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气仿佛对他而言,这是一件最不可理解的事情。
郭常本来还担心这人出来打抱不平,怕是个会家子,没想到刚才一试,这人居然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胆子也大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滚开!别碍少爷的好事!”
青年恋恋不舍地又看一眼少女,这才把脸转向郭常,打量一下,道:“公子一定就是郭太常家的……一二三四……四公子郭常吧?郭兄年少风流,京城之中人人皆知。不知多少怀春少女等着公子的一夕临幸,多少春闺怨妇等着郭公子怜惜呢……”
郭常见这人说话倒十分中听,他这辈子不知被人骂了多少句“淫贼、混蛋”,却从没听人这样夸奖过自己,一时之间大有知己之感。只是眼前的梦多少女确实是极少碰见的上等货色,就这么放过,心中又舍不得。
青年继续滔滔不绝:“郭公子年少有为,郭太常教导有方,有其父必有其子,虎父焉有犬子?可叹一般眼热妒忌之徒不解郭公子解救天下女子一番苦心,竟然造谣诬蔑,极尽诋毁之能事,将郭公子说得如斯不堪,唉,天理何存?孰不知郭公子一心便是光耀门楣,报效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郭常感到自己活了二十年,终于遇见了一个真正的知己,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泪哗哗的,好像自己以前那么多恶行真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平时几个狗腿子虽然也阿谀奉承,但哪像今天这位青年这样贴心贴意,一番话说出来,便如同一只小手,专挑自己心里痒痒地方挠,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受用。早把抢女人的事情忘到脑后,将那青年一把扶住,非要跟他拜把子不可。
青年急忙推谢,说道出身卑微当不起义薄云天的郭公子厚意,又说郭公子文武双全,志向远大,自己只要能鞍前马后做个小兵已经是万分庆幸了,万万不敢高攀的,郭常见他执意不肯,也不强求,被他一说也觉得自己出身高贵,不可轻率,不过还是力邀那青年一定到府上一叙。青年满口答应。郭常见那青年衣着甚是寒酸,坚持赠送白银五十两。这才携着家奴,醺醺然去了。回到家才想起来竟然忘了问这位知己姓甚名谁,不由得懊恼不已。
阮香等人看得目瞪口呆,看着那青年面无愧色地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那郭常居然被他哄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人也当真厉害。那青年摆平了郭常,面不红气不喘,又粘上了梦多少女,两人一边交换着“吾爱”“心肝”“甜心”这类词汇一边渐渐走远,看来是不需要阮君等人出手了。
阮君啐了一口道:“这两人也太不害臊了。就在大街上……”
水凝脸颊红红的,道:“那位大哥哥好会说话啊。”显然还在回味那青年的甜言蜜语。
阮香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感叹道:“世上竟然还有如此人物,但愿他不是个坏人,不然那个小姑娘可要受苦了。”
吴忧想的是:看这家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没想到泡妞技术一流,话说回来,刚才那小妞可真是漂亮,应该问一下名字的。
呼延豹呆呆地看着两人走远,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道:“靠,这样也行!”
阮香等人在一家叫“吉祥客栈”的客栈落脚。客栈房子比较紧张,只好两人一间,吴忧阮君住一间,阮香水凝住一间,呼延豹和吕晓玉住一间。吕晓玉不干了,非要自己住一间。阮香觉得有点儿奇怪,这个吕晓玉一路上也没闹过什么意见,现在居然说呼延豹晚上睡觉呼噜声太响,所以不跟他一起住,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衷?一时想不出来,叫来吴忧商议此事。
吴忧顾左右而言他,道:“他要换就让他换嘛,不就是多出一个房间嘛。”
阮香盯着吴忧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吴忧嘿然一笑,道:“我也不太确定,他又不让说,不如你自己去问他吧。”
却见吕晓玉推门进来道:“吴大哥不必为难了,我跟阮姐姐说罢。”原来他已经在门外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说罢,将帽子一摘,一头乌黑的秀发垂了下来,“他”竟然是个极俏丽的女子。阮香大悟道:“怪不得……你怎么不早说呢?”虽然这样问,但心里也能猜到一点儿:一路上宿营时大家都是和衣而卧,所以也没什么大碍,现在住到客栈,还要面对洗澡等尴尬问题,自然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只是阮香对一个女孩子为什么投身军旅不太理解,毕竟这个时代战场还是男人的天下。不过从她表现出来的才能来看,她在军事方面很有潜质。
吕晓玉整理一下思绪,恳求道:“阮姐姐,有些事我还不能说。但我保证,绝不会作出危害靖难军的事情。我可以发誓——”
阮香忙道:“好了,姐姐信你便是,不用赌咒发誓了。来,笑一笑,别愁眉苦脸了。我也不问你的秘密,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再告诉姐姐好了。”
吕晓玉感激地望了阮香一眼,暗下决心,绝不辜负阮香对自己的信任。
呼延豹听说吕晓玉是个女孩,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见到了女装的吕晓玉更是懊悔得什么似的,这样的近水楼台居然没有先得月,呼延豹不得不骂自己几句。后来呼延豹就去找吴忧(现在他俩住一个房间,很方便),他弄不明白自己跟吕晓玉同行同住那么长时间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女子,而吴忧这么一伸手,就发现了呢?吴忧面对呼延豹的问题很为难,因为有很多东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对一个从没接触过女人身体的大老粗,很难解释得清女人身体肌肤和男人的区别。呼延豹又是个不屈不挠的男人,总不能随便找个女人来说:“让我摸摸你”这样的话吧?
