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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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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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表演!马戏表演!各位老爷,停一停,看一看吧,马戏表演!会跳舞的驴子,快来看啊!”一个小孩的声音尖声叫喊着。

吴忧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个拦在驿道中间的小孩,他十二三岁的样子,牵着一头毛驴,大胆地望着这些路过的军人。

“你会表演什么?”吴忧笑嘻嘻问道。

“英俊的大爷,美丽的小姐,感谢你们停下尊贵的脚步,观看一个穷人的可怜把戏,你们不会失望,行行好,一个大子儿就成,如果觉得好,您随便赏!请允许我介绍我的伙伴——咴咴!”那毛驴一身缎子似的黑毛,一听孩子唤它名字,咴咴欢叫,将大大的脑袋挨蹭着孩子的身体。

吴忧笑道:“你这番开场白可不怎么高明啊。看我给你演示一个。”他跳下马来,先是团团作揖,然后道:“众位,在下是远方人,不是久惯卖艺的,因为贵方宝地,投亲不遇,访友不着,把盘资花完了。在下在家练过几路野拳。我也不知子弟老师在哪里住家,未能登门递帖,前去拜望。众位有钱帮把钱,没钱站脚助威,帮个人缘。”说罢又是团团作揖。

那孩子佩服地五体投地,学着大人样子对吴忧施礼道:“原来公子也是同道中人。”

吴忧笑道:“跑江湖的如果没有一技傍身可不成,当初我可是靠这个混饭吃的。正好旅途无趣,给我们演个节目,演的好赏钱尽有。演的不好可别怪我们不给钱。”便招呼手下士兵们停下,看看小孩演节目。士兵们很快围成了一个圈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中间的孩子和驴子。

孩子欢呼一声,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三弦琴来,席地而坐,熟练地拨弄一下琴弦,那头叫咴咴的驴子一听琴声立刻兴奋起来,按照琴声节奏蹦蹦跳跳,真如在跳舞一般。士兵们为孩子和驴子鼓掌加油。一个身手敏捷的士兵在大众围成的圆场中翻起了跟头,士兵们大声叫好。

宁家士兵远远站着,宁霜想不出吴忧这么干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取悦一个孩子?孩子一曲奏罢,驴子兴奋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站在了孩子身边。

孩子站起身来,摘下他破烂的帽子向吴忧等人鞠躬,铜钱纷纷落在他的帽子里。

吴忧拿着一块碎银子道:“要是你的驴子还能再亮一手绝活的话,这块银子就是你的了。”

孩子喜孜孜道:“这银子我赚定了!”他忽然打了个呼哨,那驴子一听,立刻躺在地上装死,四脚朝天,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憋住了。士兵们哄堂大笑。

吴忧看得大乐,将银子丢在孩子的帽子里道:“这是你的了!”

孩子再次深深鞠躬,转身将帽子里边的铜钱分给刚才入场翻跟头的士兵一半,道:“多谢这位兄台帮场!”

吴忧叫过他来问道:“你这孩子很懂事,我最喜欢自力更生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毒。还有,请不要把我叫做孩子,我今年十二岁了,看起来你也大不了多少。”孩子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道。

“好!”吴忧高兴地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没有了。”吴毒的目光黯淡下去。

“那么你愿意跟着我么?”吴忧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的姓名。”孩子上下打量着吴忧还有他身后的旗帜。

“我叫吴忧。”吴忧简单利落地道。

“杀死左谷蠡王的吴忧?天哪,看我遇见谁了!”吴毒尖叫着跳了起来,忽然倒立起来,围着吴忧用手走了一圈,然后翻了个跟头跳了起来,道:“我当然愿意!我太乐意了!你是个大英雄!我正想往云州去投奔你呢。”

狄稷提醒道:“叫主公。”

吴毒跪倒在地,学着大人的样子行礼道:“主公!”然后抬起头来一脸希冀地问道:“我可以带着咴咴么?”

吴忧笑道:“当然可以。”

此后吴忧的队伍中就多了这么个骑驴的小不点儿。吴毒为人诙谐滑稽,曾经独自流浪过相当长的时间,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却显得十分老到,人又勤快,很受吴忧部下官兵的喜爱。吴忧很乐意利用余暇教他几句武功口诀,指点他点剑术什么的,士兵们也毫不藏私,没事就指点他草原骑兵独到的骑射之法。

吴忧一点都不着急赶路,一天走个百十里,每日只是和众士兵赌钱喝酒,打马球为乐。

宁家的人居然也不着急,不急不缓跟在吴忧后边,观看每天吴忧都干什么。和宁家整肃的队伍比起来,吴忧带的无异于一群地痞流氓。吴忧似乎也不再担心宁家会偷袭他们了,这一路上除了昌平关,再没有什么险隘,宁家也确实没有什么作为。

