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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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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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湘惊讶于灵州军下级军官判断形势这般快捷,明明对方先头部队只有几千人,却隐隐对自己的部队形成了包围之势。莫湘手下都是水兵,没有多少骑马的士兵,机动性远比不上灵州军。

“不好!”莫湘心道,看到源源不断追来的灵州军慢慢排成一个钳形阵势,自己的士兵左右冲突却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灵州兵虽然数量上还没有占据优势,但是他们或者几个人,或者几十人,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战阵,向莫湘的水军紧紧缠过来。骑兵则远远绕向后方,一看就是要切断自己的退路。

“撤退!”莫湘已经看不到火云城的溃兵了,趁着敌人还没有完成包围圈,赶紧命令撤退。

但是灵州军可没这么好说话。阮香接到前线传来的信息,十分兴奋。莫湘水师自己送上门来了。阮香急忙命令撤回追击火云城军队的部队,准备将淄州水师消灭在陆地上。

不过当阮香率领大队人马赶上的时候,莫湘还是已经杀开一条血路撤回船上去了。阮香只能望着波涛汹涌的富水河兴叹。

望着远远驶离岸边的淄州水师的帆影,阮香对宁雁道:“淄州水师始终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必要设法除去他们,才能谈攻略淄州全境啊。”

宁雁道:“可惜这莫湘溜的倒真快,否则咱们可以一战而全歼火云城的军队了。这下子两边都落空,一个也没捞到啊。”

阮香道:“这倒没什么。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淄州又败,于成龙已经胆寒,下面就全看大哥的了。”

宁雁点头。阮香又道:“这一战也证明莫湘的水师主力确实还在富水河流域,灵州那里我也可以放心了。”

宁雁笑道:“原来郡主一直还为此事担心,我想莫湘大概也是没有办法,才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好了,下面咱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着咱们在淄州散布的流言生效吧。当然还有吴忧那边,很快就应该有消息了。”

阮香道:“我们最好趁这段空闲,花点儿心思想想怎么对付淄州水师吧,干等也不是办法。”

宁雁道:“不如把宁宇叫来一起商议,他久在水师,应该有些办法。”

阮香道:“好吧,就把宁宇召来,看看他有什么主意。”

宁雁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道:“说起来宁宇跟莫湘还是老同事呢,不知道他们兵戎相见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

第二十九节舌灿莲花

于成龙逃回火云城,检点军队,发现带去的士兵三停只剩下了不到一停,连自己的儿子于利都失陷在乱军之中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其实也不怪于成龙会难过,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士兵打胜仗的时候还好说,还可以拿来充充门面,但是一打败仗,立刻就不成队形地撒鸭子开跑,怎么都约束不住。损失的军队倒有大半是自己逃散了的。而现在淄州军中,这种士兵占了多数,再碰上强悍的灵州军,怎么能够不败?

于成龙正愁闷,忽然部下来报,于利回来了。于成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亲眼看着于利被一群灵州兵围住了,却救援不及,最后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扯下马来。

于利衣甲上还带着血迹,蓬头垢面,踉踉跄跄走到于成龙面前跪下,嘶声哭道:“父亲!父亲!”

于成龙忙把于利扶起来,仔细看着儿子,父子二人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于成龙这才想起来问于利是怎么脱身的,于利露出羞愧的神色,道:“是阮香放我回来的。父亲,阮香她……希望我们投降。”

于成龙忽地站起身来,不再看于利。他的心里现在充满了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是那种死守成见的人,也不会为了郝萌而搭上自己的老命,投降灵州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他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或者说十分窝囊。自己好歹是从军二十多年的老将了,却败在阮香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的手里,而且几乎是没有照面就败了,他心有不甘。虽然淄州方面有各种不利的因素,但是于成龙不能把这作为原谅自己的理由。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于成龙沉声道:“我自有主张。”

只要对阮香军打一场胜仗,即使投降也会得到重视吧。于成龙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心里确实有这种想法。让他像沈月一样不战而降,他放不下架子。

这时候卫兵禀报,灵州使者求见。

于成龙心道,来的好快,他让儿子先去休息,命令传见灵州使者,使者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他倒想看看灵州使者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不一刻,吴忧施施然走了进来,气定神闲朝着于成龙施了一礼,道:“末学后进,晚生参见于将军。”

这种开场白倒是让于成龙没想到的。本来以为灵州挟大胜余威,使者即使不是盛气凌人,也不会太客气,毕竟现在阮香军掌握着主动权。而眼前这使者谦和有礼,又自居晚辈,让于成龙对灵州印象改善不少,看来灵州虽然是一帮年轻人主事,但也并非都是轻狂之徒。

