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对贺妃娘娘一片真情,实在令微臣感动不已。只是王爷有所不知,贺妃娘娘的病症克制发作并不难,可要去根儿可就……”
一听说爱妾的病根儿难去,玄济嚯的一声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怎样?!”
葛霁眼珠一转,“回王爷话,贺妃娘娘的心疾从根儿上说是先天不足,许是娘娘在娘胎里受过轻微的损伤没有及时发现所致。贺妃娘娘之所以心疾难愈更多的是因为她天性敏感多思,这么十数年来这心疾未曾解开反而加重,这些都导致了娘娘身子孱弱,难以怀胎受孕。只是让微臣不解的是,从娘娘脉象上来看,娘娘的心疾原本并不严重,只是近一年来才愈演愈烈,不知一年前可曾发生了什么让娘娘不快的事情。”
玄济脸色发青,一年前?一年前不正是皇帝把云儿指给自己的时候么?彼时自己对皇帝心怀戒备,很是给了云儿一段日子的难堪……难道自己才是云儿身患病痛的元凶?不!不是这样的!云儿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自己怎么能伤他至此!玄济大脑混乱得厉害,忽觉胸口一热,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玄凌在仪元殿书房听到夏忠良来报葛霁三言两语把汝南王说吐血了的事儿,真是又气又喜,气的是汝南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葛霁的命就算交代了,自己也得背上个逼死兄长的罪名,喜的是贺氏在汝南王心中竟有这么重的地位,看来以后对付他不是难事了。玄凌吩咐了章弥也到汝南王府全力诊治玄济,同时又让夏忠良趁着玄济昏迷悄悄儿添了几味药。
转眼到了十一月十七,苗婕妤诞下一女,为玄凌第二女。腊月初二长宁帝姬生辰那日,李德仪诞下一子,为玄凌第二子。玄凌大喜,下旨晋苗婕妤为正三品恪贵嫔,李德仪为正四品容华。自此紫奥城终于有了第三个主位,虽然不是个很靠谱的主儿,但这总是个好的开始。为了迎合在前朝大力推行节俭的玄凌,朱宜修怀着身孕还特地亲自去了长杨宫看望苗婉如,两人屏退左右说了好一会儿话,朱宜修才离去。很快,苗婉如在出月后便主动提出,因册贵嫔礼耗费人力物力,自请待到明年皇后出月后与冯婕妤一同册封。玄凌很是高兴,当即为皇二女赐下封号长庆,又令苗婉如为帝姬取小字。苗婉如不敢自专,便去求了太后赐名,太后对苗婉如疼爱有加,便为长宁帝姬取了棣华为小字,又赐下无数珍宝与苗婉如和李庭芳。
至于皇二子,玄凌照例待到乾元五年二月二,为儿子取名为予湉。朱宜修最初还是有点担心李庭芳的儿子会分了予泽的宠爱,但光看名字便知玄凌对予泽和予湉的期望根本不同,也就放下了心,对予湉倒是格外关照了。
三月底,冯若昭诞下玄凌第三女,玄凌下旨晋冯婕妤为正三品贵嫔,赐号“敬”,赐居望仙宫主殿飞霜殿。虽然说不是儿子让冯若昭微微失望了一下,但看着冰肌玉骨的女儿,又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封号,冯若昭心下也是欢喜的紧。为求皇后庇佑,在玄凌和朱宜修一起来看望的时候,冯若昭开口请求皇后为女儿赐名。
朱宜修笑着推辞道:“这怎么好,你是她的生母,自然是你来取名。”
冯若昭忙谦道:“嫔妾于文墨上实在是不通,取的名儿怕是难登大雅之堂。皇后娘娘是帝姬的嫡母,为帝姬赐名自然是名正言顺。”
玄凌也笑道:“若昭说的是,孩子也是你的闺女,今儿好好起个名儿与她,将来好让她多多孝顺,承欢你和若昭膝下。”
朱宜修凝神想了许久,道:“敬妹妹闺名若昭,乃光辉明亮之意,妾身不才,帝姬小字便唤作明辉可好?”
