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明器- 第19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条路,还算宽绰。这样吴忧在黑暗中往前走了一会儿,眼前忽然一亮,豁然开朗,人已经到了一个相当宽阔的石室当中,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芒。室内陈设极其华丽。地上铺着厚重柔软的地毯,墙上也全是华丽的挂毯,名贵的字画,古意盎然的玉器,雕镂精细的花瓶,精雕细琢的家具,无不尽显奢华。最俭朴的一样东西拿出去都能值几两金子。吴忧从小到大也没有一次见到这么些宝物,不由得看得目眩神迷。

虽然已经是冬季,石室内却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温暖如春,吴忧能感觉到地毯下不断有热气上涌,却不知道这热源来自哪里。此时已经应该深入地底,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气闷,显然另有通道传送新鲜空气进来。这地穴的确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了。

“这房间太俗气了,夫君这边请罢。”柔柔的女声传入耳畔,吴忧如遭雷击,猛然转向说话人的方向。一个美丽得如同梦幻的紫纱衣少女站在那里,不是张颖是谁?

一股狂喜涌上吴忧心头,他猛地一大步跨到张颖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喃喃道:“颖儿!颖儿!你没有死!”

其实两人自从结婚就没有过肌肤之亲,说过的体己话儿更是少之又少,吴忧本觉得自己对这个陌生的女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剿灭叛贼元建等人后没有找到张颖,虽然有点伤感和惋惜,却并没有过于在意,内心里甚至有点解脱的感觉,哀伤一阵也就过去了。但是不知为什么,今天一见到这个名义上是自己妻子的女孩还好端端地活着,吴忧心中的喜悦竟是那么强烈不可抑制,干涩的眼睛里居然像是有眼泪流下。吴忧生怕被张颖看了笑话,索性紧紧抱着她微微发抖的娇躯不肯放手。但大滴的泪水却很快就打透了薄如蝉翼的紫纱外衣。

张颖万没想到两人见面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情形。吴忧一向洒脱不羁,刚强好胜。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时候,一般都是谈经论道,没有一语涉及男女情事。吴忧所学驳杂,经历丰富,口才过人,说话诙谐幽默,不失为一个好朋友。张颖则胜在从小受过明师指点,博览群书,学问渊博,出口成章。两人这方面很有知己的意思,平日里谈谈说说像是朋友一般,倒也并不寂寞。虽然吴忧一直不肯“碰”她,但张颖并不特别介怀,自己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直到看到吴忧和莫湘神态亲昵、莫言愁公然登门羞辱以及张嬷嬷毫不留情地批评,张颖这才开始认真审视自己地位的变化,而从小姐到主母这一身份变化简直让她措手不及。再然后随之而来的剧变——库狐人破城,在张嬷嬷的保护下颠沛流离地逃亡等等诸种艰难,都是在深闺之中从未想过之事,更是强迫这个原来生活在蜜罐里的懵懂少女跌跌撞撞地快速成熟起来。

张颖本来预计过两人见面的各种情形。想吴忧见着她可能会惊讶,可能会表现出一点喜悦,甚至可能会觉得她是鬼魂而害怕,最多的可能大概就是平静地安慰两句,然后询问一下别来的情况。万万没有料到吴忧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那种喜极而泣绝不是装出来的。也许是受了吴忧情绪的感染,沉静的张颖也不禁鼻子发酸,眼圈儿发红,以往受过的种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居然放下羞怯,柔软的玉臂轻轻环上吴忧腰际,螓首轻轻靠在吴忧宽阔的胸膛上,眼泪也流了下来。

两人这样紧紧相拥,不用任何语言,但觉以往种种隔阂都消失无踪。张颖则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体验强烈的男儿气息,到后来身体发热,心头就像有一头小鹿在乱撞,心中不愿吴忧有一时一刻离开自己,只愿这一刻天长地久才好,心道:难道这就是男女之情,怪不得古往今来多少人痴恋其中,不可自拔,这种滋味……当真……当真美妙得紧,可是好像还不满足,还想要更多……更多……但她从小长在豪门深闺,从没有人跟她讲过这种男欢女爱之事,她虽然心中忐忑,却不会学那些风流女子邀宠献媚,到底要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脸蛋儿红红,身子发烫,就已经羞不可抑了。内心里似乎觉得自己似乎正变成一个“坏”女孩。偏偏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和欲望。

感觉到怀中女孩不安地扭动身子,吴忧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但并不着急挑逗于她。经过了最初的喜悦,吴忧的心情现在已经逐渐平复,心里都为自己的失态而奇怪,那种心血来潮的感觉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直如中了邪一般。怀中是千娇百媚任君采摘的美人儿,口鼻间全是少女发际的清香和沁人心脾的体香,吴忧并非君子,想不动心都难。

