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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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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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民心的重要性。阮香在这一时期是那么的焦虑,以至于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她曾试探着询问宁雁完全放弃沿海地区,像灵州一样,让淄州沿海居民全都撤向内地的可能性。

宁雁是开始时候主张轻水师而重陆军的最坚决的人之一,现在尝到了亲自制造的苦果的滋味,自然心中很不好受。和阮香一样,他在开始的时候是从纯军事角度考虑水师的问题的,而现在局势的发展显然已经超出了军事武力所能解决的范畴,形势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没有料到。这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同一个人——吴忧。要是有他在的话,局势肯定不会这样糟糕,几乎每个熟悉吴忧的人都这样想。吴忧这人平时看起来松松垮垮,一点儿都不注意小节,似乎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是对于大局的把握能力显然强过其他所有人,好像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他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做了适当的事情,从而将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虽然阮香很后悔当初放吴忧离开,不过现在多想也没用,阮香虽然烦恼,也知道这个时候全军都在看着自己,任何人都可以慌乱,但是唯独自己决不能流露出任何惊慌的情绪,她还得打点笑颜,摆出镇定的脸色来安抚那些暴躁不安的将军和士兵们。

阮香召见了宁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宁宇简直没有面目再见阮香,他通过宁雁向阮香请辞,阮香不予批准。这些天他一直躲着阮香,这回阮香指名召见,他只有硬着头皮来了。

宁宇一进阮香召见他的大厅就跪下了,阮香叫他起来也不动弹。宁宇匍匐于地道:“宁宇有罪,请郡主责罚!”

阮香明显憔悴了许多,见宁宇执意不起来,不禁叹道:“将军若有罪,那我岂不是要罪上加罪?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是我考虑不周到引起的,对宁将军先前的提议太不重视,所以才会导致如今的被动局面。现在咱们在淄州的形势可险得很哪,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咱们这个跟头就算是栽大了。不少人都等着看咱们的笑话哪。”

阮香这番话后半段混进了不少平民所用的俚语,和她平时说话所用的那种一本正经的文绉绉的周国官话大为不同,宁宇也不禁留上了神。

阮香在厅内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走来走去,又道:“其实这几天出了这么些事情我也挺心烦的,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后悔懊恼都不能解决问题,现在再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没有意义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大哥在的话,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我想过各种可能,可以说,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就在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越想就越是头痛。因为,我猜不到他会怎么做。”

宁宇目瞪口呆,很明显是受了惊吓,他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他简直不敢相信,阮香在向他倾诉心声?阮香似乎也忘记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来回踱步。

阮香道:“我至少想明白了一点,大哥可能做任何事情,但是就是不会待着什么都不做。呵呵,他一不在,我就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阮香轻轻笑了一声道:“说远了,你一定还在奇怪我为什么找你来。我这几天在受灾的地区走了一圈,亲自去向灾民询问了解情况,希望能够找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我还到水师的营地去看了看,和几个官兵谈过话。你猜猜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宁宇道:“郡主一定是有了对付眼前困难的好办法了。”

阮香微笑道:“错!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我发现自己采取的救灾措施并不恰当,虽然花了很多钱,但是效果并不好。还有水师的问题,看得出来,官兵们怨气不小,也发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不过办法虽然没有,却有一个主意可以缓解一下我们目前的处境。”

宁宇等了半天阮香都没有往下说,抬头一看,阮香正笑吟吟德望着自己,不过这种笑容总的来说给人感觉怪怪的,似乎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宁宇赶紧将这危险的念头赶出自己的脑子。恭恭敬敬道:“郡主睿智,我等自是不及。”

阮香道:“其实要解决这些事情难,我们眼下也没有这个精力,但是要压住这些事情倒是不难,只要宁将军肯答应一件事情,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她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宁宇忙道:“只要属下做得到的一定……”

阮香正等他这句话,语气忽然转为严肃道:“宁宇,要是我想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你也答应喽?”

宁宇大惊失色道:“郡主要杀我?为什么?”

