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实初闻得玄凌仍称甄嬛为嬛嬛,心下略安,忙叩首道:“娘娘数日不见圣驾,难免思念皇上,故而心思郁结……”温实初快速抬眼偷瞄了玄凌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玄凌接过李长重新沏好的热茶,略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朕身子不好,近来事务繁多,脱不开身,嬛嬛一向大度能容,朕以为她能理解的。”转头对李长道:“这样吧,李长你明日去内务府挑些滋补养身的药材亲自去凌云峰送与嬛嬛,说朕最近事务繁忙,要她不要多心。”转念想到芳若这枚甄嬛安在太后身边的钉子,又笑道,“不,李长乃正一品内监,事务繁多,宫中离不了,还是让芳若去吧。她原是嬛嬛的教引姑姑,本就相熟,有她陪伴在嬛嬛身边,最合适不过了。李长明日去颐宁宫跟太后请旨,让芳若收拾行装去凌云峰住到嬛嬛回宫再一并回来吧。太后素来看重皇嗣一事,没有不答应的。”
李长一听此言,玄凌这是变相的要自己不得出宫与甄嬛报信了。让芳若去陪伴甄嬛,明面儿上是天大的恩典,可细细想来,甄嬛与芳若交好,是阖宫皆知的事儿。没有芳若时常在太后身边为甄嬛美言几句,只怕太后对甄嬛的厌恶还得再多几分……想到这里,李长突然发现自己已然冷汗涔涔,忙低头唱喏退下,心中暗叹皇上对甄小主怕是不能同以往比了。
玄凌回到内殿,却见朱宜修身着寝衣外披着披风坐在床上秉烛以待。笑着上前,一面由着宫人服侍更衣,一面笑问道:“吵醒你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怎么不多睡会儿,何苦起来等朕,仔细着了风寒。”
朱宜修淡淡笑道:“臣妾等了皇上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了。”
换好衣服的玄凌笑着刮一刮朱宜修的脸颊道:“好大的醋味儿,可是怨朕了。”
朱宜修不改脸上的宁静柔和,含笑道:“可是皇上还是回到臣妾的身边了不是吗?”她脉脉望向玄凌,片刻后终于如下了狠心一般蹲身行礼道:“皇上对臣妾的心意,对先皇长子的心意,臣妾今日终于了然。臣妾也不是无情之人,愿意回报皇上的厚爱。”
玄凌有些不解,伸手欲扶朱宜修起身,她却坚辞不起,沉声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意,甄氏虽为太后厌弃,终究身怀皇嗣,臣妾……臣妾向皇上请旨复甄氏昭仪之位!”
玄凌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宜修,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这个女人到底被伤成什么样儿了。这具躯壳不过稍微多与她几分温存,她便可以忍气吞声主动引狼入室,为了不过是玄凌展眉一笑。这个女人,那么脆弱那么坚强那么狠毒那么愚蠢,为的不过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当男人指望不上,只好退而求其次,追逐权力地位,双手沾满鲜血,好让自己永远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哪怕他眼里心里从来没有自己……玄凌清了清嗓子道:
“朕以为皇后一向是知晓朕心意的……”
朱宜修愕然抬头,随即强笑道:“是了,甄昭仪身怀有孕,理应依祖制晋位一级才是……”却见玄凌依然沉着脸,顿时有些绝望,皇上还不满意,竟是要给那甄氏贵妃之位么?!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却见玄凌眼底泛起点点晶莹,朱宜修惊愕道:
“皇上这是……”
玄凌接过朱宜修手里的帕子在脸上按了按,道:
“无碍,只是突然想到从前每次皇后为众嫔妃请封时,心里其实都不好受吧。”伸手扶朱宜修起来,抚了抚她鬓角,柔声说:“朕拟好了道旨意,原想着暂先压一压的。这几日便下发吧,如今且好好安置,莫要再为那些琐事烦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改名追封人心浮动,敲钉拔刺清净安宁。
4。改名追封人心浮动,敲钉拔刺清净安宁
乾元二十一年四月初六,玄凌晓谕六宫,淑和帝姬改封号和淑,温仪帝姬为避皇后名讳,改封号和安。这旨意让燕禧殿更加门庭若市,许多低位嫔妃前来恭维。此次更改帝姬封号看似打着避讳皇后闺名的旗号,实际上还不是让两位年长些的帝姬封号排行从了最年幼的和睦帝姬么?终究和睦帝姬身份尊贵,皇上多疼多宠也是自然的。诸如此类的言论让胡蕴蓉着实得意了几日,当着人面虽总笑言和睦帝姬人小哪里当得这般赞许,脸上却总是眉飞色舞的。只是这样便显得胧月帝姬有些与众不同,毕竟,旨意一下,玄凌的四个女儿里只有胧月帝姬一个人封号不从和字,且封号也非吉祥美字。敬妃倒是沉得住气,每日自带了胧月晨昏定省,半点挑不出错处来。
