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普通疾病已经不构成威胁,但在极度伤心的情况下,居然生起了病,这病来势又凶,竟然挨挨延延拖了半个月。好容易病好了,却又要躲避张静斋和苏中的士兵缉拿。躲躲逃逃,再加上大病初愈,灵州到屏山三天的路程居然走了十天,终于逃到黑风寨。不料官兵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还是追来了。
阮香将自己一个月来的经历约略说了一下,把密诏也展示给四人看。然后道:“二头领三头领想必是奉我父亲之命的校尉了,那么吴不忧老大怎么会看出我的身份呢?应该不是两位校尉告诉的吧?还是看出了我的家传武学呢?”
这时四位头领脸上又有一点儿尴尬的神色。最后还是水凝道:“阮姐姐,其实不是你想得那样啦。那两位校尉一个叫张超一个叫张雄是吧?他们早就向老大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他们确是原来的步兵队长和弓箭队长,后来因为‘十分佩服’二哥和三哥,于是就让贤了。”
阮香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还是很能理解那两位校尉的让贤行为的——做头领要改个怪名字不说,工作量更是普通喽罗的三倍以上,这头领可真不是人干的。
水凝续道:“至于怎么识穿你的身份么,说出来怕你笑话……”
吴不忧急道:“别说!”
水凝赏他一记白眼,道:“偏要说!”
阮香也道:“说吧,小香也想听听呢。”
水凝噗嗤一笑道:“那我说喽。因为那天大哥见你换回女装,惊为天人,说……说你是他平生见过最最最漂亮的女子了,所以必是号称灵州第一美女的清河郡主无疑!”
阮香差一点又晕过去:“就……就这样!?”
二、三、四头领一齐点头,肯定水凝的话是真的。吴不忧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阮香勉强接受现实,整理思路,又问道:“那么,为什么我给那两个校尉传讯,他们却至今没给我回应呢?”
四位头领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此事。
末了,吴不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不知殿下是怎么传讯的呢?”
反正也不打算再隐瞒,阮香痛快地回答道:“我们约定了若灵州来人,就将一只纸鹤放在山寨西北角,两位校尉看到后自会找我联络。不过我连续放了四只纸鹤在那里,后来都不见了,却没人跟我联络,着实奇怪。”
吴不忧大惊道:“纸鹤?”
阮香道:“是啊,就是纸鹤,吴老大有什么线索吗?”
吴不忧忙道:“没有!在下有点儿内急想方便一下……”边说边往外边溜去。
阮香正奇怪,猛听得水凝大喊道:
“站住老大!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见你拿着一只纸鹤来着!说,你从哪里弄来的?”
“捡的。”吴不忧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那你拿它干吗了?”水凝得理不饶人。
吴不忧声音更小了,咕哝了一句。水凝道:“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吴不忧脸也红了,眼睛盯着地面,小声说道:“我……我看那纸浪费了怪可惜的,就拿它做了手纸……”
“哇——哈哈哈!”谁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回答,一愣之后都大笑。
只听“咕咚”一声,紧跟着是水凝的大喊声:“啊呀!阮姐姐你怎么晕倒了?快醒醒啊!”
第五节论战
呼延灼知道自己老了。若是再年轻二十岁,自己何必在这偏僻的地方做个小小的护军?自己也算是名门之后,祖先呼延长庆也是跟随圣武皇帝打天下的猛将,也曾经裂地封侯,那是何等的风光?不意家道中落,传到了自己这一代,竟然只能投入军中博取功名。可恨那张静斋不识人,自己在军中苦熬二十年,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护军。还好家传武艺犹在,可是自己的子孙后世难道只能吃当兵这碗饭么?不,不能再想了,也许眼前就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呢。
呼延灼再次打量眼前的山寨,防御还算过得去。如果硬攻的话,恐怕得死伤不少人。自己带来了五百人,不知有几个可以回去。如果情报无误的话,这股山贼只有四百人,都是乌合之众,而且没有骑兵,自己这边可全都是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野战一个冲锋就可以瓦解这些山贼,山贼们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龟缩在山寨里不敢出来。一定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一仗。呼延灼看了看自己的部下,暗暗下了决心:这都是自己的亲信部曲,其中多半还是呼延家族的子弟,这些子弟跟随自己无非是想出人头地,自己却一次次让他们失望了。这次一定不让大家失望。如果那人说得没错,清河郡主应该是逃到这个黑风寨里去了。对清河郡主他还是很钦佩的。一个柔弱女子率领两万孤军,在相当不利的情况下,跟十几万大军周旋了半年多,张静斋也算是用兵老手了,却还是在她手下吃了不少亏,平心而论,自己若处于清河郡主的位置上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呼延灼甚至有点儿歉意,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竟要拿这位奇女子来邀功。
“大人。豹大哥回来了。”亲兵呼延明见呼延灼有点心神恍惚,提醒道。
“嗯?”呼延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亲兵队长:这个叫呼延豹的小伙子一向胆大心细,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因此自己才派他做使者上山去打探虚实。
“清河郡主可在?对方情况如何?”呼延灼问道。
“禀大人,山贼首领说那清河郡主确在山寨之内,却是不肯交人,还放话说咱们若有胆就攻上去。”
听得山寨不是清河郡主主事,呼延灼放下心来,原来自己还真有点害怕与她对阵啊。
“大人,”呼延豹顿了顿又道:“据属下观察,山贼防备极为松懈。除了十几个人看守寨门,其他人都嬉笑游玩,只要给属下百人,属下即可踏平山寨,生擒清河郡主!”
