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兀哈豹不等吴忧说完,回头对身后士卒道:“尔等听好!若是我在这场比试中输给吴忧,那也是大神的旨意,我无话可说!我败了,从今往后,大伙儿就奉云西的号令!”
“好爽快!”吴忧大笑着甩去头盔,将笨重的铠甲也甩在一边,露出身上的团花锦绣白战袍,用一方白色绢帕将头发一拢,束在脑后,随后伸手从拉乌赤手中接过银枪,便在马上抱拳作揖道:“大王请了!”
与吴忧的轻松洒脱不同,兀哈豹面色凝重,他重新检查系紧身上的甲胄绦带,将马头调向西方,双目微阖,合掌祈祷,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他才猛然睁开双眼,胯下战马仿佛感受到他强大的战斗意志,人立长嘶。兀哈豹使的是金背大砍刀。大刀在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狂莽的气势。
莫言愁与莫湘骑马比肩而立,她不无疑虑地问莫湘道:“姐姐,从来没见主公阵前单挑用过枪的,他……他真的成么?”
“成的。”莫湘微笑道。
“你见识过主公的枪法?”
“没有,不过这用不着担心,主公除了箭术,十八般武艺都拿得起。至少不会打得多难看。”
“难看?这是战场呀,生死相搏,好看难看有什么用处?”莫言愁担心地道。
“当然要打得好看。”陈玄也在左侧,插话进来道。“你道主公舍得杀死兀哈豹么?要彻底平复云西,收服哈克兰,全在此人身上。”
莫言愁眼珠一转已经猜测到陈玄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有点奇怪,这种谋略诡计向来不是莫湘所擅长,这次居然想到了自己前面,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吴忧和兀哈豹的决斗所吸引。
“你瞧主公拿枪的姿势,不奇怪么?这是什么枪法?”莫言愁悄悄对莫湘道。
“这样子的姿势的确……很罕见。”莫湘有点不确定地道。她的枪术师从名家,可以说,虽然不能使全所有的枪法,至少有名的枪法她全都见识过,但象吴忧这种枪尖朝后反手倒握枪迎敌的手法她闻所未闻。
“哈呀!”吴忧和兀哈豹两人几乎同时催动坐骑,泼剌剌马蹄翻飞,对冲过去。随着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两人完成了交手的第一个回合,吴忧用枪纂挑开了兀哈豹的刀锋,双方错马而过。
“咚咚咚咚!”双方的战鼓同时擂响,雄浑的鼓声震撼着战场上数万将士的心灵。
没有片刻停留,双方几乎同时圈马调头,开始加速进行下一轮的冲刺。
“叮!”又一次错身而过,吴忧依然是用枪纂对敌,全用卸劲,刀枪擦出了一溜火花。
“噢……嘘……”吴忧连续两次都采取守势,兀哈豹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嘘声。
兀哈豹带住马道:“吴兄,瞧不起我么?”
吴忧一笑道:“大王小心就是了,杀着在后面呢!”
兀哈豹也瞧出吴忧并非开玩笑,先前交手两个回合,吴忧展现出来的武功气力只怕不在他之下,但他本是勇悍之人,如今成了困兽之斗,生死关头,更是不肯轻易认输。牙一咬,再次催马冲刺。
“兀哈豹的刀法不俗啊。”莫言愁是个识货的,这时候却凑合到哈迷失跟前挑唆道:“你的功夫和他比起来就差远了。你们不是一个师傅么?”
