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除外。
上楼开了灯,苏珊就给许帅哥发了条信息:已到家,放心。谢谢!不一会儿,回复过来了:一地阳光。后面还跟了一个笑脸。
苏珊阴骛的心,忽然间就透过一丝光线。她特地找出王力宏的CD碟,让满屋子流溢充满质感的温暖的声音。
此刻,欧之洋和蔡静两口子也没有入睡。一米八宽的床,一人占据一边,中间留着一大块空白地带。蔡静背转身子侧躺着。显然,她还在生气。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试探性地问:
“老欧,妈过两天就要出院了。我想把小文的房间收拾一下,接妈过来住一阵。好不好?”
欧之洋正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一边盘算着怎样跟易楚楚好好地谈一下。对她的任性出走,虽然还不至等同于妻子红杏出墙,但自己一直培养着、呵护着、溺爱着的忽然就让别人拣了便宜,这让他实在不能忍受。可是,易楚楚这个小妖精,就是不接他的电话,他也不可能像个初开情窦的小男生,钉在易楚楚上班下班的必经之道吧。所以怎么办,成了他工作之余,脑袋空闲下来就会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啊?什么?”他突然被打断了思路;“接妈来住?”
“是啊,妈年纪大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蔡萍恐怕也照料不了她。”蔡静想到年迈的老母亲这个时候一定孤零零地蜷缩在医院的病床上,心里酸溜溜的。
“要不替她找个保姆吧,我们出钱。”欧之洋想了想,说。
“这个。”蔡静显然没有想到欧之洋会委婉地拒绝,顿时接不上话来。憋了一会,继续说:“保姆总归没有我们自己照顾得好的。我反正闲在家里,正好借此机会尽尽孝心。”
欧之洋想到家里忽然就多出丈母娘,不管怎么说,似乎就多了一双监视他的眼睛,也或者为他谋婚变的计划多了道防火墙。可是,他又不能拒绝蔡静的这个合理要求,只好继续以商量的口气说:
“我经常要看书写点东西,家里需要清静。妈住得离这儿也不算远,四五站路而已,你可以每天去她那儿照顾她啊。这样两者都兼顾到了。我有时间,也会经常过去看看她的。”
蔡静一口气被噎住了。她举着筷子,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之间爆发!那双筷子“啪”地拍在桌上,她用气得发抖的手指点着欧之洋:
“你,你怎么这么自私?我不过就是要求接妈过来小住一段时间!她刚发过心脏病啊!你,你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二十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地操持这个家,要你操过一点心吗?欧之洋,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欧之洋不由愣住了。他也没有见过蔡静发飙。平常,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什么大事小事,蔡静都会跟他拿主意。所以,说一不二惯了。现在,蔡静居然跟他面对面顶上了,还指着他的鼻尖骂“没良心”!
其实在夫妻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里,偶然发生争吵也是不可避免的。关键是,女人一到这个时候,总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控诉血泪史:怎样把孩子拉扯大,怎样辛苦做家务,怎么事无巨细地去操劳,怎么为这个家奉献了青春,奉献了前程,总之,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所以男人就应该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应该时时想着安慰怜惜的。
殊不知,男人其实是最讨厌女人这样的絮叨。是啊,你做家务带孩子,是辛苦,但是你有没有看到我在外面受尽白眼欺诈,顶着烈日,陪着笑脸,就算吃饭应酬,也是迫不得已,伤了身体,换来前程,一步一步,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我容易吗?
男人不会和女人斤斤计较,一句顶一句,但心里却真是这样想的。因此,听一两遍还挺新鲜,也会有短暂的“良心发现”,但听控诉的次数一多,耳朵里就自动长出老茧,或者干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对这种祥林嫂式的唠叨,生出厌烦,生出反抗。
蔡静从来也不是个八婆,平时偶而说两句,都不知道欧之洋听见了没有。但她今天还是犯了个错误。首先欧之洋不是个普通男人,不是普通男人就不能用普通的手段,尤其是刚才那大段过分市井的指责,会让欧之洋顿生反感;其次,此时的欧之洋,也不再是彼时的欧之洋了。心态一变,就什么都变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面目扭曲的女人,发红的眼,乌青的唇,歇斯底里的质问他忽然觉得很陌生。这是他同床共枕二十余年的妻子么?天底下的女人怎么有那么大的不同?那个像怒放的玫瑰一样娇艳欲滴的女孩,倏地,又从他的脑海中划过。
饭是吃不下去了。他默默地放下碗筷,拿手机,穿鞋,关门。他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呆在家里。
他更加强烈地渴望能见到易楚楚。从她那儿汲取能量和继续奋斗的勇气。
关上的门里面,蔡静像放光了气的球一样,萎顿在餐桌旁。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前一天,她在医院里很有把握地跟蔡萍说,等妈出院就接去自己家休养一段。她压根没有想到欧之洋会反对。什么有时间就去看,都是美丽的谎言。他能抽出多少时间去看呢?妈住院快一星期了,他不就去过一回吗?
