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任相托,充分表示了对两人的信任,两人也正希望发挥自己所长,大展一番拳脚。两人急忙拜倒在地,道:“必定不负郡主所托!”
阮香急忙扶起两人,又朝二人盈盈下拜,道:“阮香无能,不能为国除贼、为父报仇,本无颜苟活于世上。然父亲以家国相托,阮香不敢轻舍贱躯,幸蒙诸位不弃,舍倾家性命相随,阮香衷心感谢。这次上京之路前途难测,一不小心便是全军尽墨之局,每念及此,阮香常惊恐莫名,夜不能寐。二位是我父以前旧部,父亲曾对阮香言道两位秉持忠义之心,以国家社稷为念,可以大事相托。因此阮香冒昧请托,还请两位勉力为之。”
顿了顿又道:“若是两位听到阮香已遭不测,务请不要气馁,只要是有利于我大周王朝之举,尽可放手而为,不必有什么顾虑。”
张超张雄兄弟听了这番话,不禁汗流浃背,叩头流血道:“郡主万不可丧气,现下情势虽然紧迫,然而远未绝望,郡主文韬武略皆非常人所能及,大周复兴,还要仰赖郡主之力。郡主为天下苍生计,也要善待自己。我二人不过庸碌之人,先得王爷器重提拔,后得郡主不弃,以重任相托,我二人万死不足以报答王爷与郡主深恩。”
阮香扶住两人,道:“两位折杀阮香。阮香何德何能,得两位如此相待?阮香在此立誓,他日若大事有成,必不忘两位今日所言。”
张氏兄弟退下后,阮君入帐,道:“妹妹何必如此?若你不信任他们,不让他们去便是,为何还要装模作样弄出这许多事情来?”她已在帐外候了多时,阮香与张氏兄弟对话尽数听到。
阮香忙解释道:“姐姐误会我了。我刚才所言确是实情。父亲安排张氏兄弟为我臂助,二人想必不致有异心,但商人重利而轻义,两人整日混在商人之中只怕也沾染不少习气。我非是不信任他们,只是提醒他们孰轻孰重,取舍之际,能想想今日之言,便不负我一番苦心了。若非形势所迫,我也不愿留下他们。如今我军处境似安实危,便如无根浮萍,没有基地,没有粮草补给,稍有错失,这几百将士只怕都要饮恨于路上了。张氏兄弟经商方面颇有长才,在我们上京之时提供补给,意义远大于随军作战。我还打算让他们加紧办妥青龙佣兵团的官方合法手续,否则这么平空冒出来一支队伍必定引起别人注目。”
阮君这才释怀,歉然道:“妹妹为大事辛劳筹谋,姐姐还怀疑你,实在不该。”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脸上一红,道:“其实这次我来是有另一件事……”
阮香见这个一向泼辣大胆的姐姐居然吞吞吐吐,脸红起来,真是有点儿诧异,问道:“有什么事情让姐姐为难?”
阮君忸怩道:“就是那个吴忧啦。他说,他说要跟我分开……那个分开睡。”
阮香一听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事情,顿时大为尴尬,心道:姐姐也真是的,拿这种事情来问自己这个还没出阁的大姑娘,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道:“这是姐姐的私事,小妹不好说什么。”
阮君急道:“当然有关系,那个吴忧说是因为你才……不和我一起的。”
阮香心里猛地一跳,脸上也开始发烧,想道:他难道真是为了我才……但这种事怎么能说出来嘛。而且对象又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
阮君没注意妹妹的变化,继续道:“吴忧说我们今后恐怕要急行军赶赴京城,我们总在一起怕不太方便,会影响大家,还说妹妹你的意思必定也是如此。是这样吗?”