然而这样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四月十八,玄凌下旨为朱宜修所生先前早逝的皇长子赐名予湉,追封燕王,谥曰贤怀燕王,并令皇长子予漓从长兄序齿,改称皇二子。前朝内宫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有人说皇后多年无宠乃是皇帝为了保护皇后而使的障眼法,有人说追封一个夭折皇子不过是皇上为了给皇后脸面,好让皇后在接下来甄氏回宫一事上有所让步,更有人说是太后为了重振朱氏声威,强迫皇上所为,众人各说纷纭,莫衷一是。
此时,玄凌正于上林苑同朱宜修一同赏花,朱宜修望向玄凌的眼光充满深情:“皇上为皇长子择定这个湉字极好,乃水面平静之意,臣妾很喜欢。”
玄凌牵起朱宜修的手,微笑道:“朕现在只希望咱们的湉儿在天之灵能祥和安宁。”
朱宜修闻言顿时红了眼圈儿:“皇上爱子情切,湉儿泉下有知,心中必定欢喜。”
“哎,怎么又哭了,当心沙子迷了眼睛去。”玄凌伸手为朱宜修拭泪,道:“湉儿是你我的孩子,朕岂会不疼他?先前一直按着不提,无非是想你亲自为孩子取个名字罢了,又怕提了孩子你伤心。却忘了宜修你的性子最是倔强,宁可自己一个人难受也决不对朕撒娇邀宠。偏偏朕实在等不下去了,想着若是孩子还在,今年该有十八岁了,不能让他就这么没名没分的孤零零躺在皇陵里。”
朱宜修闻言哽咽道:“皇上盛恩,臣妾不知如何才能得报万一。”
玄凌心想,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面上仍不露出什么,只说:“你这又是说的哪里话?你我夫妻同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又笑道,“这会子日头上来了,宜修陪朕去太液池吹吹风吧,倒也不用乘辇,这样走过去便当是散心了。”朱宜修亦步亦趋,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急忙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太液池走去。
太液池,十九年前玄凌与朱柔则一见倾心的地方,然而十九年后的如今,玄躯壳还是那个躯壳,内里却换成了来自不同时空的伍大雄。纵然现在的玄凌虽然已经吸收了原主儿的记忆,骨子里那个伍大雄还是难以产生和原主儿相同的感受。伍大雄不想探究到底朱柔则是不是圣母,她进宫太液池惊鸿一舞是不是有阴谋,但是毫无疑问的一点,朱柔则该避嫌的地方没有避嫌,单凭这一点伍大雄就对朱柔则喜欢不起来。何况现在自己所处的这个时空,朱柔则骨头都快化成灰了,自己也懒得去追忆一个跟自己没有相处过的故人。
朱宜修则不同,不管她作为皇后是否称职,至少她的表面工作是很出色的,而且目前**也只有她有这个手段镇压得住。原作里甄嬛也说过,端妃身体不行,敬妃空得了个协理六宫的虚名,胡蕴蓉野心太大又吵吵得慌,欣贵嫔和徐燕宜又只能有小成而难以委以重任……啊!徐燕宜!她的禁足还没解!怎么把这件事儿忘了!就她那个琼瑶剧女主加韩剧女主的性子,现在还不知道得自我精神折磨成啥样儿了,会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小孩儿啊……
“皇上?皇上?”看着玄凌魔怔了一般望着太液池,朱宜修又是慌张又是心酸,这世上难道永远没有人能超越姐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吗?然而皇上已经在湖边站了这么久,日头这么毒,晒坏了可怎么好?朱宜修心一横,牙一咬,跪下抱住玄凌的腿道:“臣妾万死,皇上怀念姐姐臣妾本不该打扰。只是如今日头这般毒,臣妾为龙体虑,不得不冒死请皇上移驾!”
突然被人抱住腿,玄凌一个激灵本能地几乎提脚就要踹,发现抱住自己腿的是个朱宜修又生生收回这一脚,这一踹一收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大周皇帝的龙腿悲催地抽筋儿了。玄凌“嗷”了一声就站不住了,整个人就这么照着朱宜修砸了过去。朱宜修已然花容失色,然而想到自已躲避的话心爱的男人就有可能摔伤,为了他自己伤筋动骨又算什么呢?于是两眼一闭,静静地等待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然而预期的重压和疼痛并未到来,朱宜修意外地睁开双眼,却见玄凌压在本在一旁的小厦子身上,两人滚做一堆正龇牙咧嘴着,于是也顾不得细想,连忙起身去同早已乱成一团的宫女内监们一起扶玄凌起身回仪元殿歇息。
回到仪元殿,殿内听宣的太医正是温实初,一见他玄凌厌恶地一皱眉头道:“怎么是你?朕不是令你看顾甄……呃,嬛嬛的身孕么?”