阮香道:“水师都督宁宇,自富水河一战之后,居功自傲,恃宠而骄,侮慢上官,排斥异己,不恤士卒,致使将士离心,乃至军中竟出现杀害上官,叛逃为匪者,实乃我军之奇耻大辱。外则勾结蝎盗,官匪一家,致使区区蝎盗本乃疥癣之疾,却迟迟难以平定;内则玩忽职守,导致严重海难,恶意阻挠救灾粮款下发,致使百姓处于水火之中……”阮香这番话说得不急不缓,却十分严肃。

宁宇每听一句脸色便变一分,阮香还没等说完,他就叩头出声,声音都变调了,道:“郡主要杀宁宇直说便是,何必罗织这许多罪名!苍天在上,宁宇若有半点儿这种心思,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阮香“嗤——”地一笑道:“宁将军不用紧张,你的为人我还是很信得过的,虽然有人在我面前对你说三道四,但是对于这些小人的谗言我是一概不信的。不但不信,我还想对你一直以来的功劳表示嘉奖。其实宁将军自从追随令兄加入靖难军之后,战功赫赫,随我进入淄州也是全心全意为靖难军在淄州立足殚精竭虑,相比较而言,所受的封赏却差了些。最近的事情,你也知道,不管是和宁家的关系也好,海事也好,都多多少少和你牵扯上一些关系,难免有人会说三道四。”

宁宇只听得胆战心惊,看来是有人在阮香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了,好在阮香看起来不想计较的样子。宁宇不是个笨人,但是对于阮香这种打一打、拍一拍的技巧性谈话还是有些吃不消,现在他盼望着阮香能尽快做出一个决断,也好让自己放下心来,要不然老这么一惊吓,迟早得吓出毛病来。

阮香却显得不急不躁,亲自给宁宇搬了一把椅子,略带歉意道:“看我粗心大意的,宁将军都跪了半天了,一定累了吧,快坐下吧。”宁宇这会儿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也不像一进来时那样敢坚持什么了。阮香叫他坐,他就不敢跪着了。

阮香满意地看着宁宇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下来,“当双方都坐下来的时候,悲剧就成了喜剧”,某个大人物曾经如是说,看起来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接下来阮香东拉西扯,一会儿问宁宇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中意的姑娘等等无关紧要的问题,宁宇不知阮香用意为何,只得一一小心答了。

眼看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宁宇坐不安席,阮香这才道:“将军回军营去吧,收拾行装,准备接受下一步任命,参谋部会给你送去我的命令,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宁宇如逢大赦,直到出了们才发觉到自己身体有些发虚,刚才在阮香面前出了几回冷汗,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快的馊味儿。宁宇忐忑不安地往军营驻地走去,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他出门的时候,正碰上行色匆匆的宁雁刚刚下马,正要觐见阮香,兄弟两人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擦肩而过。

阮香神情有些疲惫,一见宁雁进来就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宁雁难掩满脸的疲惫之色道:“算是成了吧。”

阮香没有再问什么,如果宁雁说成了,那么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了。宁雁自己斟了一杯茶,开始慢慢品味。清香的茶味慢慢弥散在室内。

宁雁喝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道:“宁家同意加大合作的力度,除保持情报沟通之外还将采取更积极的实际行动响应我们将要展开的攻势,不过我们不能指望他们太多,现在宁家虽说与我们保持联系,但是观望的成分更多些,这一点宁霜甚至直言不讳,万一我们战败的话,他们的忠诚度就很值得怀疑了,所以要行动的话,就要确保成功。说句实在话,以宁家为代表的这些淄州豪门都是被惯坏了,事事以家族利益为先,能看得远的没有几个,即使以小妹的才情也不能跳出这一窠臼。唉,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到了他们那里却反过来,没有了家,要国做什么。愚昧啊!

“水师问题复杂些,就现在而言,水师都督还没有比小宇更合适的人选,但是现在的情形是已经不能将小宇留在水师中,水师应该对靖难军效忠,而不是时刻有受到宁家影响的危险,所以我还是坚持剥夺宁宇对水师的指挥权,宁可牺牲大些,顶住这一段时间的压力,决不能让水师成为宁家对我们要挟的筹码。

“救灾的问题我暂时没有什么主意,不过我找了一个人,可能对郡主有点儿用处。这人也算是淄州名士吧,名叫刘海,我已经派人去请他前来。此人有名多半倒是因为他坚决不肯接受郝萌的征辟做官,据说为了躲“官”,一直云游四方,四海为家,一年呆在淄州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这次运气不错,他正好云游回来,被我捉个正着。这刘海本事是有的,著《水经论》闻名当世,对于河海水患治理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我们能得到此人相助的话,这次海难的负面影响至少可以降到比较低的水准。只要灾民的问题能得到缓解,组织村镇团练与军队联防,蝎盗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阮香道:“关于宁宇和水师的处置我自有计较。倒是这位刘海,这种名士一般都是心高气傲的,是不是应该由我亲自去请才好?”

