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娶妻之后,不到一年,刘英暴毙在家中。怀州文武拥立长子刘凯即位,当时刘向正在火镜城带兵。他闻讯回怀州城吊唁,不想这一来却出了事。刘凯听谋士之言,不让刘向进入怀州城。刘向愤恨而去。后来就慢慢有谣言说,刘英是被刘凯下毒害死的,还说刘英原来指定的继承人也不是刘凯,而是刘向。
“刘凯终于忍不住兴兵讨伐在火镜城的刘向,刘向也不示弱,带兵反抗,后来因为姐姐的关系,灵州也派兵助刘向。最后刘凯战败自杀,刘向就领了怀州刺史之职。后来灵州战事爆发,我屡次派人求救于他,他却以怀州新平定为理由,拒绝出兵,全不念以往我灵州恩德。送给姐姐的书信也石沉大海,不见一封回书。”
说到后来,阮香颇为不平,显然至今还耿耿于怀。
吴忧喃喃道:“刘向,刘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阮香道:“大哥可是觉得怀州有什么不妥?”
吴忧皱眉道:“怀州动向十分可疑,灵州打得这么热闹,他没有理由不趁机捞上一把。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白白错过机遇,却不是十分可疑么?本来我还以为这刘向真是一个君子,现在听你一说,他连兄长都能狠下心逼死,连岳丈都可以坐视不救,确实是个狠角色。那么他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就太可疑了。我怀疑他在暗中捣什么鬼。”
吴忧迟疑片刻道:“还有,小香,不是大哥乌鸦嘴,若你大姐果然是如你说得那般,恐怕她现在是凶多吉少了。能想象的她现在最好的处境就是被软禁起来了。更不好的我就不敢说了。”
阮香虽然无数次替姐姐找过不回信的理由,却一直不敢想象姐姐姐姐已经遭了不测。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出于姐妹亲情不敢多想。当下颤声道:“大哥是说那刘向竟向我姐姐下毒手么?”
吴忧道:“这只是猜想而已,但愿我猜得不对,不过要是那样就更说不过去,你大姐不会坐视灵州被张静斋灭掉却什么事都不做的。”
其实吴忧还有另一个担心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阮宁会不会和丈夫一心,彻底抛弃了阮家女儿的身份?照阮香的说法自然不会,不过已经六年过去了,当年看着别人出嫁的小女孩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谁知道人会不会变呢?
阮香听了吴忧的话,竟是有怀疑大姐之意,心中好生委决不下。道:“大哥所虑不无道理,我好生担心大姐,还是要派人再走一趟怀州。”
吴忧道:“不用另派别人了,这次我亲自走一趟。”
阮香惊道:“万万不可。大哥现在乃是灵州军灵魂人物,不可轻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灵州危矣。”
吴忧道:“小香不可小看自己的凝聚力啊。我并非心血来潮,已经思量了多时了。现在苏中之地尽入我手,淄、怀劳师费力,岂肯善罢甘休?若是两家联手,我军危矣。我此去怀州除了查探怀州动向之外,还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破坏两家关系。”停了停又道:“我主要目的是想转道柴州,试探一下柴州动向,看看能不能把柴州拖进来。”
阮香低头不语,良久方道:“大哥一心为灵州劳心劳力,屡次身犯险境,小香何德何能得大哥如此鼎力相助?”
吴忧道:“小香说哪里话来?诛邪扶正,理所应当,何况现在我们还是亲戚了呢。就算是为了让你们姐妹少受些苦,我这么奔波也是值得的。”
阮香心里甜丝丝的,低声道:“原来大哥心里还是顾念我的。”
吴忧笑道:“这个当然了。事不宜迟,我想马上就出发,毕竟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吴忧沉思片刻又道:“小香,今年的麦子即将成熟,灵州战乱不已,眼看今年好不容易有一个好收成,不可以错过。我去之后,你要想办法将今年的收成全部抢到手,不能便宜了淄州、怀州,我军今后一年之内的粮草都看这次收成了。哪怕牺牲大一些也要做到。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一部分士兵回家去帮忙。战争的胜败,后勤方面不可以不考虑。”
阮香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要抢收灵州全境的粮食?原来你要求开放燕州大路是为了做这个。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计要通过燕州大路进行呢。”
吴忧道:“淄、怀二州不比苏中。两州都有强大的人力物力做后盾,不是一两场胜仗就可以击退的。二州刺史都已经世传几代,都有很深的根基,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起的。二州谋臣武将效命,百姓归心,我们要有苦战的心理准备。平定灵州易,扫平淄、怀二州难。我们要做长远打算。”
阮香道:“麦收之后就会进入多雨季节,十分不利于山地行军,只需要少量军队把守要道,怀州军不足为虑。我欲趁机攻略淄州,大哥以为如何?”
