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据说这两人都跟着库狐兵一起走了。吴忧愤怒不已,他清理了伏虎山周围的库狐散兵之后,就大胆地率领三千人的部队挥兵北上,加入义勇军抗击库狐兵的战争中去。
“不斩下两个叛徒的首级,我绝不回来!”吴忧斩钉截铁地对留守的王颢道,说话时他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让人不能不信他会完成自己的誓言。
现在吴忧麾下的军队已经翻了一番,六千经过血与火考验的铁骑追随着烈火金乌的旗帜,顶着呜呜的北风和飘舞的细雪,吴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
他一直不懈地追随着库狐人退却的步伐,面对已经慢慢集结成大部队的库狐人吴忧毫无惧色,他指挥军队如同野狼一般一次又一次地从库狐人的大部队中撕扯下来小股的部队吞噬掉,他的部队不断出现伤亡,但是也不断得到补充,被解救的奴隶,逃入山中的百姓,失去家园的野狗一样的流浪汉,饥饿的两眼发绿的百姓,都是他所损失的士兵的最好的补充,只要发给粮食和刀枪,这些人全都敢上阵拼命。吴忧不像宁家一样那么依赖地主和牧场主们,如果机会恰当,他会毫不犹豫地命令洗劫路过的地主的庄园补充他的军需,他把没主的土地和牧场分给那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并不管它们原来的主人还会不会回来。“一个有勇气的人,知道怎么保护他自己的财产!一根棍棒不算什么,它也许挡不住原来的地主老爷回来,挡不住官兵匪寇的讹诈劫掠,但是当一百根凑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保护自己,而且可以夺取更多的土地和牲畜!”吴忧这样煽动着那些不敢领取土地的饥民。
随着库狐兵越来越接近边境,“秋狩”也接近了尾声,担任掩护的库狐人的部队也退向边境,库狐人的部队越来越密集,云州部队撤回了要塞,默许了库狐人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撤退。几支一路追击过来的义勇军友军也都撤退了。吴忧毫不停留,率军继续前进。
鲍雅脸上黑蓬蓬的胡子都结上了冰渣,他第一次跪倒在吴忧的马前,他沉重的铠甲和那对杀人无数的流星锤碰撞相激发出啷啷脆响。
“主公,不能再走了。”鲍雅低哑着嗓子道:“再往前走,我们就越过了大周的边境,在库狐,我们没有友军,我们得不到补给,得不到增援,严冬马上就到,可是咱们的士兵只有单薄的象纸一样的皮袄……”
“呸!”吴忧轻蔑地打断了鲍雅的话,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什么时候,鲍雅成了胆小鬼了!”他一字一顿地道,他的马鞭在手中呜呜作响,猛地一声脆响,落在了鲍雅的脸上,赤红的鲜血顺着鲍雅的脸颊流了下来。
受了这种奇耻大辱,鲍雅怒吼一声跳了起来,流星锤当啷一声来到他的双手中。狄稷手持狼牙棒带马上前一步,嗔目盯着鲍雅。吴忧不以为意,一抬鞭杆,狄稷冷哼一声站住。
吴忧伸出舌头舔舔在风中冻得干裂出血的嘴唇,挑衅地笑道:“来啊!来啊!”抬手又是一鞭,一道交叉的血痕出现在鲍雅脸上,鲍雅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流星锤呼啸出手,吴忧安坐不动,流星锤就要砸上他面门的时候,鲍雅一咬牙,猛掣锁链,沉重的铜锤猛然改变了去向,喀喇一声巨响,将吴忧的坐骑马头砸得粉碎,这匹骏马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
吴忧惊吓地跳下死马来,拔出剑来吼道:“这该死的想杀了我!”金赤乌的士兵们慢慢拢了过来。
喷了一脸马血好象让鲍雅找回了理智,他扑到在吴忧脚下,连连叩头道:“属下该死!我是昏了头,居然要杀自己的恩人!”
吴忧还剑入鞘,把他扶起来,大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我疯了!我他妈的都三天没合眼了,停队!扎营!做顿好吃的!就让那些库狐狗崽子逍遥一天吧。”
本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但是半夜的时候哨兵捕获了一个奸细,将他带到了吴忧的面前,这个库狐兵装束的小个子被哨兵恶作剧地狠狠掇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周围看热闹的士兵发出一阵恶意的哄笑。
吴忧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过来道:“这么晚了也不嫌吵闹,都给我让开,我要亲手吊死这狗娘养的。”
但是那小个子一下子就扑到吴忧脚下,尖着嗓子道:“烈火金赤乌!烈火金赤乌!你是吴忧!你是吴忧!我得救了,得救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吧!”兴奋过度居然昏了过去。吴忧踢了他两脚,将他身子翻了过来,咕哝道:“什么奸细!有这么小的库狐兵么?库狐人那里逃出来的吧,赶紧把他给我弄醒,我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瓢冰水让孛尔瑞打了个寒战醒了过来,一双大手正抓着她的肩膀死命地摇,她浑身的关节都快被摇散了。就听一个人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这王八蛋再不醒过来,主公非得揭了我的皮!你他妈倒是快点儿醒啊!”接着就是周围一堆人哄笑的声音。听到这熟悉的乡音,孛尔瑞简直比听到了仙乐还兴奋,她急忙睁开了眼睛,立刻就看到一张年轻的黑黝黝的面孔正死盯着她。
“哈!哈!哈!醒了!”那个年轻的士兵兴奋地喊道,一下子没站住,脚下一滑,跌了个四仰八叉,孛尔瑞也被他带倒了,两人都滚了一身泥,周围的士兵再次哄笑起来,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大声嘲笑道:“拉乌赤!这么个小个子怎么就把你撂倒了,看见库狐人怎么办哪,我看你还是回家搂媳妇睡觉吧,别当兵啦!”
