的颜色,着实让眼睛享受了一把视觉盛宴。易楚楚最喜欢学院周边的道路——银杏树叶在秋风中片片飘零,扑向大地的怀抱,层层叠叠,像一张松软的地毯,踩在上面,就会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点浪漫,几许诗意,心情也会格外地舒畅。
“慢慢走,小心滑!”高明小心翼翼地扶着易楚楚的胳膊肘儿,陪着她穿行在秋天的金色长廊。易楚楚穿着一件深墨绿碎花长袖连衣裙,外罩淡橙色针织开衫,已经有点大腹便便的样子了。俊男美女的组合,依然吸引了众多的眼球。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高明买的房子所在的小区,离易楚楚的大学很近,一站路,中间只隔着一个街心花园。吃过晚饭,两个人手牵手,晃着晃着就一路散步过去了。
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高明接到易楚楚主动打来的电话,激动得差点透不过气来。他想起了他们初相识,他等易楚楚电话的那接近一个月的精神“折磨”,接到她的电话之后的狂喜,大半年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是被易楚楚用橡皮筋拴着的人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是,他从心底里愿意。
放下易楚楚电话后,他就转而打给程安雪,要请两天假去云南。即便跟着就是双休日,他也一刻都不能再等了。程安雪沉默了一会,只应了一个字:好。高明已经顾不上考虑程安雪的感受了,他的心,早飞到他无数次想抛开一切,买张机票就立刻抵达的那座城市里。
因为易楚楚还要一一跟家长打招呼,跟房东交接,收拾简单行李不,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南国春城里,心灵,感情,不但回归,也得到了升华。
他们在周日的下午回到了G市。因为来不及收拾装扮新家,出租车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启慧园”。七层楼对易楚楚来说,已经颇具挑战性。想起易楚楚第一次来这里,高明背着她,气喘如牛拚了命的样子,两个人相视而笑。现在背不起,抱不动,扛不了,高明只好挽着易楚楚,陪着她慢慢地上楼。
看到易楚楚费力的样子,高明想起这两个多月,易楚楚一个人的生活,歉疚感更加深了几分。
对房子重新装修的问题,高明暗地里盘算了一下,口袋里还剩2万余元,做不了什么设计了,只能简单地添置一些家具、电器和日用品,不行的话,再试试跟小巫借点。他什么都没有跟易楚楚说。回来第二天,两个人去看过房子回家后,易楚楚拿水壶一边接水,一边问道:
“高明,买这套房子,花了不少钱吧?能不能告诉我具体数字?首付多少?月供多少?”
“嗐,这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负责就行。”高明愣了一下,脱去外套,挂在门后的壁橱里。
新房的面积是72平方米,房龄有8年了,结合小区的地理位置、定位、居民成份等因素,借鉴上次出售御景花园的经验,易楚楚估计单价在1。5万元左右。
“总价要100万吧?”易楚楚见高明不肯说,就试探着问。
“你老公运气好,原房主要出国,急着套现,最后我们谈成了一个很好的价格!”高明得意地说。
易楚楚走到沙发旁坐下来,说:“那你以后每个月要还银行多少呢?呃,高明,你现在不说,我就永远不会知道吗?困难不是一个人的事情,需要共同承担的,你说对吗?”
高明坐在易楚楚旁边,捋着她的头发,说:“你说的没错,我只是想,你现在自己的负担就够重的,负担两个人嘛,我不想再增加你的思想压力别瞪我,我交待,我老实交待!这套房子单价是12500元,总价刚好90万,首付40%,按揭20年,每个月要还3600。唉!”
