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远没有结束,吴忧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沙洲上剩下的杀手们号叫着向沼泽中逃去,即使死在沼泽中也比死在这厉鬼的手里好,这是那些拼命逃亡的杀手们的想法。
吴忧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他的身体化作了一团看不清楚的白影,乘着风一般在沼泽上滑行,白影掠过的地方,必定有一个杀手七窍流血地倒下,八个杀手呈各种各样的姿势倒下,没人看得清楚他的手法。
“放箭!放箭!还有暗器!”杨汉终于回过神来,眼看着白影朝着自己的方向掠过来了,大声呼喊起来,幸存者们马上弩箭、弓箭、暗器雨点般向白影招呼过去。在这密集的攻击下,吴忧的身形终于顿了一顿,一枚梅花镖射中了他的右肩,鲜血从他的肩膀上流下来,杀手们见吴忧也会受伤,一声欢呼,士气大振。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吴忧的双手这时候已经抓了一把弩箭暗器,身形一顿,忽然一挥手,不管是长长的弓箭还是细小的钢针,全都以暗器的手法回敬了回去,顿时发射弓弩暗器的人就倒了一片,不管是长箭还是钢针都无一例外正正地插在杀手们的眉心。刚才以梅花镖射伤吴忧的杀手却发现自己奇迹般地没事,还没等他庆幸,就发现了吴忧近在咫尺的脸,他一声大叫还没有出口,就感到喉咙一阵剧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吴忧一口咬断了他的喉管。
看着吴忧嘴角滴血,狞笑着逼近,杀手们仅存的勇气终于崩溃,他们像他们的早死的弟兄们一样,哀嚎着四散逃亡。这时候,他们不再是嗜血冷酷的杀手,他们只是一群落入狼口的绵羊。他们这才发现他们一向自诩的冷酷在这个杀神面前简直就像是小儿科,当他们自己成了猎物的时候才体会到那些以前被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人的绝望感受,他们现在则是连猎物都不如,他们就像是圈里的羊,只能等着被宰杀。这一刻,人命比草贱。
“公子!”“吴忧!”“军师!”
即使是敌人也不忍心看着吴忧像屠狗杀猪一般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杀人。乌厉和秦书大声叫着吴忧,吴忧却充耳不闻,专心享受着杀戮的乐趣。他不急于杀死所有的人,有时候把他们往一块儿赶一赶,看到有跑得远的就随手抓点儿什么掷过去,把他的腿打断,就让他这么在绝望中慢慢沉入沼泽。
乌厉看到吴忧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也不知道这场杀戮何时才能结束,这才知道吴忧所谓的失控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吴忧早就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吧。他早就放下了弓箭,他的手慢慢攥紧吴忧的长刀,难道真的要将刀刺向他的主人么?乌厉犹豫了。
第十五节翠羽
就在乌厉还在犹豫的时候,形势又有了变化。
眼看吴忧将一个汉子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死,吴忧却不杀他,特意背转身去,给他一丝逃脱的希望,待他开始跑,又闲闲赶上,极尽戏弄之能事。
那汉子原本也算是轻功高手,逃得虽然狼狈,却居然没有像他的同伴们那样沉入沼泽。他向着一处树木稀疏的沼泽边缘狂奔,吴忧却始终如影随形跟在他身后,好整以暇地不时刺激他一下,终于跑到那几棵小树中间的时候,那汉子两只耳朵都不见了,鼻子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个血洞,他在狂奔中猛地收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大睁着眼睛望向吴忧,吴忧很有兴趣地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惊吓和脱力的狂奔已经耗尽了这个汉子最后一分力气,他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就那么直挺挺地一头栽倒,心力衰竭而死。
吴忧大失所望,掉头就走,就在这时候,一声娇喝声在他背后的树丛中响起:“看箭!”