阮香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竟然略微有点儿失望,道:“不想大哥竟能猜到我的心意。我确实有此打算。随那些商人一起走速度太慢,每到一处都要停留几天不等,目标又过于招摇,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而且我担心我们在黑风寨做的手脚瞒不过张静斋手下才智之士,若等他反应过来,伏兵于路上,我们只有一败涂地了。我们马上要经过的燕州、京畿都是张静斋的势力范围,不可不防。大哥和姐姐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解决好了。大哥既然说分开好,想必也有他的道理吧。”说到最后,心里对姐姐竟是有点儿愧疚,这样说表示自己也支持吴忧的意见了,不能说没有私心在里边。
阮君听了点头道:“既是妹妹如此说了,想必不会错,那我去找他。可恶,我总觉得这家伙太过聪明,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说罢告辞走了。
阮香怅然若失,眼看姐姐与大哥伉俪情深,感情日笃,心下欣喜之余难免黯然,自己一身将托付于何处呢?听得帐外士兵巡逻的脚步声,又暗暗责备自己:现在正是生死存亡之际,自己竟然还拘泥于这些儿女情长。一时之间愁肠百转,思绪如麻。
第六节歧路
阮香皱眉看着远处的一群山贼。离开淄州,进入燕州,三天之内,这已经是他们遇见的第四拨山贼,每一拨三百到五百人不等。这些山贼装备不赖,看样子也是身强力壮,一脸彪悍之色。纪律散漫,其中大概半数是骑兵。
他们并不上前攻击,只是远远地跟着,阮香曾叫呼延豹组织过两次示威性攻击,山贼们一见骑兵冲锋就一哄而散,阮香怕有埋伏,吩咐不可远追。这些山贼则阴魂不散,又会聚到一起,远远地跟着,到现在为止,几拨山贼汇合在一起,足足有一千六七百人,骑兵也有八百人。
在阮君、水凝等法师配合之下,骑兵队抓住了几个落后的俘虏,经审问知道,这几拨山贼并不是一伙的,这次据说是被一名叫陈霸的大头领纠合在一起,大概有两千多人。本想这么多人对付这么一支不大的队伍应该是绰绰有余,可是几天以来发现这支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几个头领发生了争执:两位头领认为强攻损失必大,即使胜了也是惨胜,主张撤兵;而陈霸联合三位头领主张打一仗,又说得到情报,队伍里有重要人物,只要得手,好处巨大。几个人意见不能统一,便远远地跟着,看会不会有什么便宜可占。同时也在等待最大的一伙山贼到来。据那几个俘虏说,这伙山贼首领外号“黄蜂”,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残忍好杀,手下有一千多人,八百人是骑兵,陈霸这次据说花了重金请他出来。
阮香召集众将,商议眼前的形势。
呼延豹道:“我看就趁敌人尚未集结完毕、内部不和之时,晚上前去劫营,敌人战力不强,战意不高,可以一击得手。”
齐信、钱才都表示赞同。阮香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杨影,道:“杨兄有何高见?”
杨影身材瘦削颀长,留着短短的唇髯,眼神锐利,年轻的面孔棱角分明,微带几分落拓之气,见阮香问他,略想一下道:“‘黄蜂’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为人武艺高强,凶狠残忍,据说手下从无活口,横行于燕州、京畿一代,行踪飘忽,张静斋几次围剿,都被他逃脱,是个劲敌。陈霸在燕州也是大大有名,狡谲多智,燕州山贼呼之为军师,曾经几次联合燕州山贼侵略州府,击退官军围剿,威信很高。”
“这两人一向没有什么交情,这次联合到一起,恐怕有阴谋。以陈霸的计略、‘黄蜂’的凶狠,绝不会只是沾点儿便宜那么简单。最大的可能性应该是由燕州众贼分散我军注意力,然后由‘黄蜂’发动突袭,攻我不备,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杨影一边思考一边说。
听了这番话,阮香不由得细细打量了杨影一眼,没想到这个人还有勇有谋,倒不可小觑了他,又问道:“那依杨兄之见,我们下步该如何行动呢?”
杨影道:“可广派斥候,查到‘黄蜂’贼的下落,趁诸贼尚未汇合,各个击破;若贼子已经汇合,则趁夜偷袭,贼军虽众,指挥却不统一,且互相猜忌,一旦生乱,必定各自保存实力,四散逃去。贼子一举可破。”眼睛里充满了自信。
阮香不置可否,又问吴忧道:“大哥可有什么想法?”
吴忧朝杨影拱手道:“杨兄所言确是妙论,不过眼下却有几处困难。其一,现在是我军明而敌军暗,我军实力敌人一清二楚,而敌人实力我军尚不清楚,只凭俘虏之言恐难以尽信;其二,我军初到燕州,地理不熟,贼军都是横行燕州多年,占了地利;其三,贼军众而我军寡,若不能一战全歼,贼军必定前来报复,若被缠住,不易摆脱,我们上京的日期只怕要大大延迟了。”
众人听了都有失望之色,阮香笑道:“大哥既然想到了,必有退敌之策。”
吴忧道:“其实也简单,关键就在于一个‘贼’字。燕州贼寇屡剿不灭,张静斋屡屡催促,燕州将军薛牧日子很不好过,若是听到燕州贼寇大股集结的消息,恐怕比我们还着急呢。”
阮香眼睛一亮,道:“借刀杀人!”
杨影质疑道:“首先我们不能确定能否说动薛牧出兵,其次,即使薛牧肯出兵,此地到薛牧驻地燕州城有二百里,快马来回至少两天,附近最近的青阳城距此也有百里,那里的驻军没有薛牧手令不可能出兵。”
吴忧道:“为今之计,只有一边派人去说服薛牧,一边朝青阳转进。”
阮君插话道:“这样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阮香知道她担心靖难军身份被识破,安慰道:“现在还没有迹象表明他们已经有所察觉,不然早该有动作了。”
杨影还想反驳,但一想自己是新来的,阮香似乎也支持吴忧的意见,便也不再争执,思量一番道:“既然如此,我愿意随斥侯一起侦察,找到‘黄蜂’的藏身之处。”
呼延豹不乐道:“杨兄不相信我的斥侯的能力么?”