吴忧道:“现在看来,淄州确实是最值得我们图谋的。淄州没有太出色的人才,又十分富庶,确实值得一试。只是郝萌经营淄州多年,树大根深,张静斋几次觊觎都没有讨得了好处。淄州军擅守而不擅攻也是出名的,要在几个月内取得成果,叫我来做,最多只有四成的把握。而且前提是我们能确保后方的安全,防止怀州背后捅刀子。否则,攻略淄州,只是一句空话。”
阮香道:“恐怕咱们非得冒这个险不可了。大哥也知道那苏平智略过人,他让咱们牵制淄、怀二州,又何尝不是借二州消耗咱们?灵州地瘠民穷,不是可以作为根本之地。现在淄、怀已经和我正面为敌,而张静斋只是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咱们,他一旦有机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候对我们深怀敌意的淄、怀二州再加上一个张静斋,我们困守灵州只能重蹈当初我父亲的覆辙。”
吴忧道:“小香所虑甚是。至少要集灵、淄二州之力方有与张静斋一拼之力。只是可怜百姓又要多受许多战乱之苦。”
阮香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灵州百姓追随我们为了大义而战,也算死得其所吧。有朝一日我们扫除奸佞,重振大周之时,我不会忘记灵州百姓的付出的。”
吴忧正色道:“小香这话我不认同。哪个人不是爹娘辛苦养大?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陪伴在身旁?百姓宁可你还他们一个健康的儿郎,而不愿意得到什么补偿。小香你现在身为灵州军政首脑,处于万众瞩目的地位,一言一行都是众人的表率。自从回到灵州,小香行事沉毅果断,众将都是十分佩服的。但是我总觉得小香处事差了那么一点儿柔和度,缺了一点儿仁爱之心。须知刑罚可以重,治军可以严,只要主君存了对百姓对部属的仁爱之心,都可以成为善政。但是缺了这一点,迟早会变成天怒人怨的暴政。
“小香是不是还放不下父亲去世一事?这个心结打不开,迟早会影响你的正常决策的。还有,匡扶周室,虽然免不了兵戎相见,但我们不可以完全依恃武力。否则,我们也将步上张静斋的后尘,我们和那些割据的军阀也就没有两样了,我们的战斗也将变得毫无意义。小香作出决定时一定要考虑到这一点。”
阮香向吴忧施礼道:“多谢大哥提醒。小香受教了。不是大哥这番话,小香几乎误入歧途而不自知呢。大哥放心,小香不会令大哥失望的,我会端正心态,时刻不忘我们奋斗的目标的。”
吴忧笑笑道:“小香不用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照实说说自己的一点儿想法罢了。小香做得已经很好了。”稍停了停,又叹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要是可以不打仗就解决问题该有多好?受苦的都是百姓啊。”
阮香道:“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起来?只要我们存心立意都是为公,百姓们会支持我们的。”
吴忧自嘲道:“呵呵,书生意气,都是书生意气呵,不值一提的。还说小香你呢,我自己问题也不少呢。”
阮香道:“大哥一心为天下百姓之心可昭日月,怎么能说是书生意气呢。”
吴忧摇头道:“不然,偶尔发发牢骚是好的,不过两军对垒,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所不用其极,一念之仁往往会断送无数将士的性命。小香该责备我才是,不要因为我是你姐夫就不好意思啊。”说毕呵呵大笑。
阮香脸一红,忸怩道:“大哥说笑了。”
阮香又问道:“不知大哥此去要带着谁呢?”
吴忧道:“灵州正是用人之际,多带人恐怕也不方便行事,有小君陪我就可以了。”
阮香道:“大哥这回可要听我的。大哥安危确实关系灵州安危,此去吉凶难料,不可不作提防。而且怀州、柴州颇多能人异士,大哥此去多有凶险。除了姐姐跟着你之外,我让清风、鸣凤作为你的法师支援;杨影、纪冰清负责你的贴身保卫,另外我会派得力人员先一步暗中潜入敌境,接应大哥。”
吴忧又道:“你身边只剩下水凝一个法师,万一有敌人法师暗算你,力量是不是太单薄了?”