哈迷失望着兀哈豹的目光却满是怨毒之色,仿佛恨不得生吃了他一般,莫言愁瞧着很好玩,暗地里揣测当初兀哈豹对哈迷失做了什么让他这样怨恨。
“这兀哈豹刀法精熟,攻势凌厉,照这么打下去,主公还真是有点悬呢。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以后要困住这头猛虎可没这么容易了。”莫言愁继续悠悠地说到。
“我虽然武艺低微,瞧着主公还有余力,不像要败的样子。”哈迷失并未失去理智。
“可是主公仁厚,就算胜了也不会杀他,将军以为何如?”莫言愁道。
“哼。”哈迷失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接茬。
莫言愁不以为意,随意带马走开,又回到莫湘身边,仿佛没注意到哈迷失低头吩咐了副将什么事情,紧接着就悄悄走了。
“你和哈迷失说什么了?”莫湘问道。
“几句闲话而已。陈先生呢?”
“他是文人,骑马赶了那么久的路,身子早乏了,这次三军阵前露了这么大的脸,强撑着呢。我让亲兵送他歇息去了。”
“你倒是放心。”莫言愁望着还在决斗的吴忧和兀哈豹一眼,不无担心地道:“你真的确定主公不会输?”
莫湘似笑非笑瞧了莫言愁一眼,道:“你的驽弓有效射程最多四十步,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莫言愁原本打算吴忧一旦有所不利,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弩箭暗算,如今心事被莫湘说破,脸一红,只得悄悄将藏在袖子里的手驽卸了下来。
吴忧与兀哈豹交手十余合,兀哈豹刀法凌厉,破绽不多,并且伴随着一次次冲刺,刀势越来越沉重。原来兀哈豹的刀法中有一种借气换力的方法,每次都能巧妙地借一点马力到刀上,并且能逐渐累积起来。虽然每次借力都微不足道,一点点累积起来却了不得。十几个回合过去,吴忧感到对方刀上的力量至少比开始加了三成,若是任由其蓄满力,那绝招爆发出来威力将不可估量。吴忧决定先下手为强。
“大王小心了!”吴忧长啸一声,一夹胯下坐骑,战马猛然加速,如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兀哈豹心中吃惊,只见吴忧仍然象刚才一样反手持枪,双目紧紧将他浑身上下罩住,看不出枪势将指向何方。
“看枪!”猛然间兀哈豹眼中的吴忧连人带马被一片亮晃晃的银光笼罩,一瞬间面前仿佛出现了千百条银蛇乱舞,兀哈豹一激灵,大刀旋舞,紧护要害,只听吴忧一声长笑,万千枪影猛然消失,并成一条出水恶龙,直奔兀哈豹面门而来,兀哈豹大刀已然来不及回防,猛使一个铁板桥,整个人仰躺在鞍桥上,吴忧的银枪带着飒然风声堪堪擦着他的顶门子刺过,赤红的枪缨扫得兀哈豹睁不开眼睛,脸上火辣辣地痛,只听叮地一声脆响,吴忧的银枪已然将他的头盔连着一块头皮挑了起来,两马错蹬,吴忧反手一枪纂,正磕在兀哈豹后心上,兀哈豹大叫一声,口吐鲜血,伏鞍不起。
吴忧骄矜的擎起银枪,轻轻一晃,铁盔晃郎作响,兀哈豹漆黑的发丝在风中飘散。吴忧并不急于乘胜追击,圈马大笑道:“兀哈豹大王,这招如何?”
“好!”兀哈豹奋力直起身子,再次吐了一口鲜血,声音暗哑不清,战马也原地兜着圈子。
“你可服输?”吴忧大喝道。
“服你?看爷爷的厉害!”兀哈豹狂性大发,瞋目大喝。此时的他顶门被吴忧的枪棱连皮带肉锉去一块,伤口深可见骨,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状若厉鬼。
兀哈豹拼命甩头,似乎是要摆脱头晕目眩的状态,又好象是要阻止头顶不断留下的鲜血阻挡自己的视线,狠狠地在马背上抽了一鞭,战马象是疯了一般开始冲刺。这一次吴忧甚至将枪都悬了起来,就那么空着双手,等着兀哈豹舞刀冲近,在马上一个潇洒轻巧的侧身就闪过了兀哈豹的大刀,二马错蹬,兀哈豹大刀回扫,吴忧伏鞍避过,顺手摘下了鞍桥边的铁鞭,反手一撩,正中兀哈豹战马的后股,那战马负痛暴跳,竟将兀哈豹掀下马来。
兀哈豹弃了大刀,跌跌撞撞拔剑在手,头顶不断流下的鲜血让他视线受阻,看什么都象是隔着一片红雾。兀哈豹手下的士兵们被沉默笼罩,现在瞎子也看出来谁胜谁败了。云西官兵则欢呼雀跃,哗笑声响成一片。
“这么快就结束了?”莫言愁有些失望地道。
“好枪法。”莫湘淡淡地赞道。
“那是什么枪法?姐姐认识么?”
