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带兵,征剿烽火城,都被苏中劝住。
苏中真正担心的是自从樊能杀了古清之后,军中多有流言,纳兰庆的叛变也闹得军心不稳,已经开始有士兵逃亡的现象出现。据闻淄州又向灵州方面增兵两万,蒋俊重整旗鼓,蠢蠢欲动。阮香军更是跟自己势不两立,怀州刘向动向不明,不过阮宁嫁给刘向为妻,估计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感,现在真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苏中心中烦闷,召集诸将议事。
苏中道:“如今形势危急,淄州、怀州、阮香等都与我为敌。要是眼前形势再不改变,恐怕会遭大败。”
蔡忠道:“将军说的是,为今之计只有出奇计以破敌。”
苏中忧道:“在灵州我军处处受制于人,兵员补给也越来越困难,是该想想办法。不过现在我军四面受敌,有什么好办法呢?”
樊能奋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还怕了不成?”
蔡忠道:“单纯等着敌人进攻,我们就被动了,若是让三家达成默契,则我军必败。现在就趁这三家还没有达成一致,尽快各个击破。”
苏中道:“说得容易,现在淄州军增兵两万,又有坚城据守,不可轻易进攻;怀州在乐城驻军已经达到六万之众,我东莱、西莱两城都暴露在怀州军一天攻击路程之内;阮香军看来是最好对付的一支了,她们现在只有一座城池,但根据上次交手经历,阮香军战斗力明显强于淄州、怀州两军,比我军也强过不少,将士用命,上下齐心,兵力也有三万之众,急切间奈何她不得。”
帐内顿时一片静默。蔡忠叹道:“若是古兄还在就好了……”
苏中怏怏不乐道:“叛变之人,说他何益?”
蔡忠无语。气氛越发压抑。
忽然一个传令兵狼狈奔入,道:“将军不好了!东莱、西莱两城守将被纳兰庆说动,都献城降了阮香军了!”
苏中听了这消息,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华急道:“将军还请早做决断!”
苏中喃喃道:“决断……决断……出路在哪里?”
樊能道:“咱们还有将近四万人马,还有一战之力,只要将军一声号令,咱们就拼他一个鱼死网破!”
苏中摇头道:“不可莽撞。形势越是严峻,越要保持冷静。”这番话似是说给樊能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蔡忠道:“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苦守西柳是最下策,我们不如先想办法跳出这个包围圈,再做打算。”
樊能道:“走?走到哪里去?我们的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灵州人,只怕一离灵州地面部队就要散了。”
苏中眼睛一亮,道:“蔡先生之言有理,西柳是非之地,再在西柳待下去,只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问题是我们要去哪里。”
樊能还是坚持道:“东莱、西莱守军不多,城墙薄弱,一举可以平定。属下愿提一旅之师,斩杀叛将,恢复二城,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将军何必退缩?”
苏中摇头道:“多亏蔡先生提醒。也让我想明白了这其中利害所在。东莱、西莱两城对我军而言已成鸡肋,我们从那里已经征不到一个兵,征集粮草也得不偿失,就是夺回来,也要分兵把守,却禁不起大军进攻,没有什么意义。以前我就是顾虑太多,没能及时从二城抽身,导致行动束手束脚,现在阮香可以说是帮了我们一个忙,暂时我们也不用考虑怀州军的问题了,就让阮香他们去头痛吧。咱们还是要离开西柳,让他们三家狗咬狗去吧。”
这时候部将楚云已经从大云山的山沟里转了出来,重归帐下。进言道:“将军说到转移出灵州,属下倒是知道几条出去的路。”
苏中有兴趣道:“你倒是说说看。”
楚云指点着地图道:“灵州西接燕州、京畿,北靠淄州,南临怀州、柴州,东靠大海。横亘在灵州和京畿之间的大秦岭隔断了两地的陆上交通,大秦岭一直绵延到燕州境内,只有一条大路通往燕州,张静斋派有重兵把守。另外还有一条小路,不过今年初张静斋听谋士苏平建议派人修筑了一座要塞堵住,因为地势极险,要塞里只需驻扎两千士兵,即可挡住任何进攻。
“北边跟淄州接壤处是一片平原区,淄州原本无险可恃,但是现在淄州军占据了灵州城、蓬城,形成淄州屏障,两城都十分坚固,现在驻有淄州军七万多人。同时西北还有阮香军驻扎在烽火城虎视眈眈。
“南方怀州军占领乐城之后,面临着东莱西莱绵延的山地地形,不适合大军快速调动。柴州军则自从灵州战事打响就加强了边境守卫,而且那里也是一片山地地形,不适合大军作战。”
蔡忠问道:“海路情况如何?”
