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流,在机场中川流不息,王思宇刚刚出了通道,就看到了一身警服的方晶,小丫头现在变化很大,那张秀气文静的脸蛋上,竟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小晶!”王思宇停下脚步,轻轻挥手,伸开双臂,等着小丫头扑过来,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方晶在看到他之后,表现得极其冷淡,只是淡淡一笑,就转身向外走去。
王思宇有些失望了,拿手挠了下后脑勺,讪讪地跟了出去,把旅行包放进警车的后备箱里,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转头笑道:“怎么,小晶妹妹,不欢迎哥哥?”
“哪敢啊!”方晶启动了车子,缓缓开了出去,面无表情地道:“爸爸说了,你都当上省委组织部长了,这可是大官,比当年的二叔还神气!”
王思宇笑笑,轻声道:“怎么了,小晶,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是和老师吵架了吗?”
方晶咬着嘴唇,抽动下秀挺的鼻梁,有些生气地道:“出车祸的事情,为什么没告诉我?”
王思宇哑然失笑,轻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没和你讲,只是怕你分心。”
“是吗?”方晶冷笑了一下,安静地开了一段路,把车子靠边停下,板着面孔道:“小宇哥哥,我也有件事情要讲。”
王思宇笑笑,点头道:“什么事儿,说吧?”
方晶抬眼望着远处,淡淡地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是大学同学,他也分到江南省了,我们之间关系很好。”
王思宇心里一震,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点点头,微笑道:“这是好事儿啊,回头见见面,让小宇哥哥给你把把关,看小伙子怎么样!”
“谢谢,不必了!”方晶面色一变,打开车门,把手向外一指,怒声道:“下车,马上下车!”
王思宇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道:“方大小姐,又怎么了?”
“没怎么,本姑娘心情不好,不想拉你了,下车,快下去!”方晶面色涨红,拿手推了几下,把王思宇赶下车子,随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王思宇有些无语,站在路边,点了一颗烟,望着远去的警车,喃喃自语道:“有男朋友了?没听说啊,不会是气话吧?”
想到这里,他幡然悔悟,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刚才在听到消息时,无论是真是假,都应该先做出一副失魂落魄,或者是倍受打击的模样,而不是故作坦然,那可是犯了兵家之大忌,但现在要想挽回,就很难了,要等小丫头消气,才能慢慢沟通,消除误会。
在路边站了十几分钟,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赶到市区,按着地址,来到市中心繁华地带的一处高档住宅区,王思宇在门口下了车,步行进了院子,只走了十几米,就见方晶倚在警车边发呆。
王思宇忙快步走了过去,微笑道:“小晶,你要是不欢迎,我见了老师就走。”
方晶叹了口气,摇头道:“上楼吧,听说你要来,爸爸很开心,已经让雪滢阿姨做好了家乡菜。”
王思宇心中感动,打开警车的后备箱,将旅行包提了出来,轻声道:“小晶妹妹,男朋友的事情,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方晶把嘴巴撅得老高,不满地道:“谁会傻到等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王思宇有些不知所措,就苦笑着道:“总之是我对不起你,别生气了,咱们还当好兄妹!”
“想得美!”方晶挥起粉拳,忿忿地道:“哪个会和你做兄妹,不是情人,就是敌人!”
王思宇笑了,叹息道:“刚才看到你,还觉得变化很大,像是真的成熟了,没想到,这下又露底了,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方晶笑笑,没有说话,默默地领着他上了楼,打开房门,大声嚷嚷道:“老爸,雪滢阿姨,人给带回来了!”
房间里立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小师母陈雪滢出现在门口,她的相貌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般的美艳动人,那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毫无瑕疵,如同稀世珍珠,释放着迷人的光晕,晃得人眼睛发花。
以往,每次和这位美艳师母见面,对王思宇来说,都是一种煎熬,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展露的无限风情,都是刻骨铭心的。
然而,和当初相比,他现在要成熟了许多,在瞬间的惊艳与莫名的感动后,就又恢复了平静,躬身施礼,微笑道:“师母好,我过来探望您和师傅了!”
“别客气,小宇,快进屋吧。”陈雪滢笑靥如花,上下打量着王思宇,轻盈地转过身子,笑着喊道:“如海,大人物来了,还不过来迎接!”
客厅里传来闷雷般的响声:“他算哪门子大人物,就算当了一号首长,也是我方如海的学生,来到我家里,就得老老实实的,不然,照样打板子!”