最后那个“唉”,高明完全是无意识的冒出来的,这里面有很多感慨:用光了父母的所有积蓄(可能还借了一点),买的是面积不大的二手旧房,即将送出去的是每月工资的绝大部分,没有钱好好装修,也不知道怎样迎接很快就到来的第三个人他只能加倍努力地工作,努力地做好房奴。
易楚楚当然明白“唉”里的迷惘和艰辛。正因为高明是尽其所能地为他和她的家付出,因而更显得可贵。手里有1000万的富二代,花50万买车送你作礼物,也不及手里只有100元的穷小子,把99元送给你买食物充饥,自己只留一个钢崩儿。
她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银行卡。她把卡递给高明。
“这这是?”高明疑惑地问。
“这张卡里有五万多块,我在昆明除了租金和吃饭,也没有其它什么开支,教孩子拉琴,赚了几千块,也一同存在卡里了。你拿去吧,我们总要添置些东西,才能过日子吧?”最后一句,易楚楚开着玩笑。
高明的脸涨得通红,他忙不迭地摆手:“不要,这笔钱你留着吧,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看来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别人不理解我也就罢了,我可是你的我是嗯,我还真不是你什么人。”易楚楚说着说着卡壳了,又笑起来,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
高明却没有笑。他站起身,揽着易楚楚的肩,凝视着这张让他迷恋的脸,严肃地说:“楚楚,明天,咱们就去领结婚证吧?”
“是啊,再不去,就得抱着儿子,三个人一块儿去领了!”不知道今天触到了哪根笑神经,易楚楚不停地笑,灿若春花。
而高明,则彻底沦陷在易楚楚的笑声里。
经过整整一个星期的“蚂蚁搬家”,高明从商店、网上、二手市场淘了一大堆东西,包括一台八成新的电视,和一张家具店特价处理的样品沙发。只有床,是高明和易楚楚手拉着手,逛了N多家店,认认真真地选购回来的。“家”的感觉,终于扑面而来。
80。第八十章、爱巢
高明环抱着易楚楚,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原来盈盈一握的纤腰,此时,只勉强扣得住十指:“楚楚,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家’太寒酸了?”
“怎么会呢?世界上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小巢。没有装修,是因为你怕有油漆甲醛什么的,以后再说呗。”
高明深吸了一口气,两只胳膊一用劲,把易楚楚轻轻地扳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一定会给你,给孩子一份安逸富足的生活,相信我!”
易楚楚的眼眸被突然升起的泪雾笼罩,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感觉冲击着她的心——在高明、她自己,还有孩子之间,终于有了一种血脉相连、无法分割的三角关系,坦然、踏实而稳定。这是欧之洋想给给不了的,是她内心渴望却一直没有得到的,而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
这天,小小的房子里,宾客盈门。巫天浩胳膊里挽着他的未婚妻徐可可,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高明,厉害!我以为我行动算快的,没想到还是被你小子抢了个先,连儿子都快抱到手!”他的新房已经装修完毕,订婚行婚礼,但两个人结婚证确实还没领,因此才有抢先一酒也以双方家长出席的方式摆过了,“五一”节期间会举行婚礼,但两个人结婚证确实还没领,因此才有抢先一说。
高明笑呵呵地递过礼盒,暗地里冲着小巫挤挤眼睛,低声说:“还不是想提高效率、节约成本吗?”巫天浩忙环顾一圈,没看到易楚楚,就会意地眉头一皱,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徐可可说:“死样!”趁机使劲拧了一把他的胳膊,巫天浩就夸张地“丝丝”地抽冷气。
这时,卧室门口出现了两位美女,正是已经有六个多月身孕的易楚楚,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的苏珊。一看到苏珊,巫天浩的叫声瞬间就凝固在喉咙里。苏珊换了发型,原来颇具个性的俏丽短发,这时已经成了披肩长发,又黑又直,如瀑布般散落在白色的羽绒服上和红色的丝巾上,齐眉的刘海,精致的脸庞,说不出的味道。大概与记忆中的形象过于悬殊,巫天浩硬是回不了神,眼看着徐可可犹疑地瞟了瞟,高明心知肚明,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老巫,见你嫂子也不带这样直勾勾的,反差太大了是吧?都怪我,都怪我,唉!”
