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最好都心里有个数儿,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时时提醒着自己些!”
众嫔妃忙齐声道:“嫔妾等不敢不敬皇后。”
见太后至今还想着护着自己,朱宜修眼圈一红,咬着牙不让眼泪淌下。太后又伸手唤几个帝姬前来床边,一一抚手问话,
“云霏软和,如今已有了好归宿。良玉文静,明玉活泼,珍缡乖巧,鸿儿就更不用说了,娇俏可人。你们性子不同,却都是哀家的心肝宝贝儿,哀家都是一样的疼爱,以后定要好好相处,彼此友爱,姐姐要护着妹妹,妹妹要敬爱姐姐。不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切记自己是大周的帝姬,要维护皇室的脸面和权威。”
几位帝姬忙含着泪对着太后磕了头,太后又唤了予浣上前,细细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
“瑞安郡王多年无子,把予浣过继过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瑞安郡王封地远在青海,就算是要过继子嗣,也断然没有把皇子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予浣年幼,并不知皇祖母在说些什么,瑾妃李熹月脸色惨白几乎要昏过去,身旁的欣妃忙伸手扶住她不让她倒下。
玄凌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太后抬手制止了他,
“哀家没有糊涂,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皇帝连母亲这点愿望都要拂逆吗?”
玄凌忙低头道:“一切都听母后的吩咐。”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都下去吧,让哀家跟皇帝,母子俩说说体己话儿。”
见众人散去后,玄凌扶着太后躺下,方开口问道:
“母后为何要如此?”
太后淡淡一笑,“你当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早就有出继予浣给玄汾之心吧。那孩子留在京里,将来有一分和清河王府上的人相像,都会落人口实。既然要打发他,就打发得远些,也未尝不是对那孩子一种保全,也算哀家还了阮嫣然一个人情了。”
玄凌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母后思虑周全。”
“皇帝若是记得母后对你的好,就答应母后一件事。”太后轻轻握住了玄凌的手,玄凌忙道:
“母后有什么尽管吩咐,只要是儿子能做到的,没有什么不能答应母后的。”
太后猛猛咳嗽了几声,方道:
“是宜修,皇帝答应哀家,不管将来你发现宜修犯了什么错,都不要废弃她。这对你不是难事吧,当年阿柔逝去时,你也是这般应允过她的。”
太后这是还放不下朱柔则之死吧,索性了摊开了说,万一这次老人家挺不过去了,也能走得放心一些。于是玄凌尽量用轻松的声音说道:
“母后安心,过去柔则的死因,儿子很是清楚,儿子不会因为已经去了的人,不珍惜眼前的。”
“皇帝……都知道了?”太后脸上浮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又很快被虚弱吞噬,她强撑着想要坐起,玄凌忙上前扶住了太后。太后定定看着玄凌,许久方带着些许失落的笑容说:
“皇帝,果然是变了。要在过去,你必不肯原谅宜修的。可是现在的皇帝,让哀家真正可以放心了。”
说着,太后缓缓躺下,合上了双眼,就在玄凌心里一揪一揪的时候,太后脸上突然浮出了不自然的潮红,她依旧闭着眼睛,轻声说:
“摄政王,当年是被皇帝弃尸荒野了吧。“
玄凌心中一紧,“是。”
“其实哀家偷偷派人为他收了尸的,虽然没有立坟起碑,却也好好地让他入土为安了。”顿了顿,太后又说,
“终究是曾经思慕过的人,还是不愿他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真是好笑,明明杀了他的人,就是我,明明亲手杀了他的……”
“母后……莫要说了……”空气沉重得玄凌几乎无法承受,无力开口道。太后却恍若未闻,依旧低声断断续续地呢喃着,
“那一年,我才十五,他来朱家做客,赶上太太故意挑了刺儿罚我跪在门口不许吃饭。他看见了,随手着人送了一盘珍珠丸子与我,竟是那么香甜……”
“……后来因着我是庶出,被先昭宪太后看上,选了为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的庶妃……”
“……废后夏氏……嫉恨我有子……不惜联合玉厄夫人陷害你,想要借你的手摔死玄清,我才明白,一味忍气吞声,只会害死我们母子……”
“……他说他可以帮我……只要我许诺,同他共享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们联手……嫁祸给夏氏……夏氏终于被废了……”
“……昭宪太后害死昭慧太后的证据也找到了……”
“……于是凌儿终于得以登基,我成了太后,而他,终于成了摄政王,我以为我们从此可以这样互相守望着彼此度过余生,痛苦却又甜美……”
“……可是,他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给我珍珠圆子的人了,在他心中,我同一般的歌姬舞娘,已然没有分别。只要他愿意,我就得任他轻薄!他怎么能够这样小瞧了我去……”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金钗已经插进他的脖子,他的血流了一地,溅满了我亲手做的满满一盘珍珠圆子……”
