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可能因此亏上数百万两白银,张浩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经理,阿尔弗雷多只是需张声势罢了!”
“嗯?”
刚把视线转向车外,准备敲定合同后,前往鲁尔工业区游览的胡念祖却是一愣。
“说来听听!”
“先生,如果真像阿尔弗雷德所言,日本准备购进这批设备,那么以日本的作风恐怕已经派出考察队前往各公司考察,自然可在报纸上查到风声,而且这批设备本身即值近5000万日元,官营八幡制铁所投资不过1920万日元,日人除需依靠甲午赔款外尚需多方筹集,去年,财政支出不过两亿余日元,陆海军军费支出超其五成,仅余一亿日元,尚有教育经费近两千余万,先生,以日本之财力,其政府断然不会投资5000万日元一举发展钢铁工业,更何况这仅只是设备费用,如此巨款投于风险较高、暂尚不急需的钢铁工业,断不可能通过政府预算,而民间亦无此资本,日本机械制造业去年投资不过千万日元。”
张浩的话让胡念祖沉默了下来,几乎是在昨天阿尔弗雷德说出日本同样欲购这批设备后,他就急了,也正因如此,才会给国内拍去一封电报,而国内的回电很简单,如德方同意提供五成信贷以及出售另一批设备,可按原价购买。
反复斟酌后,胡念祖神情极为诚恳的看张浩。
“志丹,那以你所见,如何才能让阿尔弗雷德做出让步?你只管说,你是商科出身,我是工科出身,谈判桌上我本就是外行,你能说出这番话来,就已表其心,现在自无需再忌讳什么!”
头向前一伸,张浩却是把声音压至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地步。
“先生,买几张去意大利的船票!”
汉堡礼和洋行总部会议室内,沿会议桌围做的洋行以及二十九家公司的代表,每个人的表情都显然很是凝重。
“今天下午,他们一共买了十九张去意大利的船票,就在胡先生拜访我的同时,他们的团员便前往汉堡买了船票。”
阿尔弗雷德随手把一份报告甩到众人的面前,他的声音一落,便有几人低声交流了起来。
“客户是在威胁我们,他们不可能把我们踢出局!”
“这种威胁,完全是可行的,我们和意大利的合同并没有完全废止,意大利人在一年半以内,随时可以支付全部余款,继续执行合同!而现在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西门子公司的代表适当的提醒了一句。
“而且直到现在提供贷款的意大利银行团,仍然为他们损失的三千万里拉耿耿于怀,只要可以弥补那怕一千万里拉的损失,我想他们都会选择接受。毕竟接受这个建议,他们可以他们至少可以挽回一部分损失。”
德马克公司代表的话,只让这间会议室里的人们气色更加凝重,他们清楚的知道,现在谈判桌上的主导权已经完全不在他们的身上,这个谈判对他们来说,从现在开始,结局已经定下了。
“先生们,现在让我们商量一下,然后各自回报公司吧!”
环视一下众人,身为克虏伯公司代表,又是首席谈判代表的阿尔弗雷德无奈耸肩说道,现在他最好奇的就是,究竟是谁给那个“三流商人”提出了这个一个建议,几乎是在他第一次接触到胡念祖,说认定他是位一流的专家三流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是商人,中国人总是喜欢犯下同样的错误!
“我想我们并没有多长时间,开往米兰的游轮将会在两天后启程!”
最后阿尔弗雷又补充了一句。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谈判代表们便先后退出了会议室,不一会,会议室只剩下了三个人,而其中却有一个始终苦着脸的人,实际上几乎是在他和胡念头一行踏上德国的土地后,他就没开心过,一方面固然是谈判的毫无进展,而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在中国的那笔损失,足足让他损失近三十万马克,而这笔损失却是他无力承担的。
“卡尔,你认为是什么促成了他们前往意大利?”
作为一个职业谈判代表,阿尔弗雷德所感受到的最大挫折,恐怕那个三流的对手,不仅扛住了压力,而又给他个有力的反击了。
谈判桌上的突变往往与彼此施加的压力不无关系,阿尔弗雷德此时所纠结的是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犯了错误,今天对方发生这种变化。
卡尔只是摇头未说什么,他同样好奇是什么导致了中国方面的突变。
“我个人觉得!”
