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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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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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周围响起了无赖们一片口哨和叫好声:“看哪!这小妮子还是个处女呢!”“小婊子,要不要先和大爷乐和乐和啊!”“大爷教你尝尝男人的味道吧!哈哈哈哈……”“这么年轻漂亮就死了太可惜了,这么些兵哥哥们怎么就没办了你啊,要不要哥哥教教你?哈哈哈哈……”

那些婆姨们更加不堪,嘴里“小娼妇”“小婊子”地骂着,手里更是不闲着,烂菜根,石块瓦片,一齐往艾云身上扔过去,对此士兵们无动于衷,这已经是固定的节目了,只要这些东西不要砸到自己身上,他们就不管,偶尔有那么几块偏离目标的,士兵们会灵巧地闪过,然后报以一句脏话,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群众显然对此习以为常,谁也不会害怕,反而谩骂得更起劲了。艾云处在法场中心的行刑台上,位置高,又有士兵隔开了群众,不用特意躲避,也没有什么垃圾落在她身上,只是听了那些市井粗话使得她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这么闹了一会儿,年轻的监斩官似乎有些看不过去了,吩咐擂第二通鼓,随着隆隆的鼓声响起,人群慢慢安静下来。刽子手的两个助手走到艾云身边,在她面前的地上铺上一块红色的垫子,示意她跪在上面,艾云微笑了一下,摇头拒绝了,两人也不勉强,撤去垫子,退过一旁。

第二通鼓罢,监斩官走到艾云身边,从一旁的助手手里接过一壶酒,一个酒杯,开始倒酒。他倒酒的手有点打颤,脸上紧张的表情证明他还不习惯面对这种场面。艾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连续喝了三杯,监斩官将酒杯、酒壶都收了起来。

“那个……女犯艾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监斩官结结巴巴地问道,他甚至不敢直视艾云的眼睛。

“你下次应该找个轻松点儿的差使,看把你吓得。”艾云没有血色的嘴唇流露出来的微笑带着善意的嘲弄。随后她的目光转向那些围观的群众,在这些民众的眼里,除了冷漠、仇视、下流、厌弃,她找不到别的东西,“一群愚昧可怜的人!你们就从来不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么?”她长叹一声,眼光投向更远的地方。她的目光在周围的建筑物上游走,好像想在临死之前记住这个世界的样子,猛地,她的目光在一栋小楼上停住了,那里有一双眼眸正注视着这里,而那双眼睛是艾云毕生难忘的。艾云瞳孔急遽缩小,呼吸也急促了,“难道是他?不可能的,不应该的,莫言愁答应过的,难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狡猾的骗局,为的就是引大哥上钩么?”

艾云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但是她神情的变化却没有躲过有心人的眼睛,几条黑色的影子迅速向依柳楼方向靠拢过来。

艾云对那监斩官道:“我没什么要说的,要杀就杀,弄这么多虚文做什么!”年轻的监斩官额头见汗,吩咐擂第三通鼓。刽子手准备。

第三通鼓又称催命鼓,共敲一百二十响,鼓声一停,人头落地,所以鼓手也敲得格外急促,整个法场鸦雀无声,人们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那决定性的一刻到来。

朱老板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因为原本还站在窗边说话的那个年轻人只一闪就不见了,他揉了揉眼睛,真的不见了,同时他就发现,阿三也在拼命揉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和他说话的年轻人是一个来自异界的鬼魂。不过大街上的喧闹很快就证实了那个人不但是个真实的人,而且是一个可怕的人。

吴忧沉静地站在街头,对那些好像从地下冒出来的黑衣人视若无睹,他缓缓抽出了长剑,冰寒的剑气,森冷的剑光,映着他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

艾云望向吴忧的目光充满悲伤,却也满含期待和喜悦。艾云的心情极为复杂,她怕吴忧来,因为很明显这是个针对他的圈套,但是心里又盼着他来,因为这样就可以看出她在吴忧心中还是有相当的地位的。

第一通鼓,第二通鼓,吴忧都没有出现,她的心中既欣慰又失落。现在吴忧来了,无视那高大的城墙,无视那严密的守卫,无视重重的埋伏和杀机,救她来了,艾云的心中充满喜悦。但是当吴忧从酒楼跳到了街上,陷入重围的时候,她又对吴忧的处境担忧起来了,自己即将被处刑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只要临死前还能看到他一眼,只要确定他还好好的活着,她就感到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她拼尽力气尖声大喊道:“大哥快走!这是个圈套!”

吴忧朝着行刑台的方向望去,艾云挣扎着似乎想冲下那个台子,但是虚弱的她很快就被旁边的人制服了,但是她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两句话。吴忧冲着艾云笑着摇摇头:妹妹呵,那么多同伴因我而死,大哥怎么有脸自己自私地活下去?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大哥又怎么忍心弃你而去?

