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因为天空刚下过雨,树上还挂着水珠,雨后的空气与阳光,给了一种特别的味道,甚至于会让人感觉到,空气中似带着股清甜,这绝是对是个让人神清气爽的好天气。
人行道上那些溢满了笑容的路人,无疑更是将人们的心情显露无疑,天气带来的心情爽朗,只是针对一部分人,虽说是一大部人,但总有一些人的心情并不见得会因天气而好转。
左胳膊肘儿间抱着一大堆长圈的图纸,身上穿着身伦敦式样的西装,头戴着英式小礼帽,走在人行道上的史添阁,心情不仅未因好天气而爽朗,甚至还显出了几分恶劣来,以至于偶有路人向他致意时,也是全未予理会的模样。
“该死的倭寇”
边走着,他边恨骂着那些东洋小矮子,心下对他们的恨意却又在这加深了几分。
八个月前,日本海军定购的“三笠号”战舰下水,作为战舰设计师詹姆斯?邓恩,作为邓恩的学生,不仅全程参与了这艘战舰的设计以及随后的制造,在下水时,因为他是“清国人”,被“礼貌”的拒在了下水典礼的门外,在竣工的庆典上,当那些前来接舰的日本海军军官在得知邓恩的学生中,竟然有一个“清国人”而且全程参与战舰的设计和监造,先是热情的和他谈话。
在日本军官询问他是否有意去日本时,他表示出“待学成后,将回国从事战舰设计,以卫海疆”,这是他的本意,之所以来英国学习造船,正是因甲午黄海惨败,日人是他之仇敌,岂能为敌服务。
那几名日本军官先是赞扬了他一番,而在今天他的老师邓恩,无奈的向他表示,他不能够再作他的导师,原因非常简单,“日本不可能用民众的血汗,资助敌国学生实习”,这是日本方面的要求,为了能够争取到未来日本海军事的设计委托,他不得不遗憾的让他另寻高就。
从学院毕业一直的在这位英国著名造船专家身边实习的他,遭到这等对待,心间的失望远大于愤怒,一些以来,他所认劳认怨忍受着歧视的原因,正是为了习得第一流的战舰设计、制造知识,可现在呢?
如果他是日本人,或许,早在三年前,当他取得硕士学位后,恐怕就会接到日本造船企业或海军的邀请,回国参与军舰的设计和监造。可他是中国人,甚至于连清政府向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定购的海圻、海天巡洋舰时,他主动找上了公使馆,亦未获准参与监造。
在最初的愤怒之后,想到自己曾经的同学们,已经或设计或督造各种小型舰船,而他却至今一事无成,这种强烈的反差,每每总让他生起些许无奈,甚至于对当初自己所选行业,生出了些许后悔之觉。
当年的留英时的身历甲午惨败的刺痛,刺激的又何止他一人,想到在阿姆斯特朗公司工作的朋友,他不禁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他又何尝不是在洋人的公司享尽了世态的炎凉,堂堂火炮专家竟沦得和工人一般,身处厂房之中,对于这种无奈,想来在伦敦留学工作十五年肖烈,体会反倒更深吧
坐在椅上的阎平遥为眼前的这位肖先生重新斟满一杯威士忌,然后依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呆呆的抓起酒杯,肖烈喘着气,抽抽噎噎的把酒灌了下去,然后哼唧了一下,用叉子似不轻意把盘子里的牛排翻来翻去搬弄着,这顿午餐非常丰盛,甚至于在过去的十五年中,他从未享用过如此丰盛的餐点。
听着入耳的音乐,环视着眼前这高档餐厅里的装饰,这样的餐厅一个人一顿饭需要至少10镑,对于每月工资不过65镑的他来说,永远是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我不知道,您或者说您背的人为什么来找我,但是我必须要承认,每月200镑的报酬,的确,即便是阿姆斯特朗兵工厂,也只有少数几人可以拿到如此之高的报酬”
肖烈用非常客气的口吻说着。
“这让我不禁怀疑,我真的有资格拿到如此丰厚的报酬吗?”
阎平遥摇着头,看着面前的肖烈说了下去。
“肖先生,您本人是明白的,以您的才能,远不至屈才于质监一职,在欧洲,埋没的人材又何止肖先生一人,我国人有奋发图强之心,公派留学有之,自费留学如肖先生一般,更是多不胜数,如肖先生一般,意欲习得欧洲技术为国效力以拒外侮,但国事不靖,不知多少曾满腔热血之士,回国后往无奈换上顶戴混迹官场,或沦为买办,全抛所学。只有少数如肖先生一般意志坚强者方能坚持至今”
捧赞着阎平遥再一次为他倒满了酒水,中国人喜欢在餐桌上谈事,即便是在英国也不例外,跟随夫人从墨西哥来到伦敦后,夫人交给了他一个任务,在伦敦为产业公司聘请各行专家,而其中特意提到了火炮、化学技术人员,相比于那些外国专家,阎平遥更喜欢的却是这些“遗珠海外”的自费留学生,至少他们并没有外国人的那种趾高气扬,而且往往更珍视难得的机会。
有理由可以拒绝吗?