杨影忙道:“呼延兄误会了。我想那‘黄蜂’既然决心潜踪匿迹,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我淄州队中有几个弟兄精擅潜伏追踪之术,相信可以给呼延兄帮上一点儿忙。”呼延豹也是个直人,见他如此说了,当下大喜道:“多谢杨兄了。”
阮香见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了,便待发布军令。这时一名士兵气喘吁吁闯进营内。阮香认识正是陪张氏兄弟留在淄州的士兵之一,心道:难道是淄州出事了?
那士兵朝阮香行礼,道:“张超张雄两位大人派小人送急信,务必亲手交给郡主殿下。”
杨影心里一震:郡主殿下?难道她就是那个清河郡主?要知道附近几州只有一个郡主,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清河郡主。淄州招募时,并没有人告诉他们阮香的真实身份,因此杨影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规模较大的佣兵团而已,如果阮香便是那个盛传已经死了的清河郡主的话,杨影等人就要重新定位了。看众人都不以为怪的表情,显然都早已经知道了。看来也不像是冒充的,因为阮香那种指挥若定的态度,优雅大方的举止,那是装也装不来的。自己要不要继续跟随这个落魄的郡主呢?杨影生性洒脱,却也不是一个拿自己身家生命开玩笑的人。知道自己现在的决定必将影响自己甚或是自己族人的一生,因而也格外慎重。
杨影心中迟疑不定,抬起头来,正碰上阮香的眼神,那眼神清澈如水,好像在鼓励: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都说出来吧,我不会为难你的。阮香其实也有过犹豫,那个士兵刚进来时,她也想要阻止他说破自己的身份。但吴忧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她,意思很明显,既然这层窗户纸迟早要捅破,长痛不如短痛,索性讲明白了,省得日后出什么变化。
杨影环视帐内众人,大家都在等待他的抉择。又对上阮香清澈的目光,猛然醒悟:靖南王为国讨贼,天下皆知。阮香郡主以孤弱之旅奋力抗暴,自己听说她的事迹之后不也曾击节赞叹“真奇女子也”,听闻她香销玉殒的消息,自己不也曾扼腕悲呼苍天无眼?如今机会摆在面前,自己反而犹豫不决,还算个男人吗?一念至此,再无顾虑,离座跪地道:“杨影拜见郡主殿下。”
阮香见杨影下定决心,急忙扶住道:“杨兄不可如此,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
阮香看着信,眉头渐渐皱起来。将信递给众人传阅,说道:“张静斋撤出灵州,将灵州三城分别送给淄州、怀州,韩青龙正率兵经燕州向京畿进发。”
帐内一时一片寂静,都在思考这一消息。
杨影道:“这消息可确实?”
阮香道:“应该不错,是呼延灼老将军派呼延明送来的。”
吴忧道:“我看此事未必是坏事。现在灵州越乱越有利于我们从中取利,韩青龙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我们还可以利用他一下。”
齐信道:“我们不是要上京么?跟灵州有什么关系?”
阮香道:“张静斋从灵州撤军,灵州局势复杂化,今后何去何从,要重新考虑。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说罢。”
呼延豹道:“是否放弃上京,掉头回灵州,趁灵州混乱,从中取利?”
钱才道:“那样就要放弃上京的目标了,是不是照原计划先上京看一下,争取一些人支持我们?”
杨影道:“我认为机不可失,张静斋一走,灵州必乱。若是等上京回来,各方面势力范围基本确定,我们便再也没有这机会。”
齐信道:“可是现在我们势单力孤,回灵州只怕也没什么作为。不如继续上京,争取盟友,借兵作战。”
呼延豹道:“只怕没那么容易罢,现在诸侯各怀鬼胎,借兵复仇恐怕没那么容易。靠人不如靠己,仰人鼻息不是长久之计。”
杨影道:“我同意呼延兄的说法,就算哪家肯借兵,数量必定不多,条件也必苛刻,万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势必翻脸,到时候只怕得不偿失了。”说到“过分的要求”时,禁不住瞟了阮香一眼,阮香俏脸一红,明白杨影所指。心中暗忖:若是真碰上这样的要求,自己该如何应对呢?眼睛不知不觉转向吴忧,却见他正盯着某个不存在的点发呆,不由得暗叹一声“冤家”。
阮君轻轻推了吴忧一把,道:“该你说了。”
吴忧回过神来,没头没脑道:“韩青龙还有一日就到青阳了。”
看众人都是一副又惊讶又疑惑的神情。吴忧解释道:“我们十月十日离开黑风寨,韩青龙大军次日到达,我们为了避免嫌疑,在灵州境内潜伏到十一月初,这段时间韩青龙送六百里加急到京城报功,换马不换人,加上通关验行文时间,日行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