冯若昭忙在床上做福身状,“嫔妾替帝姬谢过娘娘赐名。”
玄凌笑道:“如此,明辉便以长熙为封号吧,也是光明之意,长大了定是同若昭一样明艳的美人儿。”
冯若昭恭顺道:“嫔妾蒲质柳资,哪能当得起皇上谬赞,只愿这孩子能借着皇上和娘娘的庇佑,平安长大,嫔妾便再无所求了。”
六月初一,朱宜修在昭阳殿产下一子,玄凌也是早就想好了名字,为与予泽有所区别,特意待到洗三朝之后方为皇三子赐名予浩。如今,玄凌膝下已有三子三女。虽然最大的予泽不过三岁,但君王年富力强,子嗣繁多本是就是一种国运昌隆的象征,朝中也开始有了请立太子的声音。
在储君一事上,玄凌并不是很着急,他深知太子是个多么难坐的位子。虽然不情愿,但玄凌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年没有玄清吸引着玉厄夫人和废后夏氏的目光和敌意,自己很有可能活不到今天,等不到帝王命。玄凌不愿把亲生儿子扔在火堆上烤,可也不愿这事让朱宜修不安,便想起前世自己的对策来。
乾元五年八月初三,恪贵嫔苗婉如和敬贵嫔冯若昭的册封礼在太庙举行。简化了繁琐的礼仪,赐下金册金印,玄凌温柔凝眸,看着身着华服的朱宜修,突然意识到,自己和身旁的女子并肩共行,已经四年了。朱宜修神情端庄肃穆,朗声道:
“恪贵嫔苗氏、敬贵嫔冯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苗、冯二人恭谨三拜,“承教于皇后,不胜欣喜。”
玄凌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朱宜修的手,她的手掌温暖干燥,不复前世的冰凉潮湿。感受到手上传来玄凌的体温,朱宜修也自然大方地回握住丈夫的手,她庄严神情中带着一丝前世不曾有过的从容,玄凌突然觉得朱宜修这一世才是名实相符的中宫皇后。未来的路也许难走,但是有她在身边,也许什么坎儿都能过去吧,玄凌这样想着,微笑爬上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乾元五年匆匆过去,转眼又是一年春。玄凌从来未曾想过后宫居然也可以有这样安宁闲适的日子,每日上朝、下朝、问候太后、看望孩子,娇妻美妾相处融洽,原来生活也可以这样简单。也许是重生一次的缘故吧,玄凌更想要追求平静的生活,尤其是保护自己每一个孩子,不让他们如前生那样与自己无缘。
朱宜修这边总算能比先前轻松一点了,恪贵嫔是个没脑子的,好在经过玄凌几次敲打和同太后长期礼佛,脾气是比先前和顺了许多,只是后宫宫务还是指不上她。敬贵嫔就不同了,她端方敦厚,为人也算的上谨慎二字,虽然因为年轻,偶尔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终究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加上她人也聪明,学起宫务上手得也快,对朱宜修也颇为恭顺,常常带着女儿长熙来昭阳殿请安。朱宜修现在有了两个儿子,正是稀罕女儿的时候,长熙长相类父,也很得朱宜修的喜欢,昭阳殿倒是和飞霜殿来往得越来越亲密了。
不过只有敬贵嫔一个帮手,朱宜修能够放松的也还是有限。予泽到了九月就四周岁了,虽然离开蒙进学还有一段日子,但朱宜修知道,上进的皇子才会得到玄凌的爱重。尤其予泽还是嫡长子,后宫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长兄的责任本来就重,等到进学了再开始读书怎么成。故而予泽会说话起,朱宜修便每日亲自读一刻钟的四书五经与他听,连怀着予浩的时候也没有间断。只是现在予浩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朱宜修又是个事事亲力亲为的,每日忙于照顾予浩,又要打理六宫事务,予泽本来就不多的读书时间也连带着被占用了不少。
偏生予泽在母亲的熏陶之下,对读书有了极大的兴趣,朱宜修没时间读书给他听,把予泽给急坏了,天天吵着要剪秋读书给他听。可剪秋虽是正一品惠人,这读书上实在有限,便央了江福海来给予泽读书。江福海一听大皇子有令,屁颠儿屁颠儿捧了《三字经》跑过来,被予泽一脸老成样儿给挡了回去,
“《三字经》母后已经读过了,请公公读《易经》来听吧。”
剪秋看着予泽人不过江福海的腰那么高,却很努力地端着皇子的架子学大人说话,憋笑憋得脸都疼了。皇子有令,江福海怎敢不从,又赶紧换了《易经》来读,少不了被予泽挑剔了半天,
“公公请直起腰身来读,这样声音才清楚。”
“公公请声音大些,我听不见。”
“秋姑姑,抱我上桌,这样听得清。”
总之读书的这一刻钟,真是江福海和剪秋在昭阳殿度过的最漫长最辛苦的一刻钟,只是看着予泽闪烁的大眼睛,两个人一下子就觉得劳累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读完书,江福海以为可以交了差去喘口气,不想予泽又缠住了他,
“为何亢龙会有悔?既利见大人,自然一帆风顺,为何有悔?群龙无首,为何反而是吉?
江福海心中暗暗叫苦,好主子哎,奴才要是肚里有学问,便去教书讲经,净了身入宫当这断子绝孙的内监是何苦!又不敢敷衍搪塞随便解释,倘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拐带坏主子”这个罪名就够自己脱几层皮的了。江福海只好赔笑道:
“殿下恕罪,奴才才疏学浅,也不知道这圣贤经书里是什么道理。”
予泽一听急了,“公公不知么?那我问谁才得知晓呢?”
“圣贤经典,想来只有博学多才的鸿儒先生才能为殿下答疑解惑。”
“那谁是天下学问最好的人?”
“这……”江福海顿时语塞,想了半天,索性眼前这孩子他爹的马屁好了,“皇上是天子,想来皇上的学问也是极好的。”
“噢,原来如此。那便去问父皇好了,父皇这个时候定是在仪元殿,江公公前方带路,咱们这便去仪元殿!”
