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楚这才定了一下神。她又里里外外地查找了一遍,连夹层里都没有放过,还是没有。她明明记得两人决定去银行取钱之后,她打开卧室梳妆台右手抽屉的锁,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暗红色的存折。当时心里还在无奈地想:没办法了,只好开始吃老本了。
她也记起来,当存折放进包里的时候,她拉上了拉链,手还在拉链头上面按了两下。
“一定是被偷了!”想到这儿,易楚楚的嘴唇都在哆嗦,她赶紧对银行小姐说:“麻烦你快帮我挂失!”
“好的。你有存折的帐号吗?”
“帐号没有。”
“等一下,我的存折是有密码的,应该不会被取走吧?!”高明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初开卡的时候,银行职员让他设定一个密码,他还嫌记不住,不想设,是那位尽责的职员一再嘱咐他,最好设一个密码,多一份安全。于是,他才编了一个密码,怕忘了,就顺手写在一张纸片上。
问题是那张纸片被夹在存折里,一并交给易楚楚了。
“什么纸条?我从来没有见过啊?!”易楚楚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问。
此刻,高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的严重性。他涨红了脸,鼻尖上的汗珠,一颗颗地渗了出来。
“存折一定被偷了!糟糕的是,密码条还夹在里面!美女,请你想想办法,最快的速度挂失!”高明的心也“扑通扑通”地乱跳,但是,脑子却没有糊成一锅粥,而是飞快地冷静下来,迅速找到方向。
“好的。请问存折上的户名是谁?”那个小姐也明白时间的宝贵,说话的语速,自动加快了。
“高明,高兴的高,光明的明!”
“您的身份证带来了吗?”“带了带了!”一个小时前站在家门口等易楚楚拿存折的时候,他本想把牛仔裤兜里的空钱包扔家里的,不知怎么地,后来打消了这个念头。谢天谢地!
凭身份证查出了高明名下的所有存款明细。存款信息不多,但叫高明的有十几个,确认户名用去了至少五分钟。这期间,高明和易楚楚都备受煎熬。两个人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恨不得伸出三头六臂,帮上一点忙。
结果是:存折上只剩下1。76元,连10元钱都没给他们留下。
易楚楚只觉得头发晕,腿发软,似乎站都站不稳了。高明挽着她,把她送到等待区的椅子上,自己返身继续搜寻有用的信息。
这笔钱是在距这里两站路的另一家工行储蓄所里被取走了。时间在35分钟之前。这样推下来,一定是在公交车上就被偷了。经银行小姐提醒,高明报了警。
结果两个人被赶来的110警车带回值班亭做笔录,随后又跟车到那家储蓄所调监控录像。录像中,一个头戴太阳帽、太阳帽下架着一副超大墨镜的男人出现在柜台前。可能他也有点紧张,密码还输错了一次,拿到的五整扎百元大钞,他数都没数,就放进一个黑色口袋里。从出现到离开就一分多钟。不要说图像质量不高,就算是高清的画质,他这样武装到牙齿的作派,也给破案带来不小的困难。
所以折腾到下午三点多钟,派出所的民警说:“你们可以回去了。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的。”高明和易楚楚心里知道,这个“消息”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他们是走回家去的。两个人步履沉重,都不说话。高明当然很心痛,这些钱,除了不久前的一次分红,其它的可都是自己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对了,还包括已预付的半年房租。服装设计专业的,理应对流行时尚特别敏感,可是说来惭愧,自己都是在地下商城买衣服,身上的T恤从来不会超过20块钱每件。好在眼光不错,色彩图案都挺有创意的,脸庞身材也不错,才稍稍掩饰了一点窘迫。
正因为这样,他更觉得易楚楚的可贵。现在的女孩,多少都有点拜金,要求未来的男朋友有住房,有好工作,有良好的家庭背景,有共同语言,最好还比较帅所以一般的“凤凰男”是不在她们眼下的。当然,这也怪不了她们,有谁不愿意生活得更好呢?可是,人生往往不是那么顺意的,一拖再拖,一不小心就拖成了“剩女”。易楚楚明知他属于“三无男人”,还这样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他怎么忍心责怪易楚楚呢?
易楚楚此时也是懊丧得连眼泪都忘了流,只顾着低头走路。她仔仔细细地回忆了整个过程,这才发觉,公交车上,她的身后曾经站着一个男人,似乎一直跟着她,有次急刹,明明人是应该前后倒的,他却猛地撞了一下自己。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得手的。幸好钱包放在隔层里,才幸免于难。
可是,活生生丢掉了这五万多块救火的钱,怎么跟高明交待呢?怎么安排接下来的生活呢?看高明皱着眉头一声不吭的样子,他一定气坏了。
回到家,门一关,高明一下子抱住了易楚楚:“楚楚,别担心,‘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人在,就可以凭我们的双手创造新的财富。你千万别憋出病来,不值得。啊?!”