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几股盗贼,不过现在正是吴忧名头响亮的时候,仗着吴忧的名气,盗贼们居然也没有为难他们。

圣京。

经过一个月两千多里的跋涉,吴忧他们终于抵达了这趟旅行的终点——圣京。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伟大的都市,吴忧还是不禁为她的庄严和美丽所震撼。进城的士兵一律不准携带任何武器,而制作精良的弩弓早在经过昌平关的时候就被守军留下了,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是不准带入京城的。

作为大周最为雄伟的城市,圣京拥有其他任何城市无法媲美的高大城墙和宽阔的护城河,完美的城防体系,宽广的广场,石板铺就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稠密的人群。良好的运河网、畅通的驿道保障了圣京这座人口上百万的巨大城市每天的各种需耗。

圣京城内驻扎的武装力量相对于她巨大的规模而言并不是太多,皇城内驻扎着三千拱卫皇室的禁卫军,巡防城内二十四门的号称“京营”的卫戍部队共五千余人。圣京大部分部队都分布在圣京周围的战略要地——毗邻徽州的京西卫,毗邻开州的京南卫,分开了柴州与京畿的南方重镇太平关,与燕州分界处的昌平关等。汉水起自燕山山脉,自北而南,经过圣京西向南进入白江,在圣京西南方形成圣女湖,湖里驻扎着大周圣京水师,水师顺汉水南下可直抵白江。紧挨着圣女湖的汉阳、汉阴两座大营驻扎着张静斋最精锐的部队,分别由张静斋最亲信的大将统帅。京畿附近部队总数超过了二十万。

“圣京自古帝王都,壮哉!”吴忧由衷赞叹道。

“乖乖,俺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城。”狄稷仰望着高大崔巍的城墙道,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城大不见得可以依恃。关键还是在人。”吴忧摇头道:“圣京虽然号称天下坚城,历史上却不止一次被攻陷,并不是城本身的问题,还是在于人。周国境内唯一敢号称从没陷落过的坚城可能就是云州城了罢。这里屡次成为胡汉争斗的战场,多次经受战火的考验,以寡敌众也不是一次,但是竟从来没有被攻克过,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主公,咱们住驿馆还是客栈?”一个士兵上来问道。

“住驿馆罢。咱们没有人家那么富裕。”吴忧看了看宁家的队伍,宁家看起来会住进客栈吧,毕竟那里比驿馆舒适自由得多。“不过,首先把库狐俘虏交给京营的大爷吧,看看是搞个献俘仪式还是什么的,京城的爷们好这个。”

交代完了官面上的事情之后,吴忧住进了驿馆,刚刚安顿下,立刻就有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来投帖子,两人并不属于一家主人,甚至为谁先谁后发生了争执。

吴忧一起接了,一份是安乐君苏平的,一份是靖难军卢笛的。很快又有唐公张静斋的。都是请柬。

“苏平怎么和张静斋分开邀请?”吴忧有些不解,“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隔阂还是另有所图?”

吴忧对于京城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离春节还有七天,吴忧觉得不用那么着急做什么事情,大伙儿都是头一次来京城,大可以先游玩一下。所以竟是给所有士兵发了二两银子,给他们全都放了假。

吴忧看看时间还早,带着狄稷和吴毒出门闲逛,京城街道不许纵马,所以三人索性不骑马,步行出门。

吴毒曾在圣京闲逛过两年,对于京师的名胜如数家珍,他和狄稷两人一小一大,极为亲密。吴忧这时候换了一袭文士长衫,戴一方青巾裹头,佩长剑。狄稷一身武士袍,戴武士巾,狼牙棒用布裹了,同样佩长剑。吴毒是侍童的打扮,仍然背着他的琴,只在腰间佩了一柄短剑。三个人在街上指指点点,观看圣京风物,看上去和一般的世家公子哥儿出游没什么两样。

“铁口直断!不灵不要钱!公子要算命吗?”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拉住了吴忧的袖子。

吴忧停下脚步,轻轻从老人手中扯出袖子,笑道:“老爷爷,你也太不会蒙事了,你要骗钱,至少装个像样点的幌子。而且您这么大岁数了,穿得也不恶,再干这种骗子的把戏……啧啧,实在是……算了,给您一个大钱,找别人去吧。”

老头儿接过了大钱,笑道:“谢公子赏!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公子可愿意听小老儿几句话,避邪消灾?”

吴忧笑道:“一个大钱能避邪消灾?未免太便宜了吧?”

老人直视吴忧的眼睛道:“年轻人,生机勃勃是好事,聪明外露可不是件好事。你本来可以成就不世的丰功伟业,可惜……”老人叹息似的摇摇头。

“可惜我颧高唇薄,不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少年得志,不是福祚绵长之相,断发破面,不具人主之尊,偃文修武,非治世之才,缠绵于儿女情长,执念于快意恩仇,或可为一方诸侯,却不是安世之主,然否?”吴忧自己替老人把下面的话说完了。

老人一脸惊异地望着吴忧,“你学过相面?”