王思宇微微一笑,换了拖鞋,来到客厅里,却见方如海面容憔悴,眼泡浮肿,和以前相比,倒像是老了十几岁,那肥硕的身体倒是没有变化,软绵绵地窝在沙发里,给人种异常虚弱的感觉,王思宇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轻声道:“老师,还好吧?”
“还好,还好,刚从国外回来。”方如海面带笑容,一脸慈祥地望着王思宇,轻声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小宇,你不错,没有让我失望。”
王思宇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微笑道:“老师,过奖了,江南风景虽好,官场上却是风大浪高,来到这里真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啊!”
方如海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天下三分,储君占优!”
王思宇叹了口气,坦言道:“也正是如此,连陈启明都铩羽而归,我心里就更没底了。”
方如海咳嗽几声,把手放在嘴边,转头去望陈雪滢,笑容可掬地道:“小宇来了,我能破例吸颗烟吗?”
陈雪滢嫣然一笑,轻叹道:“吸吧,反正也戒不了,昨晚上还偷偷去了浴室吸烟,搞得里面都是烟味。”
王思宇笑了笑,抢先掏出香烟,递给方如海一颗,点上后,自己也燃上一颗,轻声调侃道:“师母管得够严的,老师也太可怜了些!”
方如海眯上眼睛,深吸了口烟,嘴边飘出一缕淡淡的烟雾,点头道:“是啊,怕肺子出问题,不过,我是不在乎了,医生已经给划了句号,最多两年时间。”
王思宇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道:“老师,别尽信医生的,他们有时也不准的!”
“国内国外的医院都走遍了,差不多都是这个说法。”方如海艰难地挪动下身子,拿眼瞄着女儿方晶,压低声音道:“你出车祸的事情,没有和小晶讲,结果,她很生气,闹了两天了,这个孩子,就是不懂事!”
王思宇笑了笑,小声道:“刚才发了脾气,一路上都没理我,还说有男朋友了!”
“要真有就好了!”方如海叹了口气,把手一摆,转移了话题,有些感慨地道:“小宇,到了这个位置,恐怕已经没人能教你什么了,不过,想在江南官场立足,我只送你九个字。”
王思宇坐直了身子,表情恭敬地道:“老师,哪九个字?”
方如海眯上眼睛,拿手敲打着膝盖,一字一句地道:“少说话,别管事,不生气!”
第七章 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 二
餐桌上,摆满了华西特色的美味佳肴,方如海心情极好,就和王思宇推杯换盏,豪饮起来,那张满是憔悴的面孔,很快变得涨红,嘴里也喷着酒气,说话的声音也愈发洪亮。
陈雪滢有些不放心,忙抢了他的杯子,轻笑道:“如海,少喝几杯吧!”
方如海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了嘴角,闷闷不乐地道:“小宇,你看看,我的生活哪里还有乐趣,烟不能抽,酒不能喝,肥肉也不让吃,真的快成苦行僧了!”
王思宇笑笑,赶忙劝道:“老师,身体要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方晶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也跟着调笑道:“老爸,你不是最喜欢到寺庙听禅么,当苦行僧才遂了你的意!”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陈雪滢转过头,瞪了方晶一眼,又拿筷子夹了鱼肉,送到王思宇的碗里,客气地道:“小宇,多吃点菜,到了这里,就和回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谢谢师母。”王思宇微微一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小晶妹妹,你这就不懂了,老师那是修心不修口的!”
方如海笑了,点头道:“说的好,说的好,还是小宇最了解我,雪滢,再让我来半杯酒!”
“不行!”陈雪滢的声音很轻,可语气里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她拿起桌上的茅台酒,往杯子里倒了半杯,举杯道:“小宇,如海的身体不好,喝不了太多酒,师母代劳,可以吧?”
王思宇见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举杯道:“师母,喝了这杯酒,我也到量了!”
方如海却摆摆手,笑着道:“小宇能喝,第一次喝酒时,就把我放倒了。”
方晶在旁边听了,忽然放下筷子,起身道:“你们慢吃,我饱了,要回去休息。”
陈雪滢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望着方晶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你没来的时候,每天都在念叨小宇哥哥,来了后,却又故意不理睬!”
王思宇苦笑了一下,轻声道:“也怪我,平时对她不够关心,大概是生气了吧。”
方如海夹了口菜,皱眉道:“小宇,你和宁家那女孩相处得怎样了,几时办婚礼?”