易楚楚呆住了。她没有想到绷着脸沉默无言的高明,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那么贴心,那么诚恳。她的鼻子一酸,泪水一滴滴地滚下眼眶。
“高明,对不起,都怪我太不小心了。呜呜。你骂我两句,打我几下消消气吧。呜呜呜,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傻呀你!我怎么会打我最心爱的东西呢?”高明伸手指在她弧线美好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啊?你说我是你的东西?”
“说错了,你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呢!”易楚楚笑了,眼角还挂着泪花。
“噢我投降,我投降!你是东西好了别揪我耳朵。”高明告饶。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本来嘛,只要心中有爱,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呢?但是这个问题解决了,并不代表他们的生活就一点问题没有。毕竟,他们口袋里只有廖廖无几的零钱了。
每天早晨,他们一睁眼,就会成为消费者。喝水、吃饭(一天还得吃三顿)、坐地铁,连上厕所,都要用纸的吧。唉!再节省,这剩下的40元钱还是在两天后用完了。
离陆中森承诺的月底到帐还有一个星期呢。但高明不愿去催陆总提前打款,他总觉得欠陆总太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他能想到的就有三个:一、信用卡透支;二、借钱;三、卖血。信用卡他没有,但楚楚有。找陆涛巫天浩借点钱周转一下,应该不成问题吧。再不济还可以卖血,既能帮助别人又有益健康。
所以他倒也没有太着急。他准备等晚上易楚楚回来,两个人去对面超市刷卡买点东西。没关系,先借银行的钱用一阵子,“月光族”不是挺时髦的么?
易楚楚此时坐在地铁上,紧皱着眉,眼睛盯着某个地方发呆。今天太困窘了,午餐花掉了最后的十元钱,现在已到穷得叮当作响的程度。到哪儿去弄钱来渡过眼前的难关呢?
忽然之间,灵光一闪。她想起在御景国际花园的保险箱里,一个从未动用过的银行卡。这是今年春节,具体说是大年三十下午,欧之洋特地过来,给她带来酒店订制的美酒佳肴,五点钟就提前陪她吃年夜饭,因为一会儿他得赶回家和妻儿一起吃中国人最为重视的年夜大餐。
事实上,欧之洋酒没有喝多少,菜也没有吃多少,陪,只是个心意,或者说就是形式。他能想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易楚楚还是很高兴的,反而多喝了几杯。
快吃完第一场年夜饭,欧之洋神秘地拿出一个银行的信封,交给她。她打开一看,是一张卡。只记得欧之洋一再叮嘱她,要收好,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她当时确实喝多了,一方面为欧之洋来陪吃饭高兴,另一方面,又为即将到来的孤零零的新年之夜伤感。所以想麻醉自己。卡,最后还是欧之洋替她收的。几个月来,她一直没有想到过它。
而现在,电光石火之间,她觉得躺在保险箱里的那张卡,就像潘多拉的盒子,虽危机四伏,却有着无比致命的诱惑。欧之洋硬塞给她的门卡,也放在她的钱包里,一切好像这样地顺理成章。
她到底应不应该去看一看,这张神秘的银行卡呢?也许能给陷入困顿中的两个人一点帮助。
一直到熄灯睡觉,她的脑海里仍然纠结着这样一个问题。
36。第三十七章、心魔
每个周末,两个人会商量好去一起去郊游、逛街,或者单独行动——易楚楚去上个瑜伽课程,高明则去附近网吧上上网,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可是,这一次的周末,似乎计划什么活动都有点怪异。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是,口袋空空的感觉,不是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所能体会的。
懒觉一睡就快到十一点,易楚楚舒展了一下身子,睡眼惺松地说:“高明,起来吧,今天要洗被套,顺便把席子擦洗一下。”
“好。我来做中饭想吃什么?”