吴忧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快速奔行的气血,眼睛盯住那正为整个石室提供光源的夜明珠,收摄心神,头脑清醒了一点。虽然怀中的女孩已经热情似火,但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委实太过于诡异,吴忧还是决定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颖儿!颖儿!”吴忧轻轻将自己的小妻子推开一点,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轻声呼唤道。

“嗯——”张颖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也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一看到吴忧的眸子,立刻娇羞地低下头去,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第三十六节娇妻

张颖兴奋地拉着吴忧的手,带他参观这座地下迷宫。

吴忧参观着地下一个个以夜明珠照明的豪华房间,不禁啧啧称奇,现在他知道新市为什么这么快建立起来了。堆砌了各种金银财宝的房间让人目不暇接。吴忧直如在梦中一般。

“我们是往南逃的时候偶尔发现这里的,”张颖道:“张嬷嬷说这里可能是以前云州胡人王国的墓址,金银财宝很多,我们就用其中一部分开设新市,现在已经能有点盈余了。又用了一些布置这里,像这些地毯家具字画什么的都是新添置的,有点俗气是吧,不过的确很舒适。剩下的那些财宝没处放,只好集中到原来的几个房间。说起来有钱真的好办事,现在这里有多条通道通往外面,嬷嬷还重新布置了不少机关陷阱……”

“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吴忧打断了她的话。

“嗯,原来还有音儿的。可是有一天她和嬷嬷出去,最后只有嬷嬷自己回来。嬷嬷说,音儿自己逃走了。我想我能理解,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心里都很烦躁……其实新市的很多事情都是由嬷嬷打理。这里很安全,但是同样很寂寞。”她的语调低沉下来。“每天,我的工作就是看嬷嬷带回来的一大堆帐目,还有很多地方送来的契约、文书什么的,分析行情,然后交给嬷嬷。过几天她会告诉我哪项生意赚了,哪项赔了,赚了嬷嬷就会高兴,赔了嬷嬷会叹气。对我而言,这不过是些有趣点的游戏,能保持盈余让嬷嬷高兴点就是赢了,其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她叹了口气。

“对了,带你看个好地方。”张颖想起了什么,拉着吴忧飞快地穿过两个房间,进入一条黑暗的甬道,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走得还是飞快,显然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两人转弯抹角走了大概三四百米,吴忧感到他们又进入了一条上升的甬道,又走了一会儿,耳边已经听到张颖微微的喘息声,对于不会武功的她来说,心情激动的时候连续走这么远的路可有点力不从心。吴忧一把抄起她纤细的腰身,将她抱了起来,低声道:“告诉我方向就行。”黑暗中张颖脸颊发烫,低声嗯了一声。

依着张颖的指点,吴忧脚程甚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往地面的出口。吴忧掀开一处作为伪装的木板,冰凉的空气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只穿着纱衣的张颖立刻打了个冷颤。

吴忧马上脱了自己的外袍,也顾不上合适不合适了,兜头给张颖罩上。张颖配合地伸展手臂,将胳臂从袖子里伸出来。吴忧的袍子对她来说太大了,不过带着吴忧的体温的棉袍确实能够抵挡不少寒气。

“快来!”张颖飞快地在拖地的长袍袍脚处打了个结,露出洁白的足踝,将长长的袖子也挽起来,灵巧地从出口钻了出去。

“你看!”张颖紧拉着吴忧的手。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雨水湖,四周是低矮的小丘陵,小丘上是成片的桦树林,湖边则密密麻麻生着许多柳树,林间都是长草,注意的话能看到一些夜行动物在活动,湖水清冽。甬道的出口正在一个小丘的半山坡上。

“以前白天来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天鹅,美极啦!”张颖挨着吴忧站着,兴奋地道。吴忧摸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夫君,你不高兴么?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嬷嬷说,做个有用的女人,你就不会嫌弃我。我这样做你高兴么?你喜欢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对不起,”吴忧慢慢将张颖揽入怀里,“我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苦了。”

“没关系,只要你是真心待我,这就足够了。”

“郡马这句话跟多少女孩子说过了?”忽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进来道。正是消失了好半天的张嬷嬷。

吴忧和张颖都是一惊,张颖紧紧靠着吴忧的胳臂,虽然害羞,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吴忧则是带着戒备的神色看着这个鬼魅般的老妇人。

“郡主乃是金枝玉叶,换了别人,疼爱还来不及,惟有郡马却当咱们小姐如嬖妾一般轻贱。当初那么轻易撇下我们,现在就凭几句甜言蜜语就想蒙混过去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张家的人还没有那么下贱!”张嬷嬷疾言厉色呵斥道。

