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想不开心的事情了……她现在是明白了,原来夫君也是不知道的,所以看着娘亲的目光有沉重也有痛。
小心翼翼的出声:“那……”
“夫君……小时候,娘亲对你……是不是特别好。”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感受。
赫连玦沉声听着她的话,说不问,却又问,只好轻勾了薄唇:“嗯,哼……”轻应兼闷声答了……
柳氏初时确实待他极好,毕竟是生母,至于后来……如若不然,又如何会有他在潇湘院里那番话?
年少的事情怎能忘,不过是儿时的记忆太深罢了……
记忆中潇湘院的景色……
赫连玦的眸光沉了下来,亦不再玩闹,身子一倾便斜仰到柔软的枕褥上了:“累了。”不闹了。
沈如薰怔怔看着赫连玦的样子,原来他刚才喊她捶腰也是与她闹着玩呢……
小脸一红:“夫君……”讪讪的出声。
赫连玦没再回答了,紧接着便是一室的沉默。
沈如薰只好低下了头,脑里还是他方才轻哼般的回答,再抬头时,看着他落寞的身影也有几分心疼。
“夫君……”低低喊着。
……
只见赫连玦似是疲惫得睡着了,一沾染了枕被就再没了声。
剩下沈如薰一个人坐在原处。
秋日的天总亮得有些晚,近来的天气也越来越凉了,落叶一直簌簌的从树上落下来,天还未泛白,不过是辰初,沈如薰便悄悄从床上爬起来了,蹑手蹑脚的打开了主卧的房门,披了件衣服便悄悄的溜出去。
此时的下人厢房中,立秋还在睡。
因为是沈如薰的陪嫁丫鬟,身份不一般,勉为其难的分得了一个单间,此刻还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忽地就听到了外头细碎的声音。
沈如薰一路悄悄的走到了立秋的房门外,弄出了几声动静,就开始喊了起来:“立秋……”
似窃窃私语:“立秋……”
立秋还昏昏欲睡,霎时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子便从床上蹦了起来,再仔细一听,竟然是自家小姐的声音。
顾不得衣衫不整就跑去开了门,看到门外忽然多了一抹娇小的身影,只披着一条外衣,忽然就惊出了声:“小姐!”
这么大清早的……
沈如薰是悄悄跑出来的,背着所有下人,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此刻看到立秋就赶紧竖起了指头,放到了嘴边:“嘘……”
急忙让立秋住了嘴:“别……别出声,是我……”
立秋听着沈如薰的声音,惊得不行:“小姐,你不在房中好好睡着,跑出来做什么?”
这天还没亮,黑漆漆的……
外头风大,赶紧把沈如薰迎进了房。13839316
沈如薰进了立秋的房中,才觉得身子暖了一些,方才在外头寒风萧瑟的,差些要冷死她,一看到立秋便放松了下来,寻了个地方坐。
一双水眸也认真了起来,张口便问:“立秋,你可还记得我出嫁过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过来么?”语气似有些急。
“小姐?”立秋似是被沈如薰这问话吓了一跳,慌张的样子,问了出来:“小姐,你想干嘛?”
这才辰时初,连鸡都未鸣,小姐偷偷摸摸跑过来就算了,还一进门就张嘴问她陪嫁嫁妆的事情……
“小姐,你是要……”故作吃惊的样子。“携细软回娘家?”
沈如薰摇了摇头,立秋这是猜到哪儿去了……
小脸一红,似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别瞎猜了,待会儿我再告诉你听,你先告诉我,我值钱的东西有多少?”
立秋看沈如薰认真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这才也跟着认真起来:“小姐……”她得想想。
想了一会儿:“没多少值钱的东西。”认真的回答。
跟着小姐一同陪嫁的东西,其实最贵的便是她这个陪嫁丫鬟了,其它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只是些普通的物什,值钱的没多少,不值钱的就更算不上了……
“小姐,你要干嘛?”
振威镖局连年亏空,跑镖失利,为了不关门大吉,还和莲庄借了一笔银子,没还上……
现在把女儿嫁到莲庄来了,哪来那么多宝贝东西陪嫁?
沈如薰皱起了眉头,可怜兮兮的模样:“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立秋看着自家小姐可怜的表情,心也跟着酸了……
“我可怜的小姐哟……”
喃喃念叨,念了半晌,灵光一闪,“咦……不对,我记起来了,小姐,你好像还是有些东西的……”
沈如薰也来了精神:“什么东西?”