“……他终于死了……在我彻底恨上他之前……死了……再也不会说那些伤我的话,做那些伤我的事……”
“……我……从不后悔……”
不知何时,太后的声音消失在唇边,玄凌颤抖着起身为她盖好被子,才发现,太后面容是那样的安详平静,如同新生的婴儿一般。
玄凌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守候在外的众人,无视后妃们迎上来的探询担忧的目光,玄凌默默走出殿外,伸出手,却怎么也抓不住那消失在暮色中的夕阳。
68。快完结了所以……这回也不想回目了
乾元二十六年十月初十,太后崩于颐宁宫。玄凌悲痛不已,为太后上谥号“昭成”,全号为“昭成孝肃和睿圣皇后”,与隆庆帝合葬礼陵。
因着太后生前曾有遗命,玄凌并未辍朝,仍旧照常上朝办公,唯有在下了朝堂之后,是日夜都着素的。而皇四子予浣的过继事宜,也被提上了日程。玄凌琢磨了许久,觉得太后的主意还是比自己的要周全,予浣这孩子真的得打发远一些才比较保险。
而且朱宜修也曾隐隐表示过,予浣是玄清和甄嬛的私生子,撑死算个庶子,如果他过继给平阳王府为嗣,将来至少也是个郡王了。但是予澈是朱贞训和玄清的嫡长子,却只能继承清河郡王的爵位,一旦降等,连个王都算不上了。这样是有些不太公平,哪有庶子无功,反而爵位越到嫡子头上去的?
只是这些都是没法拿到台面上说的,这样算下来,反倒是太后的想法比较有可行性。只是李熹月那边,恐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也罢,出继一事待予浣十五岁之后再说吧,在此之前,先让他在李熹月膝下多承欢几日好了。
只是这样下来,给玄汾府上就得寻找新的继嗣人选了。翻着宗人府送上来的名册,玄凌烦躁地翻了许久,终于视线落在了岐山王府新出生的小王子予淙的名字上。
予淙正是今年二月份,岐山王府庶妃慕容玉姗所生之子,难得生下来的是儿子,可惜慕容玉姗因着身体本就虚弱,又在去年八月舒贵太妃去世时难免受了些劳累,损了身子,产后血崩而亡。
岐山王很是伤心,特意求了玄凌的恩典,为慕容玉姗求了侧妃的身后名,以侧妃之礼下葬。又怕自己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予淙会遭到府里的人的毒手,一度还希望玄凌能够加恩让予淙在宫中抚育。
彼时玄凌自己正病得七荤八素,哪里顾得了许多呢?如今想想,这个丧母的孩子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慕容玉姗,严格说来是过去的浣碧,她的儿子能够继承平阳王府,就当是自己对那对命运多舛的母女的一点安慰吧。
进入腊月之后,玄凌下旨许了岐山王年初的请求,令人接了予淙抚育宫中,为了安抚李熹月,直接予淙就被送去了漪澜殿。李熹月也不是傻子,自己入宫多年无宠无子,现在交给自己一个皇子一个王子,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自己还敢说些什么呢?予浣不得太后青眼,出继一事已成定居,将来总也有予淙能够多念念自己抚养他的情分了。
只是让玄凌意外的是,予淙才到了漪澜殿没几日,就突然上吐下泻,烧个不停,不过半岁多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些?把李熹月急得也跟着上火,嘴边起了一溜儿燎泡儿,日夜都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予淙。
朱宜修偶尔去漪澜殿探望,敏锐地察觉到予淙的异状,她本是精于岐黄之术的,假意抱孩子的时候为予淙号了个脉,心中大惊,却也不说什么,径直去了仪元殿。
“中毒?你确定?”玄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予淙怎么可能中毒呢?他是大皇兄之子,将来绝对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他能妨了谁的路?六宫里又有谁要害他呢!”
朱宜修肃容敛衣,“臣妾可以确定从予淙的脉象能够看出有中毒的迹象,此事事关宗室和睦,请皇上彻查!”
玄凌一肚子火,好么,劳资看那孩子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她娘跟劳资也是有些渊源的,不过就是养他在宫里么,连个奶娃娃都不放过!查!必须得查!
天听处的人从来都手脚凌厉,见玄凌震怒,哪里敢不用心彻查,连一天时间都没有用,很快就查出了真凶报到玄凌案上。玄凌看着那密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没掀了桌子,几乎是咆哮着让人传李熹月和予浣来。
朱宜修见玄凌这般愤怒,心中警铃大作,忙上前劝解玄凌,玄凌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坐在御座上指着飘落在地上的那张密信示意朱宜修自己看。
朱宜修捡起密信一看,自己也愣了,谁能想到下毒之人竟是四皇子予浣!一时朱宜修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好垂手侍立不语。
李熹月和予浣很快就到了御书房,李熹月是还在忧心予淙的病情,予浣则是自皇祖母去世之后,父皇召见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自己,心中正美得厉害。两人刚刚跪下见礼,玄凌一只茶盏就砸了下来,
“李氏,这就是你管的好儿子!”
