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霜见他固执如此,也不便再劝,心中倒是暗暗后悔是不是太早告诉董不语这个消息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吴忧敢去赴约,董不语杀掉他的几率还是满大的,宁霜虽然一直摸不透吴忧武功的深浅,但是对董不语她还是有绝对的信心。
“主公,你不是认真的,是吧?”这一次,一向大大咧咧的狄稷也担心起来。
“主公肯定已经有了好办法收拾那个董不语。”吴毒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刻恢复了其乐天的一面,在他心目中,吴忧这个大英雄无所不能。
“我是认真的。”吴忧轻轻揉了揉吴毒乱蓬蓬的头发,“作为一个男人,有些事情必须去面对,有些事情永远不能逃避。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吴忧淡淡的口气就像在讨论一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主公,战场上还讲究欺敌、疲敌各种策略,为什么您要冒这样的险?董不语这人是个可怕的对手。您……可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不如我替您去吧。”狄稷显然并不看好吴忧。
吴忧笑了,“狄稷,你真是个好伙计!可是有些事情是别人代替不了的,就像我娶媳妇你只能干看着却不能替我入洞房一样。何况你怎么知道输的人会是我呢?董不语的武功虽然高强,却还没有达到化境。这世界上有很多种力量,人力有时而穷,有的力量却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比拟的。”
“法师?法术?”狄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不是那个。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师傅都没有掌握这种神奇的力量,我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子。比方说——”吴忧取过两把士兵常用的弯刀,递给狄稷一把道:“将它弄成四段。”
狄稷接过弯刀,毫不犹豫地双手一拗,“啪”的一声脆响,弯刀断成两截,他的双手再次交叠,两半弯刀再次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四片弯刀的碎片放在狄稷毫无损伤的大手中,就像一堆玩具的碎片。
“哇!老狄,真有你的!”吴毒抢过了那弯刀的碎片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着道。
“好,现在看我的。”吴忧掂了掂手中的弯刀,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整个人开始慢慢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吴毒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手中的刀片“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狄稷不动声色地将吴毒护在身后。
“叮——”一声极细极脆的声音响起,狄稷只看到吴忧伸出右手食指在刀柄上轻描淡写地一弹。
吴忧轻轻将完好无损的弯刀放在了地上,慢慢张开了眼睛,他身上那种寒冷的气息也消失了。
吴毒并没有吸取教训,他从狄稷身后跑出来,伸手就去拿那把弯刀。可是他只拿到了一个完整的刀柄,刀身在被他碰到的那一霎那支离破碎,无数同等大小的菱形钢铁碎片散落一地。吴毒惊奇地睁大眼睛,狄稷则一副早知会如此的样子。
“主公,这套功夫诚然神奇,却大伤元气,不宜经常使用。”狄稷在别的事情上迷迷糊糊,但是在武功上绝对是行家。
“现在你还担心我回不来么?”吴忧微笑着站了起来,并不把狄稷的劝说当回事。
这时候一阵女性特有的清香飘了过来,阮君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房间里,狄稷和吴毒躬身行礼道:“主母!”
阮君挥手道:“罢了,你们先退下,我有话和他说。”两人退出。
当屋内就剩下了吴忧和阮君的时候,阮君脸上的神色只剩下了哀婉的恳求。
“大哥,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是你的妻子,一个打算和你一辈子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的人,大哥,你想想咱们的女儿,她都还没机会叫你一声爸爸,你已经抛弃过我们一次,我们没有说什么,难道你就忍心再做一次负心汉?”
吴忧道:“姑奶奶,你别这么嚷嚷好不好?说得好象我要去送死似的。”
阮君跺脚道:“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就欺负我还行!”她再次换了恳求的语气:“大哥,云州多少人指着你活下去呢,你干么和一个莽夫斗气?就算赢了他,于你也没什么好处,万一失手,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追随你的人?”
“好了!”吴忧打断了阮君的话,“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你知道什么?今晚我不会有事!不过你要是再这么哭哭啼啼的话,我心烦意乱,倒是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你这么有把握?”阮君疑惑地问道。
“小君,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轻易去做。你说的不错,这么多人指望着我,我不可以死。我不相信鬼神之事,对我来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前生没有来世,这样宝贵的生命,我怎么会轻易用它去涉险?”