立秋开始努力的掐算了起来:“前些年老爷去江南跑镖时带了几匹金镶玉素锦布、九州出的商银痰盒二件,还有景德带回来的银粉妆盒一对,银茶壶一对……”
似又陆续记起了一些东西:“莲庄给的彩礼也不错,老爷似乎舍了些东西,一起带过来了,像东厢房里头的那张千工床……”
其实大户人家嫁娶,彩礼与陪嫁还是挺多,不管是内房陪嫁,还是外房陪嫁,可以藏得起来的细软,还是搬不动的死物,顶值钱的沈如薰没多少,但其余不好不坏的东西还是有不少……
沈如薰一听便来精神了:“太好了!”有法子了……
立秋看沈如薰高兴得这样儿,更是不解了:“小姐,你到底想要干嘛?”现在总该说了吧。
沈如薰只眸光一闪,开心的朝立秋勾了勾小指头:“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立秋满是好奇的凑过去:“小姐……”
只见沈如薰附在立秋耳边,只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我问嫁妆是想……你……照着这样去做……”话语声低低,断断续续,也不知讲了什么。
立秋听完眉头一皱:“小姐……你这到底是想干嘛?!”
竟然让她去悄悄把自己值钱的细软摔坏,或者刻意弄损一件,东厢房里头那张她一嫁进来就单独睡了好久的千工床也难幸免于难……
“小姐,你就这些值钱的东西了,你真舍得!”这还是她想了好半天才想出来的……
“这一砸了,小姐你可就真穷了……”
、真是欺人太甚
沈如薰听着立秋的话,小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舍。
最后还是咬咬牙,扭了头:“没事,砸了吧!”值得的……
“小姐……”立秋没了法子。
小姐的嫁妆,小姐说砸……那就砸吧。
“嗯……”沈如薰垂了眸,“你好好砸,别……别心疼,天亮前就去把它们都处理了,巳时的时候……”
又稍稍的低头凑近了一些,靠在立秋耳边叮嘱了几句。
立秋脸上的神情从讶异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最后连忙点头:“小姐,你真要……”
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就包在奴婢身上了!”
辰末的时候,沈如薰才终于偷偷的从立秋的下人厢房成功蹿回到主卧,回到主卧的沈如薰紧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第一次做这样令人紧张的事情,小心肝儿都一直跳个不停……
听着此时房中的寂静,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的从外间走到了里间,生怕弄出些什么动静吵醒在里头睡觉的赫连玦。
房中缦纱垂落,她没敢掀开帘子,只能透过一层纱看里头的风景。
只见赫连玦似乎是因身子不好的缘故,太需要休息了,此刻还在歇息,躺在床上阖眸沉睡的样子说不出多好看,原本稍稍上扬的眼角勾勒出几分魅人的秀气……
看得沈如薰一颗心又跳了起来,赶紧抬手捂着,别了眸子不敢再看。
站了一会儿,又踱步回去外间坐着了,开始面向打开的窗,看着外头的天色,一分一秒的掐算着时间……
心里头说不出的紧张。
果不如其然,巳时一到,外头便忽然传来了吵闹的响声:“来人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莲庄真是欺人太甚了!”
是立秋的声音,沈如薰一听便笑了!
急忙的站起身来,忽地就打开了主卧的门,小跑着便冲出去了。
只见外头立秋果然靠谱,撩起了在镖局里喊号子的声音,绕着东厢房的外围便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其它人听见:“来人呀,这落棠院里头还有没有活人了,这些天都是谁打扫东厢房的,是欺负我家小姐家里头没人是吗?!”
沈如薰还没有过去,立秋这声音已经先行吓唬了不少人。
只见巳时恰好是秋日里丫鬟上工的时间,原本都在默默做事,听到立秋这声音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都围过来了:“立秋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谁又惹‘您’了?”
有人老早就看不起立秋了,都觉得是从小地方来的,原本还看不起沈如薰,奈何那天赫连啸天才上门特意与沈如薰道歉,所以现在不敢放肆……
但大家都是丫鬟,待立秋依然不敬。
此刻听到立秋的嚷嚷声,自然是不给面子:“吵什么吵,小户人家的丫鬟就是没礼数。”
“你!”立秋脾气急,差些没冲上去就是一顿揍,想到了沈如薰交代的话,又忍了下来:“小户人家又怎么样,你们莲庄的丫鬟虽然大,但也不见得有手脚干净!”
