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了。我代表您送给他两袋美酒,三百两金叶子,还献上了您刚捉回来的最美丽的女奴。他说他会记得您的恩情。”军官不卑不亢地答道。
“什……什么!你,你这个混蛋!我让你追上去杀了他,你反而送给他那么多东西!还有我心爱的女奴……你,你脑子坏掉了你!”
“属下脑子没有坏掉,吴忧不能杀,王子您知道,属下认为这是王子借以考验属下,按照王子的心意做事罢了。”军官毫不在意兀哈豹的指责,淡淡道,对于兀哈豹的怒气一点儿都没有应有的畏惧。
“呵呵,哈哈,嘿嘿!”兀哈豹怪声笑了几声,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聪明呢?你知不知道太聪明的人往往活不长的?”
“属下自然知道。属下也知道,那是妒贤嫉能的主君才会犯的错,王子殿下任人唯贤,胸襟气魄岂是一般人能比的?”
“哦,这么说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我给你这个任务其实是想杀你喽?”
“王子深谋远虑,智珠在握,小人实不及王子智慧的万一,只是徒逞一点儿小聪明罢了。”
“唉!”兀哈豹用手在那军官的脖子上比了两下,似乎在寻找适合下刀的地方,“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讨我欢喜,为什么我总是下不了决心杀你呢?”
“小人再能耐也翻不出王子殿下的手掌心去。”军官低头道。
“其实呢,我挺欢喜你的,”兀哈豹的手依然不离军官的脖颈间,“可是老头子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我也很快将即位为王爷,你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改口呢?”
“小人是吉斯特王的奴才,王子殿下喜欢,小人改口就是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该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吧,也好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让某些小人背后插我两刀。”
“是,如您所愿。”
“好啦好啦,你可真有能耐,又让我忍住了没杀你。算你有功,从今天起,你不要做百夫长了,做千夫长去吧,希望你多给我一些惊喜啊。你看看你违背了我的命令,偷走了我的美酒、金子还有美人,送给我想除去的人,我还得升你的官,天底下真是没有这种道理呀。”
“属下谢过王子殿下,殿下说笑了。”
兀哈豹大笑着走开,军官脸上虽还保持着冷静,背后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远方,目视着那军官率领着骑兵们逐渐远去,吴忧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喃喃道:“兀哈豹啊兀哈豹,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呢?”
没有看那些金银和美酒,吴忧径自带马走到那蒙着头巾的女子跟前,马鞭轻轻一挥,那女子面上的头巾悄然滑落,露出一张美丽的少女面庞来。吴忧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笑容也凝固在脸上,惊讶道:“是你?”
第二十三节敕使
阮香的逍遥生活再次被打断,这一次是来自朝廷的敕使,其实说白了就是张静斋的使者。
这次的使者官职还是蛮大的,竟然是位列九卿的少府张辙。这人一向以清正不阿闻名当世,为官颇有清誉,所以虽然阮香不太耐烦再听张静斋指手画脚,但是还是恭敬地将张辙迎进灵州刺史府中,张辙的随员还留在官驿。
张辙已经六十多岁了,精神还满好,一路上风餐露宿车马劳顿并没有消磨掉他的精神气儿。国字脸,红脸膛,一脸正气,三缕长髯飘在胸前,腰板挺直,走的是四平八稳官字步,说的是大周标准官话,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首先是宣旨,一番慰问和嘉奖的客套话之后,终于进入主题,敕封阮香为清河公主,比原来的清河郡主算是升了一级,一跃成为正式的皇室血亲了。阮香想想倒也好笑,自己起兵以来,本来以为可以视作盟友的诸侯又是攻又是打,反而是张静斋这个死敌和自己一仗都没有打过不说,还不断为自己加官进爵,现在都封到公主了,不知道以后再怎封呢,难道封亲王?比张静斋自己官还大?
阮香虽然觉得官做大些没什么不好,但是张静斋封的则另当别论,就说这公主就封得让人觉嗅出其中那“伪”的气味,名不正言不顺的,反倒不如原本的清河郡主含金量高了。
阮香还在想这圣旨估计不会就说这么点儿事情吧,集中精神等待下文,可是张辙一声“钦此”,明确无误地向她表示:圣旨读完了。阮香一时没回过神来,没有按照惯例谢恩,却问了一句让张辙差点儿蹶倒的话:“完了?”
张辙还没见过这样接旨的,虽说出京前就听说了这个善战的郡主的不少传言,但是这样接旨却是没有想到过的,看着阮香探究的眼神,只能解释成她没有听清楚,只得又郑重其事念了一声“钦此!”