海森堡挺了一下胸膛,他之所以可以留在这里,是因他带来了这笔定单,否则以他资历根本不可能参与这种级别的会议,现在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想促成这笔交易了,他需要那1。5%的提成来弥补那笔损失所造成的亏空,必须要在年底之前总部盘帐之前填上那个窟窿。
“恐怕与日本不无关系!先生,在这场谈判中,您有些操之过急了,自1895年后,清日两国民间一直存在着某种角力,正因如此,他们意识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寻求其它机会,更何况,这是在我们直接否认做出让步的可能性之后!”
“你的意思是……”
阿尔弗雷德的眉头一皱,海森堡的话让他明白了自己失误在什么地方。
“阿尔弗雷德,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挽回,很多银行都愿意向胡念祖所代表的产业公司提供信贷支持,而这个条件却是任何一个民间公司,尤其是处于建设期间的民间公司所无法拒绝的!”
一直以来有心促成谈判的海森堡,几乎是在卡尔提出建议后的第一时间,便果断的出言反对,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方面是监狱,一方面是锦衣美食的继续,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选择。
“卡尔先生,您觉得的仅依靠贷款有可能让他们满意吗?之前我们已透露出了提供信贷支持的可能,但是我们的银行团在四年前,不经与中国方面协商,擅自将大冶铁矿贷款转售日本,这导致日本方面以此获得大冶铁矿参股权,这直接影响到我国的银行团信誉。”
“海森堡先生!”
卡尔笑眯眯看着海森堡,在这些人中,或许只有他与这笔生意有着利害关系,如果能够成功的话,他可以成为洋行的新任董事,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更愿意促成这笔交易。
“礼和洋行作为德国企业的在华利益代表,我们必须在首先考虑到的是德国企业的利益!”
虽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却是让海森堡神情一窘,他知道卡尔一直对他心存不满。虽说说卡尔的话中未指责他只顾个人利益,但语间的意思却非常清楚,心里也不禁气愤,便在在肚子里反骂一句,但脸上却带着笑容。
“卡尔先生,正是因为我首先看到德国企业的利益,才会这么说,从始至终我未发表任何言论,只是力所能及的提供关于产业公司以及胡念祖同他的团队的资料,先生们,现在谈判即将破裂,我们必须要做出选择不是吗?”
双手捧头思考了近两分钟后,阿尔弗雷德才看着海森堡。
“海森堡先生,那您有什么建议呢?”
礼貌地微微一笑,坐直身子后,海森堡用最简短的话语提出了他的建议。
“适当的让步以及合同限制的非转让信贷!”
“他们会接受吗?”
胡念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年青人,从阿尔弗雷德那里返回别墅后,两人就一直在花园尽头的阿尔斯特内湖边商讨着谈判的步骤和方法,而现在他却被这个年青人的大胆给惊呆了。
“只是一个底线罢了,出于礼貌和谈判策略,阿尔弗雷德会尽一切可能挽留你,我们可以接受,但必须派人去意大利,去那里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直接与意大利银行团接触,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德国人会尽一切可能拖延时间,我们就借意大利银行团向德国施加,那怕就是意大利人让一成,我们都要同他们签定意向书,到时德国人就急了。”
原本还有些拘束的张浩,禁不住也兴奋起来,甚至有些飘然了,在说到这里时,手一握拳。
“我的目的就是借意大利向德国人施压,如果德国人真不让步,那么我们就直接把意向书变成合同书,至少还省掉一成不是吗?”
“会不会有点冒险?”
“经理,商场如战场,总是需要冒险的!办大钢厂本身就带着风险,购买设备同样也存在着风险!”
虽心里有些飘然,但张浩还不至于认为不会有任何风险,见胡念祖有些犹豫,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经理,谈判桌上从来都是如此,尔虞我诈只是寻常事,卡尔先生不是以私下表示过。他们之所以拒绝让步,有一个原因是同样的价格可以给意大利,但却不可能给东方,日本人的八幡铁厂设备购买,同样支付了高价。”
“但是意大利人会不会提供信贷支持?”
胡念祖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过去之所以在信贷上未做让步,一方面是警惕,另一方面,他知道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道筹码,欧美国家的企业从来都与金融资本密切联系,金融信贷是企业筹码,同样是购买者的筹码。
“钢铁企业,设备购买成本只占四成,钢厂全部建成投产,至少需要1亿银元……”
胡念祖无奈的在心下叹口气,当初在说服陈默然时,他只提到了设备,而未提建成费用,原本他寻思着的以未来浦东之地和产业银行,自然可为钢厂提供部分融资,至于剩余的自然需要外国银行融资,如此一笔巨额融资,本就是一块肥肉。
“任何一位银行家,都不会放弃嘴边的肥肉,或许意大利是个弱国,但并不意味着其银行团没有多余的资本!”