现在该怎么办呢?
欧之洋从地库里把车开上来,第一个红灯,他就掏出手机,拨打了易楚楚的号码。谢天谢地,她今天终于接了!
欧之洋的心,忽然就暖暖地。此时此刻,他真想把她搂在怀里。什么私奔,见鬼去吧,只要她能回来,他都可以原谅!毫无芥蒂地原谅她!
生怕她突然挂掉,他说得很急,一时间,世界上的词汇好像都不够用了。他只想当面见到她,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他一定有些什么地方做得不尽如她意,她一定心里憋着一股气才跟他这样任性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挂断了电话。欧之洋握着手机的手,半天没有从耳边拿下来。他决定,今天要不惜一切代价,见到易楚楚。
接下来就发生了他驱车至“启慧园”小区附近,易楚楚的必经之路。等了不到十分钟,他就看到了易楚楚的身影。
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预料。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回到家时,迎接他的还是蔡静的冷脸。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就开始试探性地摊牌。
32。第三十三章、乱麻
夫妻之间,什么话都摊在台面上说,会比较容易掌握对方的想法,不管有理没理,只要知已知彼,就可以兵来将挡,总能找得到解决的途径。怕就怕两只闷葫芦,费尽心思左猜右猜,有点默契还好办一点,真碰上性格从来没有交集的,那麻烦就大了。
欧之洋和蔡静,二十几年来,婚姻生活没有经历过惊涛骇浪,除了援藏那两年,过得比较艰苦之外,可以说是平平安安地就过来了。两个人少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欧之洋负责决策,蔡静负责执行,如果小事上蔡静也作不了主的话,欧之洋就会一锤定音。蔡静的性格比较温顺,日子久了,她也懒得动脑筋,反正没有欧之洋解决不了的困难。所以不说吵架,就连争执也不多见。
然而,棒槌敲在锣或鼓上,就会有共鸣,有和音,而敲在一团棉花上,再有激情,也会顷刻间消失不见。
这也是欧之洋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讲起的原因。
从十点半到家一直到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但十之八、九是一两天后因为一件不得不商量的什么事,而自然地恢复正常。今天却有点不同,蔡静是真生气了,因为这牵涉到自己年迈的老母亲,还有自己在蔡萍面前自信满满的许诺。
想当年欧之洋的母亲生病住院的最后日子里,自己每天去医院里侍候老人家,替她梳洗擦身,端水送饭,让她体体面面地离开人世。可现在呢?多大的一件事情啊,不过是尽一点孝心而已。
这件事不摆平,就没完,因为它涉及到原则和底线问题。蔡静是这么下决心的。
欧之洋不急。他心里清楚得很,急的是蔡静。他没有借口工作躲在书房里,也没有熄灯睡觉,而是不慌不忙地躺在床上,就着台灯看书。
蔡静心里那个气啊!不说话,不睡觉,不解决问题,这“三不”政策不是存心折磨人吗?捱了快一个小时,她终于憋不住了。一转身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欧之洋捧着的书,扔了。
“你说,你凭什么不同意我接妈过来啊?你倒是说说理由呢!”
欧之洋等的就是这一刻。两个人赌气,靠的就是耐心和毅力,谁能忍,谁就占了上风。谁先开了口,谁,就在气焰上,打了折扣。
“你今天简直就是一个泼妇!”欧之洋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
“我泼妇?还不是被你逼的?!”因为哭过,蔡静的眼皮都有些浮肿,本来还算秀气的眼睛,这时候却只撑出一条缝:“欧之洋!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怎么样啊?你既然征求我的意见,我就应该说出我的想法来。你去照顾妈,你尽管去,我没有反对吧。但是,又不一定非得拉到家里来才叫孝顺。我说由我们请保姆,不但能照顾到妈,还能照顾到你,免得妈病好了,你却累倒了。你说,我是自私吗?你有没有用脑子好好想一想?!”