呼延豹凭着其坚强的意志终于强迫吴忧以最浅白易懂的语言描述了关于男女之间的一些差别。尽管还缺乏实践,但呼延豹已经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已经很有进展了。当两个男人满眼血丝一脸睡眠不足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女士们都吓了一跳,这时候就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了。
第九节好酒一品香
阮香手持一封请柬。眉毛微蹙道:“比武大会?”
呼延豹道:“听说京城几十个佣兵团都接到了邀请,并不只是针对我们,而且各州诸侯也有派人参加,民间也有不少人自发参加,据说大会半年以前就已经开始筹备了。现在各家客栈住满了各地来参加的人呢。”
水凝道:“咱们这次来可真是赶巧了,预赛后天就开始了。”
阮君跃跃欲试道:“便趁此机会会会天下豪杰!”
吴忧担心道:“就怕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阮香沉吟道:“这件事我以前倒也听说过,当时没怎么在意。总之这件事不要太草率,大家先分头打探消息,我们晚上再碰头,到时候再作决定。”
众人自去分散探听消息。
吕晓玉跟呼延豹一路。主要是阮香怕呼延豹冒冒失失出什么岔子,所以派吕晓玉跟着。吴忧跟水凝一路,考虑到两人在某些方面都比较白痴,所以给两人指定的区域就在东区吉祥客栈附近。阮香阮君姐妹比较扎眼,虽然阮香确定在京城几乎没人认识自己,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于是阮氏姐妹便居中策应。
却说吴忧水凝两人都没见过这么繁华的都市,现在有了正当理由逛街,早把阮香的嘱咐忘在脑后。两人兴致勃勃在东市里边瞎逛,不时买点儿小东西,特别是水凝,兜里有阮香给的五两银子,加上以前自己还攒了一点儿体己,手里有十两银子,一时之间兴奋不已。一会儿功夫,吴忧便成了搬运工,亮晶晶的是首饰,香喷喷的是胭脂水粉,花花绿绿的是衣服,虽然都不是什么高档货,可是也足以满足水凝的小女孩的虚荣心了。吴忧却是另有打算,一路上鼻子使劲嗅着,终于在走过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时眼睛一亮,拉着水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进去。
这是一家小酒馆,店内没几个客人,虽然处于东市的繁华地段,生意却似乎不是太好。店里的侍者也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仿佛进来的客人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也难怪店里客人少,谁愿意花钱买气受?现在就有这么两个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了。吴忧一进门就拍着桌子大喊:“老板,把你们最好的酒送上一壶来!”
那侍者好像对这种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等到吴忧喊第五遍,并且威胁要掀桌子时才懒懒散散走过来,问吴忧有什么需要。
吴忧耐着性子第六次重复了自己的要求。侍者“哦”了一声,十分不情愿地走入内堂。等了有半小时那么久,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店里唯一剩下的两个客人都等不及走了,现在只剩下吴忧水凝两人,大眼瞪小眼。水凝不乐意呆在这么个破酒馆,很想出去接着逛街,不过经不起吴忧软硬兼施,只好陪他等着。
良久,侍者走出来,捧着一壶酒来到两人跟前,气哼哼道:“两位好耐性,怎么还没走啊。”
吴忧急不可耐深吸一口气,忽然脸色一变道:“这酒不对!”
侍者撇撇嘴道:“小店做生意童叟无欺,这酒正是本店最好的‘一品香’,哪里不对了?”