楚云道:“灵州人都对海洋有一种畏惧,连打鱼的人都不多,专门跑海路的水手更是少之又少。海船不多,大都残破,近海打打鱼还行,远航非得散了架不可。不过——”
楚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淄州补给都是走海路,为此淄州军特意在蓬城修建了港口。我听说淄州军最近一批补给刚从东港启运,不日就要抵达蓬城港口,此前增援灵州方面的两万军队也有一部分是从海上运过来的。”
苏中道:“你的意思是——”
楚云道:“属下只是有这么个想法,不过此计太过于冒险。我想突袭蓬城海港,俘获那里的淄州船队,然后我们乘船离开灵州。”
蔡忠质疑道:“这个计划说来容易,风险太大。淄州水军天下闻名,船队来往必有军船保护,而且蓬城海港是淄州军物资周转重地,岂能无兵把守?我军没有水军,即使战胜,那些船只逃到海上,我们岂不是困在蓬城港口了么?还有,刚才也说过,灵州水手极少,即使夺得船只,恐怕也没人会开,再者就算这些都解决了,灵州士兵多数没坐过船,必定晕船,若是上岸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更别说打仗了。”
楚云笑道:“这些我也想过,我已经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
说着拿出一卷卷宗。
苏中接过卷宗,却没看,凝视着楚云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有今日,所以什么都准备好了?以前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份才干啊。”
楚云面不改色道:“属下一心只为将军着想,绝无二心。”
苏中阴沉沉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些我们都没有得到的情报的?又是凭什么敢保证你的计划一定会成功的?你在我背后搞这么多小动作是谁支使你的?让我怎么相信你?”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手按剑柄,站了起来。
楚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将军明鉴。属下原不知这些事的,一个月前有人找上属下,言道将军在灵州必定立不住脚,少不得从海路转移到别处,又提供了有关淄州军的一些情报。当时我军刚刚大胜淄州军,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将军派我去探察烽火城,属下无能,迷失了道路,也没有机会禀报。五天前那人又到,这时将军被阮香所败,属下才相信那人所说的话。属下不敢大意,亲自派人前去蓬城港口侦察,确认那人所言无误,这才敢自作主张,拟订了这份计划,因为见我军还有一战之力,还不敢就说,今日见说到此事,才敢冒昧奉上,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将军。”
苏中面色稍霁,拿着卷宗看了起来。这几乎是一份完美的计划,从保密行军到袭击步骤,控制船只,敌人可能有的反应以及相应的对策。计划缜密,滴水不漏。又递给蔡忠等人看了。苏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楚云,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份计划是你写的?”
楚云道:“是属下做的。”
苏中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楚云大惊,连连磕头,道:“属下知错了,这确实不是属下做的,是那人给属下一份概要,属下照着里边的意思做的。”
苏中问道:“那人什么样子?现在哪里?是谁的人?有什么目的?”
楚云道:“那人穿一件黑袍子,看不清楚面目,看样子是一个法师。他不肯说他是什么人,也不说有什么要求,只说会暗中协助我们行动。每次都是他来找我,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
苏中沉思一会儿,征询众人意见道:“大家怎么看这件事?这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蔡忠道:“看来关心灵州的有心人不只一个啊。从这人所作所为来看,似乎不是敌人,不然他大可以看着我军陷入困境不管。看这计划如此缜密,对敌我双方的特点都知之甚深,必是有心人做的。拥有这样的情报网络,算计又这样准确的,必是实力强劲的一方诸侯。只是现在谁会帮我们呢?”
