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国人定会自发举西学之浪潮!”
夏瑞芳、张元济和沈知方三人听到此处同时点头称是,而徐缓丘则只是略带赞意的笑着,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无非是为确定与书馆未来的合作事宜,毕竟商务一直是美和最大的客房,而现商务扩资后,势必会添置机器,纸张需求自会数倍于过去,这是那位经理之所以如此慷慨,拿出千元红包的原因所在。
“然之所言极是,当今大清,若想免瓜分、亡国、灭种之危,必须把西方的科学和工业引进自己的国家,引入新学将为不免之势。”
夏瑞芳颇以为然的说道,
“四年前,皇帝号召官员学英语,由此带动举国习英文之风,商务正以此为契机,立足印刷业,现英文教材获取成功后,又正是中国新学兴起之时,因而,粹芳才高薪聘请菊生先生,入馆任编译所所长,以谋发新学教科书。只是新学不广,推广难度颇大!”
此时夏瑞芳显得有些蹉跎,早在去年,新学之风初显,他便组织将日本的小学教科书翻译过来,只不过却在的市场上遭遇失败,正因如此才会找张元济请教。
“新学不广,与科举不废不无关系,不出三年,科举必废!”
科举必废!
一语惊的众人毕从酒中醒来,几乎愣愣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略带酒意的陈默然。
“然之,何以为科举必废!”
士大夫出身的张元济在问出此话时,声音微颤,虽说他走的是科举的之路,却不同于一般迂腐书生,他在京官任上学过英语,办过新式的通艺学堂,所以他能迅速完成从传统士大夫向现代知识分子的转型。
当初加入商务时,约定“吾辈当以扶助教育为已任”,而已认准新学必举,科举之废势所难免,但此时的听闻此言,却只觉得心神失定。
“命者,势也。大势所趋,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科举制度的死亡,和中国的王朝制度一样,是老病逢强贼,不得不亡。西方坚船利炮的入侵,不过是压死骆驼的稻草罢了。”
一语如惊雷,话出未待众人反应,原本稍带醉意的陈默然都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今天有些忘形了,竟然连那诛九族的话都敢说,余光撇见众人眼中惊色,未急思量,便装起了醉来。
许间,被那句“和中国的王朝制度一样,是老病逢强贼,不得不亡”吓出了一身冷的夏瑞芳忙端起酒杯。
“然之不过是醉后失言,还请各位切莫怪!今日就至此吧!”
望着那似醉非醒的陈默然,夏瑞芳心里是那个寒啊,瞅自己办的这是啥事,这那是引回一财神,分明是引来了财神,也引来了麻烦。
“啊!什么?”
徐缓丘似是一愣,抬眼看站起身的夏经理端着杯子,忙端起了杯来。因言获罪的时代,人们在学会自保的同时,也学会如何说话。
“喝酒、喝酒……”
当醉醺醺的陈默然被扶上马车,后惊的冷汗沾着后背流出,暗咬舌头怪自己乱说话时。隔着几条街的中央巡捕房的监室里,一个留着大胡子,神情憔悴的人,正瞪着眼睛,目视着自己的访客。
“是你!是你个混蛋陷害我!”
怒吼声从安德烈的口中喊了出来,如果没有栅栏的话,他一定会杀了这个虚伪的伪君子。
不过是十天的时间,一切全都改变了,安德烈不再是那个华俄道胜银行上海分行的高级雇员,而是一个可耻的盗贼。
十天前的夜里,在自己家的床上,安德烈被巡捕房的警察带走了,银行下午盘库时,银行职员发现金库中有十万卢布不翼而飞,而唯一的嫌疑人就是他,上午,在得到经理的许可进入金库后,他违反规定支开了其它职员,私自在金库内呆了长达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足够他做太多的事情,十万卢布不翼而飞,会是谁偷的呢?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警察当天还在他的家中,搜到了十万卢布的现金,同时还在他的抽屉里,搜到了一张欠条,是赌场的欠条,他欠了赌场四万卢布,连本带利五万。那张皇家赌场的欠条,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他从来没去过赌场。
“不错,是我!”
在给出一个答案时,阿纳托利取出香烟,自己点燃了一支,这是一座单独囚室,他并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怒视着的阿纳托利,安德烈再次大声反问着。
“你明白的!”
“你是说……那些钱!”