“不,我不信!你要是不喜欢冒险,今晚就不会去赴约!”早就习惯了吴忧伎俩的阮君并没有被说服。
“不可理喻!”吴忧发怒道,不打算和阮君争辩下去,“你没事还是别在这里烦我,我要先睡一觉。让吴毒进来,我有事情交待他。”
阮君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不敢相信吴忧竟然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吴忧以前也和她闹过矛盾,不过那都是夫妻间的打闹,并不当真的,而这一次她却是真切感受到了吴忧口气中的厌烦。
“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阮君的脾气本来急躁,本来一心为吴忧打算而吴忧却毫不领情,现在她小姐脾气发作立刻变得口无遮拦。
“我竟敢?哈!”阮君的这句话让吴忧感到了屈辱,“郡主殿下,您真会挑词儿。”
“吴忧,你好!你还有良心么?我自问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这样对待我?”阮君的语调尖刻起来。
“你真的想我死么?”吴忧冷冷道:“这种时候和我吵架?”
“好!你去死!我才不管你!”阮君气冲冲转身就走。
吴忧并不阻拦她,眼看着阮君出了大门走远了。
吴毒闪进门来,“主公,您叫我?要去追夫人么?”
吴忧摇头道:“不必追了,她可以去的地方比咱们多。我这里有几封信,你立刻去给我送去。”吴忧将几封写好的信交给吴毒。“给你二百两银子做盘缠,有的信需要走很远的路。你最好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所有人,知道么?除了收信的本人,这些信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看到。地点我写在上面了。”
吴毒将信收好,对吴忧道:“主公放心。”
吴忧拍拍吴毒的肩膀,道:“不要耽搁了,路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留。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第十九节都护
圣武历二六八年春节,帝率百官于圣京南郊祭天地,北郊祀圣武帝、明贤帝庙,行大射之礼。因帝身体孱弱,唐公张静斋代天子主祭天地。过后照旧例,在圣京中央广场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煊赫武功。是年,诸侯贺岁使者及国外使节观礼者人数寥寥,为历年以来最少的一次。
初二朝会,张静斋日上二表。一表请在云州西北割哈克兰、吉斯特、大月氏、沃城四城设云西都护府,在云州东北割小月氏城、库比伦城、兴城三城设云东都护府,分置云东、云西都护,以讨虏将军,云西亭侯,领沃城太守吴忧为首任云西都护,以镇北将军,象亭侯,兴城太守宁霜为云东都护,二人各进爵为乡侯。吴忧和宁霜两人官职爵位一日两迁,朝野震动。
另一表请立崇文阁,征辟国内饱学鸿儒入阁治经史,称学士。举荐平民索清风为太傅、太学祭酒、国史编修、崇文阁大学士,人称阁老或索相。索清风一日间由布衣而名列一品三公,其震撼程度远远超过了不久前京师地区刚刚发生的地震。张静斋任用贤能的决心昭然可见,各地士子纷纷归附。自初三日起,索清风将在京城设坛,公开讲学五天,不论士民,都允许当面质问辩论,能难倒索清风者重赏。初三日,索清风开坛讲学,听者如潮,自认饱学之士纷纷发问诘难,索清风全部当场作答,全无阻滞,妙语如珠,精妙入微,无不中的,时人叹服。其后两日,提问者日少,所涉及的问题也日见艰深,索清风依然对答如流,其博学声名远播宇内。
初三日,帝下诏加殊恩于唐公张静斋,荫其妻翟氏为一品夫人,其嗣子称世子,领五官中郎将,封其长女颖为蕊华郡主。
初四,吴忧托少府张辙为媒,求亲于唐公张静斋,行纳采之礼,唐公许之。英雄佳人,一时传为佳话。
纳采之后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张静斋为这未来的女婿在京购置了一处豪华的宅院,并置办了所有家具,吴忧就在这里迎娶了蕊华郡主张颖。在京官员纷纷送上厚礼。为了替吴忧操办酒宴,张静斋特意借给吴忧上百名自家的奴仆。
婚礼盛大隆重,唯一的缺憾就是新郎只露了一面,一向善饮的他浅尝辄止,宾客中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注意到了吴忧苍白的脸色。
夜。
宾客们已经散去,红烛高烧,金钩闲挂,锦纱帐暖,红盖头下的新娘盯着自己的脚尖,屏息凝气,一动也不敢动。
一阵有些踉跄的脚步声传来,是“他”来了。新娘的心突突地加速跳动起来,新郎踉跄的脚步可能表明他喝醉了,可是明明没有闻到酒的气味。男人似乎做了个什么动作,侍婢们静悄悄地退下了。
一双男人的靴子在新娘跟前停了下来,新娘紧张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个自己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将如何对待她,她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男人的脚又向后退去,似乎并不急着揭开红盖头,新娘感觉男人在桌旁做了下来,他呼吸的气息有些乱,对于一个练武的人来说,这可不太寻常,难道男人真的是一想做那种事就特别兴奋?可是他为什么不过来呢?新娘心中充满了疑惑不安,但更多的是羞涩之情。
“咳咳!”男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浓重的熏香中,一股淡淡的腥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很久,男人都没有动,整个房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有些人一动不动地坐一会儿就会特别累,但是作为大家闺秀,首要的功夫就是这坐功,静若处子。作为张静斋的掌上明珠,新娘从小就受到最严格的闺阁淑女训练,没什么事的话,她可以这样安安静静坐上一天。在轿子里边她就依奶娘的吩咐吃过了两块点心,因为整个白天和晚上她都不会再有机会吃什么东西了。而到了晚上如果新娘饿得肚子咕咕叫显然会影响大家闺秀的形象,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时间悄悄流逝,两人居然都没有什么动静。
“咳咳!”男人第二次咳嗽了,一股更加浓重的腥气弥漫开来。是血腥气!新娘这次闻出来了,心中不禁一紧。房间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这血腥气只能来自一个人,那个已经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
“……吴……将军,你没事吧?”新娘的声音低得象蚊子叫。
“咳咳咳咳!”男人咳得更厉害了,新房里的血腥气也愈发浓重。
新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掀开盖头看看,虽然这于礼不合,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刚一动弹,就看到男人的靴子又来到了她面前。
“还是我来吧。”新郎的声音透着虚弱。这难道就是那个谈笑风生指点江山的吴忧?几天前他说话还是中气十足的,怎么今天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无力?