吴忧猛地转身,一支翠绿的箭矢正对着他的额头射到,吴忧没有动手,在箭矢将将及面的时候猛一仰头,箭矢几乎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他看清楚了面前的对手。
那是一个看上去还相当年轻的女孩,她的脸上涂着用以伪装的灰绿色的油彩,身上穿着很适合隐蔽的黄绿相间的衣服,手持一把短弓,腰间挎着一壶箭,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她自己恐怕也在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站出来了。
尽管难以掩饰脸上害怕的神情,女孩握弓的手依然不失稳定,一支箭正正地瞄着吴忧的咽喉。
吴忧站在那里没有动,却闲闲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那神情好像一个长辈在和蔼地向一个晚辈问话。
女孩真的没有料到吴忧居然没有施展那鬼魅般的身法冲过来杀她,反而问了一个问题。心神微分,已经不能像先前一般集中注意力。就在这时,吴忧身形猛地向左一晃,作势要冲上来,女孩手中的利箭也随之离弦,吴忧一声长笑,趁她来不及搭上下一支箭,猛地欺到她身前五步之内。女孩的第三支箭已经扣在了弦上,但是却没有机会射出去了,吴忧冰凉的手握住了她拉弦的小手,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不要呀!”女孩这一声无比凄惨尖利的叫声声震十里,吴忧的那双手给人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女孩刚一被接触到,立刻就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血腥的一幕,那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目标了。恐惧战胜了一切,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尖叫一声。
饶是吴忧也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女孩趁他一愣神的功夫,左手弃了弓,伸到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往地上一抛,喝道:“遁!”整个人的身形就消失在吴忧面前。吴忧的手里也就只剩下了那把做工精细的短弓和一支翠绿的羽箭。
就是这一耽搁的功夫,杀手们能逃的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剩下的都在那里垂死挣扎。
饮马湖之战,吴忧亲手格毙护小月氏将军部下敢死队九人,咬死一人,吓死一人,累死一人,沉沼泽死者二十六人,逃出生天十三人,其中三人疯癫。
乌厉看着这个悠然自得地向自己走来的人,感到从未有过的害怕。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刀,如果,吴忧真的失去了理智的话,他们唯一的指望就剩下这把刀了。他们谁都没有把握在吴忧的双手之下能走过一个照面。
“公子?吴忧?”乌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希望吴忧能回答他一句,只要一句话就足够。
吴忧没有让他失望,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神情,目光却不是那么凌厉了。他向着乌厉伸出手来:“刀给我。”
乌厉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将刀还给了吴忧,然后他所能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祈祷了。所幸吴忧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吴忧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地将刀挂回腰间,然后对乌厉道:“你们转过身去吧,有些后事还需要处理,只怕你们并不乐意见的。”
乌厉等人虽然好奇,却真的提不起勇气尝试一下偷看了,因为见识过吴忧轻描淡写的“见不得人”的武功之后,他们对于这“不会乐意见到”的后事处理完全不敢有兴趣了。
静,天地间除了风吹过的声音再也没了其他声音,乌厉等五人呆呆地望着前方,没人敢背过身去看一眼。约莫一刻钟之后——这期间乌厉他们只听到了几声短促凄厉的喊叫声,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忧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我们想办法出去吧。”他的声音平和中正,还带着那么一丝疲惫。乌厉转身,就看到了那个平日里的吴忧公子。感觉很亲切,又有些懒散。乌厉从没想到一个人在使用武功的状态下和平日里能差这么远。再看沙洲上那些表情各异的尸体却都不见了,想是被吴忧都扔进了沼泽里。
吴忧的脸色很不好看,对乌厉道:“还有水么?我要洗洗脸。”乌厉将仅存的一皮袋水拿给吴忧。
吴忧仔细地清洗着自己还带着血块的双手,嘴,脸,最后将溅了不少血点的长外衫脱下,扔在一边。洗着洗着,他猛然发出了呕吐的声音,这几天他也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多是酸水。
乌厉发现吴忧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良久都没有动,不禁有些担心,小声道:“公子,公子!”
吴忧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沙哑着嗓子道:“没事,我没事。咱们回家去吧。”
他们费了不少事才上了岸,令吴忧尴尬的一件事就是,跳上岸的时候,佟福一下子没有站稳,吴忧离得最近,就扶了他一把,没想到自己的手刚接触到佟福的身子,佟福立刻像被蝎子蜇到一样,畏缩地退向一边,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也是怕怕的,就像看怪物一般,身体上的接触更是极力避免。看得出来,没有必要的话,他们甚至不愿意接近自己三步以内,看起来自己妖魔般的形象已经深深地植根于他们的记忆中了。救了他们性命的恩德竟还比不过恐惧来的深刻。