好像感受到了吴忧无言的决心,艾云慢慢安静下来,只是用一种空濛忧伤的眼神看着吴忧。“请你们,请你们放开我罢,我不会再这样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做。”艾云轻声对还在抓着她臂膀的女牢子说道。“麻烦你们,帮我补补妆,多抹点胭脂吧,没有胭脂?喏,这里是我的手、我的胳臂,在上面划一刀吧,不要紧的,反正我也快死了,伤口深浅都无所谓了,您不会拒绝一个要死的人的要求吧?对了,就这样,我看到有血流出来了,不,不用包扎了,用不着了,这是现成的胭脂啊……现在帮我看看,我的脸上有点血色了么?我的脸色太苍白了,一定很难看吧?血还不够多啊,您太小心了,伤口太浅了……哦,不要那么惊讶吧,撕裂这点小伤口算什么呢?帮我抹均匀些吧,嗯,我想是不是应该再来一刀,血不够多啊……是不是好看点儿了?还有那个花冠,帮我戴正好吗?谢谢,谢谢,我看上去是不是好多了?哦,您居然还藏了一面小镜子,真是狡猾啊,可惜我的那面镜子被大兵搜走了,还是大哥买给我的呢。哦,我看起来好像是精神多了,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现在请把镜子拿开吧,它挡着我的视线了,我看不到大哥了。谢谢,谢谢,您真是个好人。我要让大哥看到我最美的一面。他是多么的好色啊,可是他就是不肯抱我一次,连我的手都没怎么碰过……您笑了,您在笑话我了,可是我是这么高兴,这么快活……”

艾云絮絮叨叨地说着,好像想把所有对吴忧的倾慕和思念都说出来。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神采飞扬,她的肌肤柔软细嫩,她的话语娇媚可人,她容光焕发,魅力四射,她的生命之火在熊熊燃烧,因为激动,她的整个身体似乎都泛起了娇艳的玫瑰红色,她的视线只有一个焦点,那就是正在赶来营救她的大哥,她不停地重复着没有意义的话语,温柔地诉说着,她妩媚地笑着,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不能自拔,这一刻,冷酷的现实世界离她那么地遥远,在那个世界里,她终于勇敢地对大哥表白了,大哥爽朗地笑着,毫无顾忌地抱着她,用胡子扎她,呵她的痒……

行刑台上的众人都不忍地背过身去,这一刻的艾云如同夏日的太阳,尽情放射着生命的光彩,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的美丽,谁能忍心剥夺这个花季少女最后的幻想呢?

“挡我者死!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多杀人,你们退下吧。”吴忧的口气好像还带着一丝不忍。不过显然对手并不领情,回答吴忧的是各种兵刃招呼过来的声音。

尽职的鼓手仍然在卖力地敲着鼓,鼓声敲了十响,吴忧在街上前进了十步,挡路的黑衣人倒下了七个。

气氛只能用诡异来形容。没有兵器交击的声音,甚至没有痛苦哀嚎尖叫什么的,不管黑衣人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扑上来的,每一个人却几乎都是同一种姿势倒下去的——他们大睁着眼睛,却失去了焦点,嘴巴大张,原地转两个圈子,倒下的时候身体还是温软的,可是已经没了气息。地上甚至没有血迹。

吴忧喘了一口气,黑衣人仍然对他维持着包围,不过圈子明显散开了许多,显然这种诡异的杀戮把他们给镇住了。

“挡我者死!”吴忧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没人再敢把这当作一句无谓的恫吓了。不过不怕死的大有人在,一群身材矮壮的武士呜里哇啦地大叫着,悍不畏死地又冲了上来。吴忧皱起了眉头,这种语言他从来没有听过,好像不属于大周境内任何一个民族的,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挡路的人结果都一样,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青霜”的剑尖如同清风吹过水面,又如同少女温柔的双手抚过人的面颊,只在冲过来的武士咽喉处轻轻一点,都用不着费力将剑锋送进去,剑上的冰寒剑气早就切断了他们的生机,每一个中招的人都表现出了和前面的同伙完全相同的症状——转圈、倒下。依然没有发出声响,当啷啷落地的都是死人的兵刃。

“小心!这小子兵刃有古怪!”一个头领样子的人尖声喊道:“大家退后,招呼他暗青子!”