莫湘摇摇头。
“姐姐居然不识得么?那也是破不了喽。”莫言愁其实并不关心吴忧用的什么招数,只是好奇莫湘都不认得,会是什么枪法。
“如果换作是我,虽不至于如此狼狈,却也无法破解这一枪。”莫湘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这家伙还有这么一手,回头我得让他教教我。”莫言愁说得并不认真,一会又跑去问同样用枪的刘衮,刘衮有些尴尬,他见识还不及莫湘广博,当然更无法给出像样的回答。莫言愁问来问去居然没一个人知道这枪法的来历。只有骑校罗兴期期艾艾说这可能和他家传枪法有点象。但罗兴武艺也就过得去而已,说吴忧的枪法和他同源,莫言愁压根不信。最后还是陆舒提醒道:“你非要知道出处,回头自己问主公不就好了?”
“我没有输!吴忧,咱们来分个高低!”兀哈豹依然在大吼大叫,但站在地上的他比骑马的吴忧明显矮了一截,似乎说话都不具有威胁性了。吴忧根本就懒得理睬他了,径自驱马奔至兀哈豹军阵前不过一箭之地处才驻马站下,大声道:“胜负已分,尔等还要与我为敌么!”
云西诸将万没料到吴忧居然一下子跑到敌人那边去了,这时候若有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吴忧还不被射成刺猬!众将一时间都惊愕地立住,不知所措。
“现在就放下武器,我饶恕你们不死!以后大伙儿都是我云西的官兵,吴忧起誓,决不亏待大家!答里失!你怎么说?”吴忧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又带马上前几步,挥鞭指着答里失责问道。
答里失一下怔住不知如何作答,兀哈豹的命令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就这样放下武器,他们又心有不甘。
“整队,击鼓,列队前进。不准放箭!”莫湘反应最快,干脆利落地对本部人马下达命令。随着低沉雄浑的战鼓声,云西军缓慢却坚决地开始逼近。双方官兵的神经都高度紧张起来。
“杀了他!杀了他!”兀哈豹一面步行向本阵奔跑,一面大喊道。
正当答里失要下达命令时,背后吐里不花忽然呸了一口,将旗帜掷于地上道:“我等奉云西吴忧那颜为主!”紧接着迷赤也大喊道:“我愿奉吴忧那颜为主!”