吴忧大笑道:“你这话骗一骗外行人还行,拿来蒙我却是看走了眼。”那侍者惊讶地看了吴忧一眼,犹豫片刻道:“客人请稍等。”转身进入内堂,这次回来得却是很快。拿的是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必恭必敬道:“这便是小店独有的‘一品香’,还请客人品评。”
吴忧轻轻打开瓶塞,瓶塞一开,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透了出来,吴忧将酒倒出小半杯先看酒色,又放到鼻子下约两寸处轻嗅,放下酒杯笑道:“贵店太也欺人,这酒虽说可列上等,却绝不是闻名遐尔的‘一品香’。”那侍者胀红了脸争辩道:“这的确便是小店的招牌酒‘一品香’。”
“好了,小林,别让行家耻笑了。”随着话语声,内堂的帘子被一直素手掀起,一个身材惹火、明艳照人的少女走进前厅。那少女穿一身紧身红衣,身材高挑,酥胸半裸,曲线毕露,手脚都带着叮当作响的镯子,皮肤白皙,大眼细眉,一头金黄的头发,瞳孔是翡翠般的绿色。“胡姬?!”吴忧和水凝惊呼出声。
当时周国内一些少数民族以及周边一些国家的人有不少在周国定居,这些民族女子一般大胆开放,不少酒家利用人们的好奇心理,雇请这些异族女子招揽生意,一般泛称胡姬。眼前这女子很显然便是一个胡姬。
那少女轻笑道:“不错啊,我是胡姬,卖酒的胡姬。”
吴忧有点儿尴尬地道:“其实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是来喝酒的,早就听说京城‘一品香’享誉天下,我们刚才路过贵店,闻见酒香,才进来看看的。”
那少女不以为意,娇笑道:“你很有本事嘛,在外边走就能闻出来。好吧,本来我已经不打算做生意了,不过今天遇见你这个行家,便破例一回,让你尝尝真正的‘一品香’。”说着,取出一个小坛子,拍开泥封,递到吴忧跟前,笑嘻嘻道:“便宜你了。”
吴忧大喜,连声道谢,将那酒倒入杯中,啧啧称赞道:“清亮透明、纯净无暇——”又放到鼻下轻嗅酒香,又略摇一下杯子,再细细品味,赞道:“香气协调,浓郁芬芳,纯正细腻。”将酒杯送到嘴边,酒含在口中,沾满口腔,咽下,用舌头抵住前颔,将酒气随呼吸从鼻孔排出,陶陶然便似要升上天去,闭目摇头,半天不语。那胡姬看得暗暗称许,却也有点儿紧张地问道:“怎样?”
吴忧猛地睁开眼睛,赞道:“此酒只应天上有!姑娘是从哪个神仙手里偷来的?”迫不及待又斟一杯,细细咂摸。
那少女虽性情开朗,此时也是羞红了脸,道:“公子取笑了,这是小女子继承先父的酿造方法,又加以改进而成。说实话,今天是第一次拿出来给客人品评呢。当不起公子谬赞。”说到父亲时,眼圈一红,显然是有伤心往事。
吴忧神往道:“令尊必然也是个性情中人,可惜不能谋面啊。不过他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有你这么出色的女儿继承他的技艺,而且还加以发扬光大,你也不用过于伤心了。”说着用手拍拍那少女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少女急退一步,嗔道:“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
吴忧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讪讪道:“喝酒,喝酒。”给水凝也倒上一杯。水凝本来不打算喝酒,可是看吴忧吹得那么玄乎,那胡姬也是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不禁心动,端起吴忧给她倒的酒,一口饮下。却因为从没喝过酒,被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迷迷糊糊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吴忧摇头叹息道:“啊呀!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自斟自饮起来。
一时之间,店里一片静寂。只剩下吴忧嘶啦嘶啦喝酒的声音。
毫无征兆的,两扇门板“砰”地一声向店内飞了进来,那胡姬脸色陡变,“锵锵”两声,抽出两把短刃,那短刃比常见的匕首稍长,两侧开锋,一侧是锯齿形,不是中原人常用的样式。胡姬双眼戒备地望着门外。
“妹妹便是这样招呼客人么?哈哈哈哈!”大笑声中,三个人走进店里,步履轻捷,都身怀武功。说话的正是为首一个青年汉子。
胡姬冷冷道:“我还尊你一声大哥,什么时候左家的事情轮到外人来插手了?”
那汉子笑声顿止,犹豫一下道:“妹子误会了,这两位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高人,大名鼎鼎的黑龙佣兵团的梅青、梅云前辈,一手落花剑法,那是人人景仰的。这次请两位前辈来,便是做个见证。没有别的意思。”
胡姬脸色稍霁,道:“这还像个男子汉说的话。那么这两位是不会出手喽?”
那汉子笑道:“妹妹说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只要你交出那东西,咱们又何必动刀动枪的?”
胡姬怒道:“难道是我喜欢打斗么?自从父亲去世,你便三番五次前来纠缠,不过是一张酿酒的方子而已,你不是也已经看过了?还要怎地?父亲留下的东西清清楚楚,哪件不是被你拆得七零八落?若是他老人家当真留下了什么武功秘笈,我还用受你的气么?”
那汉子干笑一声道:“老爷子留下的东西我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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