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之后- 第66部分

“那便足够了。”黑袍男子说完，转过头，衣袍猎猎作响，右手抚着刀柄，宽大的黑袍张开，如一只大鸟般，从插天的云峰上跃下，在空中划出一抹弧线，向远处掠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越过高山大川，茫茫丛林，天空的妖禽在两人到来之前，便已被风云无忌身上的血腥味刺激得惊叫着，远远的飞开。大地上，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些刀兵相见的人群，有自由派系的，也有四域的人，有与妖兽争斗的，也有妖兽之间互相噬咬的。

黑袍男子一路向北，眼神却是看也不看下方，风云无忌咬咬嘴唇，终是闭上了嘴巴，不再询问。

太古往北，极北之地，乃是雪域，雪域与刀域之间，有一片冰峰林立的地带，那里邪道高手极多，被称之为幽明峰，而雪域往右，则是一片广大的冰雪覆盖之地，地面却是突然高出不少，一眼望去，却是一路平坦，多为厚厚的积雪。山峰却是少之又少，白色成为天地间唯一的色调，雪花终年飘飞不断。当风云无忌随黑袍男子踏上这块土地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为什么停在这里？到了北海轩辕丘吗？”风云无忌着黑袍男人落在地上，脚尖微踮，轻若羽毛的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却未留下半点痕迹。

“要不用轻功，从这里到北海，便域主一级的人物，也要一路走过去。”黑袍男人说道，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扔向风云无忌：“穿上这个。”

下意识地接过，风云无忌低头一看，却是一件和黑袍男人身上穿的差不多的宽大黑袍，虽然有些不明了，但风云无忌还是迅速的在袍子外面套上了这件宽大的，将头部也遮住的黑袍，戴在头上的斗篷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远远看去，却是无法辨识对方的相貌。

在风云无忌穿上袍子时，黑袍男人已然两脚深深的嵌入过脆的积雪之中，向着北方，男人躬下身，恭敬地跪了下去。

黑袍男人头贴着冰冷的积雪，一动不动，良久，才站起身来，肩上，膝上，都粘了上积雪。

“这是……”风云无忌有些疑惑地看着黑袍男人。

“这里是我族圣地，唯一一片不允许有任何打斗的地方，所以，我才会让你穿上黑袍，避免遇上某些仇人。记住，在这里，千万不要动武，全当你从未习过武功，乃是一名普通的人类。”黑袍男人向远处走去。

“这里，乃是我族至尊，黄帝轩辕安息之地，我族的和平，是建立在轩辕陛下的尸骸上的，若是你也对这位至尊心怀感激，便像我一般，诚心的跪下，为我族求得平安吧。”黑袍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风云无忌想了想，缓缓地跪了下去，脸贴着冰雪，心中默默想道：“陛下，你未完成的遗愿，我们这些后人，定会代你完成的，便是粉身碎骨，也浑然不怕。”

站起身，风云无忌沿着黑袍男人的脚印，向前追去。

两人一路向着北方而去，渐渐地，前方出现的脚印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一直向北建，也有些脚印变得很浅，为积雪所覆盖，显是从此经过已有一段时间了。

“每年都会有许多潜修者，不惜破关而出，到这北海轩辕丘，朝见黄帝轩辕遗骸，而我则是每年的这个时候到北海轩辕丘忏悔一次。在这里，不管遇到什么人，都不要与之发生争执，更不要有好奇心。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在这里，他们便是一个虔诚的，可以原谅的人类。”黑袍男人转过头，脚下却并未停，一步步的往前走：“想一想，飞升之后，你的所作所为，想一想，是否有做错什么。有，便在这里忏悔吧。”

沙沙沙！

一阵阵微弱的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风云无忌透过重重积雪，向远处看去，却见四人身上罩着相同式样的，宽大黑袍，缓缓地向这边走来。

“不要多看，走吧。”前方传来黑袍男人淡漠的声音：“不远处有一座塔，废弃不知多久了，现在用来作为朝见的族人的休息之地，他们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去到那里的，到天黑时，你便会见到他们了。”

风云无忌没有说话，低着头，斗篷从头上垂下，遮住了大半个脸，两人一前一后，便在一冰封之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去，天空，风声呼啸，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

越往前，见到的人便越来越多，每个人都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低垂着头部，只是默默的赶路，互相之间遇见，若是相识，便微微点头，便算打过招呼，然而更多的人，却是根本不曾理会身边的人，便如同这偌大的天地之间，便只剩了他一人。

也不知了多久，大雪已然在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脚下的雪也越来越厚了，终于，黑袍男人停了下来，望着远处，喃然道：“终于到了。”