苏华道:“我也觉得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藏头露尾,估计是不想得罪现在灵州的几方势力吧。”
苏中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让楚云起来,道:“我们就按这计划,突袭蓬城港口。不过不能完全按照他给定的路子走,不可全军出动,我要留下部分部队以为策应。若是此次行动成功,楚云仍记首功。大家回去准备,我们天黑出发。”
楚云大喜拜谢,主动要求担任先锋部队。苏中允了。命令樊能率一万军留守。又让苏华也留下。苏华不依。苏中劝道:“我此去吉凶莫测,我不想你跟着我冒险。何况西柳是我军最后一块基地,你当好好协助樊能守住西柳,若是那边顺利,我会回来接你。若是不顺,还有个退路。”
苏华只得答应。临行紧紧握住苏中的手道:“大哥,你一定要保重。”
苏中没有说话,紧握她纤细的小手一下,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征程。
第六节拔城
烽火城。
阮香手里是最近几日来的情况汇总。
派去怀州的使者送信回来说,刘向根本就不见他们,阮香写给姐姐的信也没人肯转交,乐城的领兵将领也避而不见,怀州还在继续往乐城增兵。派去和淄州接触的使者也受到冷遇,蒋俊很不客气地表示绝不放手已经占领的地方,甚至要求阮香军让出烽火等城。苏中军近日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失了东莱、西莱两城对他们毫无影响一般。局势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现在占据了三座城池,阮香可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揣测对手下一步的动向,让她伤透了脑筋。
阮香再次让吕晓玉召集众将议事。
呼延豹道:“现在我军士气正盛,可一鼓作气,拿下西柳,灭了苏中。”
周景道:“我军规模急速扩大,士兵能力参差不齐,战斗力不如初建军之时,要成为精锐之师,还需要时间整顿。若是强攻西柳,恐怕伤亡会很大。”
张超道:“现在四万人已经是我们能够装备的士兵的极限,后勤压力极大,现在已经入不敷出,以前攒下的一点儿老底最多支持三个月的战争。”
杨影道:“可是我听说西柳城囤积了大量物资,若是拿下西柳,我们就可以得到补给不是吗?纳兰将军是从那边过来的,不知西柳城情况如何?”
纳兰庆道:“苏中确实从淄州军那里夺得了大量物资,就囤积在西柳城内,不过,苏中经营西柳非止一日,西柳城防可以和灵州城相比,守城器械齐备,粮草充足,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阮香道:“大家也不要眼睛只盯着西柳一城,现在淄州、怀州都对灵州虎视眈眈,须将他们也考虑进去。”
众将又是一番议论,意见不一。
吕晓玉道:“各位听我一言,我们可以把自己放在苏中的地位上想一想,或能猜到苏中下一步的行动。”
吴忧笑道:“还是晓玉想得远些,我们也替苏中考虑一下。若我是苏中,就趁东莱西莱刚刚归附我军之时,迅速围二城,北方西柳以疑兵迷惑淄州军,则可一举陷我军于被动。东莱西莱二城不足以守,新降我军,我又势必不可不救,苏中就可以凭此扳回一局。不过现在看来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十分不智地选择死守西柳,他可能这样坐以待毙吗?就我们跟他几次交手的经验,答案是不难猜到的,他一定是有什么诡计。”
众将都开始思索,苏中究竟想干什么。
良久,水凝怯怯地说道:“苏中不会是想跑吧?”她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这回一说话,脸就涨的通红。
吴忧赞赏地看了水凝一眼,鼓励道:“水凝说得有理,这种可能性的确有。”
这时候卫兵进来,呈上一封信。
阮香看了眉头一皱。信上写道:
“大将军麾下走卒苏平拜上征东将军阮香足下:圣京一别匆匆已过半载,平在云州尝闻将军奋展神威,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宵小束手。平每闻之,不胜欣喜,将军果名不虚传,不负平一番厚望也。
平虽在北,牵挂灵州之事非止一日矣,恨不能亲赴灵州,与将军会猎于灵州,一偿平生之愿,虽死无憾矣。然云州之事未了,大将军盛情款款,平不忍骤离,只能望洋兴叹,怅惘不已。
苏中,跳梁小丑而已,何劳将军玷污玉手?灵州真正大敌乃淄州、怀州,将军舍本而逐末,与苏中纠缠不休,而独不见淄、怀并吞之意,长此以往,取祸之道也,平窃为将军不值。平不揣冒昧,愿为将军除苏中小丑,以去将军心头之痛。也使将军早日抽身,明察灵州真正大敌。
淄、怀二军皆是劲敌,图谋已久,不可轻视,还望将军早做提备。灵州久战,兵疲民乏,战事拖延,必生祸乱,对将军不利,还望将军明察之。
平一番良苦用心,皆为将军计,切勿辜负。谅以将军大才,又得吴忧等俊杰之士为羽翼,早晚定有捷报,必不致让平失望,平在云州静候佳音。”
阮香苦笑一声,让吕晓玉将信念给众人听了。
吴忧笑道:“这个苏平手伸得还真长啊,在云州还能管着灵州的事情。”
阮香道:“这苏平智计过人,既然说得这么笃定,肯定有对付苏中的法子了。只是不知他用什么手段对付苏中。”
吴忧道:“这个容易,”吩咐卫兵,“叫云州信使进来。”
不一刻,进来一人。身着黑袍,正是在圣京时见过一面的苏平身边的那个青年法师,苏平称之为“小青”的。小青进来,躬身行礼。
吴忧看着小青道:“你来之前苏平有没有什么话交代你?”
小青恭敬地道:“苏先生吩咐,但凡阮将军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