过去的十天,安德烈早已经想通了一切,是阿纳托利陷害的自己,自己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我会保密的,我不会……”
面对安德烈的话语,阿纳托利摇着头,同时冲他吐了一口烟雾。
“只有死人才会保密!”
死人!安德烈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他要杀了自己?
“但是……有时候,死人,也不见得能够保密不是吗?”
朝前走一步,阿纳托利直视着的面前的安德烈,曾经他想过,直接杀死他。
但是死人,并不能保密,死人可以在生前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其它人,一但他死了,反而会让不该泄露的秘密暴露出来。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
夹着香烟的手指点了下安德烈。
“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但是你觉得有人会相信你吗?”
阿纳托利冷冷的看着他,想要保守一个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持有这个秘密的人变得不可信,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言语之后,秘密就不再是秘密,而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你只是一个可耻的小偷,不是吗?”
“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你!”
“你所有的话,从此之后,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明天之后,不会有人相信帝国财政部私印华俄道胜银行的钞票,在所有人看来,安德烈只所以这么说,根本就是为了报复他阿纳托利,报复华俄道胜银行而已。
“我会说出来的!”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安德烈咬牙切齿的轻吼了一句,眼前的这个无耻之徒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生活,还有他的声誉,正像他说的那样,现在,没有任何人听他的解释。
“知道吗?”
阿纳托利突然一笑,脸上露出了丝许可惜之味。
“出于私人间的友谊,我向银行提出建议,不再追究你偷盗行为,当然我们要拍卖你的全部财产,以弥补银行的损失,很抱歉,这是我唯一能作了,当你作出那一切的时候,你必须要考虑到今天不是吗?”
“你……”
话到嘴边,安德烈肩头一塌,他知道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不会有牢狱之灾。
“哦,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在转身时,阿纳托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欠下朱可维利的五万卢布,朱可维利已经用另一种方式收回了,你的妻子!”
手一指,阿纳托利笑了起来。
“咚!”
安德烈猛的一把抓晃着监狱的栅栏,怒视着转过身的阿纳托利。
“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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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挖个坑等你跳
刺耳的银制餐具的当啷声,咖啡机的转动声,众人的交谈声,都餐厅里交织在一起。
呷了一小口咖啡,托马斯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老于世故地笑看着眼前的这个徐缓丘介绍的客人,作为一名商人,尤其是来到上海,这个冒险家的天堂,托马斯从来都知道这些富绅对自己意识着什么。
财富!
“听说,陈先生,自己同样开办一家印刷厂是吗?不知贵厂纸张都是由那家洋行代理?”
果不其然,听到托马斯开门见山的问话,陈默然呷了一口红玛丽混合酒。
“年前,我刚从欧洲回国,现在工厂正在草办之中,纸张供应商还未定下!我想最总免不了招标不是吗?我个人更倾向于日本纸厂的产品,毕竟价格最底。”
“当然,陈先生所言极是!在商言商,自然需要购买价格最为低廉的纸张。”
托马斯的脸上依然带着虚伪的笑容,似乎一副为陈默然着相的模样。
“陈先生,美和洋行一直是塔尔顿纸业公司在华代理商,而塔尔顿公司是全美最大的造纸公司,所生产的纸张,不仅质量最好,而且价格亦是非常公道,日本纸虽然价格低廉,但他的质量!”
说话时,托马斯从一旁的提包中取出两本书来。
“陈先生,您看,这是商务印书馆印刷的书籍,这一本用的是日本纸,而这一本用的是塔尔顿公司生产的纸张。”
将两本书推到了陈默然的面前,托马斯见他并没有翻开的意思,在心下暗讨一句,微笑着将书打开。
“您看,日本纸不仅制造工艺差,而且纸质薄、透墨性强,不需要迎光,背面的字墨就已经透过了,严重影响阅读,像这种书,虽然成本底,但是售价同样非常低,美国纸,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虽说纸张价格贵出15%,可是你看他们的售价,同样一本书,用美国纸,却可以卖到用日本纸的1。5倍,如此一来,用美国纸虽然增加了成本,但是实际利润却是不减反升。”
在托马斯在那里拿着书大侃特侃,吹嘘着美国纸张的质量好时,陈默然只是抬起眼皮瞄了这个美国佬一眼,然后随手打开自己的怀表看了下时间。
或许陈默然不如那些沉浮商海多年的巧舌如簧的商人那般狡黠,但是过去的几年中,在自己那位以诈骗发家的合伙人身上,却学到了很多事情,知道如何用一些小动作去影响他人的判断力,当年他就曾吃过这上面的亏。
“怎么,陈先生,下午还有其它事吗?”