阮香这才依足礼数接旨谢恩,却还是难掩脸上疑惑的神情。她当然不相信张辙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宣读这样一份没什么大用的圣旨,但是她一下子还想不到这其中藏着什么花招。
“微臣恭喜公主殿下。”张辙的声音依旧清亮。
阮香不动声色地受了他这一拜,自己的身份本来也受得起,没什么需要客气的。阮香心里很怀疑这个老头儿是不是张静斋派出来的探子,这年头相隔几千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一个人是不能只凭着名声就可以下判断的。
阮香俯身扶张辙的时候,两人的眼睛对上了,阮香心里猛地一跳,老人的目光清澈智慧,蕴含着一股正气,绝不像是奸邪之辈。阮香也算是对相人之术有所心得了,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张辙所受的震撼只有更大,阮香如星的双眸让人感觉深不可测,她娴雅的气质中有同龄人所缺少的大度和从容,冷静而自信,温和而不失威严。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拥有这样一双富于魔力的变幻不定的眼睛的。这个女孩,只要她喜欢,颠倒众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的目光仅仅接触了短短的一瞬间,就不约而同地同时移开了。
阮香闪身退开半步,微笑道:“张大人请起。”
张辙站起身来,侍卫进来换了茶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阮香请张辙在桌旁坐了,自己也和他对面坐下。轻轻品味着茶水的芬芳,阮香闲闲地问起了张辙京中风物,沿途见闻等,好像张辙只是一个长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朝政之类的敏感话题一概不涉及。
这样谈谈说说,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这期间阮香有些公务处理,离开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阮香站起身来道:“张大人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用个便饭吧。你的那些从人,我已经吩咐下去,好好招待他们了。”
张辙道:“谢公主。还是公主想得周全。”
午饭比较清淡,菜不多,做得倒是很精致。阮香先请张辙坐了,然后吩咐一个侍卫道:“今天我有客人,有人来的话,都给回了吧,有重要的事情就让他们先去客厅等着。”那侍卫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张辙道:“公主吃饭还要处理公务么?”
阮香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人家大老远的来投递公文,总不能让他们等着,我这衙门是日夜不关门的,就是执宿的侍卫们辛苦些,当然一般不是特别紧急的公文他们也不会打扰我。我这里设了偏厅,专门招待那些投送公文的人的食宿,在这里他们即使不能马上拿到批复,总比在驿站等着安心一点儿。那些需要当面汇报的,我就请他们和我一起吃饭。”
张辙诧异不已道:“哎呀!这成何体统!您可是公主之尊啊。就算收士民之心也不必如此屈尊纡贵嘛。这传扬出去,皇家体面何在?”
阮香对于老人的大惊小怪不以为意,淡淡道:“要是真的事事都讲礼数的话,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大人说话了。”
张辙忙起身道:“下官惶恐。”看样子有下跪的意思。
阮香摆摆手道:“免了罢。我不是说你。”眼看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没什么共同语言,话不投机,阮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之后的时间两人都埋头吃饭。恪守着古人遗训“食不语”,吃完了这顿有些沉闷的午饭。
“公主殿下,”吃完了饭,本来以为张辙就会告辞,没想到张辙道:“久闻灵州骁卒悍将天下无双,不知下官可否见识一下?”
这个问题倒是让阮香费了些思量,这个老头子打的什么主意呢?难道是刺探军情来的?再说现在前方正在打仗,军营重地岂是随便参观的?却也不好当面就拒绝他,只得道:“虽然军营重地不太方便,不过张大人您是朝廷敕使,自然是不妨的。”
阮香叫进来一个军官,让他安排一下张辙参观军营的事情,不一会儿功夫那军官回报准备就绪。阮香指着桌上已经积压了二十几份的公文对张辙道:“大人您看……”
张辙见为了赔自己说话,半天功夫已经有这么多份公文了,这才体会到阮香工作量的巨大,见了阮香有些为难的神情,闻弦歌而知雅意,忙道:“公主事忙,只要找个人陪下官就行。”
阮香眉头一舒,道:“既然张大人如此说了,我也不弄那些虚礼了,我会给负责的军官开一份手令,确保大人可以随意出入您愿意去的地方。您看这样行么?”