呼延灼不管呼延豹急切请战的要求,命令扎营休息。
看着呼延豹不解的眼神,呼延明则把握住了呼延灼的思路。
“大哥,其中恐怕有诈!你想那山贼闻听官军来到,岂有不加戒备之理?其自承接纳郡主在先,大言挑衅在后,又示我以弱,必有奸计。而我军远来疲惫,若贪功冒进,必为贼子所趁。大人识破贼子计策,不骄不躁,先安营扎寨,其利有三:一可使我士卒得以休息,二可防贼子趁我疲惫偷袭,三可使贼子诱敌之计失效,劳逸之势互换,贼子计谋不成则必定急于求战,我军以逸待劳,贼兵一鼓可破矣。”
呼延豹恍然大悟,他也不是一味莽撞之人,听呼延明这样一说,结合自己所见,确是如此。不禁敬佩地望着呼延灼,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呼延灼微笑地听呼延明给呼延豹解说,心道:这小子聪明颖悟,闻弦歌而知雅意,是个人才,以后多加锤炼,必定前途无量。
黑风寨,聚义厅阮香(怒不可遏):“我知道你要诱敌,可也不用做得这么彻底吧?居然真的给弟兄们放假!若呼延灼不管不顾率兵攻上来的话,我们都得束手就擒!”
齐信(自从阮香表明身份后,四位头领表示愿意追随郡主,黑风寨解散,改名靖难军,四位头领也改回本名。尽管阮香强烈要求相互之间仍以兄弟相称,但四人称呼还是各有不同:吴忧从善如流,称“香儿妹妹”,后因阮香一听就吐,不得已改叫“小香”;齐信、钱才坚持称“郡主”;水凝则是“阮姐姐”“香姐姐”乱叫)道:“郡主有所不知,其实原来山寨弟兄们都是一周休息两天。这回官军来得不巧,正好赶上弟兄们休假……”
阮香听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进入暴走状态了——双休日!!这都是些什么山贼啊!
气得嘴唇直哆嗦,颤声问道:“仅仅是因为休息日到了么?难道不是诱敌之策?这……这该死的规矩是谁订的?!”
阮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又说了一次脏话。列祖列宗原谅我吧,曾经被誉为皇室之花、淑女典范的自己到这里来之后已经是第几次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都怪这个白痴老大。阮香再一次无视淑女风范,在心里用自己所知不多的粗口将吴忧痛骂一顿。
而被骂的家伙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陪笑道:“小香,这个……这个规矩是我订的。”
阮香心道:果然是你!
吴忧道:“考虑到弟兄们辛苦工作了五天,好不容易休息一下,不好让他们加班。而且呼延灼也没有进攻不是吗?据我估计,他至少得明晚才能进攻。那时候众位兄弟刚好结束休假回来……”
阮香盯着吴忧道:“你凭什么认为呼延灼不会马上就进攻,而要等到明天或者更晚呢?”