到了仪元殿,予泽利索从江福海怀里跳下来,一路小跑儿便进了正殿,正遇上李长。
“哟,给大殿下请安啦,这会儿您怎么来啦。”李长冲着予泽打了个千儿,笑眯眯弯下腰问道。
“我来向父皇请教学问,劳烦公公给父皇通报一声。”
李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殿下这样子跟小时候的皇上真是一模一样的,有了什么不懂的便立马要刨根问底弄个明白才行。不过大殿下可比那时候的皇上幸运,彼时先皇心心念念全是舒贵太妃和清河王,还一度要立清河王为太子。大殿下可是有福得多啦,中宫嫡长子,皇上疼爱,天下哪个孩子能比呢?
“回大殿下的话,皇上方才刚刚批完奏折,有些饿了,正传点心呢。奴才带您进去?”
予泽眼睛里噌地放出了光,“如此甚好,有劳公公。”
李长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终究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端架子绷得再厉害,心里的想法还是写在脸上的。
“皇上,大殿下来瞧您了。”
“嗯?这小子怎么来了,快让他进来。”玄凌正靠在椅上闭目养神,一听儿子来了,立马精神了起来。
予泽进了殿,没有像平时在昭阳殿那样猴子一般光速窜进父亲的怀里,而是先跪下给玄凌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稚嫩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玄凌眼中竟有些湿意,这个前世和自己无缘,连名字都没有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得这么大了。玄凌招招手,
“快起来,到父皇这里来。”
予泽跳起来,飞鸟一般冲进了玄凌的怀里,玄凌把儿子放在膝盖上,“予泽今儿怎么想着要来看父皇啦?”
“母后忙着照料弟弟,没空给儿子读书听,江福海倒是读了,可是没有母后读得好,而且儿臣有不懂的地方他也不晓得。父皇是天子,定是天下学问最好的,儿子便来请教父皇。”
玄凌扑哧一笑,江福海这个油嘴滑舌的,也好,自己最近一直忙于政务,都没有时间好好陪陪予泽,
“父皇自认为学问还不错,予泽有什么不清楚的,都来问吧!”
父子俩便一起看书诵经,干掉了几盘点心,予泽单独跟父亲吃东西还是头一次,小孩子又好奇心重,结果一个不小心吃多了,撑得吃不下午饭,晚上回昭阳殿少不得又被朱宜修狠狠教训了一通。
不过从这个事儿里,玄凌注意到朱宜修实在是太忙了,像现在这样只有两个孩子都忙不过来,以后孩子多了更得喘不过来起了。剪秋绘春绣夏染冬倒是服侍多年了,可她们一来读书学识上有限,二来受制于奴仆身份,很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玄凌便建议让李庭芳也参与到宫务中来。
朱宜修对李庭芳印象还不错,可并没有很赞成,
“李容华性子温柔敦厚,是个知书达理的,若论诗书学问,担得起后宫嫔妃第一人,又诞下二皇子,于社稷有功。只是皇上,打理宫务最紧要的可不是学问。”
“唔,那倒是。”
“且李容华前头还有恪贵嫔呢。先头儿只让敬贵嫔学习宫务,还能说是太后那里离不开苗氏。现在若是李氏后来居上,苗氏未必心服,且苗相虽已告退,苗家的心意皇上肯定还要照顾的。李氏又性子软和,未必是担得住事儿的。再来么……”
朱宜修犹豫了一下,索性说了心里话,“妾身不愿李氏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玄凌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被朱宜修拦住,“妾身还是知道李氏的为人的,只是一来,有些东西一旦沾上,就永远陷在是非圈子里逃不出来了。到时候,纵然李氏无心,也会有人挑唆,甚至是逼着她往下跳。二来么,人总是会变的。”
玄凌反握住朱宜修的手,“只要你不变就好。”
朱宜修微笑颔首,“我不会变。我有了让我不愿意变的人。”
第二天,玄凌还是亲自去了趟玉粹堂,交给了李庭芳一项任务,每月逢四、六去昭阳殿为予泽指点一次学问。玄凌说:
“朕知道予湉还小,正是你辛苦的时候。然而予泽年纪小,还不到开蒙的时候,阖宫上下,只有你是学问、人品、性格都能够让朕放心的,你只当是帮朕和皇后一把。”
李庭芳倒是没有推辞,她性子外冷内热,最喜读书,只是宫里嫔妃多以女红针黹为德,能跟她谈得来的除了玄凌,也就只有她身边的侍女们了。她性格又随和,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和权力斗争那类的问题,欣然同意道:
“嫔妾遵旨。前年新春,皇后娘娘为各宫赏下手书的福寿字样,彼时还想着不知何时能够跟娘娘多亲近亲近,好偷学一点书法,如今皇上便给了嫔妾这个恩典了!”
“你能喜欢自然好。左右宫里孩子不少,不光是皇子,帝姬们若是大了欢喜读书,你也看着指点指点,咱们皇家的女儿,大了下降可不能给人说是睁眼瞎。”
“皇上果然慈父心肠,帝姬们襁褓之中便为她们计深远了。”
“有你教授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