那个叫拉乌赤的年轻士兵大骂着站了起来,顺便在孛尔瑞身上蹭了蹭泥巴,不理会众人的嘲笑,径自大喊道:“主公!主公!他醒啦!”
孛尔瑞这才看清了吴忧的相貌,她忽然捂住了嘴巴,将一声尖叫憋回肚子里,这个人不就是那时候她曾经以为死去了的那个青年人么?
吴忧当然不认识她,他大咧咧地在一个马鞍子上坐了,柔声问道:“孩子,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哪里人?来这里干什么?怎么穿了一身库狐兵的衣服?”
孛尔瑞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下来了,哽咽地话都说不出了。
吴忧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高声吩咐道:“给他水和吃的,这孩子吓坏了。”又叫过刚才那个叫拉乌赤的士兵道:“你等着看看他要说什么。”又大喊一声“嘎什!他妈的给我传令,都别睡了,给我起来,库狐兵肯定离得不远,咱们这就回南边。”一个机灵的传令兵大声答应着跑了。
孛尔瑞一听吴忧的部队要走,顾不得吃喝,急忙跪行两步,拉住吴忧的袖子,满脸恳求的神色。
吴忧烦躁道:“你倒是说话啊,出什么事了?”
孛尔瑞这才结结巴巴说出了她逃出来的始末。原来虏获她的是库狐左谷蠡王的部下,他们这次“秋狩”中收获颇丰,而库狐人的右谷蠡王运气却不好,先是被云州军伏击,后来又遭受了义军几次打击,损失相当大,虏获的人口财富也没有左谷蠡王多,就想从左谷蠡王这里分点儿战利品,左谷蠡王不肯,两人争执起来,右谷蠡王愤愤离去。而就在这时,库狐王恼恨吴忧等义军穷追不舍的袭扰,就让两谷蠡王合兵,将吴忧这个“尾巴”切了。右谷蠡王竟不奉命,带着自家人马扬长而去。左谷蠡王没法,他是库狐王的表兄,不敢一走了之,就独自设计埋伏圈,等待吴忧。交手几次,左谷蠡王都知道吴忧深恨管豹、迩封二贼,特意将他们要过来担当诱饵,这两个贼子现在是听到吴忧的名声就怕的不得了,无奈现在正仰人鼻息,不得不从命,又想吴忧可能不是左谷蠡王的对手,说不定这次能杀掉这个瘟神,便壮着胆子来了。孛尔瑞偷偷探听到了这个消息,又喜又忧,喜的是吴忧等义军相当接近他们了,他们这些奴隶获救的希望大为增加,忧的是怕吴忧落入库狐军的圈套,便和一个相好的姐妹商议逃出来的办法,那个女子是被虏来做营妓的,就让孛尔瑞趁一个库狐兵快活的时候偷了他的衣裳腰牌还有马,逃了出来。孛尔瑞也不知吴忧的义军在哪里,只是打马照着南方跑,在军营中她跟库狐兵学会了靠观察星象辨别方向,不过她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这天晚上下小雪,天上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她跑了一阵就迷了路,走了大半夜,人困马乏,却正好被吴忧的哨兵发现了,当作奸细给捉了回来。
一听“管豹、迩封”这两个名字,吴忧眼睛一亮,兴奋地搓手道:“这两个贱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下来!该着你们的死期到了!”当即吩咐点兵出征。
孛尔瑞急忙拦在他面前道:“那是个圈套啊!”
吴忧一笑,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道:“小小埋伏算什么?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不拿下那两颗狗头我誓不为人!”
第十二节破虏
吴忧的马蹄跨过那漫漫衰草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跨过了周和库狐的传统交界线。而事实上两国之间也从没一个明显的界线,周国的边防军修建的一系列要塞,将这些孤单的点连成线就构筑了一条“国界”,库狐人不设边防军,他们完全是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也不会承认什么边界,他们更愿意把富庶的大周当作自家的游猎场。他们占据的地域虽然广大,人口总数都没有周国的一个州多,却成为困扰周国多年的严重边患。
吴忧意气风发,他脱下了沉重的头盔,将它悬挂在马颈侧,只以一根布带扎住头发,迎着呼啸的北风怒吼一声就上路了。
“你会害死你自己,还有他们!”鲍雅在吴忧身边低声道。
“怎么?”吴忧转过头去看着鲍雅。
“你带的好头。”鲍雅用嘴努了努后边,吴忧一转头就见身后的士兵们有样学样,全都将头盔摘了下来挂在一旁,纷纷用布将头发扎起来。有的扎成了扫把形,有的扎成了钻天辫,有的绑成个马尾巴,吴忧笑骂道:“小兔崽子们!就不知道学点儿好!”并不理会他们,继续前进。
忽然斥候回报,捉了库狐人两个探子。
等到看到两个长相颇为富态的“探子”,吴忧乐道:“库狐人什么时候派过这样的探子?”