“略知皮毛而已。”吴忧自我解嘲似的一笑道:“我好象什么地方都长得不错,却总是离大富大贵就差了那么一点儿。”

“恐怕也不尽然。”老头目光灼灼地道,“公子可否借手一观?”

吴忧笑嘻嘻伸出手道:“原来您还会看手相,学得还真是齐全。”

老人看了吴忧的手相,眉头立刻皱起来了,良久才道:“另一只。”吴忧乖乖伸出另一只手。又看了半晌,老人迷惑地抬起头问道:“你是不是整过容?”

吴毒在一旁讥刺道:“本事不济就别找理由嘛。”

吴忧拍拍吴毒的肩膀,微笑着对老人拱手道:“请问老丈姓名?老人家博学多闻,一定不是无名之辈,赎在下眼拙,未能识荆。”

老人见吴忧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这时候他看到三个骑马的人慢慢走向这边,匆匆对吴忧道:“你是我见过的少数拥有不可琢磨的命运的人。不管你信不信,十年后,你会面临一个重大抉择,选择的结果将决定你命运的走向。我想我可以给你个忠告,看似有利的,将让你离开人世,看似凶险的,将带你走向荣耀。老朽姓索,你可以称老朽为永月山人,是不是信口雌黄,以后自有应验。”说罢对吴忧一拱手,迎着那三个骑士走去。

吴忧仔细打量这三名骑士,当先一人显然是三人的头儿,他也实在非常显眼,让人不能不注意到他。这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带着点思索的神气,青巾包头,头巾下露出了两缕红色的鬓角,赤焰般的红色。他蓝色的眼睛更是他身份的最好注脚——他不是一个汉人。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坐骑,一匹似乎来自地狱的火红烈马,其高大巍峨就像一匹上古神兽,而不是其本体——一匹马,中原地区一般的骏马和它相比简直就是侏儒,即便盛产战马的云州也不见得有这样神骏的马,这样一匹骏马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来说再合适不过,相信肯定有人不惜万金得到这样一匹骏马。而这样一匹马的主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索老头走到那异族青年跟前,和他说了句什么,那青年似乎没有听清,从马背上俯下了身子,这样他腰间所佩的长刀就从披风下面露了大半出来,吴忧的眼睛瞳孔忽然收缩成了一点,手猛然攥紧了剑柄,那把刀——他太熟悉了。

“主公?”最先感觉到吴忧情绪波动的是狄稷,他探手到背后抓住了狼牙棒。

“吴军师?真的是你吗?”跟在青年身后的一个骑士不顾另一个人的阻拦忽然喊出声来。

“你是……纪冰清?”吴忧的惊讶溢于言表。

“是啊是啊,好久不见了!”纪冰清立刻就要跳下马来,不过另一个骑士紧紧拽住了她。

“你是杨影?你们怎么在这里?”吴忧疑惑地问道,“这位兄台好面生,怎么称呼?”

“吴公子,你去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一时也说不清,改日再谈。我们现在有急事在身,失陪了。”杨影在马上对吴忧欠身为礼,一手拉着纪冰清,一手却按在剑柄上。

“在下东方玉。”异族青年和气地对吴忧一欠身,仿佛没感觉到吴忧和狄稷联手的压力,他的马也巍然不动,甚至向吴忧这边咆哮着作势欲扑。

“真是一匹好马!”吴忧忽然对着那自称东方玉的青年笑了,手放松了剑柄。“还有……好刀!”

“承蒙夸奖,后会有期!”青年也还以一个微笑,闲闲抱拳道。

吴忧咧嘴一笑,拱了拱手,却没有说什么。

纪冰清似乎还想跟吴忧说点什么,但是杨影催促了一句,只好跟着东方玉一起走了,只是回过头来用夸张的唇形无声的说了句“后会有期”。索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看到几个人越走越远,狄稷才松了口气,对吴忧道:“这个东方玉真是邪门,我居然看不穿他的功力深浅。主公能猜得到他的身份么?”

吴忧无语,眼前再次闪现出那充满酷热火焰的梦境:一个浑身是火的骑士骑着一匹火焰骏马腾空而起,那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忽地一闪……难道就是预示着这个人?天命!什么才是天命?我不信老天,只信自己!我的命运,还有千千万万人的命运,都要靠自己来把握!为此战斗,为此牺牲,我都在所不惜!可是那把刀,明明应该是在师傅身上的,每一次接近这把刀,都让人血脉贲张,有说不尽的杀伐之意,可是佩在那个人身上为什么让人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拥有那把刀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没有一丝气机外泄,连师傅都做不到。为什么?为什么?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只孤单的白鹳的影子在吴忧心底翱翔,然后又打着旋子落下……“鹳鸟是神鸟,吉祥鸟,以后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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