果然托马斯一看陈默然先是对自己的讲解全无兴趣,然后又看了下时间,连忙开口问道。
“下午,和几家银行的经理约好了,谈一点事情!”
陈默然大放厥词的说道。
“不过现在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听到这话,托马斯原本尴尬的神色立刻和缓起来他爽声笑道。
“呵呵,我忘记陈先生的印厂正在建设,需要银行的融资,陈先生,您是商务印书馆的董事,而商务印书馆一直是美和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如果您需要的话,向我行采购用纸,在未来三个月内,贵厂所需纸张可由我行垫资,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之所以对拉笼大客户表现的如此急切,实际上与托马斯自身不无关系,十年前,怀揣着几十美元来到上海的托马斯经过五年的拼搏,创办美和洋行的时候,他早已经错过了那个“洋行暴富”的时代,竞争无时不在,尤其是像纸张,这种技术含量底的产品,他不仅需要面对其它欧美洋行的竞争,同样还需要与日本人甚至中国人竞争,美和洋行之所以能在以纸张为基础发展至今,根本原因就是托马斯对客户的尊敬与重视。
在商言商,无论他们的国家如何没落,只要这些中国人能够给他带来财富,那么他就会给予此人充分的尊重,这是其它人很难做到的事情,对于太多的洋行经理而言,中国人无非是任由他们欺诈的肥羊罢了。而美和正是依靠这种尊重,拉拢了诸如商务这样的大客户。
托马斯表现出的急切,听在耳中乐在心里,陈默然轻咳了一声,做出难为情的样子说。
“我想,托马斯先生,你恐怕误会了!”
“误会?”
托马斯一愣,是那里误会了?
从桌上拿起那两本,托马斯意识到自己没兴趣的华英初阶,陈默然随手翻了一下。
“印书,这是商务印书馆和其它书局的事情!”
陈默然的话让托马斯不由得蹙起了双眉,这个信息出乎他的预料,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个坏消息,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餐酒,尽管对此有些肉痛,他明白或许自己需要找到一个脱身的理由,而且不能够让眼前的这位陈先生察觉出来。
在托马斯寻思着借口时,陈默然从怀中取出钱包。
“陈先生,您这个,我说的,应该由我来请客!”
话时功夫,托马斯连忙把钱包取出来,在他有些肉痛的掏钱时,陈默然已经从钱包里取出了几张银元券和银两券。
“托马斯先生,请问这个什么?”
正从钱包里拿着钱的托马斯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噎着,那是什么?那是他的爷爷、老祖宗,他越过太平洋来到上海,为的正是那东西,他是在侮辱自己吗?
似乎又不是,那他为什么这么问?
“钞票!”
心中的好奇心让托马斯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的,是钞票,……”
将那几张各行发行的钞票放于桌上,陈默然端起酒杯,又轻呷一口。
“有利、麦加利、汇丰、德华、东方汇理、华俄嗯!还有横滨正金,中国发行纸钞的外国银行有十几家之多,至于国行还有通商银行和其它几家银行发行钞票,钱庄大都是发行银票,现在随着中国工商业已获初步发展,国内外贸易日益增多,旧式银元、银两和清政府印发的老式钞票,已不能适应当时流通领域的需要,发行钞票纸币,钞票取代银票,势在必然不是吗?”
“是的,陈先生,钞票使用更为便捷!”
托马斯似有所思的点点头,银票只能到银行或钱庄兑换现钱才能用,而这些银行兑现券却可以直接在市场上流通,钞票不仅更为便捷,对于银行而言,这还是一笔不菲的利润,只需要一百万的保证金可以发行两百万,这根本就是暴利。
“我想托马斯先生应该知道,不论是欧美银行或是地方和私人银号印制的那些钞票,实际上全部是由欧美代印,像英国的德纳罗公司、华德路公司还有美国钞票公司都曾为这些银行代印纸币,整个亚洲,除了日本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工厂可以了印制纸钞!”
“那么您的工厂!”
托马斯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陈默然的话让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和他的工厂,或许会是自己最大的客户,印钞用纸绝不同于那些普通纸,他的利润会更高,就像印钞本身就是暴利一般。
“我的工厂将会成为中国第一家具备印钞能力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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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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