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沐寒诀做恍悟状,“我今日才知‘为所欲为’还可有如此用法,公子聪明!沐某受教了。”
饶是那人再笨,听不出沐寒诀话中深意,只看他的表情也知他绝不是真的如他所言般“受教”。但那人左思右想却不知沐寒诀的话到底是何处不对,他无从反驳,便傲慢地朝沐寒诀扬起下巴冷哼,“哼,你少得意,若是让别人知道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私下受贿循私枉法,看你还如何得皇上宠信,如何在南黎国内立足!”
沐寒诀道:“说我受贿,捉人总得拿脏吧?还有这送脏之人就能逃脱不成?至于循私枉法,我何时做过此等事了?”
几个男子中的一人此时怒道:“沐寒诀,你无耻!”
沐寒诀面露无辜,“我有齿,不过只习惯在用膳时稍露。”
“你……沐寒诀!你可知我是谁?!”之前第一个开口的男子怒声道,“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林妃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就算是皇上也得叫我一声姐夫!”说到这点,男子脸上满是得色,底气更足,就等着沐寒诀低头认错。
想到赤炎烈叫这人姐夫的场景,沐寒诀便忍不住扬起唇角,却又忍住不让笑意太过明显,将面前男子细细打量一番,故作感慨道:“原来是林公子,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看到哥哥就好像看到了妹妹。”一样地蠢到无可救药。
“哼!你现在把我们几个的名字添上去,本公子便既往不咎,否则……哼哼!”
沐寒诀暗叹,若是如赤炎烈那般的人物,如此说一半留一半的威胁的确更具威吓效果,纵然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但从这人嘴里说出……实在令人直想发笑。
沐寒诀无心再与几人多做纠缠,唤来沉香道:“送这几位公子出去,叫人准备膳食,稍后还有两轮测试。对了,好心提醒一句,事情若是闹大了,讨不到好处的可不会是我。”最后一句却是对那几人的警告,至于听不听得进,便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几人——尤其是那林公子还想说些什么,沉香却站到他们几人面前,冷着脸道:“几位公子请吧。”沉香本是个美人胚子,端得一副好容貌,如今冷着俏脸,那迫人的眼神却让几人不敢再作声,乖乖由得沉香“送”了出去。
虽然那几人心中皆不甘自己堂堂男子汉竟被区区一个丫鬟唬得大气不敢出,无奈沉香的视线太过慑人,让人不自觉忘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丫鬟,只能照着她的话去做。
事实上那几人乖乖听话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只因沉香早已打定注意,若他们敢再废后,她便将他们一个个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去,那时他们可就真真没脸见人了。
没了那几人,沐寒诀终于能顺利用膳。——如果忽略掉某人的骚扰的话。
第二轮为武试,以最简单又快速的打擂形式分组比武,几番过后,前十名胜出者可进入第三轮的最终测试。
此次比试却不像一般打擂时有诸多规矩和约束,只有一点要求——不把人给玩儿死。不管是暗器还是使毒,或者一些其他的辅助手段,尽管光明正大地用,反正就算有谁中了毒,下毒者又宁死不交解药,沐寒诀还有付千湮这个毒医可以使唤。总而言之,犯规这种说法基本不存在。
总之,无论过程如何,要的便是一个结果——赢!
武试比笔试花的时间长,约莫过了三个时辰,还有一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他们其中之一便是十人中最后一个人选。沐寒诀坐在一旁边悠闲地吃着点心,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场上的比试,直到其中一人朝后退了几步,朝另一人抱拳道:“我输了。”至此,第二轮的选拔终于结束。
沐寒诀起身,走到最后胜出的十人面前笑道:“你们为何报名?”
那十人中有几人微愣片刻,似乎没料到沐寒诀会突发此问,但无论沐寒诀这样问的用意为何,他们总是要答的。
听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与沐寒诀预料一般,无非是为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倒是其中两人的答案让沐寒诀有些小小的意外。
其中一人姓孙名堂秋,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的回答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于答案沐寒诀倒是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如此坦然地说出此话,毕竟谁都知道“为国为民”这样的答案更能打动人心。
另一人看上去玩世不恭,一副多情浪子的形象,他叫做青琊,他的原话是:“无聊之时找点乐子,顺便看看传说中的白衣卿相到底是何模样。”
……您真的是来参选的么?!这样□裸的调戏是想怎样?
沐寒诀从容地无视青琊的后半句,继续问道:“若你们领兵打仗,皇上下旨退兵,你们当如何?”
“圣命不可违!”
“将在外,君令有可不受!”
“具体情况,当再做考量。”
…………
几个问题过后,沐寒诀道:“你们想做官么?”