一句话回过去,把那些丫鬟气得不行,越来越多人围过来了,先是内院贴身伺候的近身丫鬟还有嬷嬷,紧接着便是负责打理琐事的外院丫鬟与管事。
立秋看人越来越多,直接又拉扯着声音嚎了起来:“欺负人,欺负人啦,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声音把那些凑上来的丫鬟吓得不行:“立秋姐姐,一大清早的你便嚷嚷成这样,说是欺负人,敢问谁是欺负了谁?”有人硬了声。
立秋听着这问话,要的便就是这个,当下就凶了起来,底气一足:“说的便是你们,你们莲庄的人,不待见我们家小姐!竟然还敢在我家小姐的嫁妆上怠慢,我们家小姐命苦哟……”
“就这点嫁妆,还不被人细心呵护……”立秋从东厢房门口穿入了人群中,直接站到了这些人里头,“我家小姐的嫁妆虽然不值钱,可都还是我家老爷的心意,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哟……”说着说着,似是要哭了起来,可语气又彪悍得很……“到底是谁打扫过东厢房,碰过我家小姐的东西……”
声泪俱下,又中气十足……
这些丫鬟似是也没摊上这样的事,顿时就面面相觑,有些心虚起来:“这……”
沈如薰嫁到莲庄来,最开始的时候她们确实是没将沈如薰放在眼里,立秋控诉她们不待见沈如薰是事实,而后头,问的到底谁打扫过东厢房……只怕她们院里头的人,都是打扫过的……更别说是“碰”了……
那日庄主下令让她们将少夫人的东西整理整理搬到主卧去,因此……都有份。
“不知少夫人的嫁妆怎么了?”此时大多数人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儿,但还是有老练的丫鬟在,立即就抓到了立秋话里的重点。“立秋姑娘倒是说说。”
立秋看着出话头的人,用力的反瞪了回去,看了一眼:“我家小姐嫁妆丢了的丢了,没了的没了,坏了的坏了,就连那千工床也损了……定都是你们做的!”求求救,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这戏都要开演了。
越说越委屈,小脸一横,似是要破罐子破摔找人算账的模样:“小姐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那好歹是从家里头陪嫁过来莲庄的物什,单说那几匹金镶玉素锦布,可是我家老爷千里迢迢从江南带回来给小姐的心意,现在不知道被谁蹭破了一个洞,还有九州出的商银痰盒二件,竟然少了一件,景德带回来的银粉妆盒一对也不知道谁碰坏了……更别说那银茶壶……更是惨不忍睹……”
抬起袖子就要拭泪,心疼得要哭。
表情是真的,眼角偷偷往主卧的方向瞄……
继续道:“还有那张千工床,上头的一个雕花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好好的一张床就这么毁了……”好生可惜。
聚集在东厢房门前的丫鬟们听着,一个个被吓了一跳,沈如薰带过来的陪嫁东西坏了这么多,难怪立秋要大清早就嚷嚷,说她们欺人太甚了,有人慌张了起来:“立秋姐姐,不是我们碰的。”她们只想老老实实的做活……
有人则遇强则强,更凶了起来:“不知立秋姑娘有什么证据,就是我们做的?”死死盯着立秋看……
处着过心。“这东厢房你们都打扫过,小姐的这些东西,你们都碰过,你们又不待见小姐,自然不会轻手轻脚的放!不是你们做的,难道是鬼做的?!小姐的东西都不值钱,见惯了大场面的你们自然看不上眼……”立秋说着,又要大喊命苦的小姐起来……13839316
言语之中,什么都往她们身上带。
只见被卷入的人太多了,阵仗已经掀起来了,丫鬟嬷嬷们顿时分成了两派……
争辩声也越来越大,有息事宁人想办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还有趾高气扬表面上给立秋脸,话语里却都是暗讽的,立秋的讨伐声越来越小,渐渐被淹没在人群里头了。
在这嘈杂声外头,东厢房不远处,主卧的方向,因为两个地方隔得并不远,不过是一个回廊的距离,沈如薰听着这热闹的声音,再看着围成一团的人,不由得轻轻的笑出声来。
她不过是要立秋借这个吵起来,再躲着看了一会儿,见确实是吵到了立秋挨不下去的地步了,这才换了一个认真的表情,神色匆匆的提步小跑过去了。
一边跑,小脸也似是被急得红了起来:“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声音清脆,没什么严厉的传到了人群中。
人群里,立秋还在吵着:“你们、你们看不起我家小姐的东西,也不至于这般放肆,竟然损了它们,我……我……”说着说着便要哭了起来。
沈如薰一张小脸急得微红,似乎还喘气,一下子就进了人群中,时间掐得不早不晚恰恰好,下人听到了沈如薰的声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到看清来人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少、少夫人……”
似是没料到立秋方才那般大吼引来了正主,又联想到那日赫连啸天过来之事,一个个拿不准主意,都赶紧给沈如薰让路,原本围成一团的阵势,顿时就变成了以沈如薰为中心。
沈如薰循着声音而来,一到就到了立秋的身旁,连同立秋也变成了焦点。
本来差不多被人群淹没了,这会儿又出来了。
立秋本来就干嚎,嚎得嗓子疼,老等着沈如薰来,沈如薰不来,这会儿看到沈如薰终于出现了,似感动得就要哭:“小姐……”
和方才的讨伐腔调混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假哭了:“她们欺人太甚……”
指着前头的一群丫鬟就开始委屈了起来……
沈如薰看着立秋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心虚退后的丫鬟,小脸上忽然出现了讶异的神色:“立秋,大清早的你哭什么……出了什么事了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