这两部兵马虽少,阵前反水却引起了巨大的混乱,答里失有心整队迎战,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叛变的士兵包围胁迫,不能有效控制自己的部队了。而眼见大势已去的诸胡部落的忠诚心实在没法指望,投效吴忧惟恐落在别人后头,一时间“我××部奉吴忧(云西)为主”的喊声不绝于耳。还有死忠于兀哈豹的部族则和刚叛变的部族就地交起手来。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云西大军加快了鼓点的节奏,战马开始加快脚步进入冲锋准备状态。
莫湘眼看大局已定,亲自领亲卫上前保护吴忧,冷不丁却见兀哈豹本阵中飞出一支冷箭,快得惊人,直奔吴忧咽喉而去,吴忧哎呀一声翻身落马!云西众将官大惊,立即飞速围了上去。
第六节云锦
吴忧大败兀哈豹,收其部众,收复宁远,云西声势大振。但在最后的战斗中,吴忧中箭坠马,生死未卜。兀哈豹趁乱逃走,旋即收集残部四千余人,扎营于纳遮栏,打算进入沙漠,投奔哈克兰王。
当时哈迷失率亲信部众一路蹑踪追兀哈豹直至纳遮栏,因以轻骑分路追袭,所以哈迷失身边不过千余骑。兵力上的差距并没有阻挡住哈迷失熊熊的求战欲望。当夜一千云西精兵大张旗鼓踹入纳遮栏兀哈豹的临时营地,兀哈豹军大惊乱窜,死伤被俘者两千余人,余部皆逃窜。兀哈豹弃了部队,仅带十几名亲卫逃入大漠,投奔哈克兰王。
哈迷失决不肯放弃这近在眼前的大功,取得兀哈豹的首级不但了却吴忧的一块心病,更是他本人的强烈愿望。虽然吴忧已经说过不会杀兀哈豹,但他肯定乐意有人将兀哈豹的首级送到他的跟前。立下这个功劳,哈迷失可能会因为违令擅自行事而得到一个小小的责备,但吴忧从此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哈迷失留下五百骑押送俘虏,自率五百轻骑深入沙漠紧追兀哈豹。
十月,哈迷失部五百人遇哈克兰沙漠骑兵五千人于梨顾甸,双方剑拔弩张,对峙于沙漠之中。哈克兰王白衣白袍白兜帽,亲自领军。
沙漠之中,五百人的云西军与五千人的哈克兰兵马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但哈迷失与他部下的将士们脸上毫无惧色。
哈克兰王也不进攻,命人大声呼喊道:“哈迷失,你这凶狠的疯狗!将自己的兄长逼迫到这样的地步,你还算是人吗?”
哈迷失大笑道:“老王爷!哈迷失是不是疯狗用不着你来说!我只要兀哈豹的项上人头,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自作你的逍遥王爷,何必非要架这个梁子!”
哈克兰王再次命人传话道:“哈迷失!你们兄弟的争执我可以不管,但是我不准你在我的土地上杀人。”
哈迷失道:“老王爷!如今云西飘扬的都是金赤乌的旗帜,吴忧那颜的命令无人能够违背,我劝你也尽早奉云西的号令,否则只会落得和兀哈豹一样的下场。你若将兀哈豹交给我,我可以在吴忧那颜面前替你说话。你还可以统领这块地方。”
哈克兰王哈哈大笑道:“我生平所见胆大妄为的人没有超过你的,你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中,还敢这样狂傲无礼,真是胆大包天。哈克兰世代都是我的家族在统治,从没人能从我们手中夺走我们的自由,吴忧现在虽然强盛,却还没有大过天去。我今日不想杀人,也不和你计较,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回去与吴忧说,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哈克兰虽小,还有自保之力,我既不图谋他的云西,也请他不要打我哈克兰的主意。”
哈迷失心中暗自鄙夷,这哈克兰王这样说话分明是色厉内荏。击败兀哈豹之后,吴忧的声望正如日中天,虽然地处偏远沙漠,但哈克兰王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哈迷失冷笑一声,冲着哈克兰门旗喊道:“兀哈豹,你这缩头乌龟,你就在这壳子里躲一辈子吧。”似乎料准了兀哈豹会躲在旗门中窥伺,又对哈克兰王道:“兀哈豹是条阴险的蛇,你收留了他,迟早要被毒蛇咬死!你好自为之吧。”
哈迷失说完,猛然从身边护旗兵手中夺过一面旗枪,狠狠插入地下,张牙舞爪的烈火金赤乌旗帜当即随风舒展开来,猎猎作响。哈迷失傲然道:“烈火金乌战旗在此,云西辖境即至此。敢越此旗者,就是对我云西挑衅,杀无赦!”竟就调转马头,率军整然退去。
哈克兰人仿佛被哈迷失的狂妄所震憾,竟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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