风云无忌抬起头，在百丈开外，白雾蒙蒙，几欲遮住人眼。在蒙蒙的雪雾之中，数座塔状轮廓的东西倾斜着，塔身上已然覆盖上了厚厚一层的积雪。待走近了，风云无忌抬起头，发现在那确实便是一层层的高塔，足有五十余丈高，每一层塔身外，都有长长的冰梭从四角垂下，晶莹剔透，甚是明亮。

在最高的斜塔周围，另有数座矮塔斜倒在地上，塔身下堆着一些残骸。

这是一座有着很久历史的塔，在这冰封的大地之中，不知呆了多少个悠长的岁月，塔身倾斜着，似乎下一刻便会整个的倒塌，但它依然坚强的挺立在这茫茫的冰雪世界之中。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塔？以前塔里住的是些什么人？又发生了什么事？致使这里废弃了如此长的时间。这里，一直都是冰雪覆盖吗？在数万年前，甚至更久远的时代，这里又发生过什么？”风云无忌脑海中全是疑问，这座冰封之地，存在着这么一座给人苍凉、萧索之感的冰塔，足以给人很多联想。

“进来了。”黑袍男人声音将站在第一层塔身大门前，有些出神的风云无忌惊醒，抖了抖身子，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随后风云无忌昂首踏入了这冰塔之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朝圣、轩辕丘、黄帝墓

当风云无忌和黑袍男人进入塔内之时，冰塔第一层内，已布满了人，少部分人闻声抬头看向两人，但大多数人依然一动不动，盘坐在地上，默默的入定，便如古僧一般。

黑袍男人显然并非第一次进到这里，穿过人群，黑袍男人直接沿着一处石阶，登上了冰塔的第二层，风云无忌随后跟上。

第二层冰塔的地面上，依然有许多的黑袍人盘坐在地上，每一个人，都如同一潭古井，无法看穿他们的虚实，神识的感应功能，在这些人面前，似乎失效了。

一路往上，直到第九层冰塔，两人才找到容身之处，塔身内空无一人，二人显是这一层塔身内最先到达的一批人了。只见黑袍男人径直从塔内壁塔上取下一点不知放了多久的松脂，在地面上按规则排烈的器皿状东西内放下，随后点燃了，一丛三尺高的火焰从精致的铁盆内升里，室里渐渐有了一丝温度。

一圈圈淡黄的光晕扩散开来，在渐渐阴暗的冰塔内清出一片光亮的地方，塔外，风声呼啸，夹杂着些许冰雪颗粒从塔身缝隙里吹进来，那火苗便摇曳起来。

两人围着那火盆盘坐起来，脸上渐渐露出湛然的神色，显是进入了入定的微境，塔外，风雪之声，渐渐地从耳中消失，越来越远……

第二日，当风云无忌醒来之时，身畔已有许多黑袍人盘坐在一侧，火盆内的树脂，早已燃尽，只作一截灰烬。

当黑袍男人站起身来的时候，风云无忌知道是该出发的时候了，站起身来，一阵骨骼的脆响从身体各处传来。

轻声的走下楼，二人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从冰塔内走出，走出冰塔的大门，迎面的，便是一阵迷离呼啸的寒风，夹着细碎的冰颗扑来，风云无忌裹紧了袍子，踏出了大门，放眼望去，外面，人流一字拉长，向着北方延展。

没人知道黑袍底下的人是何人，是何等身份，有着什么样的绝学，在这里，每个人又回归到了原始，怀着一颗虔诚本心。人流静静的前进着，不时的有人停下来，跪伏在地上，久久不动……

风云无忌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的瞥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在他们起身前，有一段时间，总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唇微微的动着，风云无忌凝神细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人们只是单纯的嘴唇动一动而已，声音始终在心里回荡。

寒风呼啸，冰雪铺天盖地，也不知行了多久，行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风云无忌也只得停下，心中颇是疑惑，抬眼向前望去，不由一惊。

在前方数十丈处，地面干干净净的，露出新鲜的泥土，地面上没有一丝积雪，再往里，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一丝雪花。风云无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右手从袍子下伸出来，几颗大大的雪花落在手掌心，传来一片冰冷的感觉。

“这里便是北海轩辕丘了。”黑袍男人看着前方，叹息一声道：“这里便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冰雪大地中，唯一一块没有积雪之地。”

风云无忌心中震惊不已：“只是死后的骸骨之力，已然可以在这冰封大地的中心开出这么一块净土来，那生时，黄帝轩辕的力量该是如何强大啊！”

仰头看着天空，半边大雪纷飞，晴朗宁静的异象，风云无忌心中突然产生了无尽的敬仰，收回目光，风云无忌跟随着黑袍男人进入到了北海轩辕丘。

无边的大海咆哮起伏，海浪卷起数百丈之高，良久方才落下，天空乌云翻卷不休，似与北海的巨浪连为一体，令人再分不清哪里海，哪里云，北海往陆地的方向，是一片不毛之地，一块块尖峰从地面拔起，直指向天，如荆棘般布满海岸，地面光秃秃的，海浪时不时的涌上岸来，淹过一座座并不是很高的尖峰，将一些尖峰拍碎，然后带着碎片，又回到北海之中。