因为予浣事实上是玄清的儿子,玄凌从最初就没法对他产生什么父子之情,但李熹月自身是毫不知情的,一见玄凌火大成这样,早就吓得腿都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李熹月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丝,只用哀求的眼神偷偷觑着一旁坐着的朱宜修,期望皇后能够帮她解解围。
朱宜修也不愿玄凌气坏了身子,忙对予浣说:
“四皇子还不老老实实跟你父皇认错,免得连累你母妃!”
李熹月还如云里雾里,想不明白予浣是什么地方做错了,直到玄凌气呼呼地说出予浣给予淙下毒一事,李熹月顿觉自己五雷轰顶一般。一旦予淙就这么去了,皇上为了给岐山王交代,自己还能有命么!只怕李家上下也会被牵连,李熹月自认为自予浣到漪澜殿自己对他真的视如己出,谁知这孩子竟这样报答自己的养育之恩!
一时气急了,李熹月劈手就给了予浣一个耳光,予浣“哇”地一声便嚎了开来,
“瑾母妃有了岐山王府那野小子,便不要我了!既如此,原先不要害沈妃娘娘便是,我就还在自己母妃那里了!”
这话一出,别说李熹月气得是脸色惨白,眼泪唰唰就淌了下来。玄凌噌地起身,恨不得抽死这熊孩子,这都哪儿跟哪儿啊!看来问题不是出在李熹月身上了,玄凌不停自我暗示,不可以打小孩子不可以打小孩子!
这样想着,玄凌硬是把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脸都憋得通红通红,
“瑾妃先起来吧。”
李熹月如蒙大赦般谢了恩,但心中还是委屈不已,以前看沈妃在的时候也挺知书达理啊,怎么生出来的儿子是这么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玄凌则是瞪着予浣许久,气得脑子都乱了,都不知道从何问起。朱宜修看着玄凌实在是气得厉害了,也不好再看下去,和悦了面色,对予浣招手道:
“予浣,到母后这儿来。”
朱宜修素来对予浣倒是不算亲近,可每次他来昭阳殿请安,朱宜修从来没有少了他的点心果子,故而予浣对朱宜修倒也还算尊重。如今见父皇震怒,又挨了瑾妃一个耳刮子,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朱宜修一下子就和蔼可亲了许多,倒也不拖拉,乖乖走到了朱宜修身边。
朱宜修随手拿起桌上一盘点心,递到予浣手中,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劝诱,
“予浣莫怕,有母后为你做主。你告诉母后,你可是往予淙的药放了些什么?”
予浣咬着唇哼了许久,方道:“我……我只放了些白糖,没有要害他的意思……予淙过来漪澜殿,瑾母妃每日都和他一起睡,以前都是和予浣一起睡的……我想着若是予淙生病了,定要家去的,就不会过来跟我抢瑾母妃了……”
“白糖?!”玄凌一听予浣这么说就火大,“这臭小子放的那是白糖么?那是精炼的巴豆霜!予淙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那东西!命都差点丢了!是白糖你自己个儿怎么不吃了啊混蛋!”
见玄凌都骂脏话了,朱宜修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继续问道:
“那是谁教你这些的?你那些‘白糖’又是哪里来的?”
予浣想都没想,开口道:“燕禧殿的胡娘娘给我的!”
朱宜修见予浣说出了胡蕴蓉,顿时觉得自己不适合再问下去了,于是放开了予浣,继续垂手沉默。玄凌和李熹月则是吃惊地厉害,这事儿怎么扯上了胡蕴蓉了?
玄凌起身强压下怒火,走到予浣面前,弯下身子,
“真的是燕禧殿的胡娘娘给你的?”
“是啊!”予浣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予淙每日夜里都哭得厉害,瑾母妃就只守着他,都不管我!我那日一个人出去玩都没有人发现,在太液池那里撞见胡娘娘,她问我为何一人出来玩,我说瑾母妃要照看予淙没法同我玩。胡娘娘就教我,只要予淙病了,父皇就会送他回岐山王府,瑾母妃就又是我一个人的了!”
“那你为何又说你瑾母妃害你母妃这样的话?”玄凌不依不饶。
“胡娘娘说我本是沈妃娘娘所生,是瑾母妃为了争宠,害了沈妃娘娘,我才被送到漪澜殿的!”
又是胡蕴蓉这个事儿精!玄凌一下子觉得自己穿越过来干得最大的蠢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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