张颖感到吴忧肌肉紧绷,似乎就要发作,生怕两人闹僵,连连给张嬷嬷使眼色,无奈张嬷嬷视而不见,毫不相让。

吴忧虽然厌憎这老婆子,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她骂得有理,自己当初发现张颖失踪,只道是失陷于贼军之手,只是草草派人在周围寻访了一下,因为府内侍卫全都力战身亡,也没有个可以对证的人,后来诸事忙乱,居然将这件事情给放下了。现在想想,如果能更用点儿心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若借用狐氏的人加以追查,未必不能找出张颖的下落,断不至于今日才能相见。如今眼见张颖乖巧可人,柔情似水,自己更感到太对不起她。因此对张嬷嬷这种以下犯上的无礼态度引起的怒气一闪即逝,尽量放平和了声音道:“嬷嬷教训的是,这件事是我不对。”

这一下不止是张颖惊讶,张嬷嬷也是一下子就哑口无言了,以吴忧的心高气傲能说出这么两句话来,着实不易。张嬷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郡马打算如何安置郡主?”

吴忧有点儿莫名其妙,道:“什么如何安置,既然知道颖儿在这里,我当然是带她回去。我手下的将校们至少称她一声二主母罢。”

张嬷嬷道:“主公何不就在此地逗留一宿,与郡主行房之后再走?”

“什么?”“嬷嬷!”吴忧和张颖同时惊讶出声,张颖更是羞得脖子根儿都红了,煞是可爱。

张嬷嬷漫不在乎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早就拜过天地,行这夫妻之义不是天经地义么?改日不如撞日,就在这里把事情办了,省得以后旁人罗嗦。”

张颖拉着张嬷嬷衣角道:“好啦,嬷嬷,求求你了,别说这种事情啦。”

张嬷嬷难得柔情地望了一眼张颖,叹口气道:“我也是为你好。要是你们还这样不温不火的扮纯情,以后你这二主母恐怕要变成三主母、四主母都说不定呢。”说着狠狠瞪了吴忧一眼。

吴忧耳根发热,知道和莫言愁的私情瞒不过这人老成精的老婆子,见张颖只是忸怩不敢说话,神色间却并无反对的意思,看来只等自己说话了。

虽说地点看起来不怎么合适,又有这么一个老婆子在一旁煞风景,不过总起来说这是一件香艳的美差,任谁都不会拒绝吧。不过这老太婆实在让人不放心,保不准就会偷看。吴忧不无恶意地想道。

老天似乎也特别配合的样子,就在这时候飘下了小小的雪花。一阵冷风吹来,尽管套上了吴忧的棉袍,但张颖还是禁不住瑟瑟发抖,她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吴忧这次很熟练地去抄张颖的腰,张颖忙一闪身,低声道:“嬷嬷在呢。”

“不在啦!”吴忧一指张颖背后,张颖一回头,吴忧一下子就打横抱起她,张颖惊叫一声,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张嬷嬷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居然绽放出一个菊花般的笑容。随后就被吴忧就带着没入了黑暗的甬道中。

张颖的卧室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布置尤其简单,粗麻编织的地席,赤脚踩上去有种麻酥酥的刺痛感觉。麻席上面有两条薄薄的毛毯,一条做褥子,一条做被子,一个硬木枕头。靠墙是几个书柜,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一张宽大的几案上有些凌乱地摆放着许多绢册,地上也有一些,笔筒里准备了各种型号的毛笔,墨分红黑两种,一个普通的乌木算盘摆在桌子上,一个蒲团放在桌前。四面墙壁都是最寻常的粗布帷幕。屋子里照明用的不是夜明珠,而是两个竹皮灯笼。暖暖的灯光照出室内各种东西奇形怪状的影子。桌角一个小小的香炉飘出淡淡的清香,盖过了蜡烛燃烧产生的松脂烟味。虽然没有炉子,但同样有热气从地下涌出,屋子里温暖如春。

“你就住这里?”吴忧看着这个只能称作简陋的屋子,没有金银玉器,没有古玩字画,先前那些房间的豪华和这里的俭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父亲曾说,锦衣玉食最是消磨人的意志,他自己就一直坚持睡硬席,吃粗粮的习惯,所以我特意收拾了一个这样的屋子作为卧室和书房。怎么样?”张颖到了自己的卧室,又恢复了活力,从吴忧怀里挣下来,兴致勃勃地给吴忧做解说。

“好,好极了。”吴忧打量着屋子由衷称赞道。脱了鞋子,慢慢走到桌前,随手翻看那些绢册。上面大多是用墨笔记录的一些数字,有的地方用娟秀的红字小楷加以标注,显然这是张颖平时做作业所看的一些帐目了。

吴忧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瞧这些东西自然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张颖见他对这个有兴趣,来到桌前的蒲团上跪坐下来,指点这绢册给吴忧看,一边解说道:“这是云州一家牧场贩马入关的几趟生意帐目。这里标明的是进价,这里标明的是雇的脚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