毫无防备地,一只瘦削的手一把掀开了新娘的盖头,新娘深深地低着头,不敢正视眼前的男人。
“咳咳!”再一次猛烈的咳嗽在耳边响起,新娘惶惑地抬起了头,仍然是那英俊得近乎邪异的面庞,此刻这张脸却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看上去有些吓人,嘴角还带着血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只有那双眼睛仍然锐利如电。张颖的眼睛一接触到吴忧的目光,心中猛地一跳,立刻低下头去。
“将军,我叫音儿给你倒碗参茶吧,你看起来不太好。”张颖低声道。音儿是她陪嫁的贴身丫头之一。
“好,我这样子是有点狼狈。”吴忧舔了舔嘴边咸咸的血迹,坐回到桌旁,脸上露出个微笑来,不过现在他这个样子笑起来显得相当狰狞。
吴忧离开了自己身边,并没有什么侵犯她的意思,张颖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大户人家训练出来的奴仆果然服侍周到啊。”刚刚吩咐了不到一刻钟,两碗热腾腾的参茶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吴忧由衷地感叹道。“比我那些笨手笨脚的手下强多了。”
送参茶进来的音儿还没有出去,小脸微微上扬着,隐隐显出一副轻蔑的样子,一想到千娇百媚的大小姐居然要嫁给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泥腿,她心里就十二分地不服气。现在吴忧这么一副乡巴佬的嘴脸更是让她十分不顺眼。
“哦,还有,架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吴忧笑着加上了一句,又是一连串的剧烈咳嗽。
“你!”音儿俏丽的面孔涨的通红。
“音儿,你去吧,我照料老爷就行了。”张颖轻轻呵斥丫头,取出一方丝帕递给吴忧。
“哼,病鬼。”音儿这一声几乎听不到的骂声却清晰地传入了吴忧和张颖两个人的耳朵里。张颖斥道:“放肆!退下!”
吴忧的反应则更加直接,他拍了一下手,一个侍卫应声在外边道:“主公有何吩咐?”
吴忧道:“今天执勤的是哪个?”
“属下拉乌赤。”
“好。这里有个不懂礼貌的丫头,我把她赏给你了,你给我好好管教管教她,教她知道什么是吴家的家法。”
“是!”拉乌赤掩饰不住的兴奋。
“小姐!”音儿一想到自己要被一个下贱粗野的士兵“管教”,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眼泪汪汪地祈求小姐救命。
“将军,你……你能不能……”张颖心一软,但要开口向这个生气的男人求情,她还是不大敢。
“你求我?”吴忧挑起眉毛。
“音儿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情如姐妹……”
“哦,拉乌赤是个勇敢的士兵,多次随我破阵杀敌,一点都不辱没她呢。”
“小姐!小姐!”那个叫音儿的丫鬟几乎吓得晕了过去,死死拽住小姐的裙脚。
“将军,你看是不是改日?”张颖换了个方向,试图用缓兵之计。
“哼,让她给我滚出去罢,吴家养不起这种奴才!她也不配我麾下的勇士。”吴忧轻蔑地道。
“还不谢过老爷?”张颖踢了踢浑身打颤的音儿。
“谢老爷!谢老爷!”音儿三魂吓去了两魂半,朝着吴忧叩头不止,然后哭哭啼啼跌跌撞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