于成龙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视礼节的人,对一个军人来说,学识也算丰富。虽为军人,但是他更愿意向别人显示他并非不通文墨的老粗。吴忧谦恭的态度很对他的脾胃。

“哦,不必多礼。”于成龙也还了一礼,不过却是平辈间的见礼,他还没有狂妄到人家送一顶高帽就晕乎乎地戴上的地步。

请吴忧坐下,又给他上茶,于成龙决定开门见山,直接堵住这个使者的嘴巴。

“征东将军派你前来,是不是想劝我投降啊?老夫世受淄州俸禄,必会和灵州周旋到底,不会背叛淄州的,如果你是这个意图,那就不必多言,你可以走了。”

吴忧心中暗骂老狐狸,不过他可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就被打发掉。这几天,他都在火云城大街小巷转悠,收集街谈巷议,加上阮香提供给他的一些情报,早就摸透了于成龙这个人。

吴忧微笑道:“于将军不必紧张,其实晚辈是个读书人,被派到这种差使,也是无可奈何。其实以于将军的赫赫威名又怎是一二说客能够打动的呢?晚辈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不和将军说那些军旅之事,小……那个阮香其实也没抱太大期望,要不也不会派学生这样一个书生过来了。”

于成龙面色稍缓,见吴忧虽然腰配长刀,但是神情举止完全没有杀气,说话也中听,倒不急着赶他走了。

吴忧见有转机,又举手立誓道:“今日我要是对于将军主动提起招降之事,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于成龙忙道:“不用这样说,既然你无意说降,那咱们说什么都可以的。”

吴忧窃喜:饶你奸似鬼,也要吃我的洗脚水。我不主动提,当然会引你先提。于成龙显然没有注意吴忧的誓言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吴忧先是东拉西扯地和于成龙聊了会儿学问。于成龙暗自诧异,这个使者博闻强记,确实读过不少书的样子。于成龙本来还防他把话题又引回招降一事,不过两人谈得高兴,都是些学问杂学,连一点儿军旅之事都没有涉及到,于成龙也自放下心来。

两人正谈得入巷,一上午的时间疏忽而过,于成龙要留吴忧用午膳,吴忧辞谢道:“叨扰了一上午,实在不好意思,我还要回去复命,不能继续打扰将军了。”

于成龙感到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因为他而使吴忧没有完成任务,犹豫了一下道:“恕于某交浅言深,先生其实不要回去也行吧。这次出使任务你没有完成,若是被阮香知道你没有尽力的话,追究起责任来,也是不小的干系。”直到这时候,他还以为吴忧只是灵州一名普通的使者。

吴忧自然不会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见于成龙口气已经松动,叹了口气道:“将军不要为我担心,阮香并非那种器量狭隘的人,我会如实禀报今日见闻,求她对将军网开一面,放将军一条生路。”

于成龙这时候已经隐隐把吴忧当成了知己,不再对他的灵州使者身份那么感冒了。听吴忧这样说,不禁有些不服气,道:“阮香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你怎么这么确定她一定会嬴?”

吴忧显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摊开双手道:“于兄,既然你不把我当外人,我也高攀一把叫你一声老哥哥。我不是因为自己是灵州的说客才这么说的,说出来也不怕老哥你不高兴,淄州确实已经没有前途了。这是兄弟的肺腑之言。”

吴忧见于成龙竖起耳朵准备听下文,接着道:“阮香得天独厚,上应天时,下得人心,有谋士为羽翼,复得良将为爪牙,灵州将士用命,上下齐心,其势已不可阻遏。郝萌跳梁小丑而已,根本不是阮香的对手。将军有大才,无奈所事郝萌并非明主,还宜早做打算。否则将来被阮香打破城池,兵败身殒,还要背上不智的名声,被后人耻笑,弟窃为大哥不值。”

于成龙良久无语,吴忧和他谈的是天下大势,相比之下,自己那点儿争强好胜之心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和万万人的幸福比起来,自己的一身荣辱又算什么呢?比起吴忧的胸怀天下,自己还为这些小事而斤斤计较,而吴忧还是这样为他考虑。于成龙第一次感到自己在一个后生小子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找不出理由反驳吴忧的话。

于成龙喃喃道:“怎样打算,投奔阮香?阮香就是明主吗?一个女孩子,能成什么大事?”

吴忧注视着于成龙的眼睛,缓缓道:“我以为老哥是个明理之人,不料还是拘泥于这种琐碎事情。阮香在灵州的所作所为,将军必定也有所耳闻,试问哪个男子能比她做得更好?老哥岂能因其是女儿身就小视于她?”