了解银行家秉性的张浩,说出这句话时倒是非常自信。
“更何况,法国银行家还有大笔的资金,一直都在寻求着投资渠道,只要我们把握一个原则,只接受贷款,拒绝任何投资的原则,他们就占不着便宜,即便占了,也只是利息上的便宜。”
对付那些外国银行家贪婪,张浩自然有他的一些办法。
就在两人说话时,一名随员从别墅的方向走到湖边。
“胡经理,卡尔先生求见!”
一听这话,胡念祖、张浩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喜意,德国人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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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我会记住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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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近万公里外的胡念祖在那里大笔花着银子时,远在上海里的陈默然的日子却过的极不舒坦,虽说这腿上的石膏取下了,陈瘸子不再瘸了,可硬生生的,他的一条脚却被人砍断了。尽管这条腿被砍断了已有几个月。
但几个月来,最后一次的“会诊”上,三十六名美国、英国、德国的专家,最后给了他一个答案,绝不可能
“第一次”
站在外滩产业公司租行大楼二楼会议室内,陈默然的右手伸出一个手指来。
“我想把这工部局荑成平地”
双眼盯着多达十座规格不同、造型不同的桥梁,陈默然的双眼几乎要喷出了火来,几乎是强压着想把这些漂亮的模型推翻在地的冲动。
肖炘韧看着那些漂亮的模型,也同样是只觉无奈。如果不能施工,模型终归是模型
“默然,难道这桥真的就没办法修了?”
“修怎么可能不修,不修,咱们产业公司即便是不破产,也肯定会伤着元气”
想到工部局以后会给自己设定的障碍,陈默然只恨得牙痒痒,当然是针对那些犹商。
在他出狱时,凯瑟琳说的非常清楚,那些犹商业协会让他修桥,但是会在他的桥修到一半时,给他致命的一击,也正因如此,几乎是在获得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开始让那些从筑桥专家,修整设计方案,方案的核心只有一个,桥面距江面高度不能底于200英尺。
加高桥面,原本并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缓坡延长道,在浦东没问题,那里的地是产业公司的,为此甚至还特意调整了产业银行大厦的位置。
问题却是在外滩,原本按照计划,修建的是成本相对低廉、施工速度较快的开合式水平桥,水平几乎不需缓坡,而且在外滩购买大量土地修桥,本身就不现实。现在可到好了,就算陈默然花大价银去买那修桥的地方,也没人会卖。
“该死的,那些犹大竟然计划在桥对面盖一栋20层的大楼”
恨恨的骂着,若是现在那些犹商站在这间屋里,再给陈默然一把冲锋枪,保不齐他还真会把那群人给扫了。
“实在不行,我就修条隧道,看那……”
可话只说了一半,陈默然便收声打处了,修隧道费时、费钱不说,最重要的是那些专家已经解释过,这么长的过河隧道本身就存在技术风险,而且上海的地质结构是泥基结构,更一步增加了风险。
走到窗边,陈默然看着楼外那片面积28。6亩的空地,原本那是旗昌洋行的临江仓库,这片仓库花掉了足足120万元方才买下,如果没有那些犹商的从中作梗,或许汇通两岸的大桥已经开工了。
那些犹商的从中作梗,让公司购进的数十万元原料变成废物,钢铁厂、煤矿几乎会掏空陈默然的家底,为了尽可能的在浦东项目上省钱,他甚至不惜采用租地造房的办法,牺牲了公司的短期利益,而那些人却让他不断的出血。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一但消息传出去,对公司造成的毁灭性打击,产业银行已经买了200万元的浦东债券和300万江淮路矿债券,而几个月来公司累计发行了上千万之的浦东债券,没有了大桥和浦东,我们的债券就会变成废纸,到时单是银行门外的挤兑风和围堵公司要求返还债券的人,就足以让公司倒闭”
肖炘韧皱着眉,面上忧色越发浓厚起来,虽说对那些专家的说法是“盖一座显示产业公司实力的高桥”,但若是工部局将会以保障航路畅通为由,在黄埔江上限高200英尺的消息传出,只怕……说着眼神一黯,他似看到了产业公司被挤跨的那一天。
而站在窗边的陈默然却双目凝视着那座大桥,时空的错合却只是让他眼前一亮,猛的他回过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随手却在地图上划出一个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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