宁雁一笑道:“这倒不必,因为这次我派去的人还没有开口,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出仕,真是让我吃惊不小呢。”

阮香诧异道:“他着急?为什么呢?你确定这就是他本人么?”

宁雁微笑道:“他为什么急着出仕我倒是不知道,郡主一会儿可以自己问他,不过他倒是货真价实的刘海没错,这点我可以保证。”

阮香道:“他也一起来了么?”

宁雁道:“我出门的时候,他正在赌场那里,我给他留了一辆马车,以便于他一输光了就可以过来,这一会儿差不多应该到了。对了,这位刘海嗜好饮酒赌博,又贪花好色,风评并不是很好,平时看去便如泼皮破落户一般,缺乏那么点儿名士风度,郡主见了他多担待些。”

阮香笑道:“这样的名士倒也少见,不过只要他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些小小缺憾也不足为奇。有些嗜好总好过那些整天板着脸的老夫子,有多少学问还不得而知,架子倒先摆得十足。”

两人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门房通传刘海到来,宁雁也有些急了,自言自语道:“奇怪了,按说也该输光了,怎么还不到?”

阮香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会输光呢?”

宁雁一笑道:“实不相瞒,这人一进了赌场就拔不动腿,为了让他快点儿出来,我专门找了个精通赌技的泼皮对付他,刘海虽然嗜赌,赌技却平平,应该很快就输光的。这样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

不多会儿功夫,两人隐隐听到门口有喧闹的声音,宁雁道:“想必是刘海到了,咱们出去看看吧。”

大门口,卫兵正和一个短打扮的汉子争执。那汉子长相颇为不凡,称得上仪表堂堂,但是一身行头确实不怎么样。头上没有戴冠,头发马马虎虎披散着,衣服既非读书人穿的长衫,也不是练武之人常穿的戎服,而是那种街头的小贩或者农民穿的短衫,很明显这件衣服并不合身,对于大汉魁伟的身躯来说过于窄小了,好几处已经撑开了线,做衣服的布料显然也是劣质的次货,因为大汉和卫兵推推搡搡中,一不小心,卫兵就把大汉的衣服撕破了一块,破得还特别不是地方,大汉的屁股立刻很不雅观地露出来一块,引得周围围观的人群一阵哄笑。

汉子更急了,不知道是该先捂住屁股还是先对那个害他出丑的卫兵饱以老拳。周围的人群的哄笑更是让他老羞成怒。

阮香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正赶上看这一出闹剧,虽然阮香对于衙门前成了百姓们看热闹的地方很不满意,但是看见大汉的尴尬表情还是忍不住莞尔一笑,原本打算申斥卫兵的话也就没有说出口。反倒是宁雁急了,几步就走到那汉子身边,低声道:“刘海!我给你派的马车呢?还有这是从哪里捡来的破衣服?你闹什么闹!郡主出来了。正看着你呢。”

那汉子——刘海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本意,他有些惊慌地抬起眼睛,正好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阮香饶有兴趣的眼神,他有点儿语无伦次地对宁雁道:“对不起……那个我,我都输掉了,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这小子不让我进去,我的前程啊!你跟郡主她说说,我真不是故意的,谁他妈的有条裤子给我啊,我愿意出十两银子!今天我他娘的够倒霉,我不说了,我先走了……”他结结巴巴说了这些话,也不管宁雁听没听清,捂着屁股倒退了几步,然后不顾众人的哄笑,转身拼命跑了。

阮香见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跑了,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对宁雁道:“回头找个有点儿良心的泼皮和他赌钱,别连他的衣服都赢光了。回头你亲自带他过来吧,别弄得像今天这样了。”沉吟一下道:“我怕他今后都不好意思见我了呢。要不这样吧,要是他执意不肯来见我,你就把他带到晓玉那里,我会关照晓玉,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她讲就是。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再让晓玉跟我说。”

宁雁一脸无奈,道:“现在看来也只好如此。”

第十三节围猎

吴忧感到嘴里直发苦,因为当他跑到预定的集结地点的时候,发现有两个人没到。又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人伏在马背上远远跑来,乌厉怕是敌人的诡计,一直戒备着没有迎上去,直到看清楚了两人的面目才喊出声来“老张!小赵!”

秦书将乌厉一拉,阻止了他上前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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