于成龙沉吟良久都不能下定决心,吴忧道:“不知将军有几分把握可以胜得灵州军?”

于成龙不语。吴忧又道:“既知不能胜,又何必拿双方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只要对人民稍有顾惜之情,就不该以一己之私而让百姓多遭兵灾之苦!”

于成龙依旧沉默。

吴忧长叹一声,拱手道:“在下告辞。于将军保重。”他对于成龙的称呼又变了回来,神色黯然,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转身骑上了仆人牵过来的马。

然而吴忧那失望的神情看在于成龙眼里却成了无言的轻蔑,他一把抓住吴忧的马缰绳,道:“小兄弟慢走,唉,老哥是老糊涂了。咱们慢慢谈吧。”

吴忧专注地盯住于成龙道:“行与不行,一言可决,几万人的性命尽在将军一念之间,将军还要犹豫到什么时候呢?”

于成龙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好,就依兄弟所言。”

吴忧喜得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拉住于成龙的手道:“好大哥,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多苦。”

于成龙叹道:“犬子都没有让我改变主意,想不到老弟你却做得到。你一定不是简单的读书人吧?老哥哥这条命都搭给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吴忧微微一笑,道:“老哥哥折杀小弟了,小弟吴忧,现任靖难军的参谋一职,先前得罪之处,还请老哥见谅。”

于成龙惊讶道:“吴忧?原来就是你啊。想不到你这样年轻。”

吴忧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小弟一番卖弄,叫老哥见笑了。”

于成龙马上下令关闭城门,禁止行人出入,又紧急召集众将,准备宣布易帜投向阮香军。

吴忧道:“老哥不担心部将不服么?”

于成龙道:“兄弟也太小看哥哥了,这些兵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哪个敢不服?”

不一刻众将齐聚。于成龙为众人引见吴忧,道:“这位就是灵州军军师吴忧公子。”

众将都吃了一惊,有几个手已经按在了剑上,但是其中比较乖觉的已经猜测到了点儿什么,都默不作声。

于成龙道:“我火云城从今日起就不再属于淄州属下,我们从今往后就归阮香靖难军统辖。”

大帐里立刻炸了锅,众将议论纷纷,却是既没人响应,也没人反对。

于成龙拔剑在手,大喝道:“安静!”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于成龙道:“大家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兄弟,也该知道我于成龙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辈,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升官发财才决定降灵州的,我是为了大家!如果谁不愿意跟着我干,就请自便,我会礼送出城,不会难为他的。”说着狠狠把长剑插在桌上。

众军官都面面相觑,有人想要站起身来,看着明晃晃的长剑却又不敢。

吴忧见了于成龙的行动,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这老哥哥做事的方法也太不留余地了,就凭这么几句话,显然威吓有余,却还不足以留下那些还在犹豫的人。于是上前一步,先将于成龙的长剑拔出来,替他还回鞘里,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兄弟有几句话说。”淄州众将看着他的眼光中颇有敌意,但更多的是好奇。

吴忧环视一下众人道:“在下在靖难军中,得到阮香将军的信任,忝居参谋之职,得以参赞军机,也曾立下了微薄的功劳。

“阮将军她是明月,我们靖难军就是围绕着明月的星星。但是明月却绝不会掩盖周围任何人的光芒,相反,只要是有才能的人在靖难军中都可以得到一展所长的机会,唯才是举是我们的原则。

“淄州郝萌,昏聩无能,却妒贤嫉能,空放着诸位淄州豪杰而不能用,却任用亲信,对大将步步提防,处处肘掣,以至于外界居然流传着‘淄州无人’的说法。

“淄州真的无人吗?我看不见得。我靖难军跟淄州大小仗交手数十次,淄州将领的勇烈我也见过,淄州士兵的勇气我亲身体会过。我从没有因为是和淄州处于敌对的立场就小看了淄州的将士,相反的,淄州男儿对淄州的热爱,不惜为淄州赴死的精神让我感动,也让我钦佩。不管是在灵州还是在淄州,不论是华一虎、黑北屏还是杨波这些将领,还有那些跟随着他们视死如归的战士,这些人都赢得了我们的敬佩!就是敌人,也会为他们的精神所感动!

“灵州有英雄,淄州也有英雄,但我们同是大周的子民,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使用同一种语言和文字。为什么我们要为了一个昏聩的郝萌而互相残杀呢?也许你们觉得,这是灵州对淄州的侵略,但是我要说,靖难军并不是仅限于灵州的,所有的大周的子民都是靖难军保护的对象,灵州的部队是为了整个大周的信念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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