一时间,肖烈真的很难找到拒绝他的理由,但是那里真的可以让他实现自己理想吗?
“阎先生,不知道,你是受那位督抚所托,方平回国后,又于何处任职?”
一边串的问题从他口中问了出来,如果回国后不能于兵工厂制造火炮,即便是回国了,又有可意,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但国内的那些督抚们,真有意自造大型火炮吗?他还真没什么底,毕竟对他们来说,怕是还是造不如买吧。
“肖先生,到时您就会知道的,在这里我至少可以保证,您一定能够在那里实现您的梦想”
说着从文件包内取出一份文件,这份合同除了他个人的待遇之外,最重要的恰是一份保密条款,虽说只是字面上的约束,但却是给他提了个醒。
“不过,肖先生,这里有一份合同,希望您能够签一下,当然您不需要现在做出决定”
翻看着合同,肖烈才发现合同之中,对于保密二字,恐怕规定最为严苛,甚至不准对外界任何人谈及他的工作,即便是他的家人也是如此。
这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但想着或许在那里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犹豫着他还是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收过合同书,阎平遥却是从包里取出了一张支票来。
“方先生,这是1000英镑的签约费”
面带着笑容,阎平遥不得不佩服着董事长的心思,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即便是那些趾高气扬的洋专家,也无不惊讶于公司的慷慨,只是签个名,少则一千英镑,多则两千英镑的回报,当初他阎平遥不也被那5000两银子的签字费给震的目瞪口呆到了,生出那士为知已死的感慨来。
看着那支票,虽心动着,但肖烈却是把那支票朝前一推。
“阎先生,方平所为只是理想,而非金钱若贵地不为方平发扬所学,谢某介时还是会另寻高就的请见谅”
睁大眼睛阎平遥尴尬的一笑,这不爱银子的人当真是有啊可惜即便是这肖烈不要这笔钱,也落不到他的手中。
“那公司会代你暂时保管相信您一定不会后悔的”
肖烈头一低却是吃起了盘中的牛排来,刚吃两口像想起什么一样,抬头看了阎平遥。
“若是你们需要造船方面的专材,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谁?”
姬丽拉把茶杯端到面前,轻嗅着淡淡的茶香反问倒亚萝夫人。
亚萝夫人是一位伯爵的遗孀,伦敦有名的交际花,半个月前,或许现在的姬丽?斯特琳是成为整个伦敦上流社会争相结识的知名女士,一位将会是全英国最富有的女人,但亚萝夫人却是了解整个上流社会。
“刚刚晋升为第二海务大臣的约翰?阿巴斯诺特?费舍尔上将”
亚萝伯爵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多光看着的身旁的姬丽,已经年近五十的亚萝不禁有些嫉妒起这不过只有十九岁的女孩的美丽,虽只有十九岁,但青涩中却有种成熟妩媚的风韵,宛如经心培植的一朵鲜花。丰满的柔唇,足以让任何男人迷失眼眸,娇小却又带着几分丰腴的身段,裹东方式的轻薄如纱的衣裙里,瑰丽如大漠上空的晚霞,走起路来打着旋儿,煞是好看。
但最让人嫉妒的却是她所拥有的财富,英墨石油公司在墨西哥所拥有的油田,仅仅只是一口油井,在短短半个月中,就喷吐出了价值数百万英镑的石油,按伦敦金融界的评估,至少值10亿英镑
“拥有与维多利亚女王相媲美的财富。”
伦敦记者曾经在这样评论她,二十世纪全英国最富有、最幸运的女人。有谁能够想象,十年前破产的斯特林家族,竟然可以在一夜间,成为整个英国甚至欧洲最富有的家族呢?
不管人们翻开哪份报纸,无论是英格兰的,苏格兰的,还是爱尔兰的,他们总会看到一两条有关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及其最新言行的消息。刚开始的时候,这些关于她的消息放在杂谈栏的尾巴上,接着她的位置就超过了各位爵士,如此这般,她的位置越升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响,直到无法再高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正是她所拥有的财富以及惊人财富带来的声望,才会让伦敦的贵族们趋之若鹜的站到她的面前,争相讨好她、巴结她、追求她,而亚萝也是那群讨好、巴结的人群中的一员。
“亚萝夫人,费舍尔上将与这有关系吗?”