果然那两人在马上杀猪似的嚎叫起来,通译道:“他们说他们是左谷蠡王的信使,给吴忧贵人送信的。”
吴忧喜笑颜开道:“越来越有意思了。你问问他们,那头库狐老狗有什么遗言交代?”
通译将这话原封不动翻译了。两个库狐人本来见吴忧脸色和蔼,以为有转圜的余地,一听这话又哭丧了脸,其中一个鼓起勇气说了一大堆话,通译对吴忧道:“他说左谷蠡王问候吴忧将军,王爷原谅你过去对他的冒犯,愿意和你和好如兄弟,封你做骨都侯,把惹起你愤怒的人交在你手里,还会送你二十个最美丽的女奴。”那库狐人一脸期待地等着吴忧的反应,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了不得的恩赐了。
吴忧听罢笑得更加欢畅,周围的将领士兵也笑了起来,两个库狐人也小心地跟着讨好地笑起来,吴忧对通译道:“你替我问问他们,人和贱狗能结为兄弟么?”
那通译大笑着将这话翻过去,两个库狐人的笑容立刻凝结在了脸上。那表情比被人当面揍了一拳还难看。刚才没说话的那个怒气冲冲朝吴忧挥舞着拳头,开始嚷嚷什么。不用翻译也可以想象他们说话的内容。
狄稷冷不丁一鞭抽过去,那骂咧咧的库狐人脸上立刻见了血,狄稷鞭子雨点般落下,鞭鞭见血,抽得那库狐人满地打滚,哀嚎不已,另一个吓得面如土色,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祈求饶命。
吴忧笑着拿鞭子指点这吓得浑身发抖的库狐人对众士兵道:“看吧!库狐人也有这样的脓包,看他们害怕成什么样子了!”士兵们轰然大笑。
吴忧忽然脸色一寒道:“来人!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斩了,我要用他们的狗头祭旗。”
鲍雅道:“主公,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吴忧道:“和这些强盗有什么规矩好讲?就斩使以立威!”他带马打了个旋子,又有了新的主意道:“就杀一个祭旗,把另一个割去耳朵鼻子放回去,给那老狗带个口信,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爷爷去取吧!”
狄稷这时候已经停了手,任凭士兵给两个库狐人上刑,凑过来打趣吴忧道:“主公,那狗屁谷蠡王是老狗,老狗的爷爷是什么啊?”
吴忧一听省悟过来,“呸呸”连声道:“说得对,说得对,咱不和那老狗论亲戚。”一句话又将众士兵逗乐了。
被吴忧称之为“老狗”的左谷蠡王狐假并不老,他只有三十多岁,精明强悍,他刚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左谷蠡王的位子两年,在库狐人中出名的骁勇善战、诡计多端,是库狐人中少数几个读过汉人的兵书的人。他这次派遣使者前去,有试探的意思,看看吴忧这个对手是个什么样人。如果吴忧欣然接受他的条件的话,那么这个人和管豹之流不过是一路货色,毫不足虑,只要他把吴忧接受库狐招安的消息传播出去,吴忧就得被周国的士兵和民众所唾弃,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摧毁吴忧赖以起兵的基础。即使吴忧不上当,至少也会被引诱过来,不过狐假没想到的是吴忧居然干得这么干脆不留情,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使者脑袋,还有那个小丑一样失去了鼻子和耳朵的倒霉鬼哭诉吴忧无礼狂妄的言语,怒火冲上了狐假的顶门,他一脚将那逃回来的使者脑袋给踢爆了,拔出弯刀吼道:“就叫那周国小狗见识我库狐勇士的厉害!”号角声呜呜吹响,大群的库狐骑兵开始向王帐集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王帐跟前已经聚集了超过三万人的库狐士兵。
“勇士们!”狐假骑在他那匹巨大的花斑马的马背上咆哮着:“我知道你们想早早回家,可是就在今天,有个人,一个可恶的周狗,侮辱了你们的王!他斩杀了我们的使者,还割去了他们的耳朵和鼻子!这是奇耻大辱!”
士兵们如同闻到了血腥气的恶狼一样躁动起来,大呼道:“杀了他!杀了他!”
狐假吼道:“谁愿随我杀敌?”
士兵们高高举起刀枪吼道:“杀!杀!”
黑色的铁流在草原上汹汹涌动,数万匹骏马狂野地蹬踏着大地,草根、泥块都被掀到了空中,库狐骑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充斥了方圆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