几人心中忐忑,不知此问有何深意,皆不敢大意,小心措辞,一个简单的问题却被绕得十分复杂。最后有一名面色冷峻的男子与孙堂秋都直接答了“想”,青琊勾唇笑道:“不想——我又来做什么?”
最后,沐寒诀选了三人,分别为那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孙堂秋和青琊。其余人这才明白沐寒诀的问题就是最后一轮测试,或失望,或不满,也只能抱憾离去。
沐寒诀只负责定人选,其余的事由周斌安排。沐寒诀正要甩手走人,孙堂秋却先一步叫住他:“卿相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沐寒诀笑道:“当然,孙公子请。”
两人走到一旁,孙堂秋道:“卿相大人选中堂秋,可与家母有关?”
沐寒诀道:“孙夫人的确来过卿相府,也送了些东西,不过夫人只是要个公平,并无其他。”
孙堂秋微愣,他娘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送礼给沐寒诀绝不会只是要个公平这么简单,不管明示暗示,她总要达到目的,而沐寒诀却如此说,不是真被金钱蒙了心就是……孙堂秋释然笑道:“多谢卿相,堂秋明白了。”
沐寒诀道:“孙公子若要证明自己,便先相信自己。”
孙堂秋豁然开朗,“谢卿相开解,堂秋受用。天色不早,堂秋就不耽搁卿相回府了,告辞。”
孙堂秋走后,沐寒诀亦回了府,赤炎烈已回到宫中,对选出的三人如何安排还是得由他决定,还有更多事务,也容不得他在宫外多逗留。果然,赤天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不是那么好收拾的,若不是东辰那里有凌王坚持不出兵,南黎国……怕是会有一场败多胜少的硬仗要打了。
如今赤炎烈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弥补赤天霖留下的空缺,毕竟东辰未战,还有其他各个小国蠢蠢欲动,况且保不准东辰国突然发难,若是没有充足的准备,面对袭击只能落得个溃败的下场。
☆、013雀舞南音
这几日沐寒诀很忙,这是自他成为白衣卿相以来第一次这么忙,而原因是赤炎烈的生辰将至!当然,这只是总体问题,具体而言,赤炎烈生辰将至,皇帝生辰可非小事,自然要一番准备,这就包括了对庆生地点、节目、宴会等的安排,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赤炎烈把关于他生辰的所有安排布置全权交给了沐寒诀!
若是别人,接到这个差事定会欣喜若狂,只看如今他们对沐寒诀又羡又妒的目光就知道他们有多想这个讨好的机会能落在自己身上啊!偏偏接到这个“美差”的沐寒诀却恨不得掐死某寿星,沐寒诀在赤炎烈的授意下“收贿”之事才没过几日,又要东奔西走操办他的寿筵,若非赤炎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了他的名,沐寒诀定然一口回绝。
赤炎烈九月初二生辰,从现在开始,有半月的时间准备。十五日说少不少,但用来准备显然还是太仓促了些,尽管赤炎烈说过不必太过铺张,但新帝第一个寿筵,总还是要大办一番的。
今日下朝后,沐寒诀本想立即回府将寿筵最后的细节再确定一遍,赤炎烈却好似不知他的忙碌般,依旧将他留下。
淅沥的雨从清晨开始下个不停,雨势不大,却下得持久缠绵。赤炎烈与沐寒诀一人撑了一把素色的伞走在清冷的宫道上,赤炎烈未让人跟随,加上这场不见停的雨,一路走来除了巡逻和守在各自区域的侍卫,他们未再看到别人。
帝华宫背后的那片地方自从赤天霖下令禁止任何人踏足后,除了他自己便再无人敢去,而赤炎烈是不感兴趣,因此亦从未涉足,但那里面所有的东西赤炎烈却清楚得很。
——凌霄花,一望无际的凌霄花海。
不知赤天霖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这片凌霄花常开不败,别处的花开了又谢,这里却景色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保持着它最美最灿烂的时刻。
赤炎烈与沐寒诀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凌霄花前,莫名的情绪袭上心头,让两人都变得沉默。一时间,只剩下雨打在花叶和伞上的声音,彼此的呼吸被淹没在雨幕中。
这时,赤炎烈终于开了口,依旧是那狂傲邪肆的笑,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朕不会像他们这么蠢。”
沐寒诀当做未看到赤炎烈投来的视线,只道:“皇上,雨大了。”
赤炎烈凝视着沐寒诀,幽深的双眸似要看透沐寒诀所思所想,沐寒诀坦然回视,带笑的眼,无惊无澜。
半晌,赤炎烈低笑出声,扔了手中的伞,揽过沐寒诀,让两人同置一把伞下。
“沐寒诀,你可知朕此刻在想什么?”