温实初一愣,这么些年了,自己凭着一手好医术,深得皇帝太后青眼,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因为嬛妹妹的枕头风咳咳。总之自己在宫里向来是好人缘的,怎么突然就招了皇上不痛快?什么叫怎么是我?我是宫里的太医,太医院的院正,不是我还能有谁?可是温实初又不能直接说皇上您问这个问题基本上等于废话,只好低头垂手不语,心里不停自我安慰说皇上绝对是疼得狠了才怒气这么重的,而且也是因为担心嬛儿母子的平安嘛。
玄凌更加厌恶,道:“也罢,你为朕看诊之后便准备去凌云峰专心安嬛嬛的胎吧。”
温实初惊愕得一抬头,不等他开口,旁边同样惊愕的朱宜修已经开口道:“温太医身为太医院院正,又常年照看着太后的脉象,甄……妹妹母子平安固然重要,可也越不过太后去。请皇上三思。”
玄凌烦躁地挥了挥手道:“这话不妥,难道咱们大周就只有一个温太医拿得出手么?“一个白眼翻过去,又云淡风轻道,”温太医也是人,什么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难不成哪天他死了咱们就没人可用了么?”
温实初方听得死字便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心里早就把大周开国以来历代帝王都点了一遍名,皇上您确定您伤得不是脑子?还是说之前五石散的余毒真的都残留在您的龙脑子里了!心中正腹诽不已,又闻听玄凌道:
“要不温实初你自己说说,是想去凌云峰呢,还是颐宁宫?”
温实初囧得大汗淋漓,伏地不起:“皇上言重,微臣担当不起!微臣一介草芥之身,能做的不过是以些许医术为皇上分忧,太后与甄娘娘都是微臣的主子,微臣一片忠心,哪里敢厚此薄彼,求皇上明察!”说罢便在玄凌脚边磕头如捣葱。
玄凌一脸鄙视地看着温实初,切就你还好意思谈忠心?后来不照样把沈眉庄吃了,还生了个便宜儿子么?不行,这颗钉子一定要拔出来。于是,玄凌清了清嗓子,道:
“这样吧,你想想看,太医院还有没有德才兼备之人可以留守宫中的。”
温实初摸不透玄凌意图,然而在玄凌冰冷的眼神下还是举双手投降了:“太医院近来为徐婕妤安胎的卫临太医医术甚为精湛……”一语未毕,便被玄凌打断:
“既这么说,那就是他了。李长!”
一旁侍立的李长忙上前道:“奴才在!”
“传朕口谕,温实初即刻前往凌云峰为甄氏安胎。太医院院正一职由卫临暂代。”
此语一出,温实初就傻了眼,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啊,莫名其妙的自己的院正之位就跑到学生手里了,如今甄嬛身份未明,自己去凌云峰怎么看都是被贬吧!转念一想,凭着皇帝对甄嬛的宠爱,待甄嬛回宫产下皇子之后自己官复原职也是必然。何况宫里到处都是眼睛耳朵,自己要无拘无束地同甄嬛相处也只有她回宫前这段日子了,这样一想,温实初顿时觉得这次降职也甘之如饴了。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窃喜,李长偷偷扯了扯温实初的衣袖,示意他退下,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皇上……”朱宜修想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怎么了?”玄凌和颜悦色。
“您把温实初打发走了,可要再传太医来为您诊治?”
“呃……那……那就传卫临过来吧……”玄凌低头一看自己肿得老高的手肘,顿时哭丧了脸。朱宜修头一次在玄凌面前这么想笑,又怕御前失仪,只得硬是板着脸憋住笑,一面令人传卫临不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玄凌脱臼收得战友,卫临上位找到组织。
5。玄凌脱臼收得战友,卫临上位找到组织
卫临来得倒是很快,原来李长前去太医院传旨的路上就想着皇上看温太医不顺眼,令他即刻就前往凌云峰,只温太医这一走还是得有人为皇上诊治呀,那么找谁呢?既然皇上已钦点那位卫临卫太医,叫他一准儿没错。于是李长到了太医院,宣完玄凌口谕,便堆起满面笑容,请了卫临同至仪元殿。果然,半路上就碰到了去太医院请卫临的小太监。
进殿后,卫临欲跪下请安兼为了方才玄凌提拔自己暂代院正一职谢恩,袍子刚刚撩起,便听见玄凌龇牙咧嘴喊道:
“莫要拘那劳什子礼了!快来为朕诊治!”
卫临闻言忙起来上前为玄凌诊治,心里倒是有点好奇,自己过去几乎没为皇帝诊过脉,皇帝竟都能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可见皇上圣明烛照,在这位面前当差可得小心了。片刻后,卫临含笑道:“请圣上宽心,只是左手肘脱臼了,并未伤到骨头里去。待微臣为您接骨,也不用汤药,只外敷并些丸药内服,月内切记勿要使大力气既可。”言毕又告了声罪,上前为玄凌接骨。玄凌本以为会疼到尿裤子,不想这卫临还真是有两把刷子,轻轻松松便把自己的肘关节复位了。待敷药毕,卫临又写下几种丸药,细心嘱咐了便欲告退,却被玄凌留下。
玄凌令人赐座,李长忙亲自搬了个绣墩儿来与卫临。卫临谦恭推了两次方才告罪斜签着身子就着那绣墩儿一侧的沿儿坐了下去。玄凌挥手令左右退下,朱宜修屈了屈膝正欲告退却被玄凌死死扯住衣袖不撒手,不禁飞红了脸,又坐回玄凌身边。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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