阮香道:“大哥太多虑了,军中重地,敌人若有本事潜入,再多几个法师也不顶事的。我自会提防,大哥不用担心。”
吴忧无奈道:“罢了罢了,本来还想好好玩一下的,这么多人看着,哪里也去不了了。”说着摆出一张苦瓜脸。
阮香笑道:“大哥想玩没人敢拦着你啊。我会叫他们绝对服从大哥的命令的。只怕到时候让大哥玩,大哥还不肯呢。”
吴忧笑道:“小香这是挤兑我呢。以为我不敢呢,我偏要玩给你看。”
阮香道:“请便吧,反正我是相信大哥的。”
吴忧做个鬼脸,告辞出去准备了。
阮香则坐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得好好计划一下了。
第八节较技
西柳城。
阮香设宴为吴忧送行。
纪冰清全副武装,走了进来。吴忧哑然失笑道:“我说冰清妹子啊,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又不是要上战场。你穿着全套盔甲做什么?还有这枪,这弓,老天,就怕别人不知道咱们是打仗的呀。”
纪冰清身着一套量身打造的小巧盔甲,手拄发着寒光的长枪,身背几乎和她同高的长弓,还带着一壶四十支狼牙箭,看上去精神焕发、英气逼人。纪冰清毫不客气盯着吴忧道:“冰清的兵器都是家传的,不敢让它们离开身边。再说我的任务本来就是保护郡主,吴大哥看着我不舒服,可以不用我呀。”显然对阮香给她安排的这个保镖的身份不太满意。
吴忧只得尴尬地笑笑,恰好这时杨影也到了。杨影一副出远门的打扮。青布外套,还有一个大斗笠,足蹬一双专为走长路的布鞋。长剑用布包了,缚在背后。一眼望去,便是一个普通的行走江湖的汉子。
吴忧满意地打量杨影一番,称赞道:“呵呵,杨兄这身打扮才对嘛,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冰清妹子如果不愿意换下这套甲胄,我们只好不劳烦你去了。”
纪冰清气哼哼道:“好了不起么?换就换!”说着大步走出去了。
吴忧和阮香对视一眼,吴忧意思:你给我找了个好宝贝。
阮香一笑道:“冰清脾气暴躁些,本事是不差的。大哥包涵些吧。”
吴忧苦笑道:“我还有得选择么?”
不一刻,清风、鸣凤一起到了。这师兄妹两人长得都有点儿瘦怯怯的。清风骨骼清奇,面孔白净,留了一撇小胡子,戴一顶道冠,穿着道袍,很有点飘飘欲仙的意思。鸣凤年龄比水凝略大一点,没事很喜欢笑,笑起来脸颊上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很讨人喜欢,也做道装打扮。两人自从之前在淄州加入阮香的队伍,一直没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这次得知要跟着吴忧出去,都很兴奋。
阮君换上了吴忧初遇她的时候那身火红的衣服。吴忧看得皱眉不已。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婆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刺激我?你穿成这个样子,我不如直接挂个牌子写上‘我是靖难军的吴忧,这是我老婆小君,请大家都来看,免费参观哦’。”
阮君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就你毛病多,我这样打扮不也走了几千里回到大周?这会却又怎么不行了?”
吴忧见阮君大发雌威,不敢多说,陪笑道:“我只是说这件衣服有点旧了而已,你不是有几件新衣服吗?干吗不换上?”
阮君努嘴道:“还好意思说!前天不是刚被你送进当铺,换酒喝了?”
阮香忙解围道:“姐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大哥就是爱胡闹。我有几件衫子还用不着,姐姐拿去穿吧。”
阮君喜滋滋抱住阮香道:“好妹妹,还是你好,咱们好姐妹,不理他。”
吴忧正不尴不尬,想找点儿话来说的时候,纪冰清又走了回来。这次她没穿盔甲,换上了一套湖绿色裙装,长枪拆成了三节,也学杨影的样子用布包了,缚在背后。长弓还是舍不得丢下,和箭矢一起系在外边的马背上。众人这还是首次见她纯女性化打扮,真个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虽然着了女装,不过举止间还是有一股飒爽英姿,见众人惊诧的目光,纪冰清居然脸红了一下,道:“看什么看!这下行了吧?”
吴忧忙道:“可以了,可以了。没想到冰清妹子除了甲胄是这么一副模样啊,呵呵。”
阮君拉着纪冰清的手道:“啊呀,没想到妹子是这样一个美人呢。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到妹妹呢。”
纪冰清脸红道:“姐姐取笑了。”听阮君夸她美貌,也是心中暗喜。
杨影在一旁道:“纪队长这一身恐怕还是不成。”
纪冰清马上瞪他一眼道:“吴大哥都说行了,你来罗索什么?”
杨影道:“吴大哥不好说罢了,纪队长穿着裙子,如何骑得马,跟人动得手?”
纪冰清气道:“怎么便骑不得马,动不得手?”
杨影道:“纪队长也是经历战阵之人,须知穿裙骑马作战多有不便。”
纪冰清也知道这道理,刚才没有多想就换了裙装,杨影一开口她便知道自己理亏,偏是众人面前拉不下脸来服输,嗔怒道:“偏是你事多。穿裙便怎地!这样吧,我便这样和你比一场,你要是能赢了我手中枪,任凭你说穿什么我便穿什么。要不然,哼哼,我也要你换一身裙装来看看。”
杨影气得脸色发白,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竟换来一番挑衅。沉声道:“军令严禁军中私斗,纪队长难道忘记了么?”
纪冰清冷笑道:“杨队长不敢比试就明说么,何必拿军令搪塞?咱们现在又没着军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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