杀手们惊慌地离去的时候落下了不少马,所以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坐骑的问题,难得的是这些马虽然称不上什么名驹,却也算得上十里挑一的好马了。吴忧发现众人都对他畏惧之后,就不大和他们走在一起了,现在他就自己骑着一匹马,闷闷地走在前面,后面二三十米远的地方,五个属下也是闷头跟着,若是看这架式,倒不像是刚刚打败了敌人,而是被敌人打败了一般。
秦书低声对几个士兵道:“都靠过来些,我有话说。”
人都凑过来之后,秦书肃容道:“今天的事情大伙儿放在心里就好,不准乱讲。谁要是觉得活得不耐烦了,沼泽里那些人就是你们的榜样。谁要是觉得自己会说梦话,酒后喜欢胡言乱语的,就在这里把舌头割喽。总好过以后死得惨不堪言。”
士兵们心里齐齐打了个突,忙道:“多谢秦队长提点关照,这个我们自然晓得。”
秦书又道:“把这剩下的几十匹马都赶上,别公子不吩咐就不知道干活了,长点儿眼力价儿。还有,没事也别老在公子面前晃悠,看着就心烦。”
士兵们唯唯诺诺地答应了,赶紧分头做事去了。
乌厉见秦书经过了这种场面之后依然能够保持镇定,不禁大为佩服,走过去一拍秦书的肩膀道:“秦老弟……”
秦书吓了一大跳,猛地一缩身子,转身见是乌厉,露出一脸苦笑道:“大哥你不要吓我,我还以为是……”说着眼睛向吴忧的方向瞟了一下。
乌厉嘿嘿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原来咱们也不过彼此彼此。”
秦书讪讪道:“我也是爹生娘养的,哪儿能没感觉呢。只是在那些士兵面前总得像个样子,要不然以后没法带兵了。”
乌厉道:“秦老弟说得是,我刚才硬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看来你比我强。”
远远地,几骑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天边,并且朝着他们快速移动过来。
“是艾云队长他们!”眼尖的董越惊喜地喊道。
除了吴忧众人都是一阵欢呼。要知道这一阵子整天夜不安寝,成天担惊受怕,还损了好几个伙伴,众人心中都是盼着见到同伴,虽然不能说就此就摆脱了危险,但是却也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不禁雀跃不已。
只有吴忧还是有心事的样子,并没有随着众人欢呼。看着手下人欢呼着迎上艾云等人,自己却反落在了后边。不一会儿功夫,从那会合的人群中分出了一骑,转眼间就到了吴忧身边,却是莫言愁。
见吴忧有些闷闷不乐,莫言愁自不便多问,微笑道:“艾云不敢来见你,怕你说她。其实阿瑶姑娘有章华金怡他们两个保护,还有一些得力弟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有没有见到姐姐和红叶?她们应该比我们更快的,难道是出事了?”说到后来又做愁苦状。
吴忧道:“算了,既然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反正我平日里说话你们也尽捡着自己喜欢的听,我何曾说过什么了。湘和红叶都不是莽撞之人,知道进退的分寸,倒不用太过担心。”
莫言愁心思何等细密,吴忧话中的怨气还是捉得很准,虽然不知道吴忧刚经历了什么事,但是从刚才那几个人闪烁不定的言辞来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她心中也有太多的疑问,譬如凌红叶通过抉鸾照水所看到的那些敌人是怎么被击退的,乌厉他们赶回来的这些好马又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是他们击退了敌人,抢来的战利品,为什么那五个人都闪烁其辞,不肯明言。这其中的变故饶是她聪明绝顶也猜测不出。但是这事既然吴忧不愿意说,她也乖巧地不再提起,大不了回头好好审审那几个人,对于从别人嘴里套情报她还是很有心得的。关于莫湘和凌红叶的去向她倒是和吴忧想得一样,两人都不是莽撞之人,大不了晚几天会合,莫湘高强的武艺、冷静的头脑加上凌红叶的法师身份,等闲之辈是奈何不得她们的。想到莫湘,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当初两人争执不下,先见到公子的却还是自己。一念至此,不禁又看了吴忧一眼,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吴忧自然揣测不到莫言愁打得什么注意,何况现在他也没有这个心情,远远地见那边众人不断向这边探头探脑,就对莫言愁道:“咱们也过去罢,别人都在等咱们呢。”
莫言愁答应一声,两人就向着众人的方向策马奔去。
狐眉在苏平安排的一处秘密据点等待着最新的消息。
虽然苏平一再嘱咐她留神吴忧的动向,她却提不起精神来亲自去做那监视的活儿。说实在的,她根本就不想在那个人身上浪费时间。今天负责监视的应该是她的一个族妹,叫狐茜的女孩儿。并不是没有更得力的人手,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锻炼锻炼罢了。狐茜还年轻,天分却很高,族里的长辈都夸赞不已,已经向自己推荐了几次,不给她机会好像显得自己心胸狭隘,打压后进同辈似的。其实她内心里只是希望,家族里边的人还是少搀和这种事比较好。
但是既然已经搭上了苏平这条船,又怎能轻言退缩。苏平这人待人真是好,这一点没的说,就看他专门圈出了几千顷优质牧场给狐家安身立命,就看得出他的大手笔,但是他用人也真的特别狠,恨不能让任何人都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如果能完成一个任务,下一次马上就接到难度更高的任务,似乎要榨出手下人的每一分潜能。狐眉每一次从苏平那里领新任务的时候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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