再往陆地的一侧，林立的光秃石峰排布一千丈左右，一座巨大的青铜铸成的坟墓，坟墓顶端是一个数个尖尖的翘起，往下，无数的细小的文字组成一条条线将这锥形的铜铸外壳分成一条一条，每往下延伸数十丈左右，边缘便向上划过一道弧形，如檐角般翘起，那檐状的翘起下面，一俱上拱形的洞穴将坟墓四周围住，每个数丈高的洞穴处都有一名神色悴憔，身上衣衫褴褛的男子盘坐其中，一根根粗大的血红铁索将他们的身体洞穿，生锈的铁索两端连在铜铸的墙壁里，但这些人神色却是淡然，似乎丝毫感受不到痛苦。

在众多拱形洞穴中环绕中，有一个巨大的拱形洞穴，一道数十丈宽的道通，直通入内，洞穴内一片豁然，这便是通往北海轩辕丘黄帝墓的入口。

轩辕丘黄帝墓周围，一只石化的巨蛇骸骨从墓穴下方伸出，墓穴周围，一块块数十丈的梭状泥石从地底斜斜的伸出，环绕成一圈，将黄帝墓围绕起来。

在咆哮北海的衬托下，这里显得份外的萧索与悲凉，一股股呜呜声从北海轩辕丘周围传来，那是前来朝圣的太古人类发出的忏悔哭声。

风云无忌站在黑袍男人身边，环眼望着身周数以千计身罩黑袍的人，耳中听着一声声痛哭声传来，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和无措。

一道道震慑灵魂的呓语声传来：

“陛下，佑我族人啊！”

“百万年苦修，吾依然未能入那无上神域，陛下，吾有罪啊！”那人俯首在地，双目泪流满面。

“吾族数百万族人在魔界受苦，以换我族和平，但我们却什么都不能为他们做，不仅如此，如今族人还因为各自不同的理念而大打出手，多少族人枉死啊！……”

“纵走火入魔，碎身碎骨，吾必将入那神域，纵千劫加身，吾必为先躯，为我吾铺出一条通道路……”

“便千夫所指，万人所骂，吾愿做那背尽骂名的屠夫，只愿吾族能够在苦难磨砺下，早日举盛。”

“陛下，吾无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停留在这个境界，身为人族，却不能奉献一份力道，吾有罪啊！”

“我有罪！”

“我有罪，不惜死！”

“吾有罪，不惜死！”

人群之中，一个个人突然掀开自己的黑袍，拔出长剑，捅入了心脏，身体缓缓地倒在地上，血水染红了地面。

“我有罪，吾妄为人族！”又一人载倒在地上，永远的伏倒在了这块土地上。

“指天为证，轩辕魂鉴，若不能踏入神域，我将魂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一人突然站起，毅然地转过身，决然离去，再不回头……

周围一片片哭声传来。“吾皇，佑吾族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海囚徒

更多的人跪伏在地上，久久不起，似祈愿，似忏悔。一股悲凉的气氛直冲进风云无忌心中，耳中听到远处北海拍岸的声音，心中更是此起伏，不能安定，那一个个倒下拔剑捅向心口的身影不断的在脑海里回响，那绝望、自责，悲伤的神情依然挥之不去，清晰可见。

跟在黑袍男人身后，风云无忌穿过人群，向轩辕丘的入口走口，这一刹那，一种沉重的感觉压上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拖着沉重的步伐，风云无忌沿着那数十丈宽的入口向内走去，远远的，一股强烈的皇者气息传来。

“凡生为吾族人，当以振兴吾族为志”

“凡生而为人，当以破除吾族枷锁为己任。”

墓穴入口处，两行入铜三分的字赫然在目，罗列两侧。低下头，风云无忌进入了墓穴的通道里。只不过数步，风云无忌便停住了脚步，震惊地看着脚下。

脚下是一处巨大的大坑，大坑内，无数身着龙铠的战士跪坐在地上，长戟深插入地层，面朝着前方，密密麻麻的身影占据了整个大坑，这些战士早已坐化，在那生着铁锈的铠甲下，早已是一具具枯骨，即便是死去如此数以亿年的时间，他们依然保持着笔挺的身躯，保持着生前的忠心。

在数以万计的尸骸跪拜的方向，一具身着真丝龙袍，头戴帝冠的尸骸坐在一个雕金的龙椅上。

风云无忌震惊地看着那具尸骸，一股强烈的视觉冲突迎面而来，下意识的，风云无忌跪拜在地上，待回过神来，已双手撑在地上了。

一股悲悯的情绪迎面扑来，恍然中，风云无忌看到一名皇者见到人族受妖魔欺压，而怒气冲天，