王思宇摇了摇头,有些心虚地道:“她在执行任务,很久都没回来了,婚姻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要听两边家长的意思。”
方如海‘嗯’了一声,就不吭声,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
陈雪滢发觉气氛不对,忙出来解围,微笑道:“没办法,你们当官的,都有些身不由己,高层政治讲究联姻,靠家族的血缘关系,维持共同的利益,这里面的苦衷,我和如海都懂的!”
说罢,又向方如海使了个眼色,温柔地道:“对吧,如海?”
“对,对!”方如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手指着菜,轻声道:“小宇,吃菜,多吃点!”
王思宇却感到异常尴尬,就闷头往嘴里扒拉着饭,很快也放下碗筷,笑着夸赞道:“师母的厨艺还是那么好,很久没吃到这样正宗的家乡菜了。”
陈雪滢莞尔一笑,柔声道:“如海,小宇倒是一点没变,嘴巴还是那样甜。”
方如海也点点头,含笑道:“他会说话,讨人喜欢,不然哪里会升得那样快。”
王思宇笑笑,扶着方如海的胳膊,回到沙发边坐下,有些内疚地道:“对不起,老师,辜负了您的期望。”
方如海叹了口气,目光温和地望着他,轻声道:“没什么,即便做不了女婿,我也拿你当家人看的,只是,小晶的心结,还要靠你来解开。”
王思宇默然点头,轻声道:“找机会,我再和她谈谈吧。”
“好吧。”方如海看了他一眼,拿过棋盘,笑着道:“臭小子,几年不见,居然已经变成了我的领导,来下几盘棋吧,让我领教一下省委组织部长的棋艺。”
王思宇笑笑,往棋盘上摆着棋子,摇头道:“还是和以前那样,棋艺不精,能否取胜,倒有七分靠运气。”
“那可不行。”方如海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吟道:“这里不比别处,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免得一朝翻船落水,再无上岸之时。”
王思宇点点头,小声道:“知道,来之前,春雷书记也讲过,江南省的政情复杂,要小心应付。”
方如海笑笑,借着下棋的功夫,向王思宇介绍了江南省官场的情况,他虽然病重,这些年大半时间都在国外治病,但毕竟还是江南省的宣传部副部长,对这里的情况很是熟悉。
华夏政坛,江南省一直都是很特殊的地方,在近现代历史上,这里涌现出许多杰出的官员,对国内政治有过重大影响,直到现在也是如此,不少高级领导干部,都与这里结下不解之缘。
和其他地方类似,中央林书记失势前后,江南省也发生了极为重大的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是在极为平静的表面下发生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然而,就在正常的干部轮替中,储君已经在这里布下了重要的棋子,以省长张平湖为首的一批官员,渐渐浮上水面,在江南官场上取得了主导性的优势。
这位张省长也是出身于政治世家,父辈曾在几次残酷的政治。斗争当中,起起伏伏,却是政坛上的不倒翁,与各方势力皆有交集,张家与储君为世交,张平湖也是储君的心腹爱将。
其他两方势力,分别是以省委书记沈君明为代表的中央林书记旧部,省委副书记乔戈平为代表的江南本土势力,这三方势力互相牵制,彼此制衡,隐隐形成了三足鼎立之格局。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中央林书记是本次换届最大的输家,已经很长时间未在公开场合露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江南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短时间内,也不会被人连根拔起。
这从他的旧部,省委书记沈君明的近况就能看出,这位坐镇江南的封疆大吏虽然落入下风,地位却仍然稳固,并没有因林的失势受到牵连,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究其原因,除了有刻意安抚的因素外,也不能排除,高层有其他势力,想借助这位省委书记,来平衡江南省的政局,免得储君一方的势力持续坐大,进而对江南官场进行全面整合。
至于那位新上任的省委副书记乔戈平,其实算是王思宇的前任,他也是从组织部长的位置上起跳,这位乔副书记,在江南本土官员当中,有着很高的威望,是本土派系的领军人物之一。
可以说,陈启明这次在江南省遭遇的挫折,就与此人有着极大的关系,陈启明来到江南省后,本想从这位组织部长身上打开缺口,却没料到,遭到本土官员的联手抵制,吃了闷亏。
陈启明回到皖东之后,乔戈平升任省委副书记,政治前景被广泛看好,但他夹在其他两大势力中间,左右为难,就变得极为低调,极力约束本土官员,免得太过引人注意,祸起萧墙。
方如海挥起一炮,随手抽掉了棋盘上的一枚红炮,轻声道:“小宇,这三方势力,都极为重要,得罪了哪一边,都不利于你的发展,因此,你来了以后,最好要回避矛盾,韬光养晦。”
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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