姬丽眨动着漂亮的睫毛,看着亚萝伯爵夫人,管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她在取得了伦敦金融界的支持外,还取得了包括上议院议长在内的等达官显要的支持,而且最近可能还会被首相接见,但是她还需要更强有力的支持,来自海军的支持。
尽管在金钱的攻势下,伦敦的科学界、舆论界大谈着石油对英国的重要性,还不断的提醒着公众没有一家英国公司拥有油田,英国的殖民地同样没有石油的产出,从而提醒着他们英墨石油公司拥有的油田对英国的重要性,但来自更强力部门的支持却是必要的。
“斯特琳小姐,在1882年9月的一次公开集会上,当时还是海军上校的英国海军上将费舍尔勋爵,逢人便说:英国必须改变海军使用煤炭作动力燃料的现状,应该使用新型油燃料,相信我,费舍尔勋爵绝对会成为英墨石油公司最坚定的支持者。”
亚萝夫人那张涂了过多法国妆粉的脸上微漾笑意,她轻轻的放下杯子,却看着身旁这位欧洲最富的女士。
“斯特琳小姐,虽说你的公司在伦敦努力着,可在伦敦努力的却并不仅仅只英墨石油,作为英国最大的煤油供应商,新泽西标准公司同样也在努力着,报纸甚至有传闻说,您嫁给了一位中国人是吗?”
微漾笑容的亚萝看着姬丽,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每一个追求她的贵族,都知道斯特琳小姐已经结婚,而她手上的钻戒却是回绝那些人最好的武器。
“我的丈夫,似乎并不在这个问题之内不是吗?”
亚萝夫人端起茶杯时,看着那阳光明媚的天空,却是淡淡的一笑。
“但如果说英墨石油公司的实际持有人是一位陈姓东方人呢?姬丽,在伦敦有很多秘密,同样的也没有任何秘密”
亚萝的话,只让姬丽心下一颤,在初时的惊慌之后,那妩媚动人的脸庞上两眼却向亚萝射出咄咄逼视的目光。
她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能够摆出一副吓唬人的架势,而其实真正让人心虚胆寒的,却是她内里的某种气质。那张美得令人心悸的脸庞,那双一览无遗、目光阴沉的眼睛投向亚萝伯爵夫人,久久的却未说什么,只是这么冷看着她。
“姬丽。”
感觉到那目光中的逼视和阴沉,亚萝却喝了一口茶信誓旦旦地说。
“你要相信我是你的朋友,几乎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便将您视为我的侄女一样的亲人,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正如你的父亲一样”
亚萝一眨眼笑看着姬丽,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英俊的男人,那是斯特林子爵,曾经也是她的情人之一。
“哦是吗?”
轻应一声,姬丽却在心下思索着亚萝夫人提及这件事的用意。
“在伦敦有很多秘密,同样的也没有任何秘密有时候,只要愿意,可以让一些秘密永远的变成秘密你觉得呢?姬丽”
她的话却是让姬丽收敛起那让别人几有些发毛的视线,反倒是露出了那清甜迷人的笑容来,这一会她又变成了那倾倒无数男士的女孩了。
“亚萝夫人,那么你需要什么呢?”
“我只不过想得到……呣,一张几笔勾勒的支票而已。”
深吸口气,亚萝又特意提醒道。
“请相信我,秘密一定会成为秘密,我想您不需要怀疑我的信誉,正像很多人一样”
眼一眨露出些媚笑,作为一名上层社会的交际花,她有她的生存手段和信誉,否则她根本无不法在伦敦的上层的立足。
“而且,我可以为您引荐费舍尔上将而他一定会成为英墨石油最坚定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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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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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夜晚,几乎每天那些贵族、富翁都要举行各种各样的宴会,而是否收到宴会的邀请函甚至又直接于某一个人的社会地位有着直接的联系。
对于现在的伦敦来说,最能象征身份的宴会邀请函或许只有英墨石油公司总裁姬丽?斯特林小姐的宴会邀请函了,位于伦敦郊外那栋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斯特林家族的豪宅,半个月前,这里摘掉了暴发户的名字,重新归于斯特林家族。
作为主人,若是在普通的宴会上,他们应该服饰整洁,却又不能过于考究,致使男宾觉得自己衣着寒伧,女宾懊悔自己出门前没有戴上货真价实的项链。
但是在这里,作为主人却必须要身着最为华丽的衣裙,同样的也佩带了最炫目的珠宝,在这种上层社会的宴会上,任何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炫耀他们的财富、地位,他们从不吝于用华丽的服装、奢侈的珠宝去展露自己的财富,而作为主人的姬丽,为了维护她的形象,同样也只能如此。
贵族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