吴忧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少有的一本正经地道:“这就要从呼延灼此人说起了。呼延灼,郊县人,少时就有武勇之名,曾组织乡勇击退山贼袭击,因此在郊县所在的泸州颇有名气。但此人仕途颇不得意。晋城太守杨辉爱其勇,以女儿相许,并为其谋得邹县相一职。至此呼延灼还是一帆风顺。不幸的是他的妻子杨氏却是个不贞女子,与其友私通,被呼延灼发现,杀友与妻后逃亡。流落江湖十几年,直到当今皇帝即位,大赦天下,才获免罪。此时呼延灼已四十八岁,辗转投奔多家诸侯,皆因不善谄媚上官,又曾是带罪之身,所以一直不受重用。后听说张静斋招兵买马,又投入张静斋军中,无奈仍是不得升迁,至今仍是一个小小的护军。算来今年也有五十七岁了,英雄迟暮啊。”
阮香听得出神,想不到这呼延灼竟有如此坎坷的际遇。心中不禁为这老英雄深为惋惜。空有一身本事,一腔热血,却尽遇小人,蹉跎多年,一事无成,令人扼腕。
吴忧续道:“此人这些年来在军中多遭磨难,早已没了当初的锐气,变得谨小慎微,唯恐有什么差错被人抓住。他带领的五百士兵多半是呼延家子侄辈,可以说是他的最后一点根本,断不肯拿来冒险的。就算伤亡大些也舍不得。因此可以判断,没有绝对的把握,他是不会动手的。我料他必定扎下营寨与我对峙,却暗使士卒探察地形,准备抄小路袭我山寨后方,到时前后夹攻,再放火相助,我军必乱,就可以以极小的损失拿下山寨,擒住小香。本来我还有一点担心,怕他建功心切,真个进攻,不过他先派使者上山探我虚实,却让我放下心来,索性做戏做全套,示之以虚。那呼延灼必然狐疑,现在必定在山下安营扎寨。屏山虽小,周围也有数十里,要探察完毕至少要明日此时了。而要趁我军不备最好是晚上行动,因此至迟明晚之前,呼延灼不会进攻。”
阮香听得大为佩服,没想到这吴忧平时看来浑浑噩噩,临阵料敌却直如亲见一般,丝毫不爽,真是深藏不露呀。如此人才自己居然看走了眼。正暗自懊恼,忽听水凝惊奇地道:“哇!老大,我服了你了!刚才你跟我们吹嘘能唬住香姐姐,让她不计较你给弟兄们放假的事,我们还都不信,居然真的给你蒙过去了!佩服佩服!以后多教我两招啊。”
“唬——蒙——?”阮香觉得自己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小星星。再看齐信、钱才二人都以一副佩服的眼神看着吴忧。而那吴忧则忽然换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三位头领大笑道:“拿来!”
齐信等三人不情愿地一人掏出三两银子,一边还惨兮兮道:“老大,我们攒了半年才得这么一点,能不能……”
吴忧一把抢过,急忙揣到怀里,道:“哼,少跟我哭穷!上回打赌赢我的时候居然连裤子都要扒,这会我绝不会手软的。嗯——不对!小凝你的银子份量不足,还差……两钱,拿出来!”
水凝大惊失色道:“老大,你饶了我吧,我过两天一定补上。人家就剩这么一点钱啦。要不,以工抵债好不好?那个老大你想学法术吗?我教给你呀,一个法术只要抵一钱银子就好啦……呜呜呜呜,老大你不要这样嘛,我知道上回要脱你裤子让你很没面子,不过二哥三哥也有份啊。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哥,呜呜呜,老大,你不要这么盯着我啊,人家好害怕哦。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吴忧对水凝的哀求毫不动心,一步步走到水凝面前,眼睛里满是色色的光芒:“哎呀小妹,大哥怎么会为难你呢?老规矩,还不出钱就拿衣服来抵债好了……”说着,眼睛紧盯着水凝绿色的衫子,似乎已经看到了水凝脱了衫子的样子,口水也要滴下来了,双手则呈虎抓之形,似乎就要下手。齐信、钱才也不顾刚才输钱的痛苦了,在一边幸灾乐祸,两眼放光,就等老大动手。
水凝大惊,忙举起双臂,紧紧护住胸口道:“老大,我,我错了,人家……人家还小嘛,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衣服……衣服,对了,人家本来有两套衣服的,后来借给香姐姐一套,就是她现在穿着的这套粉色的!我只是借给她,没说送给她!我把这套抵给你了。”说罢,担心地看着吴忧,生怕他不肯。
“嗯?”吴忧把头转向阮香,狞笑着一步步走过来。阮香一吓,说话也有点儿磕巴:“吴……吴头领,老大,不……不干我事啊,我……我也只有这一套衣服……”
眼看着吴忧眼中的禽兽之色,阮香平生第一次感到惊惶失措,这时候她做了一个令她后悔终生的决定:她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候,吴忧的双手离阮香耸立的酥胸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厘米。后来吴忧声称自己确实摸到了美丽清纯的清河郡主阮香的酥胸,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秒,“极品呀”,每次说到此事吴忧都一脸神往,口水横流。
而作为另一当事人的阮香则坚决地说这只是谣言,虽然那双手离自己已经“足够的近”,“却远没有达到越轨的程度”,这是阮香的原话。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则已经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了。
“啪!”清脆的一响。五个手指印清晰地浮现在吴忧的脸上。
“……”吴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浑然不觉脸上的疼痛。
阮香尖叫一声,双手掩面,跑了出去。
“老大!老大?”
“嗯?”
“你,真的摸了郡主的……?”
“……”
“看两人的神情十有八九……应该是……摸到了!”水凝作出了结论。
“哇!老大你好猛!”
“不愧是老大啊!说摸就摸了!小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