“。”
听听,字字有义,句句在理。蔡静明明心里憋屈得难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看打击到了“敌人”的嚣张气焰,欧之洋板着脸,声色俱厉:“你不读书,不看报,就知道看韩剧,现在说的话这么让人不中听,你整个一家庭妇女,头发不长,见识太短!我都懒得跟你罗嗦!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蔡静坐着的身子都摇动了两下,她铁青着脸,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欧之洋,你是不是嫌弃我了?你明说,不要打哑谜!你是不是准备和王肖音暗渡陈仓啊?”
欧之洋一愣。
“哼,看看,心虚了吧?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蔡静的全身都在发冷,空调房间里本来凉爽宜人的温度,忽然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该来的,还是来了!怪不得最近他都不怎么说话了,原来一直蓄意谋反啊!
欧之洋这才想起半年前,那位勇敢追求爱却为别人做了嫁衣,后来调到邻省并在那里安家的王肖音,出差回到了G市,约他出来见个面。欧之洋没有那么小气,而且心理上一直对王肖音是怀有歉意的,就大方地请王肖音吃了一顿饭。也许是时过境迁吧,两个人倒也没有尴尬,相反还相谈甚欢。欧之洋才发现,看起来强势、现已是邻省卫生厅医政处处长的王肖音,其实也不乏细腻柔美。
当然,并不是说欧之洋有其它想法。他的身边,来来去去的红颜无数,有的甚至向他赤祼祼地表白,但说真话,除了蔡静,和易楚楚,从来没有第三位女性真正进入过他的内心。
所以当他听了蔡静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王肖音”这三个字时,才想起那么一桩事。这都哪儿对哪儿呀。
“我警告你啊,没有的事,别乱说话!”他想搞清楚蔡静是怎么知道的。
“撒谎!狡辩!我可是亲眼所见!‘天空之城’哈,你们谈得多投机啊!我看你一年来跟我讲的话加起来也没有那天晚上跟她讲的多!”蔡静盯着欧之洋说谎的脸,有种冲动,想挥手扇过去。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懒得说。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是可以考虑散伙的!现在我要睡了!”欧之洋打了个呵欠。有王肖音当挡箭牌也不错,今天就到这个火候吧。
他果然一翻身,10秒之内就鼾声如雷。蔡静努力克制住了浮在半空中的愤懑情绪,忽然发现,这个晚上,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反而又揭开了新的问题。她的这个被很多人视为完美的婚姻,外表看起来依然光鲜亮丽,实际上却被一群蝼蚁从内部开始侵蚀,已经摇摇欲坠了。
高明从医院里回到家,又实实在在休整了两天,终于恢复到听到“酒”不再想吐的状态。当然,面对易楚楚依然闷闷不乐的脸,他还主动写了一份检讨书,对隐现的酗酒苗头给予坚决的扑杀,并作了深刻的反省——这才重新换回易楚楚的笑容。
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最大的现实困境是:高明失去了工作,就失去了经济来源。虽然手上有些积蓄,陆中森也承诺在月底前将高明的本金汇到他的存折上,但是,真要坐吃山空,还真不是高明这种人心理能承受的。
G大的那个服装设计高级培训班,高明也打电话咨询过了,学费贵得吓死人:一年的时间,居然要十万块!据说会聘请法国一家最着名的服装设计学院的老师来讲授某个课程,由日本流行色学会派教员主讲服装色彩搭配的课程规格之高,估计只有服装企业的总监一类,或者特别想烧钱的人,才会去报名。高明清楚这样的培训班是目前他最需要的,但是思想斗争了好几天,他还是决定放弃。
他去了很久没去过的书店,好好地找了一些专业书,有一些,他认为除了不及亲耳聆听专家上课那么生动,稍稍跟不上时尚发展的步伐之外,内容其实也是大同小异qǐsǔü。设计这种东西,掌握了基础知识,具备了基本技能,最重要的,还在于每个设计师自身的个性和悟性。
并不明朗的未来,能否承担起支撑一个小家的重任呢?
他开始有了隐隐的担忧。
33。第三十四章、挫折
仿佛历史的重演,毕业一年后,高明又一次在七月的骄阳下,为生活而奔波。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心里满满地,盛着爱。
易楚楚本想劝他不要忙着找工作,先充充电再说,不过,凭她自己时有时无的一点报酬,以及不可知的未来,还真开不了这个口。存折上的五万多元,是他们最后的生活保障,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动用的好。
再甜美的爱情,一旦进入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就会现出最真实的本质。
这天,高明赶了两场大型招聘会。挤在一毕业就失业的应届毕业生中,他一连投了五家服装企业的简历,即使有些是招聘版师、打样工的。其中有一家G市比较有名的公司,安雪儿时装有限公司,招聘的是设计师助理2名,看上去,是目前高明最好的选择了。
递简历的时候,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