沐寒诀道:“臣不知。”
赤炎烈挑眉,“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
沐寒诀道:“臣的确不知。”
“那朕便告诉你,朕想……吻你。”最后的低语消失在唇齿间,沐寒诀闭眼敛去眸中复杂的情绪,与赤炎烈一同沉沦在这个火热激烈的吻中。
吻罢,赤炎烈放在沐寒诀腰间的手却未收回,只等到两人气息都平稳了才道:“凌霄花虽美,看多了却也会厌烦,我们走吧。”
沐寒诀神色淡淡地点头应声:“嗯。”
另一把伞被彻底丢弃,沐寒诀撑着伞,赤炎烈揽着他的肩膀,两人的的身高相差无几,紧贴着挤在一把伞下渐渐远去的身影看来很是和谐。
午时的天终于放晴,沐寒诀不再耽搁,回府的途中却总是不由想起那片凌霄花。别人不知,他却清楚那是赤天霖特意命人从别处移栽来的,每日悉心照料,甚至不惜花大价钱做了改良土质等诸多措施,才有如今常开不败的凌霄花海。
赤天霖所做这一切只为了赤凌霄,曾经利用过、爱过也恨过,等到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赤凌霄离开,只留赤天霖渐渐体会到后悔的滋味,渐渐变得不像自己。的确愚蠢呵,沐寒诀微勾唇角,嘲讽地想着,那么,赤炎烈,你打算如何做呢?
回到府中沐寒诀便将一路上的想法抛诸脑后,无论是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现在要忙的是赤炎烈寿筵一事。明日便是赤炎烈的生辰,今天得做好最后的准备,必须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一天的时间很快便过去,第二日照常上早朝,但早朝之后众臣却未离去,而转移到另一个与上朝时的大殿一般大小的朝阳殿中。
朝阳殿是特地用来设办宴会之处,虽不能像在外面那般能欣赏周遭美景,却胜在其中布置考究,且安排歌舞节目更加方便。按南黎国例,皇帝过寿大臣们也是要送礼的,不过都事先便统一收了记录在案。
这向皇上送礼也是一门学问,它得照各人实际情况。奉禄少些,自身家境也不怎么好的,送出的东西自然不能是什么奇珍异宝,否则本以为做了件讨皇上欢心的事,结果却弄巧成拙,让人查出些不好的东西来。而那些有能力送出贵重物品的,却不能落了俗套,不然皇上不喜,他们不是白花银子了么!
寿筵正式开始。
大臣们分别坐在大殿两旁,面前的桌案上只放着酒和一些水果、点心,赤炎烈高坐上首,众臣手举着酒杯,起身齐道:“臣等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赤炎烈亦举杯笑道:“众爱卿有心了。”众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赤炎烈道,“坐吧。”
待众人都落了座,赤炎烈看向他的左手方坐得最近的沐寒诀道:“不知卿相都准备了哪些节目?”
沐寒诀略带神秘笑道:“皇上稍后便知。”
沐寒诀话音刚落,便有宫女内侍抬着些东西入了殿中,仔细一看,呵,竟都是瓷制的餐饮用具!众人疑惑地看向沐寒诀,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然沐寒诀却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任凭他们百般猜测。
等到东西都放齐了,那些宫女内侍退了出去,十多来个女乐官走到分开摆放的“餐具”前,双手执起瓷箸——当然,还有一些对这些大臣们而言更为奇怪的东西。
沐寒诀见准备齐当,便起身道:“这天青曲是臣的拙作,今日在此献丑,愿皇上与天同寿。”转向那十几名女官,沐寒诀又道,“开始吧。”
清脆悦耳的调子渐渐响起,轻快的曲子用瓷具敲出,更多了几分灵动,让闻者不禁沉醉其中。没有多余的缀饰,纯净自然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舒心,每一下都像敲击在心上,像是水上荡起的涟漪,好极!妙极!
一曲完罢,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乐声中,久久不能回神,一时间,大殿上安静得针落可闻。
赤炎烈击掌赞道:“如此妙曲卿相却说是拙作,实在太过谦虚了!”
沐寒诀道:“臣不过投机取巧,难登大雅之堂。”
赤炎烈道:“不知接下来卿相又会带给朕怎样的惊喜呢?”
沐寒诀道:“臣不才,只准备了两个节目,一为‘天青曲’,二为‘雀舞南音’。”
此话一出,四座哗然。“雀舞南音”乃南黎国开国皇帝与皇后共同完成之作,曲舞相伴,无论是曲,抑或是舞,都可谓各自领域中登峰造极的,直到如今,莫说超越,就是能将其完美演绎出的人也寥寥无几!若非顶尖的乐师和舞者,绝演绎不出这曲与舞中的跌宕起伏,而沐寒诀却说要表演这“雀舞南音”,实在教人想不惊讶都难!
赤炎烈也被勾起了兴趣,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直直落在沐寒诀身上,“朕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