张辙一迭声地答应道:“行,行,当然可以。”
阮香再次叫进来一名侍卫,道:“你去叫齐队长来。”
不一会儿一个彪悍的大汉到来,阮香将写好的手令交给他,又交代了几句,无非张辙身份重要,不可出现什么疏忽之类的。军官听了,一一点头答应,阮香又让他重复一遍,这才让他陪张辙走了。
张辙走了没多会儿,侍卫通报,黄朋来了。黄朋是卢笛的部下,专管这一带的情报收集和筛选,因为方略那边在打仗,所以吕晓玉、宁雁、卢笛都不在灵州,三人都在全力协助方略,而且有些小事也用不着他们。阮香需要查询的一些情报方面的事情便都由他们得力的手下人负责了。
“吩咐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有没有问题?”阮香头也不抬简洁地问道。
“随从十三人,已经确定有两个是张静斋手下的探子,我们没有动他们。其他人目前尚无异动。除了张辙大人之外,随员里边好像还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驿馆的人说,他自从到了之后就被张大人关在了房间里,不许出来,谁也没有见到他的面目。可能是张大人的亲眷吧。”
“哦,知道了,你下去吧。”阮香对于这种神秘人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大兴趣,也许是张大人的内眷吧。否则用不着这样惹人猜疑地将人藏着。看起来这个老头儿也就这么点儿玩意儿了,阮香不禁又无聊起来,一份一份地看淄州送来的战报。
其实她并没有多么忙,至少不像展现给张辙的那样忙。方略现在已经开始很好地行使权力,整个战局以苏中偷袭青城开始,双方都在寻找机会,已经有确切的情报表明泸州这回要全力南下了。看起来这一次赵扬是打算撕破脸了,这样的话,方略手里的兵力占不到什么便宜,恐怕就要谨慎些使用了。
外有强敌,内有各家族残余势力捣乱,上回海难造成的影响还没有完全过去,淄州民心依然难测,虽说有宁家为内应,但是宁家摇摆不定的暧昧态度实在让人放心不下,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宁霜走钢丝的技巧无疑十分高明,左右逢源的本事高得很,两边打仗,得利的始终她一家,偏偏又让人拿她无可奈何,实在是个人才。好在还有一个稳定的后方——灵州,靠着父亲积累的人望,这里的百姓们还是很信任自己。
啊,父亲,父亲!阮香的心猛地一阵绞痛,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她慢慢弯下腰,将上身伏在桌上,虽然强忍着,但是大颗的泪珠仍然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下。
“绮儿!”阮香唤道,一个女孩应声进来,她看到的是阮香的坐得挺直的背影。
“给我打盆冷水来。还有,让人备马,我马上要出去。”
“是!”女孩干脆利落地应道。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阮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绿扉的事情,我很抱歉。”
女孩的身体立刻变得僵硬,她平时和绿扉是最要好的姐妹,私交甚好的,不可能对绿扉的发配青城最终死在那里无动于衷。
“公主殿下没有错,错的是绿扉。”女孩犹豫了片刻就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挺了挺腰杆,就一直走出门去了。她的背影同样笔直。
第二天再次听到张辙求见的消息后,阮香当时心情不太好,对于这个老头子赖着不走有些不耐烦了,没想到昨天参观了半天军营还是没消耗完老家伙的体力,看不出来身为文官的他,这把身子骨倒是蛮结实。要不怎么还能带着内眷来宣旨呢,恐怕是想出京避一避大夫人的虎狼之威吧。阮香有些恶意地心想。发现自己走神了,阮香马上警告了一下自己,现在远没有到放心的时候啊。不管怎么想,人还是要见的,阮香整理一下衣饰,示意叫张辙进来。
张辙满口夸赞靖难军如何威武雄壮。阮香听得都快打呵欠了。
张辙估计也是看到阮香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道:“下官有要紧事说,请公主摒退左右。”
阮香精神一振,不是因为这老头要说的什么机密,而是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尽管第一次见面老头给她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不过阮香并不因此就觉得自己应该浪费时间听这个老头教训,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做。照现在看来,张辙即使不是张静斋的探子,至少也让人当了枪使。
阮香道:“这里戒备森严,都是信得过的人,不妨事的。大人有话直说。”
张辙看了一眼仍然留在那里的一个侍卫,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出我口,入你耳,决不可使别人听到。”
“哦——”阮香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那么你可以走了,我每天听到的秘密太多了,已经不需要什么秘密了。”
张辙老脸一红,他被阮香毫不在意的语气给激怒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甚至毁去自己一生清誉的危险送上门来,难道就是为了让这个女孩子这样践踏自己的尊严么?他颤抖的胡子和发红的脸颊表明了他的愤怒。
“原来,传闻中的公主殿下不过如是!不过如是!老朽看走了眼,看走了眼呵!请圣上原谅老朽的无知无能!”张辙忽然跪倒在地上,面向北方,重重叩首。
阮香还真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忙命侍卫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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