还能想吃什么?今天只能吃鸡蛋面条了。易楚楚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说:“随便。”
高明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其实他早就盘算好了,今天不吃面条,今天吃面疙瘩。
易楚楚一边忙着拆床单被套,送进洗衣机,一边想:早知道,真不应该把那张中行的存折留在御景。那存折是买房打款时按开发商的要求办的,上面是自己的名字,欧之洋会时不时地转些钱进去。易楚楚在省歌舞团打零工,挣的钱只够平时的零花,根本存不下来。所以那天收拾细软时,觉得这张存折上的3万多块钱都是欧之洋的,就头脑一热,连同房门钥匙一起压在书桌上的信封上了。当时是有壮士扼腕的决然,却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般境地。
歌舞团开工资也要在下月初,廖廖千余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下个星期就开始彩排了,八月份公演后才能拿到演出酬劳,所以无论如何,得坚持下去。
要不让高明打个电话给陆总,先预付一部分,不就解决眼前的问题了吗?应该不是个很过分的要求吧。
高明在厨房里鼓捣了一阵。然后大声问:“楚楚,能开饭了吗?”
“开吧,我饿死了!”
不一会,两碗看着红红绿绿、闻着香喷喷的东东端上来了。易楚楚看不像面条,用筷子一拨拉:“咦,这是什么呀?”
高明得意地擦了一把汗,嘴巴呶了一下,示意她先尝尝看。易楚楚就夹出一块东西,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个长条形状的面团,淡绿色的,咬了口,挺有韧劲,面汤里还有小块的番茄、细长的青菜叶,还有切得碎碎的榨菜看着都有食欲。
“好吃啊!这到底是什么?”易楚楚忙中偷闲地问道。
“见识到了吧,这叫‘猫耳朵’,因为揪出来的面块形似猫耳而得名,是跟我一个江苏的大学校友学的。不错吧,又有卖相,又美味无比!”还是一脸得意相。
“那这个‘耳朵’怎么是绿色的呢?”
“笨!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我加了一点水彩颜料!”
易楚楚闻言大惊失色:“什么?颜料!咳呃,不对呀,家里没有水彩颜料啊。”
见高明掩不住狡黠地笑,易楚楚反应过来,又上了他的当了:“你!”放下筷子,就扑过去挠痒痒。这可是她的独门绝招。跟高明比什么都不行,唯独这一招,一试就灵。
“绕了我吧。我交待,我老实交待!是用青菜汁染的以后你要什么颜色,都行!”
两人闹了一阵,这才重新坐好,享用他们的午餐。高明就有这个本事,能让她开心地笑,哪怕前一秒眼里还噙着泪花,心里还密布阴云。
趁着心情比较好,易楚楚很随意地说:“高明,你给陆总打个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提前把钱打给你?”
高明一听,不由皱了皱眉头:“楚楚,这笔钱,陆总能够这么爽快地还给我,而且还是全款,本身就是个奇迹,我
开不了这个口!”
易楚楚大眼睛眨啊眨地,眼神渐渐地暗淡下去:“我知道。可是,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陆总哪怕先打一部分,也能解决燃眉之急啊!”
高明不说话了。他低着头,呼啦啦地往嘴里倒完最后一口面汤,碗一推,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吧,我试试。”
他拨通了陆中森的手机。陆总可能也在吃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喂,高明。”
“陆总,是我。”
“小高,你说巧不巧,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是吗?”
“公司又接到一笔大业务,嘿嘿,运气还不错。”听筒里传来陆总的一串笑声。高明几乎能想像到陆中森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小缝的样子。慈眉善目,让人看着都喜庆。
“太好了!祝贺啊!”由衷地为老东家高兴。高明看易楚楚紧张地盯着他,心说,公司发展前景广阔,看样子可以早点拿到钱了。
“不过,有一个忙要请你帮一下。”
“陆总,帮什么忙,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高明忙说。
陆中森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公司最近现金流有点紧张,我原来答应你月底前结帐的,现在能不能借我再周转一个月。”
高明心里“咯登”了一下,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想说让他预付部分款项,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没问题陆总,你尽管用。”
放下电话,高明都有点后悔,真不该打这个电话的。几乎是在催命啊!
但是又没有办法瞒住易楚楚,她可正盯着呢。大概见高明挂了手机,却只字不提提前付款,她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
高明硬着头皮,重复了一下通话内容,又加了一句:“楚楚,陆总是我的恩人,当初如果不是他收留了我,我们俩还碰不到一起,从某种角度来说,陆总还是我们俩的红娘呢。帮这个忙,我怎么能说‘不’呢?”
你嘴硬,可以不说‘不’,可问题是,你都快饿死了。帮助别人,首先要保全自己。如果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那这样的救助,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易楚楚不吱声了。她也很清楚,再讲,也是徒劳。世界上无奈的事实在太多。
“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高明宽慰她。但这时,易楚楚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卡。卡的名字是自己的,卡密码和保险柜的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这在法律上,是不是意味着,它应该属于“易楚楚”呢?
人为五斗米折腰。自尊与清高,在生存面前,像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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