幸好巫天浩失态归失态,反应还是蛮快的,马上用手擦了擦嘴,掩饰了过去:“是呀,你看把一个水灵灵的美女,硬是打造成了贤妻良母啊!”
徐可可撒娇地捶了一下巫天浩:“说什么呢!”
苏珊浅浅一笑,心中还是涌上了一丝失落。身边的人都已成双成对,只有自己,依然形单影只。大洋彼岸的那份感情,不热不冷,不浓不淡,似乎也找不出什么暇疵,但就是给不了她心动的感觉。
爱与不爱,有时就在咫尺之间。
奇)四个人的聚会,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六个人。没错,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因为巫天浩的能笑能闹,这场简单的“婚宴”倒也有声有色。高明很开心,在一屋子红蜡烛的熏染下,喝了不少酒,“交杯酒”就被动主动地喝了八杯。趁着喝光杯子,跟易楚楚还两臂交错的时候,他把易楚楚拉到身边,搂着,笑着,舌头已经有点打结:
书)“今天,是最好的朋友之间的小小庆祝,不算,不算,我会给你,你,一个正式的婚礼!”
网)易楚楚连连点头。她比刚从云南回来的时候,胖了许多,鹅蛋脸已经丰润成圆脸,身材已经变成水桶形,但是脸上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彩,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所谓“心宽体胖”,诠释的就是这种状态吧。苏珊坐在那儿,为他们之间曲折的经历而感慨不已,为他们最终走到一起而激动万分。
幸福,原本就是这样简单——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粗茶淡饭,都是有滋有味;蓬荜蜗居,一样温馨无比。
送走了巫天浩两个,易楚楚看着已经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高明,推了推,不见动静,就赶紧对苏珊说:“珊,你帮我从吊柜里再拿两床被子,给他盖上,别着凉了。”
苏珊爬在凳子上,费了点劲,拿出被子,也不套被套了,就直接给高明盖好。幸好沙发是布艺的,厚厚的垫子,应该不会嫌冷。易楚楚把床上的枕头拿来,给高明枕好。
看着酣睡中的高明,苏珊猛然想起那一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同样喝多的高明弄回自己家,顾不得脏,顾不得羞,把他安置在自己洁净的芳香的床上,她不过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轻轻地吻了一下高明的脸颊而已。如果,如果,那天自己再大胆一点,这一切,是否会改写?
“不早了,你就别回去了,留下来,我们好好说说话吧。我正想问你跟许天舒的事呢。”
苏珊一激灵,赶紧定了定神,说:“也行啊。楚楚,我帮你把客厅、餐桌收拾一下吧。你先休息,我马上就好。”
易楚楚望着一地狼藉,本来也不想麻烦苏珊替他们拾掇的,但实在太乱太脏了,看着都不舒服,而且万一半夜高明醒了,糊里糊涂地,踩一脚掉下桌的菜,扫一只桌上的碗,都只会更麻烦。想到这儿,她轻轻地笑了,说:“好吧,辛苦你了!你把东西收到厨房,明天洗就行了。啊?”
苏珊“嗯”一声,就脱掉外套,开始收拾起狼狈不堪的客厅。易楚楚则去卫生间刷牙洗脸。苏珊努力克制住看向高明的视线,麻利地,又尽量轻手轻脚地,在二十分钟内就把客厅打扫得干干净净,用过的碗泡在塑料盆里,残羹冷炙倒进垃圾袋,打包放到门外,还拖了一下客厅和厨房的地。完毕,她满意地轻呼一口气。一转头,看到高明翻了个身,被子半斜着拖到了地上,胳膊和后背,都露在了外面。
这次苏珊只犹豫了一下,就走过去,替高明重新盖好被子。做这个动作之前,她还是看了一眼卧室半掩的门。心虚吗?她自嘲地笑了笑。
两个女孩枕着一个枕头,靠在一起说着话。冰冷的气温下,她们相互取暖。苏珊多少顾忌着楚楚的肚子,躺的姿势就很别扭,脖子都有些僵硬了。易楚楚问她跟小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