黑衣人们巴不得早有这么一句话,纷纷后跃,吴忧眼前一下子就剩下了七八个操着听不懂的语言的矮子,显然他们也没有听懂那个头领的话,同伴的死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更加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吴忧没空和这帮人纠缠,他在数着鼓点。

鼓声紧催,二十响鼓点敲过,吴忧又前进了十步。随手提起一具尸体,在身周一抡,各种乱七八糟的暗器几乎全打在了尸体上,发出一阵“仆仆”的声响。吴忧仍旧没有停住脚步,不过这一次已经没人敢正面挡住他的去路了。

群众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碰上了几十年不遇一回的劫法场了!地上那十几具尸体就是明证了。人群顿时炸了营,呼儿唤娘,豕突狼奔,整个法场顿时乱成一团,行刑台周围士兵们锋锐的刀锋逼迫他们哭爹喊娘地冲着吴忧所在的这条大街上汹涌而来。

惊惶的人群不管不顾地那么冲过来,不但冲散了黑衣人的包围圈,连吴忧都被迟滞了脚步。

鼓声紧催,人潮汹涌,吴忧果断地离地跃起,这时候忽然一个大嗓门喝道:“就现在!”同时几个人同时喝道:“缚!”

吴忧跃起在空中的身形明显一滞,一股无形的大力束缚了他的自由,这时候六枝黝黑的弩箭正好无声无息地射到吴忧身前身后,完全封死了他转圜的余地。

依柳楼。

刚才吴忧站立的窗口旁边现在站了四个人。一个是陈青,一个是巴秃颜,还有一个威势不凡的将军,三十多岁,表情肃穆,沉默寡言,陈青和巴秃颜都对他执礼甚恭,另外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里边的人,一身江湖气,一看就不是军人的样子,另外三人都刻意和他拉开了距离,显然不大瞧得起这人。

“得手了!”眼看吴忧在空中避无可避,就要丧生在弩箭之下,那黑衣人不禁惊喜地大喊一声。忍不住得意洋洋地望着另外三人,那脸上的神气好像在说:刺杀人的事情还得我们这些行家来做吧?你们的钱花的不冤枉。虽说损失了不少手下,但是比起获得的巨额报酬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最缺的就是钱。

“只怕未必!”将军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只见吴忧在空中极不自然地扭了几扭,六枝弩箭居然无一命中,堪堪擦着他身子掠了过去,六个倒霉的市民做了替死鬼,只要被那毒弩箭擦破点边,立刻就是死亡的命运。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那将军丝毫不理会旁边的黑衣汉子变得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道。

“哼,好戏还在后头呢。”黑衣汉子气冲冲顶了一句。

躲过了第一轮的六枝弩箭,吴忧的坏运气并没有结束,一张巨大的渔网从天而降,同时另外十个弩手出现在街道两侧的屋顶上,现在气缚术还约束着他的自由,对手显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其实只要配合默契,安排周密,任凭你盖世的本事也会死在不知名的小人物手里。在柴州亲眼目睹了那场夺权的血腥暗杀之后,他就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同样是那一次,法术和武术相结合发挥出来的巨大威力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为此他曾经专门思索过累似情况下如何应对的问题,现在看来他的功夫没有白费。

吴忧左手一翻,一柄奇形匕首从袖子里滑到了他手上。之所以说是奇形的匕首,那是因为这柄匕首是两柄匕首通过机括拼接在一起的,手在中间一握,两头都露出锋刃,吴忧拿到这一对匕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现在这把似乎有些怪异的匕首在手,吴忧心中一定,但是当他挥动这柄造型奇特的大匕首的时候,奇异的现象出现了,匕首锋刃经过的地方,响起了类似布帛被割裂的声音,带起一道七彩的虹光,吴忧只觉得浑身一轻,原本束缚他身体的法术竟然就这样被解去!这一对龙凤双匕有这么强大的威力,居然能轻易破去气缚这种法术,实在有些出乎吴忧的意料之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好时机,弩箭尖厉的破空声已经近在咫尺,获得自由的吴忧脚尖在下面逃亡的人肩上一点,再次掠出,那张渔网对他影响倒不是很大,青霜剑轻易地划破了渔网。

鼓声紧催,四十响。

吴忧这一次全都采用短跳,上蹿下伏,左躲又晃,时刻不停,不让那些潜藏的法师再有机会准确地捕捉到他的位置。

“传说中的龙凤双匕!青霜剑!”依柳楼上,黑衣的汉子的眼睛血红,里边流露出来的光芒狂热而贪婪,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留下这两样东西!他再也顾不得别人,从怀里掏出一支旗花火箭,朝空中一扬,自己也抽刀跳了下去,亲自参与搏杀。随着火箭在空中炸开,更多的黑衣人冒了出来,潜伏的杀手们也全都露出身形,一时间羽箭横飞,刀剑纵横,夹杂着那些无辜百姓的濒死哭嚎,整条长街恍如人间地狱。

那将军皱起了眉头,对陈青道:“怎么找了这么些东西来?真是辱没军人的尊严。”

陈青陪笑道:“如将军所言,这些亡命徒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做的,有他们做替死鬼,总好过牺牲咱们的士兵。这个吴忧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人吃一惊,不过这次样子好像变了,要不是他自己跳出来,我还真认不出他来了。这次不知他从哪里弄来这两件宝物,功夫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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